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兽斋2宠兽星球免费:历史百家争鸣 201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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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百家争鸣 

双蛾几许长——北齐昭信皇后秘辛  阅读原文

(一)天仙化人 北齐昭信皇后李祖娥,文宣皇帝高洋的皇后,太原书香世家李希宗和嫡妻崔幼妃的次女。李希宗是东魏上党太守,是没有随晋南渡的少数几支汉人名族之一的后裔,享誉百年而不衰的一流士族出身,自从李祖娥嫁与高洋后一家人更是贵不可言“蔚为社稷之臣,俄有合辅之望”。考古证明李希宗墓在魏晋南北朝世家大族墓中差不多是最豪华的,墓中珍贵财宝无数,还发现了拜占庭金币,足见其生前显贵。李祖娥嫁过去的时候,虽然还是东魏元家在坐龙椅,但她的公公高欢已经是大丞相和实际意义上的帝王。这个女人的一生一直延续到北齐亡国,今人有《红颜噩梦》等文章,多表示对她的无限同情。 这位在历史上最终没能做出什么重要事情的昭信皇后留... 全文↓

双蛾几许长——北齐昭信皇后秘辛 阅读原文

来自:三品小衲  2011-09-27 10:26:45 |分享到微博 | 写给作者 | 更多

(一)天仙化人

北齐昭信皇后李祖娥,文宣皇帝高洋的皇后,太原书香世家李希宗和嫡妻崔幼妃的次女。李希宗是东魏上党太守,是没有随晋南渡的少数几支汉人名族之一的后裔,享誉百年而不衰的一流士族出身,自从李祖娥嫁与高洋后一家人更是贵不可言“蔚为社稷之臣,俄有合辅之望”。考古证明李希宗墓在魏晋南北朝世家大族墓中差不多是最豪华的,墓中珍贵财宝无数,还发现了拜占庭金币,足见其生前显贵。李祖娥嫁过去的时候,虽然还是东魏元家在坐龙椅,但她的公公高欢已经是大丞相和实际意义上的帝王。这个女人的一生一直延续到北齐亡国,今人有《红颜噩梦》等文章,多表示对她的无限同情。

这位在历史上最终没能做出什么重要事情的昭信皇后留给世人的首要印象就是貌美性柔。北史说她“容德甚美”,而写一笑倾国的大美女冯小怜不过用了这么几个字:“慧黠能弹琵琶,工歌舞”。《资治通鉴》跟《北史》常有先论“德”后论色的例子,似乎品德不符合封建标准的女人不应该被纪念。冯小怜所作所为让他们不齿,当然不会写她“甚美”。同样值得回味的是穷奢极侈的绝色皇后苻训英也没被他们专题写其容色,反而满怀同情地提到最后被迫为她生殉的女人“美姿容,有巧思”。在成功者“惩前毖后”的笔下,文风如此也不奇怪。

不过,李祖娥长得好看,却是假不了的。赵郡李希宗本来就是美男子,“诸房子女,多有才貌”,李祖娥可能又是同父姐妹中最艳者,因此被高欢夫妇选择作二儿媳。只是后世的寒儒们不免要遐想个没完没了,尤其是对这“遇人不淑”嫁给了丑陋男子的尤物。于是李祖娥被奉为“地仙”“横绝千古之丽”,吹捧得几乎没了边界。书生们可能是出自同情之意,只是总觉得此等类似《聊斋》里《嫦娥》一篇“得一美人,而天下之美人入我室中矣”的空梦。李祖娥和高洋结婚当时,高洋那“年长英秀,神武特所爱重”的哥哥高澄就对于这起婚姻颇觉好笑。“帝后李氏(李祖娥,此文在《文宣皇帝本纪》,所以如此称呼她)色美,每预宴会,容貌远过靖德皇后(高澄的妻子、东魏孝静帝的妹妹冯翊公主,被高洋尊为靖德皇后),文襄弥不平焉。”说起来,后世文人对于李祖娥的“同情”,和当年高澄没有区别,只是文人们的才貌气度,可就和高澄地下天上了。

李祖娥的“天使”之名,一多半要拜她这位天下难出其右的丈夫所赐。高洋是高欢和娄昭君夫妇的次子,也是他们所生六男二女中唯一容貌丑陋的一个,“黑色,大颊兑下,鳞身,重踝”。或许并非天生五官难看,只是多有胎记、疤痕等且做派奇特。他是一个残暴到疯狂程度的人,却又是一个雄才大略的英雄天子;他是世人眼中的政治家兼魔鬼,同时又是一个言无虚发的预言者。皇帝和通灵者预言家的交流世代都有记载,但像高洋这样做到皇帝的通灵人、预言家,中国几千年来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高洋结婚时,刚刚受封为东魏太原公。他的前半生基本上是“闭关修炼”的状态,安心掩藏在父亲和兄长的光辉下,没有人注意他。李祖娥和高洋的两个孩子都是那时候出生:长子高殷(废帝、济南王),次子高绍德(太原王)。

在那段时间里,嫁给灵鬼的天使颇为舒服。高洋性喜闭阁静坐,“虽对妻子,能竟日不言”,有时候却会忽然光着脚蹦来跳去。李祖娥问他在做什么,回答说“为尔漫戏”(耍把戏逗你开心)!高洋一向沉默晦迹,却经常为李祖娥“私营服玩”,大概作太原公的奢侈生活还是不够他疼爱李祖娥(抑或不够李祖娥恣意享受)。向来极出风头的兄长高澄并不把这个丑而且性情古怪的二弟放在眼里:“(高洋给李祖娥变弄的衣服玩物)小佳,文襄即令逼取。后恚,有时未与。”李祖娥发脾气,高洋却不生气,只是笑着说:“此物犹应可求,兄须,何容吝。”高澄听得不好意思起来,“愧而不取”,高洋却很恳切地一定要献上。高洋的寝室“至夜曾有光,巨细可察”,李祖娥发现后吃惊地告知了高洋,高洋平静地说:“慎勿妄言。”但为了避免人言可畏,从此就“唯与后寝,侍御皆令出外”,只与李祖娥一人同房。比起那个时代许多有幸嫁与美男却要忍受冷落侮辱的女性来,李祖娥可以说是幸福极了。

(二)位极正宫

高欢死了,高澄29岁时阴沟里翻船被他自己的奴隶刺死,他们的后继者高洋瞬间步上权力的顶端并最终推翻了东魏。549年,高洋即位于晋阳宣德殿,建立北齐皇朝,他将父亲高欢、哥哥高澄分别追谥为献武皇帝(后来高湛改为神武皇帝)和文襄皇帝。也就在随后的时间里:

“及帝(文宣皇帝高洋)将建中宫,高隆之、高德正言汉妇人不可为天下母,宜更择美配。杨愔固请依汉、魏故事,不改元妃。而德正犹固请废后而立段昭仪,欲以结勋贵之援,帝竟不从而立后(李祖娥)焉。”(《北史—文宣皇后列传》)届时李希宗已死,崔幼妃于天保二年(551年)封为太姬,正式确立了“国丈母”的尊贵地位。

群臣之所以反对李祖娥,一方面因为她是汉族,立她为皇后不容易笼络众多鲜卑臣民的心,而且立皇后和立太子密切相关,大部分血液出自汉族的新皇帝难免遇到阻力更多;另一方面,高洋的妾段氏(段昭仪)出身鲜卑贵家,父亲武威王段荣是与高欢一同起兵的重臣,母亲是太后娄昭君的亲姐姐,哥哥段韶又是平原王、冀州刺史、司空、录尚书事,本人更是“才色兼美”,和高洋的感情也不错,很符合做皇后的条件。高洋在此情形下坚持立李祖娥,应该说是很重视这个元配夫人的。高隆之等人的担心绝非空穴来风,日后李祖娥母子果然被推翻。高洋自己也预言过这件事情,但是慨叹“天意难违”,只希望日后儿子能平安地活下来。

随后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被好事者列入北齐历史之谜,(道学们一般会闭上眼睛忽略这个疑点,因为如果真的成立,那他们心里李祖娥的完美、楚楚可怜形象得彻底溃塌了)那就是,高澄在世时和李祖娥有没有奸情?

如上,高澄的妻子为东魏冯翊公主,高洋开国后尊她为文襄皇后,居静德宫,又称靖德皇后。这位皇嫂“容德兼美”、“曲尽和敬”,纵稍次于李祖娥却也是一貌如花。高洋看上了她,同时还想给残存的东魏宗室一个下马威。于是:“及天保六年,文宣渐致昏狂,乃移居于高阳之宅,而取其府库,曰:‘吾兄昔奸我妇,我今须报。’乃淫于后(靖德皇后)。”

疑点就来自高洋在床前对寡嫂说的那六个字,不过笔者觉得,与其说是“畅数心怀”不如说是硬给自己的暴行找个正当理由。北齐是个乱世,皇族中奸淫掳掠的事情基本都是直书,却无高澄和李祖娥有染的记录或暗示,倒是从上文第一部分里举出的那件事情来看,这对大伯和弟媳之间显然不和,奸情哪里谈起。从高洋的一生表现看绝非不爱李祖娥,若有此丑事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了结了去,高澄死了也无法向妻子辩解,所以可能是高洋一时“风流兴发”(或者叫兽性发作)加上自己在哥哥生前作“影子”太久积攒的怨气上升,所导致的狂话而已。更重要的,当然是以此侮辱东魏宗室——《北齐书》随后就写了高洋对东魏其他皇族妇女的百般羞辱。

这时候的高洋已经用五年的时间将北齐推到了鼎盛。他印证了自己鬼一样强大的能力,也爆发了鬼一样的残忍。他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要北齐统一天下,子孙万世,那是违背天命的。他要用皇帝的权力,满足鬼的淫荡邪恶的奇思妙想,于是他成了历史上最疯狂的暴君皇帝之一——尽管对于平民百姓其实没有多少影响。

从高洋作为皇帝的十年情形来看,家族妇女中受益最大者是李祖娥而非任何其他人。皇太后娄昭君是高欢的元配、高洋的生母,位尊功高无人可及,尚不免他的打骂。高洋的两个姐姐更先后被他杀死了丈夫(元韶和已经退位的孝静皇帝),然后次姐就被他很利索地许配给了心腹大臣杨愔为妻。终文宣皇帝一代,多有妃嫔被他殴打,薛嫔姊妹被杀一事更是出名,却只有李祖娥“独蒙礼敬”。李祖娥的父兄位置尊贵;家中的女眷有的虽不免受欺,但无一遇害,乃至高洋因为她的一通哭闹而放了她已成罪犯家属的姐姐(东魏安乐王元昂的妻),若按他平日对他人的行事,应该是成全了她“啼不食,乞让位于姊”的威胁的。而李祖娥的姐姐倘若在丈夫被处死后入宫为妃,除了对李祖娥本人之外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害处。李祖娥的母亲崔幼妃,联系一下高洋醉殴母后娄昭君一事,就会明白多少有“找平衡”的意味,但高洋在这事情上绝对没有失去理智,否则,一箭加上百余鞭子早已令老太太血肉模糊死无全尸,哪里能活得好好的!

