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方的标准生活，以北方的标准写作——黄茵采访张梅

　　黄茵和张梅已经认识了多少年？十几年？二十年？她们都是在广州出生，在广州长大，在广州写作，在广州生活。小时候，黄茵生活在文德路，张梅生活在盘福路，两条路都是广州历史很长的马路，都有着参天的榕树。她们是在同一种城市和文化氛围中成长的，因此，她们对对方都绝对理解。
　　其实，她们经常对话，当然不一定像现在的这么正经。但是，女姓和女姓之间的对话，女作家和女作家之间的对话，是不是还有意思？因为有这种想法，她们也一本正经地作起了对话。
　　黄茵：两年前，我做过一篇你的专访，题目很南方——《张开的张，梅花的梅》，记得当时摄影师还让你站在广州西关的青石小巷和木趟门前拍了一组特具南方风味的照片。你觉得自己算不算一个很典型的南方（广州）女人？
　　张梅：从外形来看，我并不是一个典型的广州女人，因为我长得高大，用广州话来说，就是牛高马大的，经常在出租车里会被司机用国语问话。我的脸相也不像广州人，经常会被各种人提出疑问。“你是广州人？不像，不像。”这时我就会很困惑，还去很傻地辩解。在思维上，我也不像典型的广州女人，典型的广州女人一般是指西关女人，她们的思维都很敏捷，有弯弯肠子，用广州话来说，就是很“精灵”，而我却比较呆。属于呆头呆脑地。在生活习惯上，我却是一个典型的广州女人，如爱干净，讲究生活的细节和质量，喜欢闲适的生活。而我也喜欢广州女人的朴素，我自己也是朴素的，那种淡淡地、细细的朴素。
黄茵：时间过得真快，我觉得你这两年样子没变，但做事的方式和做事的内容跟过去都有很多不同了，可以说说你的变化和近况吗？
　　张梅：我这两年因为辞去了《广州文艺》主编后，就集中精力放在了写作上。去年写了三个短篇和三个中篇小说，其中一个短篇小说《成珠楼记忆》还进了排行榜。有许多人跟我说喜欢那个短篇，其实那个短篇有我个人的经历，所以写起来和读起来都有感情。当了三年的主编，占去了不少的时间，后来还是觉得自己适合于搞创作。这两年我开始涉足于影视，参与了电影《周渔的火车》的创作，该片现在放映，后来又写了电视剧《非常公民》，一部写末代皇帝的人性生活的电视剧，现在手上还有一连串的电视电影计划，正准备把自己的长篇小说《破碎的激情》改成电影，总之是陷下去了。作了影视之后，感觉到这个领域很新鲜，有很多很新的想法，而且有挑战性。毕竟现在纯文学已经是非常个人的东西，而且标准也十分模糊。我这个人还是属于好动的人，喜欢涉及不同的领域，由此获取不同的灵感。而我觉得不能老在一个地方呆着，这样会失去张力。
　　黄茵：你在广州出生、在广州长大、在广州成名成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在广州而是干脆就在北方生活，你的一切会不会很不一样？也许成就会更大些？或者其它？
　　张梅：如果我在北方生活？那我可能会被那漫长的冬天窒息了。我怕冷。而且特别怕长时间的冷。 北方的冬天基本上是不能在户外活动的。这我无法忍受。但在如果在北京生活，可能成功的机会会比在广州大些，因为广州毕竟还是离中央太远了。
黄茵：我看北方出名的女作家很多，南方尤其是广州似乎情况不妙，你怎么看？
　　张梅：这确实有一个语言霸权的问题。中国的语言霸权一直都在北方，连我自己也经常会不由自主地讲普通话。而且文学艺术的标准基本都是以北方为基点，这个问题我看不会有大的改变。我在日本时，常常会被问道：“你会用广州话写作吗？”当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其实并不好笑。这是一个问题。
黄茵：去年和今年，你好像经常在北方走动，对你来说，北方有更多机会吗？
