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协会招新宣传单:淘琴记

蓝俊
20多年前，一位同窗赠我一把小提琴。不久前整理旧物，竟翻出这把琴来，发现它已脱胶，音柱移位，弓毛断裂，再也拉不出动听的乐音了。这把旧琴勾起了我对燃情岁月的回想，于是约了位朋友驱车前往著名的提琴之乡——泰兴的溪桥，买琴，修琴。
溪桥的提琴店多得像农贸市场的摊位。浏览了几家店，试拉了几把，均不如意。车拐到一个小巷口。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小作坊，一个老者，仅后脑勺存一髻银发，颇有古风，正聚精会神做琴。
问：“有琴卖吗？”答：“有。”
小作坊最多五六平方米，散放着制琴工具，几只雕琢了的小提琴面板。老者放下手中的活计，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把我们带到小作坊的里间，打开床头一个柜子，里面放了十多把琴。
问价，要2000元一把，要价这么高？我吃了一惊。朋友调音，试拉一曲，优美的音色一下把我震住了。“不错吧！”老者笑问，带着隐藏不住的自豪。我们却按捺住喜悦，先说一般般，然后砍价。可老者挺倔，竟一分不让。“这样吧，你先把我的这把旧琴修好，我们再去其他店里看看。”我拿出琴递给老者，他眼前一亮赞道：好琴！
再逛几家，总有遗憾，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老者作坊里的那把。又走进一家，铺子收拾得赏心悦目。店主姓王，是个小青年，递名片，看茶，能说善道：“我制琴技术来自大师，两把便宜400元，绝对物超所值！”
我们颇为心动，但迟疑后，还是回了老者的店。
我拿出小青年的名片和老者砍价：“人家的琴与你的差不多，比你便宜……”老者看了名片却笑了：“这是我最好的徒弟。”
我们呆住，然后看老者修琴，听他闲话。原来老者13岁时从溪桥流浪到上海小提琴厂混饭吃，被著名的小提琴制作大师郑权收为徒弟，精修技艺，后来成为厂内的大师傅。
“那现在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指指他简陋的店铺。
他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后来溪桥办小提琴厂，政府领导到上海请我几次，我就辞职帮他们办厂，我收了许多徒弟，有些徒弟还没明白琴是怎么一回事，就自己出来办厂，发财了……”说到这里，他神色茫然，声音也低了许多。却又坚毅地说，“他们的琴与我的琴确实有差距，知徒莫若师。”“琴卖与识者，你手里有这把琴，也算我的知音了。我随徒弟的价，两把少收400元。”老者咬咬牙说。我和朋友交换了下眼神，匆匆掏出皮夹，各自数出20张。老者却感动起来，推让数番，终于收下。
回家的路上，我们说到老者，说到琴道、商道，说到变与不变和选择的艰难，终究不知哪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楚天都市报》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