郧县魔芋种植:月洒西窗(自传小说连载之02)
二
一九七三年九月五日。深夜。
快开车了,我说:“秋芳,你回去吧!夜重风寒,要注意身体。我去后会给你写信的!”
她默默地点点头,把为我准备好衣物和食品的提包交给我。我不忍再看到这一幕,转身向车上走去。踏上车门,随着 “咣——当”之声,火车就启动了。这声音就像一首离愁别恨的思乡曲,又在敲打着我“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心思,只觉五年前送别的情景又重现在眼前。五年前,也是在这个车站,她送我应征入伍,那离别时的悲欢场景,就像发生在昨天,一幕幕历历在目。在经历了一千八百多个魂牵梦萦、秋水望穿的日子后,我们终于告别“翠销香暖云屏”的相思相忆,只道是苦尽甘来,怡享天伦;谁知人生难料,命运好像又在捉弄我们,又要将我们久远分离,天各一方。
火车由慢变快,我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站台上只有她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寒风中,慢慢地消失在昏暗的灯光里,我的眼泪突然涌出,视线也慢慢模糊了……
第二天一早,车到长沙,看望了在这里工作的爸爸。我爸爸早年也入伍在部队,一九五二年部队调防到福建厦门时,参加了炮击金门的战斗。一九五八年复原转业后就一直在长沙工作。到长沙时我才把我这次出行的情况告诉爸爸。下午,便换乘了去上海的火车。
我坐在靠窗边一个座位上,打开提包,取出一个信封,把目光移向窗边,低着头慢慢地从里面抽出一张印有“南京航空学院录取通知书”的信件。这是我的么?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自己要上大学了。这本应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可我没有丝毫的惊喜和兴奋。五年前的一九六八年,在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中,我入伍当了兵,那时我与秋芳刚表白了爱慕之意,我就去了遥远的北方,只想在部队锻炼二年后就会回来。谁知一去就是五年,而且与她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考验,在形势的逼迫下还差点分手!我好像是在大风大浪中刚刚获救,在惊魂未定之时,却又一次要回到难以预料的漂泊之中,我怎忍心面对这种对前景担忧的分离!
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窗外的斜阳射进车内,把整个车厢染成了一片橘红色。柔和的光亮伴着清幽的晚风使我从沉思中慢慢清醒过来。我抬头看看窗外,一条宽阔的大江呈现在眼前,夕阳从镶着金边的云缝里映射出来,极有层次地映照在江面上。近处,斜阳像一盏巨大的彩色射灯,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峰倒映在江中,把尽半个江面染成了暗绿色。山腰间一层层云雾缭绕,若隐若现,更添了一种神秘莫测的传奇色彩。只一会儿,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整个江面又增添了一层光亮,连绵的山脉与倒映在江中的山影已粘合在一起,疑是一片硕大的树叶漂浮在云水之间。忽又见几点白帆,像一群悠闲的白鹤飞翔在山水间。此时的景色,真是一位天才的画家绘出的一副胜似“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绝妙国画!
我被这精美绝伦的画面惊呆了,我猜得出这江是湘江,这山便是岳麓山。这江与山是如此的协调,我的心情好像轻松了许多。也许,人就应该为美丽而活着,更应该为创造美丽而活着,而创造美丽就要经过风雨的洗礼,甚至要经历大风大浪的考验,才是真正的美,就像这一江秋水,若少了这些波浪和曲折,何来美之可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