语文题 珩磨:17肉搏後的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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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十節

  就在拉牛山,我們被重重包圍,肉搏後的殘軍只不過剩下400餘人,我們一面趕做防禦工事,一面還要派出輕裝部隊封鎖各個凡是可以通往猛撒的隘道山徑,和每一條可能暗渡的深谷,弟兄疲倦饑餓交加,傷者躺在擔架上呻吟呼號,我們除了紅藥水之外,沒有其他的醫藥,我和劉占副營長都是左臂負傷,我的傷勢太輕了,不過被刺刀削去一片約一個老盾大小的肌肉,兩天後便運用自如,但我仍在那裡躺了很久,那是我唯一的休息機會,而劉占副營長的傷卻重的多,他的脊椎骨都幾乎被緬軍打斷,但他比我起身的早,他吊著那也被刺刀刺傷的左臂,從擔架上爬起來,到第一線去了,我躺在地上橫望著他那一擺一擺的脊背,心頭升起無限淒切的感想。  
    啊!,這一個面對著死亡還微笑的沙場英雄,他在不久後,如願以償的果然奪得了敵人的那門105巨砲和2000多發砲彈,僅僅搬運砲身便需要100多人,而且山行不便,使得杜顯信將軍不得不下令拆卸掩埋。  
     然而4國會議後,劉占副營長回到臺灣,聽說他在中興新村當一名砍伐竹子的苦工,一天收入僅20-30元,辛苦的維持生活。  
     啊!我不能有太多的回億過去,不回億他們,日久便都遺忘,我想,還是遺忘的好,回億起來,便難以排遣我的傷感,任何時候,一談起薩爾溫江和拉牛山,我都想到那山岳震動的砲火,和劉占副營長那孤忠和寂寞的背影。  
     緬軍的攻擊於第2天恢復,105巨砲摧枯拉朽的掃蕩山口,幸虧山口狹隘,它的威力不能完全施展,白天被摧毀的工事,弟兄們在夜間休復。  
    第4天,情形開始危急,我那時仍躺在擔架上,劉占副營長已經返防,突然間,就在營部所在一排山洞後面的一排土人居住的草屋那裡,傳出劇烈的爆炸,和立刻冒出沖天的煙硝。
『聽!』我說。
『敵機!』一個弟兄喊。
 
    原來緬甸空軍也加入戰鬥,緬軍飛機同時還向蜢撒、猛布、和拉牛山展開轟炸,而且低飛盤旋,使我們不得不抽調兩挺機槍在山頭防衛。  
   第5天夜間,緬軍開始用探照燈,像太古巨獸的眼睛一樣,78條直徑比屋子還大,強烈耀眼的燈光集中山口,使我們的工事無法復建。

    鄒浩修營長不斷的向猛撒請求支援,他守在發報機旁,一面在電話上指揮各堡,一面辛苦的望著發報聲的那一隻被蚊子叮咬的滿是瘡疤的手指,『的答』,『的答』,每一聲『的答』都使人心碎,援軍不來,彈藥還只能支撐一天,蔬菜、飯團,全靠弟兄們下到澗底撈的水草和小蝦,好像全邊區只剩下我們這一支殘軍,從昆明敗退下來的往事,又歷歷呈現在眼前。  
   當天晚上,從猛畔撤退的那一天便陰沉的天氣,轉為晴朗,明月像一個發光的玉輪在群山上徘徊探照著山口,我們弟兄在岩石的陰影下搶築工事,除了十字槁和石頭碰擊時發出的釘釘聲外,群山如死,萬籟俱寂,我,鄒浩修營長,劉占副營長,還有身負重傷的彭少安營長,依靠著石壁坐著,劉占狠狠的吸著煙,在發現我一直望著他的時候,他把殘餘的煙頭遞給我,我接過來吸著,吸了兩口,火便熄了,石洞裡又暗下來,只有慘淡的月光籠罩著,就在10步之外,我看到躺在那裡甜睡的李南階,和一些不久便戰死在山下的弟兄,這是最悽涼的一夜。  第五章 第十一節

