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矣尽矣:天人爱说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2: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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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向早上起不来的卓文君晃头晃脑地慢慢爬起来。唔!有点冷……打了个颤,把那个叫到快断气的闹钟按停,甩甩脑袋,他知道这不是很好的借口,可是,他有低血压嘛!起不来又不是他故意的。    噢!完蛋!差五分八点,他要快快快,不然大嫂会扁死他。    五分钟盥洗,一边刮胡子、一边穿衣服,领带……领带,袜子套上。    卓文君在离八点整的“最后一秒钟”整齐地出现在餐桌前,把酱菜一扫然后将稀饭喝光。“我好了,大嫂,我们可以走了。”    “很好,爸妈,我们去上班了。”卓家嫂子“很温柔地”揪着站在旁边的卓文君退场。    “路上小心,小文开车注意一下车子。”拿着报纸关心世界的卓爸响应。    “会啦!”卓文君皱起眉头心里念念有词,他又不是笨蛋。    台北的交通,走走停停,今天又是雨天,高湿度的空气闷闷地让人很难过,江家的计算机公司虽然九点上班,但是若不提早出门铁定迟到。    “喂!小文,听说你想约脸上有雀斑的那个企划部的陈杏如出去看电影喔?”身为老板不忘注意八卦、身为卓家人不忘关心家人是卓家大嫂的处事原则。    看着前方的车龙,卓文君叹气,女人就是爱八卦,他才“想”而已就已经被知道了。    “你真是不幸,上次的罗樱芳比较漂亮说,至少她没有雀斑。喂!你怎么会让她把你甩掉啊!?是不是你不够温柔?不体贴?吃相难看?常常迟到?”已经习惯不被响应的卓家大嫂努力地在车里想着卓文君被抛弃的理由。    “大嫂……我没那么差OK!?”卓文君听不下去。    “不然你告诉我原因嘛!”奸险地一笑,卓家大嫂眨着涂上睫毛膏的大眼。    “她嫌我像个小受。”卓文君吐出那一百零一个理由,从他“学会”追女生后“每次”都会踢到的“铁板”。    “啊!?怎么又是这个?你怎么每次被甩都是这个理由啊!?”卓家嫂子很大声地叫。    “你问我,我问谁!?我长得又不美。”说起这个卓文君就一肚子气。    什么乱七八糟,如果他长得比女人美艳也就算了,偏偏他长得普通,看起来没特色,那些“曾经”是他女朋友的女人却都以同一个理由与他分手。    “你不美但是有味道嘛!她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走在路上看你的男人的确比较多。”卓大嫂掩嘴轻轻地暗笑。    卓文君瞪眼,“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你都不知道,我前任的前任女朋友还跟我说,其实和我在一起,所有路过的男人都在看我,为了女人的自尊她才迫不得已和我分手。这是什么理由!气死人了!而且更扯的还在后面,分了手之后那女人还说什么替我算了命,不知道是塔罗牌或是紫微斗数的,算后跟我说幸好她决定跟我分手,因为我这辈子是女王受,红线会和个当公爵的连一起,说我是受也就算了,她以为公爵这种人是满街都是想遇就可以遇吗!摆明了就是在咒我没人要。”身为名副其实的男人听到这个不气才奇怪。    “唉呀!你也别生气嘛!管她们怎么嫌,虽然你就生得一脸小受样还是会有人要啦!何况山不就你,你去就山嘛!在大街上遇不到公爵,你不会到公爵家一边工作、一边等着让他遇喔!”偷笑到快破功的嫂子很大嫂式地开导身边气得撅着嘴、脸色翻红的小叔。“女王受”吗?哈哈哈!很像,的确很像。    “我觉得你是在嘲笑我。”卓文君幽怨的语气把小受的特质表露无疑。    “哪有!一定是你听错了。”她笑得很开心,每次小文露出这个可爱到不行的表情她就很快乐,等一下要打个电话跟她亲亲老公说说这个有趣的事。    “到了,你快点先下车,我把车开到停车场。”卓文君把车停在路边说。    雷声由远至近,轰隆隆地震得人耳朵发麻。    “要快一点喔!别迟到了。”    撑起雨伞打开车门,卓家嫂子不喜欢雷雨天,特别是这种打起来像是要找谁寻仇的爆雷,一听心里就发毛。    公共停车场里有遮盖的地方全被停满了,绕了十分钟,卓文君只能将车子停在顶楼没屋顶的停车位。    他侧过头看一下越来越近的闪电,心想这雷雨一时半晌是停不了,有一点心疼他前天保养时打的珍珠蜡,这么快就必须接受残酷的考验。    正准备拿起方向盘大锁要锁上,却发现旁边那台马自达里的男人尴尬地冲他一笑,咬着汉堡的男人有着圆滚滚的身躯,但是却卡住似地在驾驶座上扭来扭去,天晓得是在搞什么鬼。    卓文君摇摇头,世风日下,怪人是越来越多了,他还是快点出去比较好,车里的伞被大嫂撑走,反正用跑的一下就到,淋一下雨应该还不会秃头。    他的脚才落地,突然一道凄厉的电光自厚墩墩的黑云里劈出来,不偏不倚地将卓文君罩个正着,蓝色的、银色的、红色的、绿色的,诡异的光扭曲变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火光和烟雾从身体的四处冒出来。    “……啊呀!怎么办?打偏了……不是那个……”    一个奶娃娃似地,细声细气带着懊恼的声音说。    “……哇哇!完蛋了,你怎么又打错了……”    另一个声音焦虑的说。    隐隐约约,痛得要死的卓文君听见有两个孩子的声音在电光中急促地对话。    劈里啪啦吱啦吱啦一阵乱响,吓得隔壁还在车里边吃早餐边偷车的男人睁大双眼说不出话来,楞了一下才赶紧拨求救电话。    灼热和麻痹感同时袭来,下一瞬间卓文君感到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    哇……咧!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在下面“烧”起来了!?    热度和痛觉还存留在身上,卓文君挣扎着半浮在天空呛咳,他居然看到自己被雷打成半扭曲的……BBQ!?    “对不起!……呃……那个……”一只怯生生的、小小的指头从后面戳戳楞在半空中的卓文君。    “别吵!”卓文君伸手挥开烦人的指头。    不是只有做尽恶事才会被雷劈到吗?更别说是被雷给“劈得直接火化”,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没散播炭疽病毒、四没有传染沙士,这一生好端端的高不成低不就,还会被雷劈死,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冤的吗?    “嗯!那个……那个……”小小的指头缩回去轻抚了一下被打着的痛处,不一会儿又伸出来戳戳卓文君的背。    “居然有这种事!该死的!别吵我!”卓文君叫道。    要想办法!对!他要想办法!他卓文君的命绝不能白白牺牲!他都还没娶妻生子,年纪轻轻虽然目前没多大成就,可是他有“无限”的未来性啊!就这么给劈成焦炭,他说什么都忍不下这口气。    “那个……那个……那个……”那只指头不屈不挠,从后面继续戳戳卓文君。    “叫你别吵你还戳,想死是不是?你……你是什么东西!?”转过身来准备骂人的卓文君被眼前长着一对正拍得起劲的金色小翅膀,呈现出一团白白软软的小东西吓了一跳。    “人家……人家……人家叫你好几次了,你还凶人家!”小东西赶紧把指头状的触手缩回去要哭要哭似地发出声音。    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团既像水母又像麻糬,不仅会说话还有着大大的眼睛和可爱模样的小东西居然发着抖。    看“它”很怕的样子,正在气头上的卓文君顿时有点小得意。    “你想怎么样?要抢劫啊?”形势比人强,知道自己肯定很让这东西害怕,卓文君不禁就大声起来。    “人家……人家只是因为……大神要找你去谈谈,所以人家才来的嘛!人家不是要来抢劫的。”小小的东西用力摇晃表示自己既清白又无辜。    哈!大神是吧,请的正是时候!他卓文君绝对要申冤、要上诉,虽然他死了也就算了,还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他非得和上天讨一个好交代不可。    跟着眼前的怪东西往天上飘,白玉的阶梯、黄金的地板,卓文君一点都没空动心,因为他正在念念有词地在心里默算着上天欠自己多少。    看起来就挺睿智的大神以长胡子老爷爷的状态出现,一身洁白的细麻长袍,祂眯着眼睛笑得很和蔼可亲,挺像随时都在打算把卓文君抱进怀里给予安慰的样子。    “卓文君,你……对你的人生满意吗?”亲切的大神迟疑了两秒开口。    “虽不满但尚可接受。”脑筋虽然还可以,但是偶尔也会短路的卓文君双手抱胸回答。    先礼后兵嘛!人家是大神,总要先给老人家一点“面子”和“尊重”。    “嗯……你对你的人生……失望吗?”嗯了半晌,大神又迟疑了两秒问。    “您到底是想说什么?”自认为很精明,实际上三不五时也挺迟钝的卓文君锁起眉。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天上掌理地上万事万物的掌控者,也会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出差错。”大神语带保留地说。    “不会吧!”不灵光的脑袋转了一下,卓文君皱了下眉头,怎么觉得……听起来自己就是那个亿万分之一。    “你愿意接受补偿吗?”大神言下之意很明确。    “该被雷劈到的人不是我?”卓文君的双眼大睁,心里相当震惊。    “是……从你头上飞过的那一只……”刚刚戳他并且带他上来的那个长对金翅的小东西,躲在他身后小小声地插嘴。    卓文君握拳击掌,他就说嘛!虽然自己大恶不敢、小恶不断,好歹也算是正直类的,怎么可能是他遭天打雷劈?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他已经在自己面前直接火化了,谁来赔偿他的损失?    “那我怎么办?”企图搬出“六月雪”的卓文君尽最大努力展现出自己最狰狞的面孔。    “如果……如果你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愿意把握吗?”大神把不是回答的问句扔给他。    “您要让我再生一次?”觉得“占便宜永远不会等于吃亏”的卓文君问。    “这倒不行,目前的技术顶多只能让你借尸还魂。”另一个白白软软、长着银翅膀的小东西抱着一本厚厚的大书,拍着翅膀飞过来说。    “借……借尸还魂!?”卓文君心里冒出想吐的味道。    尸,死人的身体。    噢!天呐!不怕不怕,他是死人他怕啥?卓文君安慰自己受创一小下的心灵。    “嗯!一条魂只能配一个身躯,你自己的身躯已经烧得不能用,我们只能借你新鲜的尸体,而且基于兼容度的问题,只能找DNA和魂魄波长与你最相近的身躯。今世是没望了,你只能选未来或是过去的尸体。”抱著书的银翅小东西说。    尸体……新鲜的尸体!?还要未来的或是过去的?卓文君不但觉得自己胸闷还有晕船的感觉。    “时间差没关系,我们装有时光回溯器和时光加速器,我们已经让爱因斯坦先生计算过了,保证不会有失误。”那个藏在他身后的小东西,再度小小声地、很得意地插嘴。    被吓到的卓文君左看看、右看看,好死不如赖活,既然人家都低头认错并且愿意给予最适当的赔偿,那自己有什么好坚持的?    卓文君摸摸刮得很干净的下巴,心眼转了一下,没什么好坚持的……吗?    不成!不成!人活着……还是要有所坚持。    “我……要我接受可以,我有条件。第一,我不要老人的尸体;第二,我不要女人的尸体;第三,我不要穷人的尸体;第四,我不要苦命的人生;第五,我不要当弱小也不要卖身;第六,我不要没人爱;第七,我不要早死;第八,我不要外表有缺陷;第九,我不要有任何疾病。如果,能满足我的条件,我就接受。”卓文君深吸一口气说。    身为被害人,提出一点条件来交换是公平的,卓文君的坚持就是“不吃亏”。    人家莫名其妙坠机死掉的除了有一大笔钱可领外,各路名流还会来丧礼致哀,他小小一个卓文君莫名其妙被雷打死,只要求“九个条件”,不算太过分。    卓文君对于自己无懈可击、最合理的条件挺满意的,因为他可不希望自己一还魂又要归天也不希望自己需要做变性的心理调适,他更不愿意自己变得又穷又苦命成天被欺负,再加上这一世他已经收到太多的拒爱通知书,当牛郎或是破相这两点他小小的心灵亦无法接受。因此,这“九个条件”真的是他最低限度的要求。    “那……如你所愿,希望你别后悔,到你身后的镜子前,面对镜子闭上眼睛吧!”想也不想,大神抚抚长长的胡子说。    