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翼同调龙 明镜:远方的妈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10/06 17:24:53
 远方的妈妈

  那是在中国饥饿史上最严重的1960年,我们班部分同学被派往高陵县农村巡回医疗。正值早春二月,青黄不接,农村和城市,到处是蜡黄瘦弱浮肿的脸和饥饿的呻吟。全村男女老幼,眼巴巴地盯着生产队集体食堂唯一的那口大锅,每天社员们用大脸盆从集体食堂领回家去的只有稀溜溜地挂不住边的玉米糁糁。我被认为是省上派来的医生,住宿被安排在湾子村一个三口之家的小房间里。男主人是一个只知道拼命干活,老实得整天不讲一句话的淳朴农民。女主人是一位忠厚、贤惠、心地善良的六十多岁的老大娘。另一个女孩是他们的姑娘,整天吃住在水库工地。我白天在各村巡回医疗,晚上住在他家。吃饭被安排在队上的集体食堂。每天上午九点,生产队开饭的钟声就响了。人们提着盆盆罐罐,排着长队到集体食堂领饭。然后,回家自己加点野菜蔓菁之类的东西。他们把我当干部对待,量上不加限制,稀玉米糝子大老碗尽饱喝。另加一小盘生萝卜丝、一个玉米馍。为了填饱肚皮,只有放开肚子喝,直喝得肚皮又鼓又园才放下碗。但几个小时之后,撒几泡尿就又饿了。下午饭两点钟钟声就响了,仍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这是一天最后的一顿饭,离天黑还有五六个小时,若不放开肚皮喝,晚上就要挨饿。

  有一天下午,天刚黑,我出诊回来了。由于出诊跑路过远,又累又饿,只觉得肚里咕噜咕噜直叫。一进门放下出诊箱就躺在床上,由于饥饿,翻来覆去睡不着覚。朦胧中,我仿佛听见大娘的女儿回来了,她带了些野菜,母亲对她说:“放点玉米面,烙几个菜饼子吧!”女儿同意了,于是听见忙碌了一阵子后,全家便开始喝汤了。(关中人把吃饭叫喝汤)香味儿从门缝里飘进进来,更诱得我睡不着覚了。我在朦胧中想象着那烙得焦黄的菜饼,它不断地在我眼前晃动,口水直往肚子里咽。这时若要在我家,我一顿可以吃下十个。我越想肚子越饿,越饿越睡不着覚。正在这时,我房间的一扇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我一眼就认出是房东大娘。黑暗中,我看见她手里端着三个菜饼,扭着一双小脚来到我的炕边,他轻声呼唤着我:“医生,医生,起来,把这几个菜饼子吃了。”我立即翻身起来,摇摇手:“不,不,大娘,我不饿,我已经睡了!”大娘说:“小伙子,你瞎说,下午喝了一肚子稀糁糁,到这时候了,咋能不饿!?”我仍在故意推脱。因为他们三口之家也不容易,我实在不忍心亏了他们。这时,大娘叹了口气对我说:“娃呀!吃吧!我也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儿子在外地工作,他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医生,说不定他啥时也能碰到你家门前。吃吧!你只有把它吃了我心里才好受些!”大娘这一番真诚而朴素的话语当即使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立即跳下炕说:“天下真是少有你这样的好妈妈呀!我一定把您老人家这份关怀告诉远方的父母……”

  老大娘含笑着点着头,他一直看着我把那三个饼子吃完,才满意而放心地转身离开。又回头把门替我闭好。他那轻轻的脚步,他那缓慢的神态,他那满头的白发,他那慈祥的目光,多像我那身在远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