(《北史-文宣本纪》:“帝自往吊哭(魏乐安王元昂),于丧次逼拥其妻……后啼,不食,乞让位于姊。太后又为言,帝意乃释。”又:“幸李后家,以鸣镝射后母崔,正中其颊。因骂曰:‘吾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何事?’ 马鞭乱打一百有余。”)

(《北史-文宣本纪》:“太后尝在北宫,坐一小榻。帝时已醉,手自举床,后便坠落,颇有伤损。醒悟之后,大怀惭恨。遂令多聚柴火,将入其中。太后惊惧,亲自持挽。又设地席,令平秦王高归彦执杖,口自责疏,脱背就罚。敕归彦:“杖不出血,当即斩汝。”太后涕泣,前自抱之。”)

所以不要相信晚清近似聊斋性质的《北齐守宫老狐》《北齐李后为地仙》等奇幻小说所胡诌:“祖娥性最慈仁,每见齐主嗜杀或凄然不食,终日不言不笑。 齐主惧,每为之罢杀。或时以片言徐解上意,前后全活不下数万人。”(类似事情历史上是有过,这可不是明太祖和马皇后的故事吗)这些文章影射的其实是写作时的情况——晚清宫廷事变,素有贤美之名的哲皇后、慈安太后先后被慈禧太后害死——纯粹借古讽今形式的。当年杀谁留谁,从头到尾都是高洋自己的一念所动。实际上,这时候李祖娥做的只有两件事情,巩固自己家的政治地位和讨高洋欢喜。后者是为她自己当时,前者是为她自己以后。除了她姐姐被抢来,威胁了她地位的那次,史书绝无她进言皇帝的记录——无论是他的杀戮,酗酒,还是他时而流露的悲伤。大约这个温柔的丽人不过是在旁“红袖添香”。这样,在高洋肆意而为的同时李祖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了人世的一切荣华。

但李祖娥又决非传统意义上那种女性深居简出不干政的。天保十年(559年),高洋为皇太子高殷选妃,准备挑一个鲜卑贵族家的女儿。李祖娥坚决反对,要求立她自己的侄女、李祖勋的女儿李胜难为皇太子妃。高洋顺从了她,于是太子娶了自己纯种汉族的表妹。李祖勋“除侍中,封丹杨郡王,寻改封公”。按:高欢为在鲜卑人中成长的汉族,“累世北边,故习其俗,遂同鲜卑”;娄昭君为鲜卑富家女;高洋本人和他的兄弟姊妹们就是混血,高殷则不过四分之一的鲜卑血统,能被民心接受为皇帝,已经不易,何况还要娶纯汉女为皇后,令下一代皇帝剩不下多少鲜卑族血可言?

李祖娥有心巩固自家势力,但手段不佳,反播下了不和的种子。另外,李祖娥的父家本无政治干才和服人之德。李祖娥的长兄李祖升,是著名的美男子,却在齐州刺史任上因为和士兵的妻子通奸被人不光彩地杀死。次兄李祖勋这位国丈更是“无才干,自少及长,居官无可称述”。只有三弟李祖纳还有些文才,后来死在“散骑常侍”任上。故此一旦国家有变,“素吃讷”的高殷和他少不更事的妻子李胜难将如何面对,实在是个未知数。

(三)堕天梦魇

为高殷选婚后不久,高洋宣布改称李祖娥为“可贺敦皇后”。“可贺敦”是“可敦”的变音,也就是古代鲜卑等族最高统治者“可汗”的正妻,这个妥协于鲜卑习俗的称号明确体现了一种保护之心。

也就在这一年,高洋如他自己预言过的那样,于十月十日归黄泉去了。(《北史-文宣本纪》:“帝谓李后曰:‘十年十月十日,得非三十也……人生有死,何得致惜,但怜正道(高殷)尚幼,人将夺之耳。’”)谥为“文宣皇帝”。太子高殷即位于晋阳南宫,李祖娥成为皇太后。高洋的同母弟弟之一常山王高演在宫主持国丧,随后出居东馆,料理政事,人们纷纷赞为“周公辅成王”。国丧一过,高演回到自己王府,也就“自是诏敕多不关预”,且曾对外赞美高殷性格宽仁,不似高洋说杀人就杀人,“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可是杨愔等人因为高演及高洋的另一亲弟长广王高湛基础很深、地位又高,难免“心忌之”。李祖娥自然更不乐意。而且李祖娥还有一位以明敏和果断闻名的婆母在上——高欢的结发妻子“开国皇后”娄昭君,人气很高,现在是太皇太后。这些人都妨碍着她行使帝王的权力。虽然高殷这时十七岁,已婚,退一步说即使二王有必要彻底将权柄交出“归政”,也应该是直接归于高殷这个皇帝而不是她这个皇太后了;但李祖娥并不在乎这些。性本不敏的高殷在分歧激烈的人言下,也弄得没了主意,从晋阳动身前往正式首都邺城时,先是嘱咐高演留下处理政事,然后又忽然诏高演和他同走,改留高湛;紧接着又变了卦,“敕二王俱从至邺”,一日三变,弄得外朝纷纷惊讶离心。

在这种情况下,侍中宋钦道面奏高殷,说“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高殷毕竟年轻怕事,不肯直接点头,说了一句:“可与令公(杨愔,高欢和娄昭君次女太原公主的后夫)共详其事。”。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高欢的另一女婿,庶女东平公主之夫)却在背后直接了当地说:“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燕子献(高欢的再一女婿,养女阳翟公主之夫)又“谋处太皇太后于北宫(冷宫),使归政皇太后”。准备一举除去皇叔高演、高湛和皇祖母娄昭君。同是汉人的杨愔十分赞成,准备第一步先“出二王为刺史”,又嫌皇帝高殷年轻心软,索性绕过他去,直接和皇太后李祖娥商议布置。

就在这个万事具备的情况下,风声却泄漏出去:高澄有一遗妾,名叫李昌仪,北齐开国后以先帝妃嫔的身份住在宫中,李祖娥因为是同姓,和她关系颇洽。这次李祖娥将此机密计划当成妯娌闲话说给了李昌仪听,连杨愔“具述安危”的那封信也给她看见。李昌仪退出,偷偷告诉了太皇太后娄昭君。

娄昭君立即采取行动,召唤自己的儿子们,将燕子献、宋钦道、可朱浑天和等等统统擒拿,扭送进宫,杨愔在企图反抗时被乱棍打死。

接下来是惊心动魄的一幕:

帝(高殷)与太皇太后(娄昭君)并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李祖娥)及帝侧立。演(高演)以砖叩头,进言曰:“臣与陛下骨肉至亲,杨遵彦(杨愔)等欲独擅朝权,威福自己,自王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脣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献武皇帝之业,共执遵彦等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罪,诚当万死!”

所厚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馀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素为显祖所厚,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帝素吃讷,仓猝不知所言。太皇太后令却仗,不退;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老太太好有气势……)乃退。永乐内刀而泣。

太皇太后因问:“杨郎(杨愔毕竟是她的女婿)何在?”贺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为,留使岂不佳邪?”乃让(斥责)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子,次将及我!尔何为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李祖娥)斟酌!”太后拜谢。太皇太后又为太后誓言:“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演叩头不止。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匄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燕子献等人)。

这时是乾明九年。这次危险的政治游戏以李祖娥等一败涂地告终。败的直接原因有些可笑,太低能了,又怎地如此积极醉心于权势?此等事情,自来不过是“一嘴毛”而已。尽管开咬的双方中,有一方主力军是汉人,其中代表之一还是位如花似玉的皇太后。

数月之后,高演目睹人心已定,向娄太皇太后提出即位一事。赵道德说:“相王不效‘周公辅成王’,而欲骨肉相夺,不畏后世谓之篡邪?”娄太皇太后点头不许。但高演再次前来劝说,最终娄太后被说服,但是要高演向她保证:“勿令济南有他也!”意思是绝不可伤高殷性命。这年八月,娄昭君以太皇太后的身份正式下诏废去皇太后和皇帝,立高演为皇帝(北齐孝昭皇帝)。娄太皇太后再次成为皇太后。高演的妻子元氏做了皇后。李祖娥成了皇嫂,移居昭信宫,世称昭信皇后。高殷废为济南王,出居别宫。皇建二年九月,高演听信“天文告变(那年出现了彗星)”、“虑有后害”之言,终于赐死了侄子高殷——虽然事后不久就大为后悔。苦命的是小皇后李胜难,不到二十岁就守了寡,被废的皇后,无人敢娶来惹火烧身,她只好入大妙寺落发为尼,最后郁郁而终。

(四)非梦之境

李祖娥作为一个皇后的荣耀时光暂时告一段落。失去了长子和太后之位,她应该是心痛不已的吧。不过,她依然有翻身的本钱:她的娇媚、温顺和纤柔可怜。她已经年近四十,却是风韵未退。高演在位两年,以孝顺友爱著称,她没有等到机会,高演死后传位弟弟高湛(史称北齐武成帝),一个“仪表瑰杰”“风度高爽,经算弘长”的魅力男性。李祖娥终于再次起步了。

对于这段关系的开始,《南史》李祖娥传中是这么一句:“逼后淫乱,云:‘若不许,我当杀尔儿。’。后惧从之。”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成了李祖娥是受害者的理由。几乎落入她手任人宰割的高湛,既然高殷已死,杨愔已诛,为何硬要违背政治游戏的规则不杀这祸根和她的儿子呢?何况那儿子还是一个曾经深深得罪于他的人?高湛说得很坦白,就是为这,为了李祖娥有些姿色。他给了李祖娥“以身立功”的机会,如果李祖娥肯和他同床,她和儿子都能平安地活下来。

说白了,一场性交易,和红灯区每天都在发生的情景没什么本质的区别。除了交易的相关价目庞大之外。李祖娥的哥哥、高殷的舅舅兼丈人李祖勋因“昭信后有宠于武成”,不但没被免官或被害,还成了齐州刺史,不久又成为光州刺史,全然不顾其“赃贿狼籍”“性贪慢”以至“时论鄙之”。而且此人还有一个“骄豪干政”的妻子崔氏,偏偏她的姨妈元氏又是内廷女侍中陆媪的母亲,为此瓜葛亲,李祖勋又成了西兖州刺史、殿中尚书,死后赠为尚书右仆射。还有一个史不见其品性的弟弟李祖钦,也“封竟陵王,位光禄卿”。李祖钦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太子高纬(后来的北齐后主)为娥英,一个嫁给琅邪王高俨为正妃,高俨被他亲哥哥高纬害死后她得到尊为皇后的补偿:“赠谥(高俨)曰楚恭哀帝,以慰太后……(王妃李氏)进为楚帝后,居宣则宫”。就连李祖娥的堂妹、她的叔叔李骞之女,也攀上了安德王高延宗(高澄的儿子)为妻。李希宗家“因昭信后,所以与帝室姻媾重叠”,李祖娥再次迎来了她的春天。

高湛似乎动了真情,频繁封赏着李家的外戚,频繁出入着昭信宫,任由他自己的皇后在外寻花问柳而绝不过问,且依然厚加赏赐,“为胡后造珠裙袴,所费不可胜计”,以此表示公平。然而他当时私通的无非嫂嫂李祖娥一人,而他的皇后胡氏却有很多男宠,高湛作为皇帝并无嫉妒之心,而是将精力全花在了李祖娥那里。李祖娥实际已成副皇后。范阳王高绍义(高洋第三子,冯世妇所生)在此期间酗酒闹事打死了博士任方荣,被高湛捉来打了二百棍,“送付昭信后,后又杖一百”,这个嫡母的苛刻,比起高湛悍叔完全不遑多让。

在这种交易中,李祖娥第三次怀孕了,政治交易的副产品。她没有想过要堕胎(早在北魏实行“杀母立子”制度的时候,后宫堕胎药就非常流行了),生个男孩对她是大大有利的事情,因为胡皇后早与高湛名义夫妻,太子高纬并不出色。不过中间出现一件小事,有点影响她的情绪。然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不受欢迎的、只能妨碍李祖娥名誉的女孩。于是——

“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耶?姊姊(鲜卑人称母亲)腹大,故不见儿。’后闻之,大惭,由是生女不举(杀婴)。”

阅史到此,对于将这个虐杀骨肉给自己出气还能自以为是个受害者的女人论作贤妻良母的现代舆论,已经不知做何评价了。这个孩子是皇帝的亲骨肉;没有任何一个下人——即使受李祖娥吩咐——可能冒这个灭族的险。可以肯定的是,动手的人就是李祖娥自己。

一个女人,刚刚生下孩子,疼痛未消,手脚皆软。即使杀一个婴孩,也不是能够一下了结。不知道她是具体怎么做到的?双手狠狠地掐住女儿的脖子,一分钟、两分钟、一刻钟,涂满丹蔻的艳丽指甲深深掐进细嫩的肉里?用枕头用力按住女儿小小的脸,任凭挣扎,任凭呻吟?抓着女儿娇小的身体一点点挪移,挪移到马桶边、水盆边,狠狠向里一摔,看着水面在激烈的挣扎后渐渐平复,死一样的沉寂?她脸上可有如释重负的美丽笑容?