镜子很普通,镜面有两公尺半长、一公尺半宽,原木制的镜框和镜架,擦得很干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如实地反照出镜前的影像。    很狐疑的卓文君走到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全身镜前站好,把双眼闭上。    长着银翅的小东西很快地飞到镜子后面摊开书,依照书的说明按了好几下,按好之后朝大神打了个讯号。    只见大神站起来走到卓文君身后,撩起长袍把右脚抬起来,猛力一踹。    惊愕到变形的卓文君,就这么被狠狠地踢到镜子里,越飞越远、越变越小、越落越低、越来越模糊……看不见了。    “小银,他下去了!”长着金色翅膀的小东西趴在镜边叫。    “噢!”叫“小银”的银翅小东西又赶紧翻著书,然后按书上的指示朝镜背按了好几下。    “总算把他踢走了,等大神回来应该不会发现吧!?我已经按说明书把逆世镜调回原来的样子了。”拿着厚书的小银松了口气说。    “应该不会发现吧!小金把人拐上来,你把卓文君要的条件设定进去,我也把他踢进去了不是吗?我看过大神用好几次逆世镜,不会有问题,这次一定不会凸捶。哼!要不是有我在你们两个就完蛋了,下次为了烤小鸟要瞄准一点啦!”    扳着手指算着他们刚刚做过的“好事”,“砰!”地一声,慈祥的大神也变成一个小小软软、长着米色翅膀的小东西。    “臭小米,你还敢说,上次不知道是谁原本要吃烤鱼,结果居然把雷打到章鱼群上头,害我们吃了一个多月的爆章鱼,嘴巴酸死了!”小银拿大书痛击长米色翅膀的小东西。    “我再怎么样都没小金离谱!”小米被扁得像河豚一样鼓胀起来。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谁知道人家的第一次会打到他还……还把他打死掉……”缩成球状的小金在大镜子前嘟哝。    “你们两个别吵了啦!”小银觉得头被吵得很痛。    “不吵就不吵,哼!小米大笨蛋!”小金朝小米扮了个鬼脸。    “臭小金!不理你了!……嗳!小银,他没问题吧?”小米有点担心地问。    “他会有什么问题?当公主不够好喔?住在皇城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什么不好的?何况还嫁给有钱又帅又温柔的王爷呢!”小银冷哼一声。    “是没什么不好啦……当‘公主’……咦!?”小米双手捂着脸大叫。    “臭小米,干什么叫那么大声!”小金被吓得跌两跤。    “刚刚……刚刚……小银设定……设定的……是‘男’的吧?”小米觉得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男的公主?”小金的表情如同被雷打到。    “啊啊!反正……人证、物证都处理掉了,我们都不说就没问题了。记得喔!要发誓不说,谁说了谁就会肿起来然后破掉。”小银大声说。    “发誓!绝不能让大神知道。”小米嚷。    “我也发誓……可是那我们的烤小鸟呢?要再打一次吗?”小金附和。    “再打一次!再打一次!这次我来打。”小银马上把刚刚的惨事忘到天边去。    嗯!这年头……当后补实习天使也不轻松啊!就连上级天使都没有外食可吃,何况他们只是初级班就因犯错连连,惨遭惩罚被派来打扫大神办公室的苦命小馋虫。    卓文君的“新命运”就这样……一踢定江山!    被人从天上踢下来的感觉如何?    身为被踢的当事人,卓文君只有满腔的辛酸血泪和无语问苍天的怒火。    这下可好了,放眼四下,卓文君被踢到一个不知名的鬼时间、鬼地方,而且刚刚不到十分钟前大神跟他保证的“新鲜尸体”还不知所踪。    耀眼的大太阳光穿透进来,看起来像早上,身边除了参天大树还是参天大树,连只活跳跳的动物都没有。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卓文君只是条无身体的魂魄,“倒霉”一词已经不足以让他拿来当安慰自己的借口,他该往哪边去呢?    “锵锵……镪……锵锵镪……锵……锵镪……”    声音很近,听起来像金属相碰撞的声音,在右边。    怪不得古人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出了具压迫感的森林后居然是只长矮草不长树的荒原。    反正他已经是条魂魄,再差也不过如此,看一眼也好,卓文君决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    瞧瞧!他真幸运,满地新鲜的尸体……哇哇哇……死人!尸体!    作呕的感觉让卓文君埋头苦吐十分钟,虽然什么也没吐出来,聊胜于无,等初初恐惧的感觉随风飘去,“一个死人”很可怕,“满地”都是“死人”呢?    尸体见多了,自己又是冤魂,还有什么好怕的?    卓文君很阿Q地暗自安慰一下自己不太强健的魂魄,他还必须找到合乎自己标准的尸体咧!害怕是没有用的。    不但数量多而且身穿各式古式劲装,高、矮、胖、瘦,种类齐全,任君挑选……只可惜是他们的“要害”全被开了补不回来的大型伤口,心脏被穿透或是断了头的尸体,就算他附上也会再死一次,真是暴殄天物。    “锵……锵镪……锵锵……镪锵锵镪……锵锵……镪……”    耳边的风声凌厉,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在他头上……人在天上飞!?    卓文君瞪大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在他头上有两个人穿著武侠片里才会出现的衣饰,一青一白正挥舞着看起来很重的巨大长剑在互砍。吊钢丝吗?看来没有,真神奇,原来古时候的人真能练到在天上飞啊!    对于自己处在“两雄对决实况直播现场”,卓文君很不真实地只想到手里没有可乐和爆米花,他找了个绝对不会被“溅”到的好地点坐下,心里很佩服那两个没有吊钢丝却还能在天上撑那么久的人。    “狄错月,你这小子再不把东西交出来,休怪我心狠手辣!”穿青衣的家伙吼道。    嗯!心理战术,先威吓一下敌人,说不定敌人会不战而降。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绝不可能会交给骊七那狗王爷派出来的走狗!”虽然白衣上沾着无数血迹,看来依然还可以继续打,身形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狄错月说。    说得好!听起来就知道谁是坏人!    “锵锵镪……锵……镪……镪锵……锵镪……锵锵……镪……”    短兵相接舞起数十招,招招行云流水,比电视电影的武侠特效还华丽顺畅,而且他们是来“真”的,弄得不好会马上溅出血花、掉块肉那种。    坐在一旁观战的卓文君看得目不转睛之余,觉得“狄错月”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听起来就很正义的样子,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蒙脸?是长得吓人吗?    两人的剑招从天上拆到地上,快速移动的身形扬起阵阵烟尘,可见武侠片里的大侠都是骗人的,哪有找人干架之后还能保持光鲜亮丽?    看眼前这两个打得正上手的就知道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汗水、血迹和灰尘满身都是,哪一个干净整齐?    至少有十五分钟过去,总算看到情势有一边倒的现象。    那个叫狄错月的少年还能很镇定地挥剑,他的对手却已经开始喘起来,连握剑的手都有颤抖的情况出现。卓文君心想,狄错月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能赢,无敌少年咧!真叫人佩服三分。    果然,一个虚晃的剑花让对方中计露出破绽,狄错月迅雷不及掩耳地取得先机,身形一翻将剑横锁对手的颈部大动脉。    “放弃吧!再打下去你没有胜出的机会。”狄错月平淡地说。    “哼!剑法虽然无法取胜,但是……使毒绝对赢你……有你陪葬,我琼山李仁死得光荣……没想到吧!只要主上除去了你,登天之日就近了。”不甘心的李仁飞快地撒出漫天绿雾。    “你……小人!”狄错月身形一跃,气急败坏地取了李仁的命,侧身一纵想闭气逃出绿雾的范围,可惜迟了一步,他已经吸进不少。    沉着气,狄错月勉强地跃出绿雾范围,暗叫声糟后狼狈地跌在卓文君脚边的沙地上,蒙不住的地方露出转为死灰的脸色。    原本跳起来想救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自己是条摸不着的冤魂,卓文君摇摇头放弃,继续坐在发起颤的狄错月身边。    只见狄错月咬紧牙快速地伸手在怀里探着药丸,但是,还没来得及把药吃下去他就已经晕死过去,嘴边流出一道黑血。    “哇!好厉害的毒,连旁边沾到黑血的草都枯死了,唉!不是我不想救少侠你呐!实在是自身难保无力能救,现在满地都是死人,哪一个才是我该去的?”卓文君搔搔头,觉得自己好象在服饰店里买衣服。    卓文君再度轻轻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力,黑洞一般的吸引力让孤魂一缕的卓文君眼前一黑马上不醒人事。    京城,繁花丛中站着一名瘦瘦高高有着精明双眼的男人。穿著华服的男人朝天吹了一只灰溜溜的鸽子出现在天际并且迅速地扑扑翅膀落在男人的手上,从鸽子脚上取下信筒,男人微笑撒了些小米在地上,亲切地摸摸鸽子的小脑袋后让手上的鸽子飞下地觅食。    展开手中的信,“提前下手,狄错月被围,清岭密林”,短短数字让男人眉头紧蹙。    居然派人围狄错月吗!?有意思!    看来七王爷等不及了,既然他老人家等不及要开始造反,是否代表到了自己该行动的时候?看来得走一趟清岭,用视察萧瑟居为幌子即可掩人耳目。    “宣儿,你在这里做什么?”看起来年约三十五,事实上已过五十三的老王爷夫人带着女眷们扰嚷而来。    “没什么,今儿个天气好,赏赏花喂喂鸟罢了。”站在花丛里的男人,现任武王爷广宣绽出一点破绽都找不到的迷人微笑。    “表哥也喜欢赏花和喂鸟啊!我也好喜欢呢!”胖呼呼的遥平郡主笑得花枝乱颤,颇有摧残群花之势。    “你怎么又来了?”广宣没啥好气地问,又不是在朝圣,这位无端冒出来的“表妹”仗着跟娘一表三千里的关系经常无缘无故出现在武王府,劝都劝不去、赶也赶不走,烦死人了。    “表哥,你怎么这么说嘛!人家只是想来看看你嘛!”遥平郡主用又娇又嗲的声音说。    “噢!现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吧?”广宣面无表情地说。    “宣儿,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晓菁表妹?”老王爷夫人嚷道。    “是是是!全是孩儿的错,孩儿将到萧瑟居思过,娘就别生孩儿的气了。”广宣毫不犹豫地说。    “你要到萧瑟居?视察吗?反正我也没事,我就跟你一块儿去,晓菁也一起来吧!”老王爷夫人拍拍遥平郡主的“白熊掌”。    “娘,我不是要去玩。”广宣正色道。    “我们也没说是要跟去玩啊!我们有正事要做呢!怎么你不给跟?”老王爷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促成晓菁和自家不肖子的终身大事”这当然是正事,要是广宣说不给跟,她保证必倾全力将广宣的耳朵念到掉下来。    “是是是!给跟,当然给跟,你们能跟来是小的无上的荣幸。”广宣投降。
第二章