　　张梅：这段时间我确实经常呆在北方。因为写剧本的事情。对于任何搞艺术的人来说，北京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机会要比广州多得多。广州现在的音乐人基本都去了北京。湖南的写剧本的人也基本结集在北京，在那里，稿费什么的都比广州多得多。有时想这不公平，广州什么都贵，凭什么就稿费低？但没办法，谁叫你是“文化沙漠 ”呢？（笑）。但我不会去北京。北京去去玩玩挺好的，但太闹，弄得你筋疲力尽。没办法思考。（笑）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黄茵：比较一下南方和北方给你的影响吧！两处的生活你都有体验，感觉如何？
　　张梅：我受的影响都是南方的，南方的夏天，南方的冬天，南方的秋天，南方的春天，而且我真的爱听和爱说广州话，我说广州话时的声音也比说普通话时的声音好听，唱粤语歌也比唱国语歌好听，这真奇怪。北方基本没有给我任何影响，这很奇怪，虽然我认识很多北方的人，也到过许许多多北方的地方，但北方就是影响不了我，这真奇怪，这简值可以用来作讨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南方派。
　　黄茵：有人说，精致和颓废，是典型的南方气质，北方鲜见。而将精致和颓废演绎得最为地道的是两个香港女人——精致的张曼玉和颓废的梅艳芳，看她们演的《花样年华》和《胭脂扣》，你会觉得南方女人真是要比北方女人更风情和更撩人。而没有精致和颓废，风情和撩人是无从谈起的。你同意这种说法吗？你觉得自己的味道更接近哪一种？
　　张梅：我觉得风情和撩人与精致颓废没有多大关系。应该这样说，南方女人有风情，但北方女人撩人。而我自己，则属于颓废的人，很小就颓废，但没办法，要生活呀，只好每天打起精神，把颓废压下去。但这会使自己处于内心分裂的状态，但没办法。估计某个时候，这个恶果就会体现出来。
　　黄茵：北方男人和南方男人，你喜欢哪一种？为什么？
　　张梅：应该来说，我还是喜欢南方的男人。这没办法，从小是在南方长大的，而且南方的男人有颓废感，而在某种时候，颓废会变得很迷人，这有点像毒品。
　　黄茵：描绘一下你的南方生活吧——从衣食住行到你的白日梦。
　　张梅：我在广州基本就是吃饭一族。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吃饭，一到下午五点钟，就会有各种电话打来说去哪里吃饭。然后一吃就吃几个小时，所以有许多许多的电视剧我都没看过，因为演电视剧的时间我都基本在饭店里。我基本不熬夜，有时和朋友打麻将会熬一下夜，但马上又很后悔，因为熬一次夜好几天才能恢复。有时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写作，一般来说都是白天吧，但没什么耐心。我喜欢躺在床上看书，特别是下雨的冬天，外面很冷，手上有一本好书，真是愉快。我也喜欢和女朋友吃饭逛街买衫，我买衫基本是乱买，没什么准头，买了一大堆，钱也没少花，但要出场时总找不到合适的。我喜欢和女朋友在一起，这样人很放松，不用顾忌什么。和男人在一起就不行，他们总要说你不爱听的话。人到了这个年纪，就不想听那些自己不爱听的话，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他来破坏我的好心情？连白痴也会说不。天气暖的时候，街的花特别便宜，就会买各种各样的花回家。家里有阳光有鲜花，心情就会好。但还是要去工作，对于目前的我，就是写作，写小说，写散文，写剧本，电影电视，写专栏。经常会到外地旅行，但现在没有从前那样热爱旅行了。我喜欢舒适的生活，有质量的生活，人不能对自己不好。
　　白日梦？从来就没有过。真的没有过。我们这辈人，都是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有一句成语是可以用得上的，就是“如履薄冰”。从来就没有过梦想。想想真可怜。太可怜了。
黄茵：可以谈谈你近来的创作计划吗？
　　张梅：我现在手头有好几个长篇小说的创作计划。明年我就会开始实现这些长篇小说的计划了。如果精力好的话，应该是一部接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