李祖娥完全不想死,更没有想到过被杀死的可能。死掉一个私生的、无资格继承皇位的女孩在高湛没有任何利益损害,不会受到惩罚,惩罚她岂不是等于将叔嫂奸情昭告天下,坏高湛自己的名声?但是,她错了。高湛愤怒得像一头狮子。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皇帝、一个占有者、一个杀戮者;他只是一个父亲。

“帝(高湛)横刀诟曰:‘尔杀我女,我何不杀尔儿!’对后(李祖娥)以刀环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之。后号天不已,帝命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寺为尼。”

这是北史《帝本纪》。《太原王绍德列传》一篇中交待了另一个高湛杀高绍德的原因:“武成因怒李后,骂绍德曰:‘你父打我时,竟不来救!’以刀环筑杀之,亲以土埋之游豫园。”叹息!

李祖娥的传记中与之文字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多了几个字“后性爱佛法”。讽刺乎?这个“容德甚美”的女人?

哈利雅特-勒纳在《愤怒的艺术》一书中说:“我们越像是淑女,在无意识中积累的愤怒和怨恨就越多,这样我们就陷入了自我挫败和自我强化的恶性循环当中……我们就越这样循环往复。当我们真的爆发的时候,便证实了自己的恐惧……结果真正的问题没有解决,我们却陷入了恶性循环。”李祖娥出生于礼教之家,平日以“容德甚美”的淑女标准要求她自己的外在言行举止,不顾这些正和她贪婪并苛刻的本性相违背,长期作为似尊非贵的“昭信皇后”以及生理享受和心理羞耻感的矛盾更让她不快。在愤怒真的到来并找到了她自己认为没有危险的突破口的时候(她的私生女儿),她的做法就超越了人类起码的道德底线。

高湛终于做了他早就需要做而为了李祖娥始终没有做的事情。为了他生下来连一口奶都没有吃到的女儿。高绍德可怜,然而他能怨什么呢?《北齐书》论曰:“祸起昭信,遂及淫刑。”他作为政治的失败方和高湛的旧冤家已经多活了很久,本来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他“容德甚美”的母亲将他的哥哥、妹妹,和他自己一个接一个地生生葬送。然而高湛在狂怒中还是表现了最后的克制性(或说感情?),没有杀死李祖娥,在她“良久乃苏”的情况下放了她一条生路。隋朝建国之后,李祖娥回到赵郡,彻底地销声匿迹。

 

文章来自 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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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与北朝政治  阅读原文

一、“豪族”与“名家”:北朝世家大族的两类不同形态 士族作为一个综合性的概念,有着多方面的历史内涵:政治上的累世贵显,经济上的人身依附和劳动占有,以及文化上的家学世传,是几个最基本的衡量界标。缺乏其...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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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三品小衲  2011-09-27 10:23:55 |分享到微博 | 写给作者 | 更多

一、“豪族”与“名家”:北朝世家大族的两类不同形态

士族作为一个综合性的概念,有着多方面的历史内涵:政治上的累世贵显,经济上的人身依附和劳动占有,以及文化上的家学世传,是几个最基本的衡量界标。缺乏其中任何一个要素,都不能构成完整意义上的“士族”。有鉴于此,我们在本书中使用“世家大族”这一较为宽泛和习见的概念,用以涵盖北朝时期各种不同类型的地方大族。

关于魏晋间的大族问题,唐长孺先生指出:“从东汉以至魏晋最基本的统治势力是地方大族,由地方大族中孕育出来的两类人物构成统治阶级中的当权分子。一是以强宗豪族为核心的地方武装集团,就是堡坞主,当晋末乱时,这种地方武装在北方普遍建立;二是具有高度文化水平,熟谙封建统治术的士大夫。二者也常常合而为一,即以士大夫而兼为堡坞之主,例如郗鉴便是。”[1]唐长孺先生的有关论述,对我们探讨北朝世家大族的演进过程具有深刻的启发意义。

北朝的世家大族,大体可以划分为两类不同形态,即以宗族为根基、以武力为特征的地方豪族,和以官宦为标识,以文化为特征的名家大姓。一般说来,地方豪族大多掌握着一定数量的依附人口,拥有一定规模的宗族武装,在地方保持着一定的社会影响力。除个别成员外,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或居乡为豪,或出任县令、郡守等地方官吏以及主簿、功曹等地方属佐,其家族成员一般不具备较高的文化素质,多以武干见长,因豪侠知名。由于宗族和地域的限制,他们的势力多局促于本贯,尚未突破乡里的界限。北魏初年活跃于旧燕故地的“群盗”、北魏后期的青齐诸豪,多属于这一类型。

比较而言,名家大族的地域特征并不十分明显,郡望只是其社会身份和政治地位的标志之一。这些家族中的主要成员大多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和政治才干,凭借自身的家学与门第,能够较为顺利地进入王朝上层统治圈,成为当朝辅望或封疆大吏。他们的政治势力与社会影响,已远远超出了地域的局限,而有一种普遍化的倾向。北魏分定姓族后的“四姓”家族,正是这种类形的典型体现。

北朝的地方豪族与名家大姓在经济利益、政治地位、文化水准等方面存在着诸多差异。基于这一背景,两者在王朝政治中的作用也不尽相同。在一般情况下,囿于地域与文化的局限,地方豪族对于自身在乡里的势力和影响更为关注,尽管他们的存在从客观上阻碍了王朝对社会基层的控制,但他们在主观上却一般不具备明确的政治目的。在更多的历史时期,他们只是作为一种社会的、经济的存在,往往游离于王朝政治之外,或为其他政治势力所左右。

相对而言,名家大族的经济利益和社会地位与王朝现实政治有着更为直接的联系,具有明确的政治立场和政治主张,家族的前途和命运与王朝的成败兴衰密切相关。基于这一背景,他们常常卷入王朝上层的政治纠纷与权力角逐,构成一股独立的政治势力。

当然,有关地方豪族与名家大姓的区别只是对于北朝世家大族的一种概念上的划分,二者间的界线并不十分严格。地方豪族通过一些特定的历史机缘可以上升为名家大姓,而名家大姓如果数世官宦不达,也有可能沉落为地方豪族,事实上,这种门第升降的过程自汉魏以来便一直持续不断地发生着,这也是士族社会中一种具有规律性的普遍现象。

作为地方豪族,他们往往不满足于既得的社会与经济利益,渴求政治上的显达。赵郡李孝伯三辟功曹不就,谓“功曹之职,虽曰乡选高第,犹是郡吏耳。北面事人,亦何容易”。州辟主簿,月余辞官,曰:“州郡之职,徒劳人也。”[2];渤海高翼为山东豪右,赞其子高昂曰:“此儿不灭我族,当大吾门,不直为州豪也。”[3]当然,地方豪族的上升需要一定的历史机缘,赵郡诸李以仕魏至显,成为北魏的名家大姓;渤海高氏佐高齐而立,也成为北朝后期的名门望族。

就名家大姓而言,家族内部的情况也互有差别,北魏后期范阳卢氏中的卢玄一支,是典型的名家大姓;而同一时期的卢溥一支,则更具有地方豪族的特征。即使是同一家族的同一支系,在不同历史阶段也会表现出不同的社会风貌,十六国和北魏前期的荥阳郑氏,地方豪族的色彩较为浓烈,而太和以后,这一家族作为名家大姓的表征则更为突出。

总的说来,名家大姓多在不同程度上兼有地方豪族的特征,即在入居显宦的同时,仍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自身的土著根基。从这个意义上说,名家大姓是地方豪族发展的一个较高层次。

魏晋之际是士族社会逐步发育成熟的一个历史时期,也是中古门第确立的一个关键阶段。就北方的情况而论,地方大族的发展状况并不均衡,在众多的“新出门户”中,河南大族的比例很高,以玄风相扇,以官冕相尚;而河北大族中,除范阳卢氏、清河崔氏等个别家族进入上层统治圈,成为名家大姓外,多数大族尚未发育成熟,时人每言“河北少人士”,“每以三品为中正”[4]。北方大族间这种文化与地域间的差异,决定了他们在两晋之际不同的政治取向,也深刻影响了北朝的历史。

永嘉之乱以及五胡在中原的统治改变了中古社会的历史走向,也打断了北方大族固有的演进过程。在这场空前的社会变乱中,作为北方世家大族的两个不同类型,地方豪族与名家大姓的政治动向不尽相同。

永嘉之乱后,晋室迁祚,中原板荡,大量地方豪族聚集乡曲,结坞屯堡,以为自存之计。但是,出于各个豪族所固有的地方利益,他们之间很难结成统一有序的政治与军事联盟,坞主间“各以诈力相攻击”[5]。祖逖北伐所面临的一个最为棘手的问题,就是设法弥合北方坞主间的矛盾冲突,协调行动,共御石赵。以分散的宗族武装,很难长期抵御精悍的北方胡骑。因而在北方局势粗安的情况下,胡族政权的策略逐渐由杀戮转为招抚时,大量地方豪族纷纷放弃抵抗,接受胡族政权的羁縻,出任地方守令,成为这一时期社会基层组织的主要维系者。当然,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也为一些豪族的上升提供了广阔的政治空间,勃海封氏、渤海高氏、以至于赵郡李氏等家族在魏晋时期寂无人物,均不是什么特别显赫的门第,但通过十六国时期的积累与发展,在北朝都进入了名家大族的行列。

与一般地方豪族不同,北方地区的名家大姓出于自身的门户渊源和文化背景,从八王之乱开始即被卷入西晋上层统治集团的争斗与倾轧之中。在这种历史惯性的作用下,大姓名士采取结坞守境者并不多见,他们往往与胡族统治集团的上层发生更为直接的联系[6]。石赵政权中,河东裴宪、渤海石璞、荥阳郑系、颖川荀绰、北地傅畅、中山刘群(刘琨之子)、清河崔悦、范阳卢谌等名士,均“见擢用终至大官”[7];前燕“以河东裴嶷、代郡鲁昌、北平阳耽为谋主;北海逢羡、广平游邃、北平西方虔、渤海封抽、西河宋奭、河东裴开为股肱;渤海封奕,平原宋该、安定皇甫岌、兰陵缪恺以文章才俊,任居枢要;会稽胡母翼、鲁郡孔篡以旧德清重,引为宾友”[8]。名家大姓与胡族政权在政治上的结合保持了家族与门第的延续,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身的发展轨迹。面对杀戮、强制迁徙等潜在威胁,他们不能不对自身作出一些必要的调整以适应恶劣的社会环境。在一段时期内,他们与土地、财产的结合并不十分紧密,却更为注重社会伦理的维系,维持严格的礼法家风和良好的社会声望;注重文化传统的保持,经学继世、父子相承。政治环境险恶时,多采取冲退避世的方式,待价而沽;时机成熟,则出仕“以试祸福”。由于北方的连年战事以及胡族政权的频繁更迭,使得许多名家大族不可能长期稳定地保持较高的政治地位,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家族在十六国后期官宦不显,家族中的主要人物只担任太守一级的官吏,门户稍有中衰之感。当然,这种局面的出现并不说明他们的衰落,因为世家大族赖以生存的社会土壤依然存在。

如果说五胡十六国时期是北方世家大族分化与重新组合的重要历史阶段,那么北魏前期的历史则是这一过程的继续。北魏政权建立之初,一方面多次优诏征召,甚至以武力强迫汉族士人入朝为官,参定律令;另一方面又在沿袭十六国政权的传统,通过武力征讨和强制迁徙等手段,消除地方上潜在的割据势力。北魏王朝对征服区域的地方大族“待以客礼”或“待以国士之礼”,并不仅仅是一种表面上的礼仪,而是包括了徙豪望、授官爵、给田宅、赐奴婢等实际内容。通过这一方式,北魏王朝把各种纷乱无序的地方势力逐步纳入了统一的行政体制当中;这一过程实际上是对北方世家大族的重新选择和沙汰,而选择的主要标准是对北魏的效忠程度。经过重新分化组合之后,北方大族的状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一些原本在地方上颇具实力的豪强,在重重打击下归于沉寂,而一些自身宗族势力并不强大,但具备一定文化素养的家族,则在王朝的扶植和造就之下成为一时盛门。杨愔诫子曰:“我家入魏之始,即为上客,赐奴婢、马牛羊,遂成富室。自尔至今二十年,方伯不绝,禄恤甚多。”[9]阳李崇与北平田彪互为“州里”,共率郡降魏,李氏官宦不绝,“而彪子孙遂微劣焉”[10]。