    等卓文君醒过来,眼睛能见物已近中午,刺眼的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烙出一片阴影。卓文君发出小小的呻吟声,感觉到自己嘴里都是腥气,鼻间满溢的血味冲得吓人,太阳晒得他头好重……好想吐!    他慢慢地爬起来,慢动作放映都比他动得快,掌心有东西……这是什么?药丸!?看了一下四边,跟之前一样,都是死人,尸体都还在该在的地方,除了……狄错月。    卓文君踹了一下横倒在脚边的尸体,看看自己有双穿了白鞋的脚,自己哪时变了装?    小人!李仁死的样子有点不唯美,颈大动脉被狠狠地截断,还被自己的毒害得脸色发黑,死得这么惨,真是……自作自受。    卓文君用不太灵光的手拆下蒙面布巾,把握在手中的药丸吞进肚,他可不希望自己下一秒又魂归离恨天。没错!他现在是狄错月,一个刚刚才在他眼前拿武器和别人互砍然后转眼间被毒死的古人。    既然狄错月和人干架的本事很不错,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很大侠地抡起剑来和人互砍,当当赏金猎人什么的?想是这么想,但是他一不是学武的,二不是混江湖的,人生地不熟,还没和身体培养一点感情怎么拿剑和人互砍?    刀剑不长眼,万一自己砍到自己那不是衰死!?    这绝对不是个好点子。    不过看狄错月轻而易举地在天上飘过来飞过去的,着实让卓文君有一点心动。轻功,已经绝迹的颇久的古代神秘武术,听起来就金光乱乱闪、瑞气乱乱喷。    找哪天他也来跳一跳,说不定真的可以和狄错月一样强,毕竟身体之前还是人家的,没道理换了魂技术就差了。    现在满地死人……死人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尸变……呃!不对,他也是尸变,很可怕……呃!不是啦!可怕的是活人才对,这么多人窝在此地乱砍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万一跟李仁同伙的人来了怎么办?    一边动脑袋想有的没的,一边深怕被“前”狄错月的死敌追杀,卓文君决定在尸体里头乱翻乱叠,找出一具看起来和狄错月差不多身型的人,忍着满肚酸水将脸用刚刚被自己解下来的蒙面布随便包包再换上从自己身上脱下的衣服,拾起狄错月重得要命的剑狠狠地朝李仁戳上十几二十刀再插回李仁身上,算是替狄少侠出一口气。    如果现在有火就好了,还可以毁尸灭迹。    卓文君朝自己刚刚翻出的一堆有的没的中寻找,蒙天垂怜真让他找出包在油纸里的火种,李仁的剑派上用场,寻了把小一点的刀往剑刃上用力磨擦,忽略刺耳的声响,利用磨擦生成的高温把火种点燃,往堆出来的尸山一扔。    小小火焰蚕食般吞噬一具具的尸体,鱼目混珠之下,假设有人寻来也不会知道到底狄错月死了没,毕竟古代应该还没有办法依齿模和遗骨的样子判断出此人是谁。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找水洗洗是当务之急。匆匆忙忙扒了套没破的衣服,包了包翻出来的赃物,卓文君头也不回地走离了大火熊熊的杀戮之地。    幸好,走了段不算短的路,密林子里就有一条不深的小河,他不但可以清理顺手牵羊得来的衣服还可以洗个冷水澡,趁着晾衣服的时间,他把扒来的所有东西全摆出来。    看起来很值钱的金叶子十七片、碎银一小包和面额五百万两的银票一张,一定要留着!金钱不是万能,可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除非卓文君想找死,不然说什么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什么杂七杂八的各色药丸一把,不知道用途的药不能乱吃,管它是什么大补、小补、治病、强身或是拿来以毒攻毒的,全扔到河里去。    一个火红剔透的龙型玉佩,这是狄错月绑在颈间的东西,看起来连他这种不识货的都觉得肯定很贵,上头刻了“帝”字,搞不好没钱时可以卖,留着。    油纸包的九个火种和一小撮盐,好象会有用,留着。卓文君突然想念起打火机来,方便省事又便宜的打火机如果拿到古代来卖,不出三天他一定比皇帝还富有。    一柄短刀,看起来普普通通,砍起东西却很顺手,轻轻一划双手合抱的树干和树根就分了家,看得他目瞪口呆。因为巨剑插在李仁身上不能带走,所以他决定把刀子留下,可以拿来防身还可以狩猎的利器他正缺乏。    狄错月长得真可爱啊!看“狄错月”一张精致娃娃脸,简直就是美少年这三个字的代言人。可惜真像普通的古代人,身无长物,没有笔、没有PDA也没有行动电话,连叫信鸽的哨子都没有。    水里头那个摇来晃去的影子是前狄大侠留了一头乌黑长发的倒影,狄错月会绑头发他可不会,卓文君对着水面发呆半晌,决定至少剪一半,等干后直接把它绑起来,简单省事,看起来也像清纯少年。    在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使出什么功夫之前,本着不张扬主义的卓文君决定,他还是当当平凡老百姓比较保险,横竖现在没有身份证这种东西,只要他一口否认死撑到底,再有天大本事也无法证明他是谁。    打理好一切,他决定离开这无人的荒郊野外。    这里到底是哪?有没有可能是中国?    听人家说中国地大物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没去逛逛怪可惜的,而且他也没去过北京,趁此机会去游览也是不错的事。    虽不知道是哪个皇帝当家,不过天高皇帝远,不关他的事,在天子脚下晃晃踩踩脚印不犯法吧!    从此之后,十三岁出道,三年闯出名号,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月修罗”、大侠级身手的狄错月,就这么阴错阳差被卓文君改造成一介灰衫、身家清白、什么都不会,四处爬爬走的无辜少年。    有谁知道从没有人烟的“鬼地方”,没有任何交通工具,靠着两条腿走到有人的地方需要多久吗?没想过这个问题吧!卓文君全身上下都是灰尘地坐在大树底下叹气,这块大陆的“地广人稀”简直是要了他的小命,日升日落,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走路!    卓文君并不是方向白痴,靠着太阳和树的年轮还有夜间的星,他傻瓜似地朝北方走了一个月,而且很神奇地半个人都没遇上。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真的就这么靠两只脚走到北京去吧!万里长征也不是这么个征法。    怎么办呢?来人啊!    “咦!孩子,你是哪来的啊?这里外人不能随便进来的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蹦出来,强行将已经走神到天外的卓文君给拉回人世。    “小子,你快走吧!小老头我可以当成没看到你。”叼了根旱烟斗的矮小老头子肩上担了两担柴,身后又背了一大捆柴好心地说。    “嗳!老爷爷,这是哪里啊?我是在我家后山追兔子,兔子没追到反而迷了路才走到这里来的,不知道往哪才能走出去。”卓文君连忙想了个别脚理由。    总不能告诉这位老爷爷,他一个月前还“不是他”的时候,在林子的南方跟一伙人火并,甚至到最后还放火烧尸吧!    这位老爷爷看起来没有九十八也有八十九,万一他真的说了实话,不把一个月来好不容易才遇到的“第一个”交谈对象给吓成死人才怪。    “呵呵呵!这座林子可是帝君亲赐的全国排名第十大林场,也是关内第三大的猎场,在里头迷了路当然是走不出去,连小老头我这大半辈子也才把林子走完二十次。算你运气好,因为南边突然来了阵火烧山让你有机会遇上我,如果你遇上的是那些不济事的笨瓜,现在你八成和他们一起在林子里瞎逛。”小老头笑眯了眼。    “老爷爷,请你带我出去吧!我可以帮你担柴。”做人要“互相”这卓文君是懂的。    “小子倒是挺有礼的,看你这么瘦弱……扛得动吗?爷爷我可是背柴背了一辈子,乌沉木可没有看起来那么轻。”老爷爷瞅了他一眼笑道。    “我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文弱啊!”卓文君马上接着说,力气大的不一定是猛男,猛男不一定力气大。    “你很有趣啊!就让你背吧!如果不行了就说唷!”头一次遇上那么想帮他背柴的可爱孩子,初生之犊不畏虎,就让他试试。    “好!”卓文君试了一下重量,对这副身体来说好象挺轻松的,他俐落地将捆好的乌沉木担好。    “噫!看不出来……孩子,你还真的挺有力气的,走吧!跟着我。”背着柴的老爷爷说。    两人边走边聊,直到太阳将西沉才到老爷爷住的地方,卓文君拼命地东拉西扯套话,好不容易才让他知道现在是骊朝。    出了密林,顺着石头墙走了老远,不知为什么,古时候的庄园的周边领地好象宽广得不可思议,这面石头墙简直长到会蔓延至地平线的那一头。    正当他疑惑地问时,老爷爷很自豪地告诉他,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萧瑟居”,根本没有任何村里,而且他很幸运地被“萧瑟居”的大总管救到,值得庆幸。    庆幸?    卓文君简直要晕死过去,他的目标是繁华都城,而不是这个没有近邻的郊外大别墅。    “那……请问一下,首都,就是最热闹的城,离这里有多远啊?”忍不住,卓文君的心里浮上想溜的意图。    “都城啊?嗯……不远,只有八百里,骑快马只要一个月就可以到了。”总管爷爷眯着眼冲着卓文君笑。    一听到老爷爷总管说的长篇大论里冒出这里离都城“只有”八百里远,骑快马一个月可到时,当场僵掉的卓文君就死了上骊朝首都去看看的壮志雄心。    开什么玩笑!八百里很远……很远,简直是远到不可思议。    要卓文君靠两条腿这么走去,没死也快了,更何况他身上的金叶子和碎银子还有那张银票沦落到英雄无用武之地,在这里卓文君不但没办法买东西也不可能逛街什么的,别说买马了,连食物都没人卖,萧瑟居的一切都是自力救济,达到与世隔绝的地步。    所以,自认倒霉的卓文君只好硬着头皮装晕,撞坏了萧瑟居一张木桌,弄得自己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后,强装失去记忆,暂时栖身在萧瑟居当老爷爷总管的手下,所有的人都当他是十一、二岁小孩子他也不澄清,反正他也不知道狄错月的年纪。    一个月就在与世无争的情况下溜走了。    卓文君从生涩到熟悉,渐渐地掌握生活的缓慢步调,没电的世界总是无聊,唯一庆幸的一点是他的作息时间慢慢地变得稳定,而且与周遭的人全建立起良好关系。虽然积习已久改不过来导致早上依然是爬不起来,不过目前人气指数旺得不得了,老的宠、小的缠、男的罩护、女的照顾。    夜半无眠,卓文君坐在跳了半天才没从另一边掉下去的屋顶上看月亮,突然有种想笑的情绪,难不成大神就是想到他会就这么平淡的老死在这里才说希望他别后悔啊!    今天月亮真大,大得像要掉下来似的。    好无聊喔!他……有点想家了。    咦!有东西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降落……停在他身边。    一只好可爱的鸽子,肥嘟嘟的,朝他示好般靠过来,卓文君伸手摸摸它,真乖巧伶俐,还不怕人,鸽子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呵呵!这提醒了他一件事,他的晚餐没吃饱。    以卓文君之前在林子里为了自己的肚皮练出的抓兔子、捕野鸟身手,不到一小时,深夜无人的厨房里飘出烤肉的味道,虽然有一点太油,但是有了佐料添味后的烤鸽简直美味无比,吃饱了自然好睡,卓文君马上将刚刚在想的家给忘记。    第二天天才刚亮,通常没有大事发生的萧瑟居突然人声鼎沸起来,冲过来冲过去的脚步声如奔雷一样将他吵醒,能当大侠的听力总是比较好,几公尺远的悄悄话在他耳里已是如大吼大叫。    怎么了?卓文君翻过身将被子往上拉全身蜷成球状,不想管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等他睡足了再说。昨晚他把鸽子吃干抹净,还特别将羽毛骨头什么的全清理得干干净净,扔进不曾熄过火的大灶里,忙到很晚才回来睡,怎么睡不到几小时外头就这么热闹?    “小文,你醒了没?小王爷、老王爷夫人和遥平郡主来了。”外头传来跟他同寝房的小仆阿保粗鲁的拍门声。    人高马大的阿保,虽然粗手粗脚但是心肠很软,老是将他当小弟弟对待,一个月的相处让阿保知道卓文君早上很难清醒,所以也就尽可能地让他多睡一下。    “嗯!?噢!我马上……马上……起来。”没睁眼的卓文君朝外头喊。    “快一点,我们要到门口排队迎候,再慢你会来不及啦!”阿保冲进来,直接将他从被窝揪出来,扛在肩上,把卓文君外衣一抓往外跑。    “嗳!你……这样我会想吐啦!”被扛的卓文君睡眼蒙眬地挂在阿保肩上说。    “再让你慢慢来,你一定会遭殃的,总管爷爷叫我先来扛你比较快。”孔武有力的阿保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小文真轻,比他挑回来的乌沉木轻太多了。    “为什……么……我会……遭殃……啊?我想睡……想睡极了。”肋骨被撞得生疼的卓文君又快陷入梦境。    “别睡啊!你不知道王爷和老王爷夫人倒好,但是那个镇东郡王府的遥平郡主就难伺候得很,什么排场啦!规矩啦!她的点子比牛毛还多,人还没能嫁进门就当自己是主人,只要她跟来就成天对我们颐指气使。你醒来!别睡!”阿保加快自己的脚步叨念。    萧瑟居的大门口排满所有奴仆,男女有别地分立两边。    “奶奶,小文哥哥来了!”被厨房里专管做点心的糕点婆婆拉住的小孩子眼尖地叫道。    “啊!快,我拿了块酸枣冻,小文别睡,嘴张开。”糕点婆婆强塞了一大块冻糕进卓文君的嘴里。    “唔!酸死了!”被强烈的酸味一激,卓文君马上半清醒过来。    “小文手伸直,快快快!”糕点婆婆还顺手自阿保手里拿过外衣,迅速套上卓文君。    “小文你头别动啊!我马上把你头发扎起来。”在一旁的女仆也快速地用手里的木梳三两下将卓文君打理整齐。    “醒了吧!小文,站这边!”