  我們在荒涼險惡的拉牛山苦撐了10天,杜顯信將軍親率援軍抵達,10的日子,歡樂的人只不過一瞬間的工夫,砲火下的戰士,卻是漫長如年,但援軍無法早來,當緬軍發動攻擊的時候,我們的兵力像天上疏星一般,被分散在邊區那個比臺灣大兩倍的地域上面,等到猛畔告急,江口被圍,始飛調各路部隊集中,可是,萬山重疊,往往直徑不過一天路程的,事實上卻需要跋涉3天4天,賴著雙腳行軍,於我們被圍的第10天夜間,杜顯信將軍親率著總部所能動員的保一師,和反G大學的學生進入陣地。  
   『難為了你們!』杜顯信將軍握著鄒營長的手,再逐一的向我,劉占副營長,彭少安連長們慰問,這一生中我見過的慰問太多了,但在杜將軍眼睛中,我們看到了他的自責和歉意。


  援軍使我們興奮,但也使我們悲痛,甫景雲師長和他的保一師弟兄裝備還算整齊,可是那些反G大學的學生們,他們幾乎全部來自緬甸、泰國、馬來西亞的華僑子弟,年輕,英俊,精神旺盛的如同第一次在原野馳騁的小馬,他們放棄了椰子樹下品茗揮扇的悠閒生活,不遠千里投奔到反G大學,為的是獻身反G大業,如今獻身的日子到了,在兵源竭絕的時候,李則芬將軍不得不忍痛的徵調他們。
當天晚上杜顯信將軍在山頭碉堡裡召開軍事會議,告訴大家必須奪回江口,下令拂曉反攻。

    由反G大學機砲大隊長陳義率領反G大學學生擔任第一波攻擊,保一師第一大隊長高林率領保一師弟兄擔任第二波攻擊,警衛營長鄒浩修率領主力擔任第三波攻擊。  
    會議散後,各單位開始部署,趁著月黑風高,陳義命令他的學生爬出碉堡,在叢草亂峰中匍匐前進,盡量接近敵人,其他兩波弟兄均在碉堡裡休息。  
    那一夜,我沒有睡好,憑著槍眼,俯眺萬山,清爽的和一付中國山水古畫一樣,薩爾溫江閃爍一線的躺在40里以外,緬軍陣地寂靜無聲,這是大戰爆發的前夕,我潛行到杜顯信將軍那裡,他正靠著土丘假寐,這位東北籍的砲兵老將,是這一場戰役的主宰,他親自為每一座砲測定目標,因為砲兵必須在第一次攻擊之前,用幾秒鐘時間摧毀敵人第一線工事,他現在睡了。


  第二天,那是在民國42年3月21日,拂曉、大霧,薩爾溫江像一條混身冒著熱氣的巨龍在遠處哮喘。
    我和杜顯信將軍並肩站在山頭,7點20分───我記得是那麼清楚,一線強烈的陽光透過雲層,照著群峰,大霧突然消散,雙方陣地仍沒有動靜。  
     杜顯信將軍端詳了一下,向他身後的號兵揮手。
     衝鋒號起,兩門無後坐力砲直取山巔緬軍指揮部所在的碉堡───這兩門無後坐力砲是緬軍的剋星,它是一種和步槍一樣可以直射的砲,在杜顯信將軍運用下,像兩條火龍一樣,點點幾秒鐘內,燒毀了敵人的主要的據點。  
    衝鋒號音和砲聲齊發,第一波開始攻擊,反G大學學生們從掩體後面跳出,陳義大隊長領先,向緬軍第一線猛撲,緬軍用機槍和步槍織成一片火海,學生們一批批戰死。  
    啊!上蒼垂憐,他們有一半以上沒有武器,只有教練用的竹槍,和他們自己結的繩子───天真的企圖活捉緬軍,我緊握著望遠鏡,看見他們用他們的血肉之軀,高聲喊殺,執著竹槍,踏著他們同學的屍體,瘋狂的撲向鐵絲網!

    第二波攻勢於第一波攻入鐵絲網後開始,高林大隊長,這位原籍安徽壽縣的英雄,就在這一役陣亡,當他攻入緬軍第二線主陣地的時候,一個埋伏在山凹裡的緬軍碉堡阻撓攻勢,高林大隊長親自爬過去,把手榴彈塞進砲眼,可是,就在他舉手投擲的時候,一槍擊中他的心臟,倒了下來,他的屍首被運回猛撒時,甫景雲師長曾用兩塊老盾塞向他口中,他的牙關緊緊的閉著,但他的雙眼卻是張開的,一直到安葬的那一天都沒有瞑目,他那時以40多歲,沒有結婚,但他的哥哥在臺灣,我曾經托人找過他,久久沒有消息,或許也不在人世了。 第五章 第十二節