孝文帝分定姓族,标志着北朝门阀序列的最终确立。在这种背景下确立起来的北朝高门大姓,虽然带着汉魏旧门的桂冠,却已具有明显的“官僚化”倾向。他们的政治、经济与社会地位,与北魏皇权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与北魏王朝的矛盾,主要不是表现为中央与地方的对立,而是集中在王朝内部的政策纠纷与宫廷斗争;他们的主要兴趣,是如何利用和改造这一制度框架以攫取自身的利益增加其权力、威望和财富。正如王夫之所论:“魏晋以降,廉耻丧而忠义泯,夫岂无慷慨之士,气堪一奋者哉?无以自持,因无以自继,则虽奋而终馁。”[11]

与名家大姓的显达相反,从总体上看,地方豪强在北魏时期处在一个逐渐衰落的过程中。《魏书·良吏传序》:“有魏初拓中州,兼并疆域,河南、关右,遗黎未纯,拥节分符,多出丰沛。”天赐三年,“又制诸州置三刺史”,宗室一人,异姓二人;而魏初多为汉人大族所充任的郡太守一职,却“虽置而未临民”[12]。随着北魏从游牧向农耕社会的过渡,中央王朝与地方豪强在土地与人口控制中的矛盾日益表面化,北魏实施三长制和颁布均田令的实质即在于与地方豪族争夺对于土地和人口的控制权。太和改制后,北方社会基层组织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魏晋时期大族与宗族部曲间那种强烈的人身依附关系已不复存在。

北魏后期,高门大姓的盛极一时与地方豪族的逐渐衰落形成强烈的反差,而后者正是前者赖以存在的社会基础。

二、士族与贵族:北朝世家大族的政治角色

探讨北魏的世家大族问题,如果仅就士族论士族,特别是就汉人士族论士族,似乎很难找到一个贯穿始终的线索,因为北魏政治的主流毕竟是皇权政治而不是门阀政治。北魏社会为世家大族提供了怎样一个政治舞台,世家大族又是在怎样一个制度框架内参与现实政治的,欲解决这些问题,不能忽视北魏皇权的发展,不能忽视一个庞大的鲜卑贵族集团的存在以及由此所导致的北方民族关系的发展。

本书对贵族这一概念的使用与日本学者有所区别[13]。笔者认为:士族与贵族虽然都具有政治地位和经济特权世袭的特点,但其主要区别在于有无封君的法律保障,这种区分对于理解北魏历史显得尤为必要。北魏时期,贵族主要包括拓拔宗室和鲜卑勋贵;而士族则指魏晋以来居于中原本土的世家大族以及部分具有一定文化色彩的地方豪强。

受到草原民族原始部落制和军事民主制的影响,北魏前期的政权体制具有浓厚的贵族政治色彩,这主要表现在鲜卑异姓王公在法律上具有同皇族相埒的政治经济特权,并在王位继统、军事征讨等军国大政中具有相当的影响力。这一时期,皇权处在贵族的包围之中,并在某种意义上成为贵族利益的代表。

在这种政权体制下,汉族士人不可能保持稳定的政治地位。从道武帝复国至太武帝统治时期,虽然北魏政权极力笼络征召,汉族士人对北魏王朝仍心存介蒂,“东土罕有仕者”,士人视出仕为“试祸福”[14]。宋隐入魏,嘱子侄曰:“苟能入顺父兄,出悌乡党,仕郡幸而至功曹史,以忠清奉之,则足矣,不劳远诣台阁。恐汝不能富贵,而徒延门户之累耳。”[15]李先出仕,其子密问:“子孙永为魏臣,将复事他主也?”[16]博陵崔绰,神四年被征,“寻以母老固辞,后为郡功曹而卒”[17]。北魏前期进入高层统治圈的汉族士人,为官多“清”而不要,有谋议权而无决策权,罕有直接统帅一方重兵者,其官位要视君主或鲜卑勋贵的宠信程度而定。上述种种迹象多被北魏初期清河崔氏等个别大族的活跃所掩盖了。抛开这几个家族的特殊历史际遇不论,就崔浩本人来说,他曾致力于“分明姓族”,“整齐人伦”,“复五等之爵”,力图将中原士人纳入北魏新兴的王朝体制,但他走得太远,超出了自身的实力和北魏王朝所能容纳的程度。“国史之狱”的起因固然可以有多种诠释,而崔浩及清河崔氏的昙花一现,正是当时中原世家大族社会实力和政治地位最真实的体现。

北魏政局发展的基本趋势,是皇权逐渐摆脱贵族的控制而确立自身独立的权威。

冯太后主政时期,汉族士人的政治地位有了一定提高。赵郡李奕兄弟、陇西李冲、“太原”王睿“因缘见幸”,先后被不次拔擢,委以大任。这一时期汉族士人对王朝政治的参与尚未摆脱内廷政治的色彩。以名家大姓的身份却只能以内宠得显,但正是通过这种令人尴尬的非常的途径,汉族士人在官职和爵位等方面突破了旧有的制度框架,也使得皇权开始取得了独立运转的能力。

如果说冯后主政的意义在于打破了北魏贵族间固有的均衡,并使皇权籍此树立了自身的权威,那么孝文帝临朝,则是在这一基础上对北魏皇权体制的重构。“改降五等”前,鲜卑王公的世袭特权主要表现在爵位与官品相连,勋官子孙世袭军号,王公可按爵位经常分配赏赐。“改降五等”的实施,缩小了贵族的范围,减少了异姓王公的特权,拓跋宗室也由此而确立了高于鲜卑异姓王公的独尊地位。孝文帝着意笼络诸弟,献文诸王或出镇要藩,或入绾枢要,成为北魏皇权的有力支撑。

除了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多重动因,迁都洛阳是北魏皇权为了进一步摆脱鲜卑勋贵的控制所尝试的一次非常之举。在这一过程中,诸王的支持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并通过这一契机逐步确立了一种以宗王拱卫帝室,汉族士人辅佐其间的王权体制,这种格局在一定时期内有效地保持了北魏政权的稳定,保证了太和改制的顺利实施。以此为前提,中原王朝的典章制度和思想文化通过汉族士人的努力得以顺利而全面地输入北魏政体当中。

北魏“四姓”是孝文帝根据汉魏以来汉族士人以婚宦品评门第的传统而建立的一个具有浓厚政治色彩的外戚婚姻集团。崔、卢、郑、王得以成为“四姓”不仅仅由于他们显赫的“魏晋旧籍”,更是缘于他们与权臣李冲的特殊关系及其与帝室的联姻。太和改制后,一个以王室为轴心,以婚姻为纽带,包括汉人“四姓”和代人“勋臣八姓”在内的政治性婚姻集团逐步形成,新的门阀秩序得以确立,深刻影响了北魏后期政治。

世家大族的高度文化素养和深刻的社会影响力是其参与王朝政治的必要前提,但这种巨大的政治潜能不能自动地转化为现实政治权力,必须通过一些必要的渠道和途径,相对于一个以强大武力为后盾、以胡族身份入主中原的北魏政权就更是如此。基于上述原因,世家大族在北魏政权中的显达必须以获得皇权的承认以及对皇权过分紧密的依赖为代价,因而使自己在复杂的政治纷争与社会变乱中失去了必要的缓冲。

由“改降五等”和“分定姓族”所确立的王权体制和门阀秩序包含着许多内在矛盾:作为贵族的最上层,宗王的权力不仅没有受到限制,反而在一定时期内有所加强;由国家以法令的形式确定门第的高低,这本身是一种确定贵族的手段,而在法令的实施(门第品定、仕进途径等)过程中,又贯穿着汉魏以来士族的标准和传统。制度上的内在矛盾导致了北魏后期的政治危机,前一方面的问题促成了“六辅”佐政的破产,后一方面的问题则引发了北魏后期的文武之争。

孝文帝临终所顾命的“六辅”之中,除王肃、宋弁外,均为元魏宗室,表明太和之后,异姓王公的势力已被基本排除出中枢政局。除此之外,这一时期,彭城王勰、高阳王雍、京兆王愉、清河王怿在政治上也相当活跃,以“六辅”为代表的宗室势力达到极盛。但是作为鲜卑贵族的最上层,宗王政治毕竟不能完全等同于皇权政治。宣武帝一朝,由于鲜卑异姓王公势力的削弱,君主与宗王间的矛盾上升为政治斗争的主要方面,政争的结果,是宗王势力受到极大削弱,皇权得以独立运转;但帝室的离心离德,也使得皇权失去了有力的武力支撑,在突如其来的社会动荡面前束手无策。在魏末政争中,外戚、宦官、汉人大姓、鲜卑武人纷纷卷入,政局多变,中枢权位游移不定。

太和改制的初衷,在于把鲜卑贵族和汉族士人这两类具有不同文化和政治背景的人物整合到统一的政权体制当中,这种努力取得了一定成效,其中最为突出的结果是鲜卑上层权贵与汉人名家大姓在政治上的合流,确保了皇权的正常运转。但上层门阀垄断的维持是以牺牲下层武人的仕途为代价的,由太和改制而引发的文武之争,成为北魏后期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太和改制后,北魏官僚体制所发生的一个重要变化就是文武分途,重文轻武,而文武分途便意味着士庶分途。汉人大族长期垄断吏部,控制选举,阻扼鲜卑武人进入“清流”,导致了羽林士卒哗变、神龟停年格、以及六镇起兵等一系列政治风波。文武之争促成了社会的分化,而下层武人与上层权贵间的矛盾最终以民族冲突的方式爆发出来,导致了北魏王朝的崩溃。这一问题一直延续到北朝后期,由北周的“六条诏书”确定以简明可行的“吏干”作为仕进标准,才最终得以解决。

北魏末年的社会变乱,再一次促成了北方大族的分化。丧乱之际,进入北魏上层统治圈的高门甲族或阖家罹难,或“举族百口无以自适”,漂泊萍寄,失去了自保的能力。但是,河北世家大族毕竟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和深厚的土著根基,在宗族中的主要支系和主要成员成为上层官僚后,一些次要支系和次要成员仍居于乡里,他们虽官位不高,声望有限,却更具备潜在的能量。魏、齐易代之际,“豪家大族,鸠率乡部,托迹勤王,规自署置”[18],沉寂已久的宗族武装在河北地区重新活跃起来。

魏齐之间北方地区诸豪并起的局面很容易使人联想起东汉末年和两晋之际的社会状况,但历史的演进毕竟不是简单的循环或停滞。经过十六国时期的分化与整合,经过北魏百余年的治理与调整,特别是在三长制和均田制实施以后,北方社会基层组织以及地方大族的宗族结构已经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这种变化深刻地影响了“赵、魏之豪”的政治动向,他们不得不辗转往复于“魏王”、“燕王”与“高王”之间,寻求能够保护自身利益的“明主”,致力于建立并维持一个相对统一的中央政权,他们在进入名家大姓行列的同时,也在逐渐失去其地方色彩。

(三)、都邑与乡里:北朝世家大族的宗族结构

比较而言,北朝大族较多地保持了东汉世家大族的特点,儒学继世,门风古朴;聚族而居,安土重迁,历数百年不离其根本所在之地,因而具有更为强大的宗族势力和更为广泛的社会基础。

永嘉之乱后,北方原有的地方行政机构遭到破坏,新的统治秩序尚未完全建立,各地豪强纷纷纠合宗族乡里,结坞筑垒,以为自保之计。在一段时期内,北方地区堡坞林立,坞壁部分取代了原有的地方行政系统,成为最基层的社会组织。

坞壁的形成受到许多客观条件的限制,必须有“险”可据,有“障”可阻;而水的供应对坞壁的存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许多坞壁就是由于运水之路被断而被攻陷的,坞壁赖以生存的田园多在险隘之外,谷物的收获又受到季节的限制,遇到“年谷未熟”或胡骑侵扰,便只能“食木实,饵石蕊”[19],坐吃山空;更多的坞主不能不常年以“抄掠”为务。与其将这一时期的坞壁视为独立的社会生产实体,不如把它们看作是分散的军事武力集团。

在众多的坞主中,象庾衮、郗鉴这类魏晋大族比较少见,而象苏峻、李矩、郭默、刘遐这类的“流民帅”则比比皆是。史籍对于坞壁组织的描述中虽然常常出现“宗族”、“部曲”的字样,实际成分却相当复杂,其中“纠合”、“归附”的流民占有很大数量,另外还有一些胡人坞壁。坞壁组织很不稳固,人员的流动性也很大。有时“户至千家”、“众达数万”,有时又“部众离散”、“相互攻扰”,史籍中很难见到能够长期维系的坞壁组织。