负责打扫书房和主人院落的男仆们将被女眷整理出炉的卓文君拉过来撑着,与撑住卓文君的阿保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将卓文君当夹心就定位。    嘴里咬着酸Q有嚼劲的酸枣冻,卓文君心里吐着苦水,真佩服这群古人,他还真是被抓到要害,为了让他清醒他们也不吵也不抱怨,反而是以行动力来让他屈服,就算他再累也清醒了。    眯起眼睛往前望去,什么马车?连只蚂蚱都没有!    从林子飘出白雾状的山岚,天也才蒙蒙亮,当人家奴仆的可真是辛苦,卓文君心里叨念,他还没亲眼看过皇亲国戚长什么样子。算了!就当是排队等着看珍奇动物。    记得几年前,日本凯蒂猫刚盛行,他也曾为了女朋友彻夜去排队,但是很不幸地他居然歪倒在路边睡得很熟,等到他清醒,麦当劳已经把当天所有的凯蒂猫卖完,他什么都没买到,刚刚交往两天的女朋友也告吹,不过,也算是难得的排队经验。    日头上升到树顶,等了半天,卓文君已经无聊到蹲在地上捉蚂蚁互咬,其它等得不耐烦的孩子们也蹲在地上看得入迷。    两只黑蚂蚁互咬第二十七回合,连周围的年轻小伙子也加入无聊的行列,甚至为蚂蚁取名、摇旗呐喊助阵起来。    好不容易,听到远远地马嘶声传来,卓文君拍拍裤角衣服,早知道他们会这么晚到,他就在床上赖到平常他习惯起来的时间。    杂沓纷扰的蹄声和马车车轮的声音,间或混杂了人声,卓文君的耳朵有条有理地分析了一番,慢慢朝萧瑟居驶来的,除了护驾的十二骑兵,还有三辆马车。    卓文君顿时很佩服狄错月有练过的耳朵,这么远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是在逼你,只是你的年纪已经到了,人家同仁王府和同德王府的郡王们都成亲了,他们不是你的好兄弟吗?你呀!就不能让我安心吗……”    一个很有朝气的妇人声音叨絮着,卓文君感叹,这叨念听起来真有那么一点像他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妈。    “……我又没说不娶!”    另一个有磁性的男低音传来,听起来懒洋洋的,有如大提琴拉起D调卡农的声音,浑厚而动人心弦。    “……那……表哥,你的蟒袍要绣龙凰或是鸳鸯呢?表哥……”    拔尖的女子嗓音话,故意装出娇滴滴的媚声,听起来就像拿铁叉划过不锈钢锅子,卓文君不禁捂起耳朵抖了一下。    “……我娶媳妇穿的蟒袍关你什么事啊!?”    那男人的声音百般无聊地应道。    “……当然有关,人家要开始动工嘛!”    年轻女子的声音更加尖锐娇嗲起来。    “小文你冷吗?怎么发起抖来?”站在卓文君对面的女仆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刚刚觉得怪怪的。”卓文君回答。    自己耳朵太灵的生理问题是旁人无法了解,而且也爱莫能助的。    “……你瞧瞧!你瞧瞧!你表妹又乖又听话,人又长得好,而且她这么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呢?你如果没有心仪的对象,就当先和晓菁培养感情,回京里再向你表舅舅提亲……”    妇人的声音又响起,虽然语气平和,但是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娘,我已经说过千万次了,我和晓菁不是这种关系,过去不曾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可能有……”    原本懒洋洋的男低音语气变得强硬,他是认真的。    这时代真乱,近亲相奸会生白痴,他们难道不知道吗?卓文君摇头叹气,真是可怜的男人!    “……姑姑,没关系的,我知道表哥只是害臊,我可以等的……”    听起来就是你一厢情愿,人家都表明拒绝了,还自己编梦安慰自己,卓文君嘟嚷着。    “……菁儿,姑姑就知道你贴心,比你那不孝的表哥好,你别担心,姑姑挺你喔!”    妇人安慰起那个爱作梦的女孩,怎么听怎么像连续剧,真是没创意。    “小文,你在说什么?什么什么?叽叽咕咕的?”站在前面的男仆转过身来问。    “啊!?啊!没事,那儿有只鸟飞过,挺可爱的。”卓文君回神。    鸟?    哪儿?    众人伸长脖子望着树林,他们站在这里半天了,他没看到什么鸟飞过啊!    正当大伙儿纳闷着,王爷一行人已经抵达,果然是十二骑兵和三辆马车。    卓文君跟着大家低头恭迎主人的到来,总管爷爷极为喜悦地跟在跳下车的王爷身后,禀报近年来乌沉木的收益和萧瑟居的近况。    老王爷夫人因为旅途劳累,所以被女眷簇拥着先进萧瑟居休息去。    十二名骑兵很有规矩地下马,将骏马交到马夫手里,骑兵个个身上穿铠甲、腰间配长刀,很神气的样子。    身为人家的奴仆,总不能光站着看热闹,卓文君跟着其它仆人将欣钚断埋R车。    “真讨厌!又来这种不热闹的鬼地方,要不是为了表哥我才不来。”    卓文君搬着木箱,却听到那个年轻女孩子在马车里的细微抱怨声,心里对这一厢情愿的女孩子有了一丝好奇。    “不满意你可以回京里去,没人拦着你,跟屁虫。”    抬起另一个箱子,耳朵又接收到正在听取总管演示文稿的王爷低低的、讽笑着的声音,卓文君抬头望向那个站得老远,照理说绝对不可能会听得见,而且背对着马车头也不回的王爷,刚刚的话……    难道耳朵好、能听到远方声音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他还以为狄错月天赋异禀练成耳力非凡,原来王爷也是,甚至有可能比他还好。    突然地,总管爷爷和王爷同时转头看向卓文君,王爷那一瞬间变得勾人的眼光带着不知名的笑意,让吃了一惊的卓文君赶忙继续搬箱子。    是错觉吗?刚刚好象被“电”了一下,卓文君毛得全身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这跟王爷一定有关。    卓文君开始对站在萧瑟居门边的王爷起了兴趣,他知道王爷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他可能是典型的“两面人”。    王爷并不算魁梧,目测约一百七十多公分近一百八十公分高,身上的肌肉看起来也不多,文人式的身型。    低垂着的是双眼皮、很中国式的飞凤眼,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配上适中的薄唇凑成还蛮顺眼的长相,手长脚长的,束起的黑色长头发很整齐,看起来并不是流里流气、败家子型的纨裤子弟。但这长相配上那双带着精光的眼……若是从政必是恶臣,若是从商必是奸商,若是为夫必是贱夫。    因为是贵族,相信这位年轻王爷念的四书五经不会比别人少,搞不好还是当代知识分子。上长着茧,除了笔茧外还有长期握刀或剑磨出的茧,可见他的身手应该不灵光,有没有可能会和狄错月一样好,他就不知道了。他说话的样子表情极多,如果他现在不硬撑出严肃的表情,他是个很爱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才把王爷“扫描”一次的卓文君就是知道。    梳妆整理了半晌,遥平郡主总算愿意下车。    哇啊啊啊!长得真是……“惊天动地”。卓文君脑中闪过好久以前念过的课文“……忽有一巨物拔山倒树而来……”,那身材之“爆”,足以让所有“网络恐龙”全升级变回“普通人”。    看起来侧面就有“五十、四十、六十”,更别提卓文君和她正面冲突。    才搬起两个箱子转过身,马上看到一张恐怖的大脸,当场让“娇小”的卓文君不自觉轻功一使,傻楞楞地抱着箱子吓退十几步,只差没跌倒在地上。    简直就像……一头“美国棕熊”一样!    一百五十多公分高,据目测估计至少有一百公斤重,约十来岁的圆滚滚小妹妹。繁复的宫髻挽在头上,插满一堆眩目的金步摇、银珠花;呈现出纹路的奶油色双颊,上头抹了红咚咚的妆,故意画成“小圆点点”的眉很突兀地长出细细的尾巴,看起来像很滑稽的两个“逗点”,刚好将小小的眯眯眼衬托出来;额上画着几瓣有点歪斜的莲花,火红血色的厚唇,突出的双下巴让满月的脸变得更圆满;双臂肥肿,戴着金环、玉环的手腕圆乎乎的;香粉大量地洒在身上,造成她每走一步就引起一阵烟雾;身上的衣服除了内裳,绕了一层又一层全是薄纱,看起来像极了……端午节的粽子。    卓文君半晌讲不出话来,见鬼似地站着。    只见她皱皱“两颗”画得浓黑的“圆点点”说:“无礼的仆人,看见美女就傻了啊!?真是呆子!果然和都城里的不能比。哼!姑丈也真是的,居然用这种草包当仆人!千万别暗恋我,我是郡主你高攀不上的。”    美女!?长得这样还敢说自己是“美女”?这时代、这天下其它的美女全死光了吗?“美女”!?他是有听过“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之类的俗语。    可是这位自称“美女”的小女生也太神奇了吧!是这朝代的审美观有问题吗?    听男仆们闲聊说骊朝的审美流行认为女子一定要丰腴才美,越胖的越美,萧瑟居里的女眷们也是胖胖的,脸圆圆的,个个看来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是,再怎么丰腴也不至于超过到这种满出来的地步吧!    看她那个样就是“有可能会把婆家吃垮”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供养出这样的女儿?成天把她绑在椅子上填高热量食物?    还说什么“千万别暗恋我,我是郡主你高攀不上的”,乱乱讲!他卓文君虽然老是被抛弃,但他还是有选择性的,他可以为此发誓,若他卓文君对郡主有一丝妄想,就让他被雷劈一百次,单凭狄错月的外貌摆到外面去绝对不可能“滞销”,小小一个卓文君也是很有道德,不会把狄错月送进“熊口”里当祭品。    卓文君总算是了解为什么小王爷对他晓菁表妹的“关系”,“过去不曾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可能有。”,“帅哥与迅猛龙”的童话爱情故事根本“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要是真演起来保证绝对会被所有人唾弃。    不过,现在卓文君只是萧瑟居的小小奴仆,不能和主人阶层翻脸,忍气吞声成了他此刻的最大考验。    “郡主大人有大量,全是小的不好惊扰了郡主大驾,人家都说美女是温柔宽容,而且善待下人的。还没见着郡主之前,小人就已经对大家口耳相传的郡主神往已久,所以一不小心才会看着郡主看到傻掉。今天小人既唐突又鲁莽,还蒙天下第一美人郡主原谅。”卓文君搜寻着脑中的字句。    没错!卓文君心里的确很想看看传说中恶名昭彰的刁蛮郡主长什么样,还被郡主的臃肿给吓到傻掉,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不算是假话。    古装戏里是这么演的没错吧!    好话谁不听,大顶的帽子扣下来后,既能压住郡主的气焰又能绑她的想法。    灌灌迷汤对他来说又没什么损失,而且搞不好还可以为他免去一场无端的灾难,卓文君心想,他就当是举手之劳、日行一善、积积阴德也好。    遥平郡主顿时变脸,眉开眼笑,脸上的粉漫起一阵薄烟,从来没人这样夸她,听起来真舒服。    “哼!跟你这种人计较有失我的身份……算了!我这么美怎么会为难你?下回别再这样了,听见没有。”被“天下第一美人郡主”的称号迷晕,遥平郡主赶苍蝇似地挥挥手一副施恩的样子离去。    “是是是是是……”卓文君装卑微谦恭地说。    看着她晃进萧瑟居,积成小山似的黑线,直直地落了卓文君一头一脸。    “哇哩咧!从来没看过这么肥的女生,吓死我了!像这么‘水仙’的人着实需要关进‘凶猛野兽区’才不会吓到别人。”卓文君喃喃自语。    话才说完,一声闷闷地嗤笑传进耳里,卓文君马上转头探看,是他神经太过敏感吧!刚刚好象有人……算了!    “小文,你还好吧?我被你吓了一大跳,怎么一个没注意就给郡主欺负了?真是!郡主又刁又蛮,听说在京里还曾用鞭子打过小婢,你那么瘦,万一被鞭下去怎么得了。”一个搬完箱子后赶忙跑出来的小男仆说。    “没事!我也吓了一身冷汗呢!”卓文君笑说。没错!是被郡主的长相吓的。    “你没事就好,以后离郡主远一点知道吗?她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惹得起的。”一个伯伯级男仆也走过来摸摸卓文君的头。    “我会的。”卓文君绽出乖巧的笑容。    一道带着探索意味的视线闪过,停在他们身上三秒,卓文君又敏感地朝四下张望找寻。    “怎么了?掉东西了吗?”伯伯级男仆关心地问。    “没事,大概是太阳大,眼花了一下,转头看看四周就好了。”卓文君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    “我们把东西搬完就吃饭去,都正午了呢!”小男仆望望耀眼的太阳。    那道视线的主人……到底是谁?