  第三波攻擊於中午開始,由鄒浩修營長和劉占副營長率領,穿過第一波和地二波佔領的敵軍陣地,向緬軍第二線主陣地進攻,烈陽高照,山岳振動,巨砲喪失作用,30分鐘後緬軍向江口撤退,螞蟻般的爬上橡皮艇和木筏,丟下所有的輕重武器,像他們當初發動攻擊時那麼迅速的渡過薩爾溫江,向仰光逃去,就在江口,劉占副營長擄獲了那門105巨砲,向正在潰退中的它過去的主人轟擊。


  拉牛山戰役於下午1時許左右結束,然而,一個勝仗之後並不像傳奇小說上所寫的那樣,接著便宜休息,或是英雄凱旋式的受到歡呼,一切都沒有。
 
    李國輝將軍的孤軍在猛布以被圍20餘日,出發滇邊徵糧的陳昌盛參謀主任和陳傑營長,率部星夜趕回,可是緬軍的主要目標是猛布而不是猛撒,緬軍攻佔猛撒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我們可以再物色第2個猛撒,他們的目的是一舉消滅以李國輝將軍為主的野戰軍主力。  
    就在拉牛山戰役結束的當天晚上,我們向猛布被圍的部隊增援,從拉牛山到猛撒,平常是5-6天的行程,但救兵如救火,我們拋下待清理的江口戰場,再度進入叢山,向猛布挺進,一路上古樹參天,窮山惡水,沒有遇到幾戶人家,餓了便啃飯團,渴了便喝岩石縫裡的澗水,只有在午夜的時候獲得2-3小時的休息,我們用了3天半的時間,走完了5-6天的行程,部隊留在深谷,我和鄒浩修營長從小徑進入猛布───我們永遠不知道是緬軍過於疏忽呢?還是冥冥中有不絕中華的天意? 
    緬軍每一次包圍,都頂多圍上一半,這也可能和山勢有關,事實上無法像江口那樣合圍,反正是,我們從緬軍的空隙中穿過,在村莊附近的一個防空壕裡,看到了疲憊不堪的李國輝將軍。  
『我盼援軍眼都盼穿了!』他說。
『要我們部隊也進入陣地嗎?』
『不必,迎頭痛擊固然好,但我們力量不夠,』他霍的站起來『我帶領你們迂迴,找老緬的後路。』
    李國輝將軍佈置完畢後,就率領我們向西北方的莊金出發,那一帶的山勢,更複雜,更抖削,我們一直在山凹中戒備行軍,於午夜時分,繞到緬軍背後,我們伏在山巒上,眺望燈火輝煌的緬軍的第一線兵站───緬軍做戰一直是帶著他們的眷屬的,女人,孩子,來來往往,好像是太平盛世,我們不了解緬軍是不是知道,軍中有婦女的話,士氣永不會旺盛,聖女貞德對法國的最大貢獻,不是她執干戈而衛社稷,在所有的戰役中,她從未持有任何武器,但她卻肅清了法軍攜帶眷屬的惡習,才使轉敗為勝。


  我們拂曉攻擊,守軍亦同時反攻,緬軍在發現前後受敵時,一方面急急把婦女送到當地老百姓家裡躲避,一方面困獸苦鬥,我們的死亡幾乎和拉牛山一役一樣的慘重,709團第3營陳傑營長,剛由滇邊回來,便率軍衝鋒,被緬軍火箭砲擊中,渾身被燒的像一堆焦爛了的木頭,而頭部也被平空削去,第7連皮文斌連長,下巴被刺刀劈掉,脊背和右臂全負重傷,他最後空運來臺,死在臺北總醫院,另外,他的排副王明俊,現在仍在臺灣,但他仍躺在床上,恐怕永不會痊癒了。

    經過1個小時的肉搏血戰,緬軍終於不支,我們的衝鋒號音壓過他們的撤退號音,我們弟兄們在臨死時都要向敵人刺出最後一刀,啊!我們為的是什麼?自由!是的!自由!和中華民族一份人格!
     為時一個月的薩爾溫江大戰就這樣的結束,我們以為我們可以再有一段時間的安定局面,可是,誰也料不到,緬甸向聯合國對我們的政府提出控訴,4國會議接著召開,我們的命運竟在會場上被注定向台灣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