坞壁作为军事实体,对于应付暂时的战事不失为一种有效手段,但无承受长达数十年的频繁战争。经过十六国时期百余年的王朝更替,“中原凋弊,户口离散”;后燕与北魏统治初年,北方地区坞壁的数量和规模与永嘉之乱后的格局不可同日而语。北魏时期,坞壁作为一种军事实体在北方已逐渐消失,但坞壁赖以建立的宗族组织依然存在。“北魏前期不置乡官,而建立以宗族为基础的宗主督护制,正是对北方实际情况的承认,也是拖着氏族制残余的鲜卑拓跋贵族所能理解的基层组织形式”[20]。

十六国至北魏前期,频繁的战乱和迁徙使北方的土地所有权变得混乱和不稳定,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太和改制以前。据学者的有关统计,北魏立三长前,“五十、三十家方为一户”的情况固然存在,但社会上占多数的仍是三五口之家的小户[21]。李安世上均田疏,谓强宗豪族“远认魏晋之家,近引亲旧之验”,“历涉数世”,“莫可取据”[22]。北魏前期许多过去百口千丁的大族不时受到饥荒的困扰,处境窘迫,高允《征士颂》因谓“诸士流涉远止,率皆饥寒”。

土地、财产与人口的占有是世家大族赖以维系的社会基础,永嘉之乱北方土地所有权的长期不稳定,迫使大族在宗族关系和社会伦理其它方面作出必要的调整,以为门户自存之计。

北魏世家大族有着十分严格的管理制度和等级界线,一门之中,尊卑有序,凛如公府,范阳卢氏“亲从昆弟,常旦省诸父,出坐别室,至暮乃入。”[23];弘农杨氏“兄弟旦则聚于厅堂,终日相对,未曾入内”[24];父不命坐,子不敢坐;父不进食,子不先饭。家族中嫡长子的地位十分突出,“长者莫不毕拜致敬”,“诸父并敬惮之”。与此相反,庶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十分卑贱。卢渊兄弟“婢贱生子,虽形貌相类,皆不举接”;李“母贱,为诸兄所轻”[25];高昂长子长命“本贱出,年二十始被受举”[26];清河崔廓“少孤母贱,不为邦族所齿”。《颜氏家训·后娶篇》谓“河北鄙侧出,不预人流”,反映出这种现象在河北大族中的普遍性。

值得注意的是,早在魏晋时期,嫡庶之防在北方社会中已并不十分严格,[27]而到了北朝时期,大族内部这种等级界线重新变得泾渭分明,成为“士庶贵贱之隔”。陈寅恪先生敏锐地注意到:北方重嫡嗣,与元魏宗主之制有关,宗主制中之宗主,即如古代宗法之宗子。[28]北魏以草原民族入主中原,政权体制中具有强烈的宗法制色彩,这种因素也影响到家族中爵位承袭和仕途官宦。从这个角度看,重嫡庶、鄙侧出并不是北方社会所固有的社会习俗,而是十六国北朝时期特定历史环境的产物。

北方的嫡庶之别使世家大族在一定时期内维持了一个稳固的核心,同时也孕育了家族内部的矛盾和危机。北魏后期,随着一些名家大姓在政治上的显达,宗族成员在社会等级方面的差距逐渐加剧,嫡庶间的矛盾冲突也日益表面化,“子诬母为妾,弟黜兄为奴”的现象不时发生。太和改制后,汉人大族与北魏王室和鲜卑勋贵间的婚姻往来日益频繁,众多鲜卑妇女凭帝室之资,挟王公之势入为汉人之妇,对汉族高门大姓赖以维系的宗法礼教也构成了一定的冲击。“自此素族名家,遂多乱杂,法官不加纠治,婚宦无贬于世,有识咸以叹息”[29]。宗族内部的矛盾冲突导致了世家大族在政治上的分化,在北魏末年的易代分合中,许多名家大姓已失去了固有的凝聚力,宗族成员为谋求自身的功名与权位,分别效忠于不同的统治集团,父子异邦,兄弟成仇。

北朝世家大族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数百年不失根本之地,具有雄厚的土著根基。许多名家大姓兼有地方豪族的特征,采取了“双家制”的生存方式,与乡里保持了较为密切的联系。宗人少年时多居乡里,壮年游宦至京,致仕后返回乡里。为官者“每四时与乡人父老书相存慰”[30]。“双家制”的存在,在一定时期保证了世家大族的社会根基,使其不致因某些突发性的变乱而举族覆没。

作为家族的组织形式之一,“双家制”固然是一种比较理想的形态,但既要维系在乡里的财富和声望,又要保持在朝廷中的地位和俸禄,往往要受到一些主观和客观条件的制约,二者往往不可得兼。北魏前期,百官无禄,入京居官的士人失去了宗族乡里的依托,生计窘迫。郑羲至京,“历年不转,资产亦乏”;卢义僖在乡,“有谷万石贷民”,入京后“虽居显位,每至困乏”。太和改制后,随着名家大族的大部分成员成为“显宦”后,“双家制”的重心便逐渐由乡里转入城市,官俸也开始成为家族的主要经济来源。北魏后期,范阳卢氏中居于京师者即有百口之众,裴植出为刺史,“自州送禄奉母,及赡兄弟”[31]。在这种背景下,世家大族与乡里的隔膜日深,关系渐远。当北魏末年战乱突然袭来之时,许多久居显宦的大族已失去了乡里的缓冲。赵郡李奖“阖门百口,同居京洛,既被羁系,无由自拔”[32];弘农杨氏“举族百口无以自适”[33]。

四、官学与私学:北朝世家大族的家学门风

儒学继世,经术传家,通常被视为北方世家大族的一般特征;前辈史家于南北学风之异同亦多精辟之论[34],在此,仅就北魏官学与私学的消长及其与现实政治的关系等问题略作阐述。

魏晋时期玄学的兴起有着明显的地域色彩,在洛下公卿以虚咏竞扇的同时,河北大族则笃守汉代以来的学术传统,学风古朴而保守。永嘉之乱后,随着河洛名士的南迁,玄学在北方几乎完全消失。

北朝儒学上承汉代经学,重视章句训诂,已为史家所习论,即所谓“北学深芜,穷其枝叶”[35]。值得注意的是,汉代经学中一度绝响的谶纬占候之学在北朝又重新得到了复兴。东魏年间,李兴业使梁,主客问答称北方郊、丘规制用郑玄义,参以纬书《孝经援神契》,为朱异所非[36];《颜氏家训·勉学篇》谓北朝“俗间儒士,不涉群书,经纬之外,义述而已”。如果重视章句训诂乃是学术传统的承袭,那么谶纬之学盛于北方,无论“俗儒”,则与北方的社会政治环境有一定的内在联系。

北魏初年汉族士人中得以贵显者,多兼通谶纬之学,燕凤“博综经史,明习阴阳谶纬”[37];许谦“少有文才,善天文图谶学”[38];崔浩“少好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该览”[39];高允“博通经史,天文、术数,尤好《公羊春秋》”[40]。拓跋鲜卑以草原民族入主中原之初,与汉文化隔膜甚深,相对于深奥的儒学典籍和礼仪,谶纬占候更为浅近和实用,因而也最容易为鲜卑统治者所接受。这一时期的记载中,常常见到行军征战中用汉人占候风角、卜测吉凶或名士广引图谶取昧魏主的事例,这是北魏前期拓跋鲜卑与汉文化的一种较低层次上的结合。对于北方大族而言,明习谶纬占候之学,是博取仕途功名的重要手段,尽管他们内心对此道并非笃信不渝。直到北魏后期整个社会的汉化程度已大为提高的情况下,纯粹以儒学至显的名士仍极为罕见,孙惠蔚六世“以儒学相传”,通《诗》、《书》及《孝经》、《论语》,明《易》、《礼》及《春秋》三传,自太和初入仕,二十余年,“久滞小官”;至孝明帝时方为光禄大夫、济州刺史。《魏书》谓“魏初以来,儒生寒宦”,唯有“孙惠蔚最为显达”。[41]孟信“颇传学业”,常言:“吾家世传儒学,而未有通官,当由儒生非世务也。”[42]

与章句谶纬治学风行的同时,汉代经学中师徒延受,弟子相承的传统在高门大姓中却一度绝迹。北魏初年,赵郡李孝伯、渤海高允未达之时,都曾居乡教授;及至通显,此业遂废。在此之后,河北高门中延徒受业者罕见其人。自太武帝之后,私学在北方一度受到严格禁止。太平真君五年(444)诏,“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43]。这一诏令的颁布,是当时佛道之争的间接反应,并与当轴的“天下第一盛门”崔浩有着直接的联系。北魏一朝,国学虽屡有兴废,却始终无讲授之实。北魏前期,中书省和中书学是名门大族的翔集之地,中书博士是汉族士人所历最多的一个官职。《征士颂》中详尽描述了被征诸士在中书省中上预朝会、下谈公务等种种活动,却丝毫不及讲诵传授这一中书博士的主要执掌。《魏书·李郁传》称:“自国学之建,诸博士率不讲说,朝夕教授,惟郁而已。”在这种背景下,中书博士一职逐渐成为世家大族的迁转之资。在太和改制后,国学不立的状况仍没有很大改观,《魏书·宣武帝纪》载建昌元年夏四月诏云:“迁京嵩县,年将二纪,虎闱阙唱演之音,四门绝讲诵之业。博士端然,虚禄岁祀,贵游之胄,叹同子矜。”[44]

私学之禁与国学不立,与鲜卑民族的文化水平固然有一定的联系,而身居高位的名家大姓,也负有相当的责任。陈寅恪先生指出:魏晋之后,“公立学校之沦废,学术中心转移于家族,太学博士之世业变为家人父子之世业,所谓南北朝之家学者是也”[45]。十六国至北魏前期,河北大族对于土地和人口的控制并不十分稳固,政治权势也不够稳定,时隐时显,或兴或衰。比较而言,文化上的优势是他们唯一可以凭籍的立身之资,也是其门户得以延续的最为可靠的保证。为维持这一优势,便有必要在学术上构筑垒壁,确保自身在文化上的垄断地位。北魏时期,河北大族在文化上世代承袭的特点十分明显,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家族,自永嘉以来的家学世传斑斑可考,名家子弟率多学养,而文化上的世代承袭便意味者政治上的累世贵显。

世家大族在学术上的垄断严重影响了北方文化的传播,也阻碍了孤寒之士的仕进之途。《隋书·经籍志序》:

其中原则战争相寻,干戈是务。文教之盛,苻、姚而已。宋武入关,收其图籍,府库所有,才四千卷。……后魏始都燕、代,南略中原,粗收经史,未能全具。孝文迁都洛邑,借书于齐,秘府之中,稍以充实。

丧乱之后,流离的典籍主要集中在世家大族的手中。崔亮入魏,兄崔光谓之曰“安能久事笔砚,而不往托李氏(陇西李冲)也?彼家饶书,因可得学”崔亮答以“安能看人眉眼”[46],李彪因渤海高闾“家富典籍”,“手抄口诵,不暇寝食”[47]。刘昼“恨里下少坟籍,便仗策入都,知太府少卿宋世良家多书,乃造焉”[48]。前引诸例中不乏一些具有士族身份者,而普通寒士的际遇更等而下之。

学术的垄断必然造成学术本身的蜕化,在北朝大族中,真正有较高儒学造诣的大儒并不多见。太和改制后,名家大族在政治经济上获得了与鲜卑贵族同等的特权,贵游子弟可以凭借门第轻易晋升高官显位,经学儒术也不再是他们唯一的晋身之途。于是,大族中家学的延续便呈式微之态。

太和改制后,北方的文化环境有了很大改观,儒学骤兴。《隋书·儒林传序》:

暨夫太和之后,盛修文教,缙绅硕学,济济盈朝,缝掖巨儒,往往杰出,其雅诰奥义,宋及齐、梁不能尚也。

《魏书·儒林传序》:

虽黉序未立,而经术弥显。时天下承平,学业大盛。故燕齐赵魏之间,横经著录,不可胜数。大者千余人,小者犹数百。州举茂异,郡贡孝廉,对扬王庭,每年逾众。

值得注意的是,北魏儒学的勃兴,其中心在私学而不在官学,“缝掖巨儒”也多不出自名门大族。北魏大儒徐遵明、张吾贵、刘兰等人都无显赫家世可称,《北史·儒林传》所见诸人,或“门族寒陋”,或“家世贫贱”。授业者既不是名门显宦,生徒也非贵游子弟。《北齐书·儒林传》记述这些“负籍从宦之徒”的问学之状是“入闾里之内,乞食为资;憩桑梓之阴,动逾千数”。