第三章
    卓文君在萧瑟居里是负责打扫前庭与后院的,和他一起工作的都是小孩子,要是他把该做的工作做完,其它时间他就是小孩子们的义务保姆和老师。    拿竹扫把扫地有什么难的?    有人再看时他就乖乖地挥着扫把,没人在看时他就轻轻地“挥着手”。    没错!他就是在“挥手”,而且还是轻轻的。    这是他走马上任当起“清洁工”的第三天发现的事实,他只要瞪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挥动,手到之处就会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气流带动旋风,旋风卷起残叶。    起初他还不太会控制力道,掌风所到之处尽皆哀鸿。    总管爷爷还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要他扫个地,十次有九次都遇上狂风肆虐,就像命中带煞一样,卓文君努力地扫一回后,同一个地方还必须派出更多人帮忙再整理一次。幸好,练习总是会有进步,卓文君已经渐渐知道力道,虽然上星期一个不小心,太用力还扫倒了好几棵樱树,“力拔山兮气盖世”,连项羽都输给他。    幸好当时没人看见,赶忙扶起被扫到台风尾的树再次种好,也许是那些樱树命不该绝,棵棵长得比之前都好。    卓文君很得意的把自己这一手好功夫称为“秋风扫落叶”,只要是他的地盘,掌风所到之处无不清洁溜溜,保证一片落叶都没有。    他唯一的劳力工作是把卷成堆的败花残叶全装入竹篓里,再背到花匠专门辟为堆肥处的烂泥地,把竹篓里的垃圾全部喂烂泥当“饲料”就行了。    老王爷夫人、王爷和遥平郡主的到来和他的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日子还是一样要过,工作还是一样要做,也许是萧瑟居不小,他接连几天都没有荣幸遇过主人们。    下午搬完最后一篓落叶,卓文君走到树阴下拿出未完工的风筝开始动工。听他们说这东西不叫风筝叫“纸鸢”,随便叫什么名字都好,还不是同一种东西。    因为前天书房清出一堆旧宣纸,虽然泛黄却还可以用,他趁机留了一些下来。    为了不浪费,他把被虫蛀过的挑出来,到管内务的婆婆那儿要了一捆细线,利用后院乱长的苇杆,凑合着做了只小巧的风筝。    午后起风时拿出来放放,居然还飞得又高又远,萧瑟居里的小孩子们没玩过,个个喜欢得不得了,央着他再做,他只好答应每人给一只,完成的那一只就送给年纪最小的男孩。    在萧瑟居,大概因为是仆人的关系,晚上点的油灯其实是很暗的,如果要他晚上做,不出几天他的眼睛就会有近视的隐忧,这时代可没有眼镜这种东西,所以他都是利用做完工作的时间动手。    “呜呜呜……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远远地一阵哭声自后院方向传来,听起来像是最爱哭的小女孩巧巧的哭声。    “不要哭啦!被你烦死了……还不都是你爱抢!”阿福的大嗓门传来,今年十二岁,他是孩子群中年纪最大的。    “怎么办呐!阿哥!我们怎么样才能把它拿下来啊?”担忧的细细音调应该是出自于阿福的妹妹。    卓文君起身走到后院,他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卓文君问。    “小文哥!”阿福眼睛顿时大放光芒,仿佛看到救星。    “小文哥哥,我的纸鸢……”小男孩红着眼眶指着静心阁的屋顶。    “呜呜……文哥哥,呜呜呜……呜呜……”巧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来。    “别别别……你要哭可以,别把脏东西往我身上抹。”卓文君小心地将泪娃娃与自己的衣服隔开三十公分。    “小文哥,小豆子的纸鸢被巧巧弄到静心阁的屋顶上去了,我们不能进静心阁,从外头又拿不下来怎么办?”阿福的弟弟阿禄说。    静心阁?    萧瑟居有八亭、六台、四楼、二阁,“静心阁”和“宁神阁”是萧瑟居最高的两座建筑,约有三层楼高。    “对啊!我们的竹竿太短了构不着。”阿福说。    “都是巧巧啦!明明放得好好的可是巧巧就来抢,还故意把线放长,纸鸢才会勾到静心阁的屋顶的。小文哥,你能帮帮我们的忙把它拿下来吗?”阿禄拜托。    “我去试试,你们先回去,但是别告诉别人,知道吗?”卓文君回答。    静心阁是主人居,身为仆人没有得到特别允许是不能进入的。    将小孩子们全哄走,卓文君开始动脑,有什么办法既不用进去又拿得到?    搬梯子?不行,梯子太短了,风筝的线缠在屋顶上,解不到线就无法把风筝拿下来,距离太远,他的“秋风扫落叶”也无法派上用场。    不然……有了!就是那个。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转头四下看看……没有人!就是现在。    各—位—观—众!    卓文君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双眼炯炯有神,目标:静心阁屋顶。    双脚死命一瞪,一尺、两尺、三尺……一丈、两丈、三丈……就快到了。    静心阁边的矮松、静心阁的墙壁、静心阁的窗棂、静心阁的屋檐、静心阁的屋顶、蓝天白云……惨!过头了!停不住……收功!快收功!    卓文君七手八脚地在空中很不优雅地以“大翅鲸跃水”之势翻滚了几圈,活像落水大蜘蛛似地“游”向静心阁的屋顶,千钧一发之际猛力抱住屋檐边翘起的辟邪石雕,一个鹞子大翻身,呃……其实这姿势比较像“青蛙被翻肚后再被翻回来”,他总算是成功降落在屋顶上。    冷汗流了一缸。    今天天气好,午后阳光照得人暖呼呼、懒洋洋的。    老王爷夫人一时兴起就把每天固定跑来“说教”的地点,由静心阁书房搬到静心阁外鲤鱼塘上的映月亭,还严正地强迫被轰炸的对象不准跑。    一身华服的被害人王爷广宣,只好强行克制着自己拼命想往亭外奔去的双脚,佯装出一脸“您说的都对”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在静心阁屋顶上三步一滑、五步一摔的小小人影。    广宣原本只是想转个头偷偷打呵欠,没想到耳边就传来一阵不平常的呼吸声,他敏锐地往发声处一看,一条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小小身形,也不打声招呼,居然就这么给他往天上蹦去。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到嫦娥,不过下一秒眼力很好的广宣就知道,这不要命的笨家伙绝对不是“天外飞仙”之流,看他那笨拙得叫人流冷汗的“死蛙翻肚落地法”,小贼的身手都比他强百倍。    “……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也不替我们老的想想,人家定南王爷夫人都有七个金孙了,你是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们那个笑起来傻乎乎的广宁?你外表比他好,文采比他高,武功比他强,甚至在外名声都比他好,他有本事娶三妻四妾一年生七个男娃,你难道没有……”    老王爷夫人一开口,教诲滔滔不绝犹如千军万马朝她儿子“淹”过去,全然不管自家儿子已经分神分得大汗小汗落满地。    “啊!”小家伙又摔了一次。    小心!小心!后面有个坑。    啊!怎么踩进去了,就说后面有个坑了。    “……你看你晓菁表妹,人不但美、身材棒到没得挑、气质又好,一切心思都花在你身上,不但时时到我这儿寒暄问暖,还纵容你拖延她的青春,女人一生只有一次二八年华,过了今年她就十七了,你还对她不闻不问,连她为你做的衣服也不穿,我要是你啊!早就把她娶回家了……真是不知道你的脑袋到底是在考虑什么,娶就娶,还有什么好想的?”    连珠炮般的训示努力展开快攻,都快一刻钟了还没有弹尽援绝的迹象。    “噫!”广宣又倒吸了口气,搞了半天吓得他起鸡皮疙瘩的小家伙,是要拿纸鸢!?这种小事只要通报一声,从静心阁里头上去拿就好了,为什么要玩命呢?    别用拉的啊!慢慢解开就行了,用拉的会摔出去。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娘也不是要逼你,你如果看上哪家姑娘就说出来啊!娘会要人去探探……我们王府总不能迎进个家室不清白、地位不高尚的姑娘吧?人家都说‘门当户对’,你总要想清楚才是,你自己不在意,外头的人还是会说话的……”    “以退为进”,兵法上奥妙的克敌秘诀,老王爷夫人使起来毫不费力,句句不重复,段段是真理,中间还不需要换气,长江、黄河都不须靠边站。    “噢!”广宣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叫你不要用拉的你偏不听,又摔出去了吧!    稳住,稳住,幸好没跌死你,什么!?    你这笨蛋,不可以用拔的,你以为那是萝卜吗?    广宣紧握的拳头已经冒出汗来,他这个看的人比做的人还紧张万分。    “……不然你先把晓菁娶进门当正室,其它的娘就不管你了好吧!晓菁知书达礼,当王爷夫人绰绰有余,她也不会插手你们男人家的事,你舅舅那边的势力也对你有助益,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你是长男,娘不指望你难道要指望那个比你更难搞的广安吗?你也要为方儿想想,孩子总是需要娘的,不能因为玲娘死了,你就什么都不理,而且就算玲娘没死,她也只是小小的陪寝,方儿得要有正室撑着出去才不会被欺负……”    昨天威胁恐吓,今天说尽好话,软硬兼施轮番轰炸,就不信天下还有谁忍得住。    “唔!”广宣差点激动得站起来,不妙,左脚边的屋瓦有点松,重心最好是摆右脚,不然万一滑下来肯定跌死你这笨蛋。    还敢给我发开手,找东西用一只手找就好为什么两手全放开?    你是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是不是?    广宣心里气急败坏地不断咒骂着,等这笨到番地去的笨蛋下来,他非得想个办法让他永生难忘不可。    在屋顶上与缠成一团乱的长线搏斗是种恐怖的事,下头可没有安全网等着他,卓文君摸摸胸口,只有一张银票,刀子没带出来,身上连一把锐器都没有,耳边又有人一直高呼低喃的叨念,还有那一阵阵长吁短叹的配音,真叫他不心浮气燥也难。    “……人家晓菁都送上门来了,你有什么理由说不要?俗话说‘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的是傻子’,你又不是傻子,干什么还别别扭扭的?晓菁对方儿极好,你也看在眼里,你不急,我们都急啊!近几个月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关在书房里,要不是你爹要我拉你出门,你窝在书房八成都长出菰来了……晓菁迁就你,愿意等你,还死心眼地跟着来陪你,人都进门一半了,你还不赶紧点头用把人大轿把他迎回府吗?”    “娘,您先别吵!让我专心想想。”这傻子还不知自己已一脚踩进棺材里了吗?    居然左摇右晃地扯起线头,真该抓起来打一顿以示惩戒。    “你还要想什么?想你媳妇从天上掉下来吗?如果真有人能从天上掉下来让你娶,娘马上点头办喜事如何?”王爷夫人不甘被冷落地大吼。    威力十足的狮子吼震得正在屋顶上拔河的卓文君一吓,左脚直直地朝松动的屋瓦踩去,重心一偏,手上的线刚巧断裂,人……掉—下—来—了!    “哇啊啊啊啊……”卓文君大惊失色,尖叫响彻萧瑟居。    他笔直地往下落去,重力与速度互助合作,当场将他送进鲤鱼塘。    “噗啦!”一声溅得池鲤纷跃九曲桥,水柱足足有一丈高。    案发现场沉默三秒……不得了了,有人真从天上掉下来。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广宣第一时间大声地叫人来帮忙,自己则鞋也忘了脱地跃下水救人。    就说这傻瓜一定会掉下来,看吧!他可以到朱雀大街摆算命摊了。广宣一边想,一遍泅水朝卓文君落水处前进。    虽然鲤鱼塘不深,却也不浅,最深处还是可以让一个大人灭顶,若不赶紧把人救上岸,不用等摔死就直接淹死了。    “夫人,您真是神开金口呐!真的掉下来了!”站在一旁服侍的掌内务婆婆很幽默地对老王爷夫人说。    老王爷夫人难得吃惊地傻住了。    忙了半晌,人是救上来了,可是怎么看都像是死了一样。    为了这位应了她的话,特地赶下人间的落难大仙,王爷和老王爷夫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不仅叫人翻了萧瑟居最好的药来救人,还特地调了八百里快马请来京里最好的大夫来治。    就算死了也要把这美人儿救活!    不知为什么,“大仙下凡”这个说法闹得越来越大,滚雪球似的,说到最后连第一个说的人自己都将信将疑起来。    什么“哪一世无缘的姻缘要成就在这一世”啦!    什么“效仿女扮男装的狐女奇缘”啦!    什么“远古时代救起的神兽成仙来报恩以身相许”啦!    什么“天仙爱上凡人所以贬下凡”啦!    乱七八糟,什么古怪版本都有。    而且最重要的人证,那个一直衣不解带守在卓文君身边的王爷,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间痴男儿,看在众人眼里谁还不相信!?    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犹豫不决的老王爷夫人在与王爷长谈一夜后,隔天态度就有了一千八百度的转变,不仅对事情演变的方向越来越满意,甚至要人先回都城准备办起婚事来,有个天人当儿媳这传出去是铁风光的,不只面子足到溢出来,更重要的是那是她亲口唤下来的天人呐!说句大不敬的话,帝君都没她神。    一向能拖则拖、得避马上避的小王爷听到自己婚事已经成定居也不抗拒,反而提出尽速回都城成亲的要求。    这还能叫别人怎么想?    夜半,月牙儿高挂萧瑟居宁神阁窗外,幽幽暗暗的烛火闪着微光。    广宣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帝梳整着在床上昏睡的苍白人儿的柔黑长发。    “……谁叫你要跌下来?这可是你自己来淌的浑水喔!不能怪别人……”    低沉的声音随窗外的风声消逝,仿佛不曾存在于宁静月夜过。    大骊首都永宁城,是大骊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此代规模最大的都市之一,在各代君主的建设之下,永宁城犹如一座既坚固又巨大的堡垒。    永宁城始建于新骊历太康元年六月,于隔年九月完成。最初定名“康与城”,到大骊第三任皇帝楚庆皇帝几位为了避讳才改称永宁城,而楚庆皇帝亦为了权能区分了两倍以上的修建和扩充,自此永宁城内的军政住商划分得一清二楚,奠立了永宁城的全年方位发展基础。    永宁城内除了有帝王后妃的宫城,有朝政机关所在的皇城,有庞大的商业区,还有九八七十二坊,全城规划整齐,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街为尽分作棋盘状,总面积八十六平方公里,四方各有皇帝钦命的重要武将镇守,为体恤武将们辛劳,皇帝更为他们大兴土木建筑官邸,其中以镇北的武王府最为雄伟。    “天人降世”一案过了三十余天,夜半永宁城中,镇东郡王府传来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咒骂声。    可恨!可恨!可恨!诅咒那只狐狸精被人追杀!    遥平郡主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咒骂,一边流汗,一边挥着绣鞋往地上的小纸人上头打去。    八百里快马请来京里最好的大夫,只为救一个其实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只是有点被水呛到的病患……简直是小题大作。    莫名其妙,一点预警都没有就准备起婚事更是叫她不服。    她爱了表哥这么多年,这么长的感情敌不过被表哥救起的一只“落水狗”?    可恨!可恨!可恨!诅咒那只狐狸精就算吃也不长肉!    她不相信表哥会这样对待她,她的表哥老是在她的眼前装酷男,她却知道表哥的心是挂在她身上的。    可是那只贼猫,竟然迷去表哥的神志,她绝对绝对不原谅那个臭家伙。    可恨!可恨!可恨!诅咒那只狐狸精被赶出王爷府!    真是气死人了!绣鞋一扔,遥平郡主磨着牙爬上床,在自己睡了十五年半的闺房里捶枕头、咬杯子,诅咒着那个目前躺在武王府、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被姑姑一天嘘寒问暖三回、并且将表哥的心全拉走的贱人。    要不是她那时被困在萧瑟居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早就央着爹爹请法师先开坛作法,看是何方妖孽作威作福。拿起桌上的烧鸭腿她努力地咬,直把鸭腿当那狐狸精。    可恨!可恨!可恨!她要诅咒那只狐狸精生不出儿子!    她已经被冷落三十几天了,在萧瑟居对她不闻不问她全忍着,快马加鞭地赶回京,这一路上他们只顾着那个家伙,她也念在对方是病人的份上就算了,现在回到京里,竟然连姑姑也一次都没上门来同她说说话。    明天表哥就要迎娶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为妻了,她恨得饭都只吃了半桶就吃不下了。    什么天仙下凡!?    那白着一张死人脸的家伙分明是狐狸精转世,可恨!可恨!可恨!    家里居然也为了那个死人头闹得扬扬沸沸、形声绘影的。取过玉碗装的鲜藕羹一口吞掉,简直气煞她了,连服侍他的小婢,也把那该杀千刀砍万剑的臭家伙死狐狸精挂在嘴边。    明明不就是个瘦到伤眼的丑八怪,到她们嘴里倒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死人了!    原本在萧瑟居她就想告状,却发现她半途才放飞的那只爹爹给她的爱鸽,听说从不迷路、一定会把信送达的小咕噜,并没有跟着她来,也不知道那只敢跟她作对的鸽子野到哪里去了,她问了萧瑟居所有人都没看到,等它飞回来非把它烤来吃不可!    回到京里几天,她仍然无计可施,只能眼看着表哥明天就要娶别人,爹爹不但怪他不把握机会,还上王爷府给表哥送贺礼。她气!她呕!她吐血!她要吃糯肠!    可惜咒骂连连的遥平郡主不知道,在她日思夜想的武王府中还有一个比她更气、更呕、更吐血的人在。    那位比郡主更气、更呕、更吐血的人,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卓文君,自从卓文君一时失脚落塘的那一刻起,卓文君的人生就变黑白的。    身份直接升到“神”级,名列“仙”班不说。    听说自己还是为了老王爷夫人的金口,舍去自己千万年的修行到世上来“救苦救难”!    更扯的是,大家说他还刻意丑化自己,让自己瘦到得以“女扮男装”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    哇哩咧--    什么“救苦救难”,以他的资质不要引起天下大乱就该谢天谢地了,还女扮男装,骗鬼啊!    卓文君自认他那天从屋顶上失足掉下来虽然狠狠地吓了一跳,可是掉进水里还会怎么样!?顶多喝口水就没事了。    想当年卓文君还在学校时,还是校泳队的大将,“高空跳水”对他来说已经是玩到不想玩的游戏。    可是,这家伙!就是这个坐在他眼前的家伙!    没错!就是这个笑得“一脸春天”的大混蛋,却在他游上水面时拼命踢他的脚、抱他的脖子、拉他的手,更让人咬牙的是……这混蛋居然小人到无法无天地打昏他,让他狠狠灌了一肚子水后才拖他上岸,并且还在接下来的几天点他的穴,让他有口不能言、有脚不能走、有冤不能喊。    任何一个有长脑袋的人都该为他流一把同情的眼泪!