如果说魏齐周隋间儒学的授受内容尚恪守汉代以来的经学传统,那么儒学的传授方式则体现出全新的面貌。徐遵明先后师事屯留王聪、中山张吾贵、范阳孙买德;李铉从浮阳李周仁受《毛诗》、《尚书》,从章武刘子猛受《礼记》,从常山房受《周官》、《仪礼》,从渔阳鲜于灵虬受《左传》,时人有谚云:“青出蓝,蓝谢青,师何常,在明经。”北魏末年,学术中这种“师无常”的传授方式与汉魏大族政治下师徒间那种严格的等级关系以及森严的家法迥然有别。

太和改制后北方游学之士的大量出现,其意义远远超出了学术的范畴,它反映出北朝世家大族在文化上的垄断地位已逐渐被打破,一个在政治上足以取代它的未来的官僚士大夫阶层正在形成。“游学”乃是以“从宦”为目的,学子“州举茂异,郡贡孝廉,对扬王庭,每年逾众”[49],直接威胁着世家大族的既得权位,尽管这种冲击在北魏末年还显得十分微弱。从这个角度讲,南北朝后期真正意义上的寒士的兴起在北而不在南。

(五)士族与官僚:北朝世家大族的“官僚化”

南北朝后期,随着社会生产的逐渐发展和王权政治的不断巩固,中古士族在南方和北方都显现出衰落的趋势。但由于南北政治体制与社会环境的差异,南北士族演进的历史轨迹不尽相同。如果说这一过程在南方体现为士庶界线的日益分明、士族队伍的不断缩小以及由此所导致的士族集团的脆弱和孤立,那么北朝则表现为士庶界线的宽松、士族队伍的无限膨胀以及由此所导致的士族身份的蜕变。

前辈学者注意到:北魏用人,兼容并包,北方的士族制度的结构较为松散,不象南朝那样明显地分为两个层次[50],这与北朝统治结构及社会背景密不可分。北魏政权建立的基础是草原民族的武力征服,在相当一段时期内鲜卑贵族在政权中居于主导地位,汉族士人在统治集团中沦为配角,这一历史背景决定了北魏的统治逻辑是由政府选择士族,而不是由世家大族自身来区别士庶。经过十六国及北魏初期的分化与调整,北朝士族门第逐步形成。新的等级序列与魏晋时期相较已有很大差别,《征士颂》所列的数十家大族中,可以确认为魏晋高门的并不多,不少家族只是世仕后赵及前后燕者[51]。基于这种现状,北魏当轴权贵不愿意也不可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区别士庶。崔浩欲“整齐人伦”、“分明姓族”,卢玄戒之曰:“夫创制立事,各有其时,乐为此事,讵几人也?宜其三思。”[52]直至孝文帝任宋弁分定诸州姓族,“颇为时人所怨”,最后成为有始无终的一纸具文。

北朝的新兴权贵可以通过假冒和伪托较为顺利地跻身士流。由凉土东迁的“中山王氏”能够成为士民所公认的“太原王氏”,源自边鄙的“马渚诸杨”得以成为正宗的“弘农杨氏”[53]。在北朝史传中,郡望、家世属于“自云”者随处可见,显系伪冒者不乏其人。

北朝盛行大家族制度,“北土重同姓”,“虽三二十世,尤呼为从伯从叔”“行路相逢,便定昆季”[54]。许多大族中的疏宗末属往往通过这一渠道跻身士流。

孝文帝制定姓族的一个主要目的,在于促成鲜卑贵族的士族化,在北朝后期胡汉融合的过程中,大批鲜卑通过王朝的法律确认进入到士族行列之中,争定门第高下,“辞讼不绝”。唐代士人郡望中,源自胡族血统以太和门第相尚的“胡姓”占有相当比例。

北朝士族社会的开放性,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社会的紧张因素,使士族制度本身更具有弹性和包容性,因而使北朝世家大族保持了更为长久的生命力。但是,这种无限制的开放也孕育着自身的否定方面。中古士族制度的特质之一是少数家族凭借家世门第世袭垄断王朝中的清要之位,在客观上要求将士族保持在一定的比例和范围之内,这种平衡仅仅通过士族的自然升降是难以维持的,因而通过乡议官铨等途径甄别士庶、清定流品变便成为士族社会得以维系的一个重要手段。北朝社会特定的历史背景使得士族社会失去了这种有效的制衡机制,直至太和改制后,北朝中正的职能一直十分衰弱,在北朝末年甚至一度被罢废[55]。而士族队伍的无限膨胀则导致了北魏末年的仕途拥挤和文武分途,从崔亮“停年格”的出现到苏绰“六条诏书”的提出,决定仕途的标准逐渐由血统家世过渡到年劳,并开始转为吏干,逐渐向官僚制的原则靠拢。这种趋势发展到隋唐社会,便是所谓“官无清浊”、“选无清浊”。[56]

北朝士族队伍无限膨胀的结果反映到唐代社会中,便是士族身份的蜕变。唐代的郡望,以不再是少数士族血统和身份的标志,而是一种相当宽泛和笼统的概念。《史通·邑里篇》谓时人“碑颂所勒,茅土定名,虚引他邦,冒为己邑”,言李必云陇西、赵郡,称王必举太原、琅琊。唐代中叶姓氏书的修撰,在内容上由入录诸姓分别等第、详列谱系发展到简单的仅列姓氏郡望的简谱,而流行于民间的这种简谱,从体例上由分郡列姓、区分等第发展到依声韵或为先后,其变化表明唐代士庶界线已不在于族望等第,民间流行的简谱仅仅是为了便于按照习惯在需要时安上自我选择的郡望而已。[57]

历史发展的复杂性在于,作为北朝一流门第,由太和改制所确立的“四姓”家族,在相当一个历史阶段内维持了稳定的社会存在,保持了较高的社会地位。造成这种现象的深层背景在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所确立下来的北朝高门大族,已隐约具备了某些官僚化倾向:他们的政治权势、经济来源和社会地位与皇权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与王朝的矛盾已不再表现为中央与地方的对立,而是集中在王朝内部的政策纠纷与宫廷斗争当中;决定他们仕途与权位的主要因素,也逐渐由家世与血统转变为自身的能力与才干,决定他们政治取向的首要因素也逐渐由家族的利益转变为王朝的利益。从这一角度讲,他们中“家族”的色彩已逐渐衰弱,而“官僚”的色彩逐渐浓厚,因而在某一王朝倾覆后,能够较为顺利地被新的统治集团所接纳;南北朝后期东西统治集团的分化又使得“四姓”家族中一些比较次要的支系上升到名家大姓的行列,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这些家族的衰落过程。

隋唐以降,承南北朝百年之余绪,以“七姓十家”为代表的山东士族仍旧维持着较为持久的社会存在,他们虽“累叶陵迟”,尤“以婚娅相尚”,在一定时期内“光荣孤立”于皇权之外。只有在排除皇权的干扰、社会教育的普及以及门第观念逐渐消亡之后,他们才最终从历史上消失。

太和改制后,汉魏以来的士族制度在北方出现了“复兴”的趋势;北朝社会重新“门阀化”的倾向却并不是历史的简单回复。从某种意义上讲,“分定姓族”是北朝世家大族的一次“再生”,北朝社会的“门阀化”开启了北朝世家大族“官僚化”的先声,隋唐以降,中古官僚制帝国的重构,正是在这一基础上完成的。

[1]《晋代北境各族“变乱”的性质及其五胡政权在中国的统治》,《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169页。

[2]《魏书·李孝伯传》。

[3]《北齐书·高昂传》,案:此处所论渤海高氏,特指渤海高氏中高翼一支。

[4]《晋书·卢谌传》。

[5]《晋书·祖逖传》。

[6]关于两晋之际世家大族的政治分野以及他们与北方胡族政权的关系,可参阅田余庆先生《释“王与马共天下”》中《关于“不与刘、石通使”问题》一节,载《东晋门阀政治》第27页。

[7]《晋书·刘琨附子刘群传》。另据敦煌出土《晋纪》,“旧族见用者”还有京兆杜宪,乐安任播、清河崔渊等人。

[8]《晋书·慕容廆载记》。

[9]《魏书·杨播传》。

[10]《魏书·李崇传》。

[11]《读通鉴论》卷二七。

[12]《魏书·官氏志》。

[13]日本学者对于贵族制的有关论述,详见中村圭尔《六朝贵族制论》,载《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著选译》第二卷,第359页。

[14]《魏书·仇洛齐传》。

[15]《魏书·宋隐传》。

[16]《魏书·李传》。

[17]《魏书·崔绰传》。

[18]《北齐书·文宣纪》载天保六年十一月诏。

[19]《晋书·庾衮传》。

[20]《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第118页。

[21]杨际平:《北魏太和前后若干史事考辨》,《北朝研究》1991年下半年刊(总第4期)。

[22]《魏书·李安世传》。

[23]《魏书·卢渊传》。

[24]《魏书·杨播传》。

[25]《魏书·李传》。

[26]《北齐书·高昂传》。

[27]唐长孺:《读<颜氏家训·后娶篇>论南北士庶身份的差异》,《历史研究》1994年第1期。

[28]万绳楠整理《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

[29]《魏书·郑羲传》。

[30]《魏书·崔挺传》。

[31]《魏书·裴植传》。

[32]《魏书·李崇附李奖传》。

[33]《魏书·杨播传》。

[34]唐长孺:《读<抱朴子>论南北学风之异同》,《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351页。

[35]《隋书·儒林传序》。

[36]《魏书·李兴业传》。

[37]《魏书·燕凤传》。

[38]《魏书·许谦传》。

[39]《魏书·崔浩传》。

[40]《魏书·高允传》。

[41]《魏书·孙惠蔚传》。

[42]《北史·孟信传》。

[43]《魏书·太祖纪》。

[44]《魏书·世宗纪》。

[45]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

[46]《魏书·崔亮传》。

[47]《魏书·李彪传》。

[48]《魏书·儒林刘昼传》。

[49]《魏书·儒林传序》。

[50]周一良:《北魏用人兼容并包》,载《魏晋南北朝史札记》。

[51]唐长孺:《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第167页。

[52]《魏书·卢玄传》。

[53]唐长孺:《〈魏书·杨播传〉“自云弘农华阴人”辨》,《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5辑。

[54]《颜氏家训·风操》。

[55]参周一良《北朝之中正》,载《魏晋南北朝史札记》第362页。

[56]《隋书·陆彦师传》。

[57]唐长孺:《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第3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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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世纪的形、神理论风波 南北朝时期,南北对立,战争不断;南朝内部赋税、徭役、兵役的加重,官吏的贪污腐化,自然灾害的不断发生,使得人民与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南朝统治者为了消灭人民的反抗意识...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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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三品小衲  2011-09-27 10:21:48 |分享到微博 | 写给作者 | 更多

公元5世纪的形、神理论风波

南北朝时期,南北对立,战争不断;南朝内部赋税、徭役、兵役的加重,官吏的贪污腐化,自然灾害的不断发生,使得人民与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南朝统治者为了消灭人民的反抗意识,进一步依靠宗教迷信作为麻醉人民的鸦片烟。佛教给人们虚构了一个来生的世界,宣称人死灵魂不灭,根据在生的善、恶,或入天堂极乐世界,或入地狱受各种痛苦;它要求人民放弃一切反抗,忍受现实生活中的一切苦难,而把希望寄托于所谓“来世”。这正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他们也从佛教教义中得到了安慰,只要信佛,并且做些“功德”,来世就可以继续享受富贵荣华。因此,他们极力提倡佛教,到处兴建佛寺,铸雕塑佛像。佛教在南朝很盛行。在南朝,仅在首都建康城(今南京市)就有480寺;全境的寺院成千上万,僧众以百万计。

佛教的神不灭唯心主义哲学思想,遭到了当时以神灭论为代表的唯物主义者的反对。其中最著名唯物主义代表是范缜(450——515年)。《梁书·范缜传》:缜祖籍南乡舞阳(今河南泌阳县西北),祖琢之,官至中书郎;父蒙,曾为奉朝请,早卒。缜少孤贫,弱冠,拜当时的名儒刘瓛为师。他卓越不群,勤奋好学,深受刘瓛赏识。“既长,博通经术,尤精《三礼》。”由于“性质直,好危言高论,”不为朝廷所重,一直怀才不遇,穷困潦倒,25岁就白了头。35岁始起家齐朝宁蛮主薄,累迁至尚书殿中郎。大概就在他入仕前后,愤世黑暗与佛教的欺骗,于是研究汉魏以来,特别是杨泉、何承天等人的无神论和神灭论思想,对佛教唯心主义进行坚决斗争。永明七年(489年),笃信佛教的竟陵王萧子良大宴宾客,范缜在座上发言反对佛教的神不灭与因果报应。子良问:“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贵贫贱?”缜答道:“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坠,自有拂簾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范于粪溷之中。附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他的意思是:人们的富贵贫贱并不是前生注定或因果报应的结果,而是由不同的客观条件造成的。

“子良不能屈,然深怪之。”为了进一步展开论战,范缜乃以问答形式,著《神灭论》,论述其理。他指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就是说,身体和精神是对立的统一体,精神(灵魂)从属于身体,身体存在就有精神(灵魂),人死了,精神(灵魂)也就随之消灭。又说,形体与精神是统一的,互为依存而不能分割的。他又举例说:精神就像锋利,形体就像是刀刃。离开了锋利就无所谓刀刃,离开了刀刃就谈不上锋利。没有听说刀没有了而锋利还存在的,岂有形体亡了精神还在的道理?从而,他作出了形与神关系的正确论断。

形神关系问题,是当时哲学上的一个关键性的理论问题,也是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分水岭。范缜关于“形神相即”和形质神用的一元论体系,是我国古代哲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当时论敌提出:木与人既都是质,但是“木之质无知也,人之质有知也。人既有如木之质,而有异木之知,岂非木有其一,人有其二邪?活人和死人都有形骸,岂不是死人与活人都有知?”也就是说精神可以离开形体而单独存在。范缜解释说:人与木、生人与死人虽然都是质体,但是两者的本质属性不同,觉是人生的属性,无知是木和死人的属性属,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论敌又提出:既然生人之形有知。那么,“死者之形骸,非生者之形骸邪?”如此,死人也应有知,有灵魂。范缜辩解说:“生形之非死形,死形之非生形。区已革矣,安有生人之形骸,而有死人之骨骼哉?”有如“荣木变枯木,枯木之质,宁是荣木之体?”即是说,由生人变死人,荣木变枯木,是一种质变,不能等同。“若枯即是荣,荣即是枯,应荣时凋零,枯时结实也。又荣木不应变为枯木,以荣即枯,无所复变也,荣枯是一,何不先枯后荣?要先荣后枯,何也?”“生灭之体,要有其次故也。夫欻而生者必欻而灭,渐而生者必渐而灭。欻而生者,飘骤是也;渐而生者,动植是也。有欻有渐,物之理也。”就是说,人由生到死,树由荣变枯,是自然一定变化的规律,生与死,荣与枯,两者既不同质,也不能反变和循环。这些有关物质的属性和事物发展规律的解释,进一步发展了当时的唯物主义基本原理。

在“知”(感性)与“虑”,(理性)认识上,论敌们问道:“形即是神者,手等亦是神邪?”范答:“皆是神之分也。”又问:“若皆是神之分,神既虑,手等亦应虑也?”范答:“手等亦应能有痛痒之知,而无是非之虑。”“浅则为知,深则为虑。”

即是说,认识分为知、虑两个阶段,手等只有痛痒之知,而无是非之虑。他认为:“是非之虑,心器所主,”而“五脏各有所司,无有能虑者。”论敌们又问:“虑体无本”(即思维活动不必依赖一定的生理器官)。范答:“苟无本于我形,而可编寄于异地,亦可张甲之情寄王乙之躯,李丙之性托赵丁之体。然乎哉?不然也。”由此可见,他发展了认识论。只是由于当时的科学不发达,他把人类思维的器官错误的以为是心。范缜在《神灭论》最后指责“浮屠害政,桑门蠹俗,风惊雾起,驰荡不休。”由于迷信佛教,“惑以茫昧之言,惧以阿鼻之苦,诱以虚诞之辞,欣以兜率之乐”之故,“家家弃其亲爱,人人绝其嗣续。致使兵挫于行间,吏空于官府,粟馨于隋游,货殚于泥木。……惟此之故,其流莫已,其病无限。”

《南史·范缜传》载言:此论一出,朝野震动,肖子良急忙召集名僧和名士王琰等诂难之。但是,都无法难倒范缜。于是子良心生一计,以中书郎为诱饵,派王融去劝说范缜放弃神灭论,缜大笑道:“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书郎邪?!”这体现了他坚持真理的高尚品德。梁武帝是一个狂热的佛教徒,他对范缜的神灭论感到极度不安。取代萧齐后不久,即发动和组织对范缜的围剿。他在《敕答臣下神灭论》中,指责缜“违经背亲,言语可息。”

并对缜挑衅说:“欲谈无佛,应设宾主,标其宗旨,辩其短长。”据《弘明集》记载:天监六年(507年),他亲自组织朝贵64人,先后写出75篇文章,围攻范缜的《神灭论》。其中有尚书令沈约的《形神论》、《神不灭论》,东宫舍人曹思文的《难〈神灭论〉》、《重难〈神灭论〉》等,光禄大夫萧琛的《难〈神灭论〉》等,这些文章都拿不出驳倒《神灭论》的有力论据;而辅国将军韦睿等人的文章更出其右,他们只是按梁武帝的旨意,用“异端”、“外道”、“妨政”等大帽子去企图压服范缜,这当然也毫无用处,曹思文后来在上奏中也承认:“思文情识愚浅,无以折其锋锐。”梁武帝无奈,最后只得以范缜“灭圣”、“乖理”等钦定罪名,来结束这场辩论。

范缜的《神灭论》为我国古代的唯物主义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也存在着一些缺点:首先,他是站在儒家立场上反对佛教的,因而对儒家经典中提到的鬼神观不敢公开反对;其次,他没有揭露整个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本质;最后,他还把形体分为“圣人之神”和“凡人之神”。这些,都是受时代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的结果。因此,他还不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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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晚年的悲惨境遇:改嫁他人后遭遇家暴  阅读原文

本文摘自:《给历史把脉之疑难杂案》,作者:张程,出版社:中国画报出版社 横亘在北宋和南宋之间的“靖康之变”改变了整个国家的命运,也改变了无数个人的命运。“靖康之变”发生后,难以计数的北方人背井离乡,... 全文↓

李清照晚年的悲惨境遇:改嫁他人后遭遇家暴 阅读原文

来自:三品小衲  2011-09-27 10:17:47 |分享到微博 | 写给作者 | 更多

本文摘自:《给历史把脉之疑难杂案》,作者:张程,出版社:中国画报出版社

横亘在北宋和南宋之间的“靖康之变”改变了整个国家的命运,也改变了无数个人的命运。“靖康之变”发生后,难以计数的北方人背井离乡,辗转逃难到东南丘陵地带。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人群中就有日后被推崇为宋朝第一女词人的李清照和她的丈夫、金石学家赵明诚。

李清照的前半生是锦衣玉食、吟诗颂词的安逸人生。她的许多闺房诗词以感情细腻、辞藻清丽而闻名一时。这一方面得自家传。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就是当时齐、鲁一带知名学者,官至礼部员外郎。李清照自幼聪慧,在父亲的培养熏陶之下,工诗词,能文章,善画墨竹,字也写得非常好;另外一方面,美满的爱情和家庭为李清照的创作提供了优越的环境。建中元年(公元1101年),18岁的李清照嫁给了赵明诚。婚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一起致力于金石书画的搜集和整理,共同见证了东京汴梁的繁华岁月。金兵入据中原,繁华顷刻破碎。李清照与赵明诚美好而宁静的家庭生活也随之破灭,开始了流寓南方的孤苦后半生。

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49岁的赵明诚在流浪途中不幸病逝,只给46岁的李清照留下15车古籍文物和半部没有完成的《金石录》。之后李清照孤独一身,颠沛流离于江浙皖赣一带。她的悲苦心情很自然地表现在了当时的作品中。比如《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悽悽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侯,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忽寒忽暖的不适气候,淡薄寡味的清酒,窗外呼啸的秋风,似曾相识的北方过雁,满地的黄花,庭院的梧桐和黄昏的细雨向我们描述了李清照清静的日常生活。词中透露的愁情远远超过了她前半生词中那种轻淡的春愁、离愁,绝非《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中的名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可以相比。年近半百的李清照整日被孀居之苦、沦落之痛和经济的窘迫所围绕,挣扎在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理想与现实的残酷对比之间。

家中没有了当家的男人,麻烦事接连而来。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是著名的金石学家,家境殷实,生前收藏了很多古籍文物。他死后,李清照立志要保存丈夫遗物,并完成《金石录》作为对丈夫最好的怀念。但很快就有人盯上了这些财富。宋高宗宠信的御医王继先登门,提出用三百两黄金来收买李清照保存的古籍文物。李清照没有答应。后来,社会上又流传起来李清照“颁金通敌”的传闻来。原来有人指责李清照的作品中有对金国的赞颂之意,宣称李清照通敌。当时金兵压境,朝廷本身流离不定。李清照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携带古籍文物追赶朝廷,希望通过向朝廷献宝既为自己洗刷罪名,也保住文物不致流散。

李清照跨出越海,跟随朝廷的踪迹。公元1132年,南宋局势略趋稳定。李清照决定将15车藏品中的绝大部分寄存到随皇室逃难到洪州的弟弟、敕局删定官李迒那里。然而,当年年底,金兵攻陷了洪州,藏品化为灰烬。

再次受到沉重打击的李清照带着随身的最后一点藏品辗转到了绍兴,决定在绍兴住下来。她租赁了一位钟姓的读书人的房子,把所剩的几箱书画古玩置于卧榻之下,闲时开箱把玩。不料,一天夜里,窃贼挖墙而入,盗走了其中的五个箱子。李清照伤心欲绝,为了重获藏品,不得不公开悬赏寻物。没几天,那钟姓房东拿着十八轴画卷领赏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姓钟的读书人主导的。他变卖了多数藏品,拿着剩下的画卷来领赏。李清照虽然知道真相,但自己是流落异乡的寡妇,无力抗争,只好花钱赎回画卷。为此,李清照还大病一场。

在李清照最为无助、最为愁苦的时间里,一个自称是赵明诚同学、时任右承奉郎监诸军审计司张汝舟来拜访李清照了。张汝舟对李清照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李清照孤身一人飘零异乡,也希望为自己的晚年寻找一个稳定的依靠,于是就被媒人“如簧之说”和“似锦之言”所打动,决定改嫁张汝舟。

李清照的改嫁决定酿成了更大的人生悲剧。原来张汝舟的出现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阴谋。那个御医王继先廉价收买藏品不成,贼心不死,便串通张汝舟,要他去娶李清照,名正言顺地得到赵明诚遗留下来的古玩书画以及其他珍宝。那么张汝舟为什么同意帮助王继先呢?因为张汝舟之前虚报军员、侵吞军饷军粮,被王继先抓住了把柄。王继先答应得到藏品宝物后,帮助张汝州打通关节,消除罪行。所以张汝舟欺骗李清照,上演了求婚的丑剧。

婚后不久,张汝舟就暴露了本来面目。他向李清照索要宝物,遭到断然拒绝。张汝舟发现李清照还保存在手中的宝物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丰富,也颇为后悔。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对李清照横加虐待,希望将李清照折磨致死再轻易拿到宝物。李清照认清了张汝舟的丑恶面目,决定与他离异。当时李清照与张汝舟结婚仅有三个月,为了顺利离婚,李清照同时检举张汝舟“妄增举数入官”的违法行为。按照宋代《刑统》规定,妻告夫,虽属实,亦应徒刑两年。李清照为了早日摆脱噩梦,宁愿坐牢,也坚持去朝廷告发了张汝州。结果张汝舟与李清照离婚成功。张汝舟被免职,贬为柳州编管;李清照被收监关押。

李清照的改嫁和迅速离婚事件迅速成为南宋朝野的头号新闻,几乎传遍街头巷尾。赵明诚的姻亲、翰林学士兼兵部侍郎綦崇礼非常同情李清照的命运,仗义执言,毅然觐见宋高宗,代李清照陈述了冤屈。在最高层的直接干预下,李清照入狱九天后,即被无罪释放。李清照出狱后,特意写了一篇《上内翰綦公启》,向他表示感谢。

李清照的晚年生活怎么样呢?因为缺乏资料记载,我们很难清楚地整理出她的生活轨迹。我们只知道李清照晚年写了《打马图经》及自序,还曾携米芾墨迹拜访米芾的儿子米友仁求题跋。据说李清照还完成了赵明诚未尽的著作《金石录》,呈送给了朝廷。同时,李清照没有停止词的创作,在逆境中写出了许多作品。比如《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这首《武陵春》写作于绍兴四年(公元1134年)李清照避难金华期间。当时李清照的金石文物散失殆尽,孑然一身,而长江北岸金军正联合伪政权齐军再次南侵。漂泊流寓的李清照历尽崎岖坎坷,发出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叹。她有意泛舟双溪,舒缓一下情绪,但总放不下那江水也载不动的愁苦。可见,李清照的最后岁月是极为悲苦的。

可能有许多人对我书写的李清照的后半生表示反对。因为有关“李清照晚年改嫁”事件是一个历史悬案,并没有一致的看法。有关李清照“改嫁”说与“辩诬”说的分歧一直存在。认定李清照改嫁的人主要以《上内翰綦公启》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的记载为根据,认为赵明诚去世后,李清照孤苦伶仃,颠沛流离,为了晚年有所依靠改嫁过张汝舟。反对的一派则从否定两这个作品的真实性上入手,认为李清照没有改嫁。他们的论点主要有:第一,《上内翰纂公启》是李清照去世多年后才在市面上出现的,摘录在赵彦卫的《云麓漫钞》中。但是《云麓漫钞》这本书是无所不包、上自天文地理、下到民间故事的笔记类著作,真实性很让人怀疑。而据《上内翰綦公启》所述的内容、情节分析,很难判定它是李清照所为,至少不完全是李清照的行为。第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是距离李清照死后近半个世纪的李心传的作品。《要录》的确记载了张汝舟的违法行为,但只是说张汝舟的妻子李氏因检举丈夫而入官定罪。后人认定这个“李氏”就是李清照是因为文中的一个注释“李氏,格非女,能为歌辞,自号易安居士。”反对者认为这里的“李氏”只是与李清照同姓的人,而注释不符合行文规范,是攻击李清照的人后加的。李心传在写书的时候没有辨别真伪,照搬了原材料。这样看起来,正反双方的说法都有所道理。

我为什么认定李清照有过改嫁的历史呢?因为宋代对李清照改嫁张汝舟一事并没有人提出疑问。对李清照改嫁史实的质疑声音是明清时期提出的。明清两代文人一再否定李清照改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和当时的社会观念有关。《宋史》中治平、熙宁年间都有许多诏许宗女改嫁的记载,可见改嫁在宋代是被社会接受的。因此宋人对李清照改嫁一事也没有人提出怀疑,大家更多的是纠结于李清照改嫁和迅速离婚的缘由和细节。而到了明朝以后,妇女守节成为社会普遍观念,社会对妇女婚姻的控制也越来越紧。因此,当时的人更多的是从明清朝的社会观念出发,去考证,甚至是要求宋朝的李清照了。站在李清照的时代和她孤苦无助的立场上去考察,李清照晚年改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当然,“改嫁”说与“辩诬”说的争论肯定还会继续下去。李清照到底有没有改嫁,还将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不管李清照改嫁成为定论也好,还是笔墨官司一直打下去也好,这都丝毫不会有损于李清照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声誉。我们从李清照晚年的风波中可以看出,正是时代的苦难与个人命运的不幸让一个北宋时期的闺房词人冲破了花间闺怨词的樊篱,在逆境中写出了绝大多数代表作,成为宋朝第一女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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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七擒孟获 历史上并无此事  阅读原文

本文摘自《不可不知的中国5000年历史悬案》,作者:孙建华(文裁缝),出版社:华侨出版社 “七擒孟获”是《三国演义》大书特书的篇章,历来广为流传。说的是东汉末年,魏、蜀、吴三分天下。蜀丞相诸葛亮受刘... 全文↓

《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七擒孟获 历史上并无此事 阅读原文

来自:三品小衲  2011-09-27 10:10:32 |分享到微博 | 写给作者 | 更多

本文摘自《不可不知的中国5000年历史悬案》,作者:孙建华(文裁缝),出版社:华侨出版社

“七擒孟获”是《三国演义》大书特书的篇章,历来广为流传。说的是东汉末年,魏、蜀、吴三分天下。蜀丞相诸葛亮受刘备托孤遗诏,立志北伐,以重兴汉室。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诸葛亮为了巩固后方,解除北伐曹魏的后顾之忧,亲自率军南征,平定南中地区的叛乱。进入南中以后,连连取得胜利。他听说叛军首领孟获深被当地的夷、汉民众所敬服,便设法把他捉获。诸葛亮领他观看蜀军的营阵,问他:“此军如何?”孟获不服,说:“以前我不知道蜀军的虚实,所以败。今天你让我观看了营阵,再打我肯定能赢!”诸葛亮便把他放掉,让他回去组织人马再战。就这样一连七擒七纵,当诸葛亮最后一次释放孟获时,孟获说:“公,天威也,南人不再反叛了!”诸葛亮以这种攻心的战略,成功地平服了叛乱,稳定了南方,使他可以专注于北伐而无后顾之忧。

从古到今,几乎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史家裴松之、司马光等人对此极尽赞美之辞;文人如赵藩的“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七擒依算略,一战定蛮苗”等赞辞不胜枚举;小说《三国演义》更是汇集了各种传说故事,把“七纵七擒”这句话加以渲染,使之成为耳熟能详的长篇故事。其影响所及,以至于异国他乡,也是有口皆碑。不少来自东南亚缅甸、泰国一些地方的人,都不敢直呼诸葛亮之名,而尊称他为孔明。

但是,翻遍《三国志》这本权威的历史著作,也找不到任何地方提到过孟获、更没有关于“七擒孟获”的记载。部分史学家们也认为,对于一个叛乱领袖,抓住七次又放掉七次,既不符合诸葛亮谨慎小心的性格,也不符合战争的常规。那么历史上究竟有没有孟获其人?诸葛亮是否真的“七擒孟获”呢?

我们先看历史上是否存在着孟获其人,在《三国志·诸葛亮传》中,有关他平定南中的记载总共12个字:“三年春,亮率众南征,其秋悉平”。另外,《三国志》在其他章节中有关于南征的零星记载也没有提到过“孟获”这个名字。有人据此认为,历史上可能根本就没有“孟获”其人,如果历史上真有“七擒孟获”这种战争史上罕见的成功战例的话,《三国志》上怎么会毫无记载呢?然而,史学界普遍认为,《三国志》中的记载过于简略,漏掉过很多珍贵的历史资料。而且与《三国志》几乎同时代的历史著作《汉晋春秋》却提到了诸葛亮对“孟获”“七擒七纵”的记载,写作时间稍晚一点点的著名历史地理著作《华阳国志》和《水经注》也都提到了“七擒孟获”。

现在云南昭通第三中学内著名汉代“孟孝琚碑”是清光绪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在昭通县县城南十里白泥井出土的。该碑记载汉代孟性在历史上是南中的最著名的两个大姓之一。除此之外,有关孟获祭祀的历史非常久远。据目前发现的实物资料显示,最早是唐代和宋代时期。至于建国前西南诸省,或建祠庙,或附祀土主庙以祠孟获者多处。仅西昌县石柱子土主庙、青龙寺、五显庙就都设像祭祀。民间所供五显埴神,其画轴左侧第三层排列中有一孟获像,俗称“扫坛蛮王”。据此,史学界大多倾向于认为,虽然孟获的生卒时间无法考证,但“孟获”这个人历史上应该是有的。

孟获确有其人,那么,诸葛亮是否对其“七擒七纵”呢?

从时间上来看,据史书记载,诸葛亮七擒孟获之后,“遂至滇池”,时间正是这年秋天。从他“五月渡泸”,只用了大约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就把“称兵倡乱”长达两、三年之久的反叛势力“其秋悉平”,或“秋,遂平四郡”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方务在北”的诸葛亮一方面要攻城克寨,安抚边民,筹集粮草,另一方面又要克服险峻恶劣的自然条件。用这么短的时间,要完成那么多的事,这在当时科技交通都不发达的社会里,无论如何也是难以办到的。《通鉴辑览》也说,“七纵七擒为记载所艳称,无识已甚。荒蛮夷固当使之心服,然以缚渠屡遣,直同儿戏,一再为甚,又可七乎,即云几上之肉不足虑,而脱韝试鹰,发押尝虎,终非善策。且彼时亮之所急者,欲定南而伐北,岂宜屡纵屡擒,耽延时日之理,知其必不出此。”

从地理位置上看,南中在三国时期,指现在的云南、贵州和四川的西南部,当时是蜀国的一部分,自古称为“夷越之地”,即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诸葛亮是建兴三年三月从成都出发,四月平越隽(今四川西昌东南),五月渡泸(金沙江),至秋,四郡(越隽、建宁、牂柯、永昌)俱平,取道滇东北,冬至汉阳(今四川庆符),十二月回到成都的。从上述情况可以看出,诸葛亮安定南中时显然没有到过滇西。然而,非常奇怪的是,在滇西却留下了许多有关诸葛亮南征的“遗迹”和民间传说。如《滇云纪略》称:“七擒孟获:一擒于白崖,今赵州定西岭。一擒于邓赊豪猪洞,今邓川州。一擒于佛光寨,今浪穹县巡检司东二里。一擒于治渠山。一擒于爱甸,今顺宁府地。一擒于怒江边,今保山县腾越州之间。一以火攻,擒于山谷,即怒江之蹯蛇谷。”从这些地点的分布来看,几乎全都在今天云南西部大理、保山一带地区。诸葛亮怎么会在一个自己没到过的地方“七擒孟获”呢?

我们可以看出,“七擒七纵”的故事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民间传说诸葛亮“七擒孟获”是因为诸葛亮“南抚夷越”的政策已经深入了人心,当地百姓对诸葛亮极为崇尚,难免会将一些其他人物的事迹,都牵强附会到诸葛亮身上,甚至有些好事者编出一些故事附加到诸葛亮身上,这些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以讹传讹,使得史志家也不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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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实乃历史上一大冤案:武潘二人和睦恩爱  阅读原文

来源:中新网-华文报摘 作者:佚名 原题为:《潘金莲实乃历史上一大冤案》 潘金莲是《水浒》中最臭名昭著的一位,可以说是“荡妇”的代名词。几百年来,提起潘金莲,无不人人唾骂。 潘金莲“颇有些颜色”,... 全文↓

潘金莲实乃历史上一大冤案:武潘二人和睦恩爱 阅读原文

来自:三品小衲  2011-09-27 10:09:06 |分享到微博 | 写给作者 | 更多

来源:中新网-华文报摘 作者:佚名 原题为:《潘金莲实乃历史上一大冤案》

潘金莲是《水浒》中最臭名昭著的一位,可以说是“荡妇”的代名词。几百年来,提起潘金莲,无不人人唾骂。

潘金莲“颇有些颜色”,“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她原在张大户家做丫鬟,遭张大户纠缠,不从,被嫁与人称为“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后勾引武松未果,与西门庆勾搭成奸,毒杀武大郎,被武松所杀。

其实今天看来,潘金莲也是蛮可怜的,自小命苦,却又嫁给武大郎那样一个龌龊之人,怎能心甘情愿。及至见到武松,免不得要动心思,遭到武松辱骂后,正碰上风流潇洒的西门庆,加上王婆挑唆,也难怪她要红杏出墙了。

不过,潘金莲可谓历史上的一大冤案。史载:武植,山东清河县武家那村人,身高1.78米以上,虽出身贫寒,但聪颖过人,崇文尚武,中年即考中进士,出任山东阳谷县县令。而潘金莲乃知州家的千金,名门淑媛。武、潘二人和睦恩爱,育有四子。原本贤良的县令夫人潘金莲却以美女荡妇的形象背负千载恶名,实在是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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