第四章
    三十几天前,卓文君初初从溺水恶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高贵的宁神阁里全身被扒个精光,身上牢牢地被绳子给捆得死紧,硬是在酷暑里被塞在三层棉被里冒汗,喉咙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如此不人道的待遇让他热到几乎脱水却没人知道。    而这个“始作俑者”却在一旁,不顾他的死活,拿着从他身上摸出来的那张唯一的银票,塞给那个听说是名医的“钱鬼”,而卓文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黑到最高点的“奸情”发生,却连个老鼠冤都喊不出来。    有没有搞错啊!钱就算不是他的也轮不到这混蛋来花吧!    “是我点了你的哑穴,你的喉咙需要歇息……你好象在生气,为什么你要生气呢?你在怪我给大夫那么多钱吗?我知道你很勤俭,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气了喔!你要乖乖的,不然我怎么疼你呢?我是你的丈夫,你可要好好对我唷!我知道你想说话,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到我们大婚完成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是为了你的身子才不得不点你的睡穴,你好好休息喔!”让下人把大夫打发掉,广宣王爷俯下身对着卓文君的耳朵吐气如兰。    听到这番鬼话,卓文君气到发抖,要不是被点了穴,他一定破口大骂,这天杀的小人!卓文君从那一刻起,总算知道也见识到“小人”的样子。    看那个身为王爷的广宣先生就知道了,活脱脱就是“小人”这一词的最佳代言人。    等他第二次醒来,时间消失了二十五昼夜,大势已去,人事全非,乾坤大挪移,地点换成都城里的王爷府,他的身份从“扫花园的清洁工”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未婚妻”。    连颗安眠药也不用,二十五天就这么给卓文君昏昏沉沉地睡掉了。    短短二十五日,卓文君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京城里,还听说他五天后就要“嫁人”了,好不容易清醒的卓文君看似娇弱地躺在床上,瞪着身边那个一脸贱笑的家伙。    就是这家伙自己把谣言散得满天飞,就是这家伙把他的世界改成黑白的,他和他的“新仇旧恨”已经结到下一世纪,到本世纪末是不可能报得完的。    而现在,广宣居然有脸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强迫他,要他把桌边那一海碗乌七抹黑的汤喝完。    “我不喝!”卓文君也是有脾气的。    好不容易才能动手动脚和开口讲话,不趁机耍耍脾气怎么行,他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可以任人打发的东西。    “好嘛!你喝嘛!”广宣拦下那柔若无骨的“铁沙掌”,企图软言软语地安抚冒出烟来的卓文君。    “不要!”卓文君抽回手把嘴捂住。    “不喝哪有力气和我洞房呢?”广宣捉住那珠圆玉润的“无影脚”,脸不红气不喘地劝着。    “我就是不喝!什么洞房?洞你的大头鬼!”卓文君脸一撇严正地拒绝。    人都还没死就已经被人拜到天昏地暗去,全是拜眼前这位碎嘴的混蛋所赐。    “我救了你一命,你以身相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广宣抱住松松软软还绣着鸳鸯戏水的“唐门床上必备暗器”并且把“它”放回床头说。    “以身相许?你叫我以身相许?你要我怎么以身相许?许你个头!”卓文君小脸皱成一团。    “不要让我逼你。”广宣整整被力道稍嫌不足的“龟派气功”吹乱的长发后看着他。    “那你就先别逼我。”卓文君叫。    “你是我未过门的正妻,这已是事实,如果你不想自己下地跟我拜堂也没关系,反正有婢女撑着你。不过,我真的不想让你就这么睡过我们的婚礼,你还是喝了吧!”广宣很无所谓地挡住虚有其表的“绣花拳”陈诉事实。    广宣指指窗外,很明白地让卓文君知道隔墙有耳。    “我不要喝,我不要嫁人,我是……”叫得很大声的卓文君气得眼睛都快爆出来。    广宣神机妙算地以棉被塞了卓文君的嘴,很有效率地掩去事实真相。    “你是男是女是仙是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笑得很得意的广宣俯近卓文君的耳畔说。    瞪大眼的卓文君无计可施地咬着已起毛边的棉被,这变态!“你无所谓是你家的事,我很有所谓啊!我不要嫁给男人。”怒目传达出卓文君的满腔恨意。    “你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就算你跑到外头去,五天内武王府的卫兵还是会把你逮回来,把你五花大绑地照常拜堂,而且你如果硬是要大家知道你是……嗯!那你分明就是要跟我娘作对。你知道武王府不小,随便都有可能发生失踪案,等你被绞成花圃里的养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在救你,你还不懂吗?”广宣不当一回事地以极小的音量平淡恐吓。    卓文君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古人,救个大头鬼!    “你如果愿意乖乖地把药喝了,我就先疼疼你让你说话,怎么样?”广宣云淡风轻地说。    无计可施的卓文君想了两秒,士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若为了要说话而屈服会不会被笑……管他的,有些事不说会死。    卓文君认命地点点头,为了要跟这个混蛋沟通,他的牺牲可大了。    见人愿意听话喝药,广宣很干脆地把塞得紧紧的棉被从卓文君嘴里拿出来。    “你想怎么样?”卓文君瞪他,看广宣一脸狐相就知道他正在打歪主意。    “哦!我知道了,你很想要我亲亲你,所以才籍故要我喂你吃药,你不用解释,我了解的。”广宣朝他笑得一脸暧昧大声地说。    雕花木门外边传出此起彼落的几声轻笑,分明有一大票人在“听壁角”。    “谁……跟你发情?要发自己发去!不要脸!”压低了嗓子,卓文君差一点呛到,这话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天底下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吗?    “你还凶我……还没过门你就凶我,我只是好意劝你喝药啊!你能健康也就是我的幸福,你病了不就是在告诉别人我很不幸吗?我不要不幸啊!你都还没有过门怎么可以让我不幸?”广宣努力喊冤,马上表现出一副被人打过的小可怜样。    看到广宣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小媳妇,卓文君有一分钟长的时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睡坏了。    “你少装疯卖傻!”卓文君小声地骂道。    “你又骂我,我要去外头哭给大家看,你都不疼我,你好坏!”广宣作戏的功夫越来越好,还从怀里抽出手巾丢向卓文君,大声地移着椅子。    门外的人似乎大吃一惊,纷纷作鸟兽散去。    卓文君看他演得七分像还把外面的人赶走顿时哭笑不得,最后终于禁不住嗤笑出声。    “看!你开心了,我总算是让你开心了,笑起来真可爱,来嘛!乖乖把药喝完喔!”拉回椅子、捡回手巾,广宣把还冒着热气的药汤端过来。    “我不要喝!不要就是不要!”卓文君白着一张脸叫。    好笑归好笑,那一大海碗的药汤对他“吃不得苦”的嘴来说仍是很大的威胁。    “好嘛!我知道你真的很想要我用嘴喂你,可是我们还没成亲啊!不能逾矩的,不然……我偷偷亲亲你好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广宣作势低头就要亲过来。    “啊啊--别别别!我喝就是了,你别把你的大脸逼过来……唔……好苦,苦死人了。”卓文君把汤药夺过来避到床角一口把他喝光光。    卓文君开始怀疑汤药里面被加了多少分量的黄莲和马胡,能苦得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还直想呕出来,这肯定是广宣特地弄来整他的。    “嗳!你真是的……喏!这是景泌斋的蜜糖饴,你先含着,一下子就不苦了。”广宣笑着递过手巾和蜜糖饴。    “好甜!”嘴巴里被糖饴的蜂蜜味充斥着,皱着眉的卓文君微微地笑着,他打骨子里喜欢甜食是戒不掉的习惯。    喜欢吃甜的又不是罪,可是却会成为一记要不得的弱点,看来……广宣一定是把有关他的小弱点都收藏起来了吧!    “就当是帮帮我,心甘情愿地嫁我吧!”打铁趁热,广宣自然不会放过卓文君心情变好的时候。    “你可以找别人帮忙啊!又不是非我不可。”卓文君含着糖,说起话来模模糊糊的。    真要说起来,卓文君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没有过去、没有背景、没有亲人,更别说他是男的,就算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论起门当户对的观念,他有哪一点配得上高高在上的贵族?    广宣一定是一时迷了神智,身为王爷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指名要一个无名小卒肯定是在寻他开心啊!    卓文君皱起小嘴,他是个人,又不是小狗、小猫,哪能随便让人玩?    “你难道忍心看我被晓菁欺负吗?”广宣动之以情。    “你可以找其他的女人,天下美女多得是,她一定会自讨没趣的。”卓文君动著舌头玩起嘴巴里的糖,脸颊可爱地鼓起一边。    卓文君一想到那个肥得不成样的郡主就全身痒起来,如果他是广宣他也不会想娶她,可是那位郡主是广宣的问题,广宣要娶不娶是广宣的自由,顶多万一广宣娶了她,说不定会在新婚当天出人命罢了,与他何干?    “可是我娘的意思是你和晓菁,我必须两个选一个。奸嘛!你想想当我妻子就是王爷府的王爷夫人,要吃什么穿什么都有人服侍,还不用出门辛苦工作就有零用钱花,如何?”广宣开始利诱。    这招不成就得随风转舵,广宣自认没道理栽在卓文君手上,说到诡计,在这世上他若论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不用工作就有零用钱花?”卓文君眼睛放出万丈光芒。    啊啊!有这种好康的事!?骗人的吧!    “恩!而且也不需很早起来。”广宣差一点因为卓文君的表情笑出声。    卓文君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而阅人无数的总管爷爷早就摸清这个人,关于卓文君的小事,广宣早就从萧瑟居总管那里得知得清清楚楚。    姜太公钓鱼嘛!愿者上钩。    瞧!这不就动心了吗?    “不用很早起床?”卓文君偏头问著。    能睡到自然醒的生活朝他招着手,要吗?不要吗?    “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会纵容你……”就算你想清醒也不能,广宣把句尾补充在心底。    “你会纵容我?你不会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你不会强迫我?”卓文君的大眼绽出水灵灵的亮光。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    “基本上,只要不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别人,你爱怎样就怎样。”广宣很实在地说。    反正只能乖乖待在府里,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恩!……听起来不错……再给我一颗糖我就答应你。”卓文君有冒险犯难的精神。    “这下你可高兴了,瞧你的酒窝,真是可爱。”收过碗放桌上,再递给他一颗糖,广宣直勾勾地盯著他的五官看。    被盯著半晌,浑身冒起不自在的感觉卓文君不安起来。    “看什么!你这家伙!”他不自觉又拧起拳头打算让广宣好看。    “我要好好看看你清醒的可爱模样啊!你睡著的样子我看多了,已经一点乐趣都没有。”广宣抬起手往他身上准确地下指。    “咦?”卓文君有被害的感觉。    “不用咦了,睡吧!我会让你在正确的时辰醒来。”广宣扶住一脸忿忿不平的卓文君。    “你!说好不会再强逼我……”瞪大的双眼起了迷雾,恨恨的目光失去焦距。    话还没说完,卓文君又闭起眼睛歪七扭八地倒在刚刚被拿来当暗器的枕上。    “不强逼你睡你还会安分吗?别说笑了。”把嘻皮笑脸的面具收好,广宣回复一脸的正经八百。    将卓文君摆正,盖好被子,广宣抚了抚卓文君柔细浓黑的发丝,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主子!”房门外传来一道极恭敬的声音。    “进来。”广宣把那人招进来,“一路辛苦。”    “属下不辛苦,谢主子关心。”黑衣、黑裤、还用黑布巾将头脸蒙得只剩一双眼睛的矮小男人走进来,身上还很奇怪地背著一根约有他一半身高、用布巾捆得死紧的竹竿状东西。    “查到什么?”广宣把玩著一只桌上的白玉杯。    “三个月前上书狄族叛国而且暗中灭了狄族的七王爷招来了不少死士,连百毒门的药师都重金请来。”黑衣人回答。    “是吗?最近都城里传著月修罗曾到七叔府上大闹而被他派人追杀,结果却不了了之。”广宣眼中闪过一丝快得捕捉不及的光芒。    “江湖上尽传月修罗狄错月在清岭一战已死,属下到王府猎场的清岭密林查探只见焦尸十七具,都是死于刀伤,招招尽在要害。在七王爷的探子还没找上密林前,属下取得这个,这是月修罗从不离身的狼刀。”黑衣男人抖开布巾递上闪著金属特有阴冷光芒的巨阙剑狼刀置放桌上。    “是把好剑,还发现什么?”广宣端详了一下巨剑问。    “什么都没有,月修罗另一把随身之物狐牙刀不见踪影,属下以为就算遗落也应该会在附近,可是属下并没有找到。”黑衣人回答。    广宣沉吟一下,脑子里有太多线索,却不明所以地凑不在一起。    “黑衣,你看看床上躺的那个人是谁。”广宣说。    走近床边,黑衣人看了一会儿,揉揉眼睛再努力地看了一次。    “是容华妃?”黑衣吓了一跳,自家王子床上出现皇上最心爱的已故妃子,怎么想怎么恐怖。    被赐名容华的狄贵圮是以制兵器闻名的狄族所献出的美人,黑衣记得很小的时候随师尊到狄族求铸兵器时曾见过末入宫廷的狄美人,小小黑衣当场被迷得不知东西南北。    “是吗,你也这么认为?”广宣也看著床上闭著眼的美人。    果然不是他眼花,虽然容华圮的容貌他只在幼年入宫向皇太后请安时见过一次,而后听闻容华圮在临产时却香消玉殒于不知名的毒,皇上失去至爱与第一位皇子,大恸之余严禁所有人提起容华圮,但是她的容貌与温柔依然让广宣至今难忘。第一次见到卓文君他就有见到容华圮鬼魂的感觉,当下广宣就决定要了卓文君,好不容易因娘亲的失口让他得到契机,就算卓文君是男的他也不打算放人。    “乍看很像,但以他的年纪来看,不是容华圮。然而,倘若不是容华妃的血脉,不可能如此神似,身上并没有杀气和煞气,甚至感觉不到有武功,是平凡人。”黑衣转身回答。    “制兵器闻名的狄族……黑衣,狄错月有没有可能是狄族人?”广宣皱起眉将玉杯放下,心里对自己荒唐的念头有点想笑。    可能是因为同是姓狄,狄错月不曾以真实面貌示人,所以曾有月修罗是狄族遗孤的消息,可是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是有此一说……如今狄族尽灭,要知道真相,很难。主子是怀疑狄错月是狄族人而且是为狄族之仇才上七王爷府吗?”黑衣问。    “猜猜罢了,你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广宣笑笑。    “主子,最近七王爷的举措有点可疑,他派了不少高手到清岭密林找东西,属下与他们交过手,个个不弱。”黑衣说。    “找什么?有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广宣十分想不透。    “王子,需要属下再查查吗?”黑衣问。    “暂且不需要,明天我大婚,七叔会来。”广宣露出微笑。    “恭喜主子,不知夫人是……”黑衣语气中带著笑意。    “就是他。”广宣指指躺在床上的卓文君。    “人美,性情难测。”黑衣语带保留地说。    “他引起我的兴趣,自从下山后我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么刺激的事了,有空也帮我查查他的来历。”广宣走到床边摸摸卓文君的脸笑了。    “是,属下祝福主子。”黑衣人释怀道。    “你休息去吧!记得留下来暍杯喜酒。”广宣转头对他说。    “谨遵王命。”黑衣躬身,转身开门往外跃去。    隔天,天还没亮,外头星光还在闪烁,明月也还放著柔和月华,广宣摸进来一边偷亲卓文君、一边为他解穴。    顺便趁卓文君仍然神志不清,偷偷将他的衣服全数换成女人的,从贴身亵衣到外袍,一件都不漏。    想当然尔,卓文君那副看似柔若无骨,一摸就知道有练过的洁白身躯也被广宣从头到脚给摸了遍,如果时间再多一点,难保卓文君未到洞房花烛夜就已被广宣啃食殆尽,不过,横竖被吸引得无力自拔的广宣也在卓文君身上留下几朵印记聊胜于无。    先收订金,其他的就等晚上再说。    最后,广宣还特地又灌了卓文君一碗苦药,哄哄皱著小脸的卓文君,在卓文君的菱唇上亲密地夺去一吻然后飞速地溜走。    广宣走没半晌,半睡半醒的卓文君还含著一颗糖,怀著一股浓浓的、快要“煞”死人的起床气,正考虑著自己到底是要起床踹死广宣还是继续睡。    一大群自动闯进来的女人就在一阵劈哩啪啦声中将卓文君“铲”起来梳妆打扮,丝毫都没有留时间让卓文君思考。    她们吵著、喊著,用力拿红绳拔著卓文君脸上的细小汗毛,拉扯著他的头发,努力地摆弄他的姿势。    张著布满血丝的大眼,恶狠狠地瞪著大圆铜镜中雾蒙蒙的人影,要不是卓文君死也不脱之前被广宣半骗半强迫穿上的肚兜和亵裤,坚持直接就这样穿上绣著五色彩凤的霞披缎裙,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们八成连手毛脚毛都为他拔个一干二净,并且用小布巾包一包拿回家当纪念品。    原来女人出嫁这么辛苦啊!    被整得很惨的卓文君现在才明白,当女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脸上被涂了厚厚的白粉和艳红的胭脂,卓文君瞟了一眼自己的脸。    唇点得过朱,眉画得太黛,简直……好……恐怖,希望广宣掀开桌上那块叫“盖头”的红布巾时不要被他吓死,否则“自作虐不可活”这句话就会有活生生、血淋淋的“证人”。    卓文君已经在梦里想过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时代,要他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太难了,虽然演练了一堆活下去的办法,可是到最后通常都成了恶梦。    第一,自从他的银票被“捐”给“钱鬼大夫”当“堵嘴费”,剩下的碎银和金叶子又被广宣以“用不著”为由“直接无条件充公”之后,他穷得一清二白。穷……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太穷……真的会死人,说不定会穷到被鬼抓去,那就太惨了。    而且,王爷府庭院深深深似海,大门都还不知在何处,他在萧瑟居借针线缝在厚重衣物夹层的短刀和玉佩根本没得当,要当也要看当铺敢不敢收,这年头开当铺的多半不想惹事,偏偏狄错月不是大侠类就是煞星类,把狄错月的东西拿去当……恐怕他会变成超倒楣的池鱼。    再想想,就算想要从商也需要资金,要卖小吃也要会煮,卓文君深知自己的能力,监于不杀生也不害人的份上,这一种行业是没办法了。    第二,学有专攻的电脑程式研发在此时此地根本无用武之地,看帐房大叔把算盘拨得啪啦响,他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算盘咧!自从小学时代还摸过几回后就再也不清楚算盘的长相,数理再精通遇上这等装备也是无济于事。    自己对算盘一窍不通,文言文没多好,诗词歌赋半点不成,以一个理科出身的男人而言卓文君算是很正常的,可是,对不起,人家大骊朝举国上下没有人像他异类成这样。    卓文君比起那些虽然同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可以进京赶考的读书人还惨,大字认得……却不明白整句的意思,写字虽行……一提起毛笔却是不能掌控方向和力道,鬼画符长啥样看卓文君的墨宝就知道了。    想要开班授课……别闹了!他的高等学识顶多骗骗七岁以下的小孩子。    如果卓大学者真的对一群古人讲授“牛顿的万有引力”或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甚至是“电脑程式行列与运作”,可能第二天不是被当成疯子,就是被抓去,以“妖言惑众”之罪游街后斩首于菜市场外。    第三,卓文君没有其他专长,虽然知道这个身体的“前”主人是个蛮有名气的大侠或是杀手,但是他既怕痛又怕死,目前以他三脚猫的功力,杀过的都是弱小可怜的可食性动物,人这种生物还没有任何一个是断送在他手里的。    因此,他恐怕跟杀手这一行无缘,顶多只能舞弄著「秋风扫落叶”来扫扫地或是耍著「自创混合式擒拿手”捕捕鸽子、抓抓兔子来稿赏自己的胃。    最后,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卓文君深深地明了自己吃不了苦,绝对不可能去挑砖、砍柴或是种地,当乞丐他也拉不下脸,当和尚他又受不了吃素和念经,当道士他又觉得长时间打坐很辛苦,当人家奴仆总是没有自由可言,他得工作多久才有自己的房子、车子?    最下下策,也是他唯一能享受“高福利高收入又生活品质优沃”的工作,就是答应广宣大少爷的诡计,当他的妻子,来一场诡异到极点的角色扮演游戏。    有一点像在当人家情妇的角色……电视、电影里美到出水、阴险狡猾的情妇,卓文君看了一眼镜里陌生的自己……算了!    “新娘子好美喔!只可惜单薄了点。”帮卓文君系上锦带的大婶嚷著。    美?这算美?卓文君觉得自己恐怖得要命,恐怖片中的花子娃娃都比他可爱百倍。    “对啊!真想不到打扮起来会如此美丽,王爷真好运能娶到这么有福气的夫人。”为他把头发梳成多角型的小女生说。    被扯得咬牙的卓文君很想尖叫,他有福气?见鬼咧!他要是有福气就不会落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的处境。    迎亲仪式多如牛毛,新手下海总是会犯些小错。    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卓文君只是在过火盆的时候因为踢翻火盆,害得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的喜娘被火烧到。    和广宣拜堂时因为看不见,所以莫名其妙地跌了好几次,甚至在夫妻交拜时撞得广宣头晕了一下。    在送入洞房时因为被广宣的数位好友偷摸了一下小手,心生不爽之下狠狠地踹了对方十几脚,叫他们永生不忘新任王爷夫人的小履,吓得其他人连滚带爬的逃出新房,大大地为他宣传一番让所有人知道广宣娶进一位可能会“殴夫”的娘子。    除了前列这些偶发小事件之外,都很顺利。
第五章
    华灯初上,前厅仍然热闹非凡,吵嚷声连新房的院落都还听得见。    被众人遗弃在新房里的卓文君起初的确是乖乖地坐在床边,时间凝固似地缓慢,卓文君努力地等待著……直到他的肚子发出哀鸣阵阵。    毕竟从早上到晚上只被灌了一碗公的药、吞了一颗糖外什么都没吃,饿得发慌的肚子“叫”得算是已经“很客气”了,等了两秒钟,卓文君眨了两下眼睛,决定自力救济。    目前他很饿,脑里除了进食还是进食,其他事都闪一边去。    很快的,桌上的食物很有效地化为卓文君的力气,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吃到这种道地中国美味,顿时觉得嫁人其实也不错。    卓文君酒足饭饱之余,用力地打了一声响亮的饱嗝。    饱嗝音量极大,卓文君自己无所觉,可是对趴在窗口、瞪大双眼、张著小嘴久久没合上,既矮小又瘦弱的凌方小弟弟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    看她吃的样子,凌方摸摸自己肋骨多多的肚子,他也好饿喔!    但是,饿归饿,她……她她她……看起来……好恐怖!    倒竖的眉、血盆似的大口和一张白兮兮的死人脸,还有粗鲁的动作,坐的时候还不合脚,抓起烧鸡就掹啃……    奶娘怎么说她很有气质,又是天仙,当他的娘是他的运气,叫他要乖要听话新娘娘才会疼他?    虽然,    “她”看起来是比私下威胁他若不乖乖听话就要把他“毒死埋在后院当花肥”的晓菁表姨和善,可是……这和奶娘说的差太远了,凌方小小的心里怀疑……这位新娘娘真的会疼他吗!?    “你在这里喂蚊子吗?”卓文君小声地问。    酒足饭饱,总算有力气看看自己未来的居住环境,才一抬眼卓文君就发现窗口趴了个失神的小孩。    叫了半天没反应,卓文君只好十分好心地也跟著搬来椅子,坐在椅子上趴在窗口与那个小脸有点脏脏的孩子对视。    “吓!”凌方一声惊叫。    好大的脸!糟!被发现了!    凌方踢翻脚下的小板凳往俊一栽,要掉下去了!    “你没事吧!”快手快脚的卓文君抓住失足的凌方,没费多大力量直接捉进房理。    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凌方惊魂未定地挥舞若小小手栅小小脚,像是在空中划水。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第一次被人捉著的凌方小声地喊起救命。    “你是谁?”卓文君提着小孩面对面问。    “鬼啊~~”被近距离恐怖大白脸吓个正着的凌方尖叫。    “什么鬼?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被吓一跳的卓文君抓着凌方在屋里跳来跳去。    这屋子闹鬼?怎么没人跟他说?    “什么在哪里?你就是鬼啊!”凌方晕着头叫。    头一次被当成东西甩来甩去的凌方从没那么委屈,那些大人虽然对他没有那么好,但是还不至于把他抓起来乱甩。    “我才不是,这是妆,洗掉就不恐怖了,诺!你看。”跑到房里水盆边拿湿布将脸上的妆抹掉,卓文君说。    就说这妆会吓到人吧!可惜不是吓到广宣。    “咦……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凌方的注意力被吸走。    多神奇,湿布抹一抹就变成好看的人,那盆水和其他的水一定产一样。    “你是谁啊?”卓文君拿了原本盖他头上的红巾过来。    “我是凌方啊!”小小凌方把双手放在水里猛搓。    “凌方?不认识,你也是来闹洞腰的吗?”看着小凌方伸手玩起水盆中的水,卓文君奇怪地问。    “我才不是。”凌方好奇地一再把小掌探入水中。    没有变美啊!    怎么没有用啊?    话一说完,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尴尬地冒出来,卓文君笑了,这个孩子有点意思,拉起凌方的小手用红巾擦干。    “你很饿?肚子叫那么大声。来坐下,会用筷子吧?或是你要用汤匙,还是你要我喂你?”卓文君拎起凌方走到桌边坐,递了干净的小碗和筷子、汤匙。    “我可以吃吗?”凌方受宠若惊地问。    “你不是饿吗?你在等我喂你吗?”怎么?这些饭菜是小孩子不能吃的吗?    酒不能暍卓文君知道,可是这些好吃的菜里面没有酒味,小孩子应该可以吃吧!    “我会自己吃。”凌方有模有样地自己动手。    哇!好好吃,凌方心里好感动,这比他吃过的任何一餐都好吃。    “会自己吃就好,看你小不隆咚一丁点儿,居然会自己拿筷子真厉害。”卓文君看凌方吃得很开心,他也觉得很快乐。    “我已经五岁了。”凌方伸筷挟起红烧肉。    “五岁?你看起来只像三岁,你娘没让你吃饭啊?”卓文君拿桌上的小布巾擦了一下凌方沾上油渍的小嘴。    “没人管我吃不吃饭,我娘死了,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凌方答得很快,继续朝蜜汁脆皮鸳鸯烧进攻。    “噢!对不起!”他踩到别人的伤口了,卓文君很有礼地道歉。    “对不起?你好奇怪,干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凌方搁下筷子,用汤匙舀起浑圆饱满的四喜丸子。    娘又不是眼前这位美美的新娘娘害死的,说对不起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我说错话啦!说错话不是要说对不起吗?”卓文君帮他把装四喜丸子的盘子略倾。    “可是大人们都不会说啊!只有你对我说过对不起。”凌方回答。    “哦!是吗?那你爹呢?”卓文君好奇地问。    这孩子一定是武王府仆人的小孩吧!    凌方穿的衣服不算新,身上没有任何饰带,连头发都只是随便扎起,看起来不太像主人阶层的孩子。    “我爹?他……很忙不管我的。”凌方口齿不清地说,他一年跟爹说的话一只手就数完了,而且爹不喜欢说话,每次看到他都皱眉头,很凶的样子。    “忙什么?忙到没空管你有没有吃饭?他没有好好照顾你吗?”卓文君百年常常出现的好奇心彻底倾巢而出。    “我爹没空和我说话,而且我身份不够好,不能随便跟爹说话。”凌方扒扒饭说。    什么是好好照顾?是和小米一样可以常常被小米的爹抱著吗?凌方想了又想,不行,他还是不太懂。    “啊?那你……谁在照顾你?”卓文君发现武王府中出现被遗弃的小孩。    秘辛啊!    这要是报出去,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什么家扶中心或是义工之类的赶来救人,好可怜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有秦姊姊、萧哥哥、王叔叔还有奶娘啊!不过他们都很忙,奶娘说小孩子不要大黏人,只要乖乖的就好了。没关系,我都很乖。”凌方无所谓地说。    “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这么说的?就算是单亲家庭也要给小孩子很好的照顾啊!”卓文君差一点就拍桌骂人。    凌方这么可爱还不疼,王府里的这些人,特别是凌方的亲人都是傻子吗?    “我听不懂!”凌方不明白为什么新娘娘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嗳!凌方,我来照顾你好不好?你让我管好不好?”卓文君决定做善事。    反正广宣那家伙答应他可以在王府里当一尾米虫,那他把当米虫的时间拿来照顾另一条小小、软软、可爱可爱的米虫,广宣应该不会有意见。    就算广宣敢有意见,卓文君也会想办法让广宣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你……要照顾我?”筷子上的五色白菜卷掉进碗里,凌方被吓到。    “对啊!因为你小小的很可爱,我在这里又没有亲人,怎么样!你让我管,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卓文君摆出最可爱的迷人笑脸。    凌方心里挣扎了好半晌,他决定要问清楚。    奶娘说,不是每个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好人,通常坏人都会说好听的话。    “你真是奇怪的人,你是不是跟晓菁表姨一样想先骗骗我,然后再毒死我埋在后花园当堆肥?”凌方狐疑地问。    “什么?她要把你毒死然后埋在后花园当堆肥?”卓文君吃了一惊。    虐待!?谋杀!?那个古怪又自恋的郡主居然想把魔爪伸进王府!?    又一件秘辛啊!    “晓菁表姨啊!你不认识喔?她很恐怖喔!在我爹和我奶奶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别人面前又是一个样子,她说如果我不乖乖听她的话,她当我娘后我就有苦头吃了,奶妈说叫我离她远一点。”凌方老实地回答。    “没错!没错!这种人的确要离她远一点。”卓文君冷汗冒了一背,真恐怖,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敢下手,这世上是没有王法的吗?    “那你也会这样吗?”凌方迟疑地问。    “我?怎么会?我很喜欢小孩子的。”卓文君道。    凌方还没有大到可以把话和心事藏起来,纯真可爱略带一点迷惑的样子让他心折。    “可是奶娘都说我很坏,如果……如果我很乖很乖,都不吵、不闹、不跑来跑去,乖乖待在房里,你会疼我吗?”希望的小火焰点燃在凌方的眼中。    哪有小孩子都不吵、不闹、不跑来跑去?会乖乖待在房里的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只要当小孩子就好了。”卓文君说。    “那……那我当小孩子你会疼我吗?”凌方想寻得一个保证。    “当然疼,为什么不疼?我说啦!我想照顾你,你要让我照顾吗?你让我疼你好吗?”被伤害过的小孩子多多少少会存有防心,卓文君很有耐心地再说一次。    “……好!”小小声的回答传自碗里,凌方不好意思地说。    “太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卓文君的小孩,你该叫我……”卓文君开始想起称谓问题,他是男的,但是他目前的身份是王府的王爷夫人,要叫“干爹”或是“干娘”?    “娘娘!”凌方打断卓文君的深思。    “啊!?你叫我娘娘?你不可以叫我娘娘啦!”卓文军摇头,他又没嫁给凌方的爹,这样传出去会很难听的,好像他才“嫁”进来就和下人有染一样。    “为什么?你不是要我当你的小孩吗?为什么不可以叫你娘娘?你是不是反悔了?我就知道,大人都是这样的,说的话不可以相信。”鼓起下圆润、瘦巴巴的双颊,凌方气嘟嘟的,他又被骗了。    “哎呀!不是啦!算了,让你叫我娘娘我也不会怎么样,你就这样叫吧!”等一下再跟广宣解释一下就好了,卓文君想,凌方比较要紧。    “真的?你不是在骗我?”凌方慎重地问。    “当然不会骗你。”卓文君说。    “我……没有被娘抱过,你可以抱抱我吗?”自从他会走路就没有人抱过他。    “好啊!过来……你好轻喔!都没吃饭。”卓文君轻松地一抓就把小小的凌方揣进怀里。    东闻闻西赠赠,凌方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好好喔!    他被娘娘抱得紧紧的,好温暖……温暖得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娘娘,我想哭了。”凌方小小声地在卓文君的耳边说。    “想哭就让你哭一下,不要哭太久喔!眼睛会坏掉。”卓文君把凌方抱紧拍拍瘦弱的脊骨。    本日最忙的新郎官广宣一进新房看到的就是这画面,他的新娘早就把红巾掀了、珠花拆了,桌上杯盘狼藉就算了,连交杯酒都不知到哪里去,更夸张的是那个已经把妆卸掉的卓文君怀里还抱著一个小小的、正在哭的小孩。    真是霹雳的洞房花烛夜,一身红蟒袍的广宣真不知道自己该哭好还是该笑好,他早该想到卓文君有多么与众不同。    “你回来啦!”卓文君随口丢了个问候给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的广宣。    “恩!让你久等了。”广宣走向他们。    “喂!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家谁的孩子?明天你去告诉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声,凌方现在归我管,那个杀千刀混蛋,他如果不要凌方就应一声,我随时可以把凌方买断。”卓文君很“老大”地说。    “凌方?不负责任的男人?买断?”广宣挑了一下眉。    广宣现在才看清楚,原来把头埋在卓文君肩窝哭得像小狗哀号的孩子似乎是很久不见的小凌方,奶娘没把他看著吗?这绝对是怠工。    “怎么?连这种小忙你都不肯帮喔!”卓文君拍抚著不知为何发起抖来的小凌方,直视广宣写著无奈的双眼。    凌方颤著把头埋得更深,心里不明白娘娘怎么可以对爹说这种大不敬的话。    “凌方,把头抬起来。”广宣的王爷架子练了这么多年,并不是用混的。    小凌方慢慢地把哭得楚楚寸怜的脸抬起来,第一次遇上这情形,他吓坏了。    “喂喂喂!他现在归我管,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凌方不怕喔!我保护你。”卓文君伸腿踢广宣一脚。    “你踢我!?”广宣因为小腿上突生的痛吓了一跳。    因为权势、地位,长这么大广宣还没被任何人踢过,何况他从没想过卓文君会举脚踢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当然中镖。    “踢你又怎么样?你对我的儿子不客气也就是摆明了对我不客气,既然你都对我不客气了,我干什么对你客气?我抱著凌方双手没空,我又不想用嘴咬你或是用头撞你,当然只好踢你啦!”卓文君一边瞪他,一边安抚明显就是被广宣吓得半死的凌方。    广宣这家伙,搞什么装出吃人的脸?吓一个不到小学年纪的小朋友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是想把人吓死就不用帮忙了?    “你……”广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干嘛?你打算对我发脾气?你又想点倒我?你点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你除了会这一招还会怎么样?”卓文君挑衅地说。    别太小看他,想当年他卓文君跟教授拍桌子的时候还吓坏一大挂人,若非他秉持“好汉不提当年勇”“人要懂得谦虚”的处世原则,哪还会让广宣这样一点就倒?早就对他使出唇枪舌弹,轰得他改名换姓了。    “我又还没有出手。”广宣看著仿佛发出圣洁光芒的卓文君。    “你帮不帮我一句话,你若不帮我横竖我就自己来,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哪有生了不喜欢就不要、不管的道理?叫那不负责任的男人给我站出来,我就不信靠我的本事教育不了他。”卓文君安抚起抖得更厉害的凌方。    “凌方以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这么骂他爹不好吧!”广宣语带保留地说。    善良是好事,不过,捞过界就不是多好了,听到卓文君这么一说,广宣的良心虽然被击中,但是心里也冒出反抗意味。    “不是我的孩子我就不能说吗?他是无辜的!”卓文君大声地回嘴。    这时代八成没有家暴法之类的保护令,小孩子被恶意忽视还当正常咧!    不成!不成!既然让他卓文君看到了,这事他非插手不可。    “话也不是这么说。”广宣觉得头有点痛。    “不然还能怎么说?”卓文君回头看著一脸为难的广宣问。    “孩子当然不是小猫、小狗,只是……来的……时机和计画中的不同,所以才会被忽略。”广宣避重就轻。    凌方的出生著实是让他大吃一惊没错,当时还是热血青少年的广宣也没想到孩子会那么容易就有啊!    “是男人就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不想要孩子还敢做那种事,敢做不敢当就是不负责任,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不可以骂啊?”卓文君气道。    生都生了还可以说什么计画不计画吗?既然生都生了为什么不好好爱、不好好疼?孩子不是应该被捧在掌心当宝贝的吗?如果不想生那就别逞一时之快不就得了!?既然敢玩就要担负起后果,人家别的情场浪子玩了几年都没事,偏偏凌方他爹一玩就把“人命”玩出来,还能怪别人吗?    “我哪有不负责任!我只是……只是……”千言万语涌到舌尖却出不来,广宣知道自己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失职父亲。    卓文君愣在一旁,凌方……凌方是广宣的“儿子”?    “你就是那个杀……混……男人?”卓文君听到自己的嘴特意“克制”了好几次才冒出这句话。    “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我确实是个该杀千刀的混蛋。”广宣坦诚自己的错。    “你……你是凌方的父亲!?”卓文君觉得自己又被雷打著了。    怎么那么刚好?    广宣不是王爷府里权力第一大的“头头”吗?    凌方怎么会这么不受重视?    一堆“为什么”泉涌般倾巢而出,塞满了卓文君不算大的脑袋。    “我是。”广宣说。    广宣不是不知道凌方过得不好,只是他那时才学成下山所有事都刚起步,为了照顾他的起居身为王爷的爹特别拨了个乖巧的侍寝给他,没想到才短短一年就有孩子,而且凌方一出生不到两天,生下凌方的侍寝玲娘就莫名其妙死了,玲娘死后武王府里就传著凌方“克母”什么的谣言。    总归是一夜夫妻嘛!虽然他没爱过玲娘,但总是跟自己有过亲密,小小一个新生克母的娃儿他根本不知从何照顾起,只好让母亲随便找个奶娘看著。    顶多听听别人说凌方被府里的孩子欺负什么的,觉得孩子之间的打闹,听过就算了,被卓文君一骂他才醒悟自己已经离“父亲”这个名称有多远。    “你真是太可恶了。”卓文君冷冷地冒出这句话。    不把亲生的孩子当自家人看,差劲!    拍著凌方的背,卓文君大步一跨往外头走去。    “你要去哪?今晚是我们……”广宣拉住卓文君的衣袖。    “放手,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弃孩子于不顾的人,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补偿凌方。今晚是什么?洞房花烛夜?对不起!本人有孩子要顾恕不奉陪,请你随便找根柱产磨磨代替!祝你新婚夜愉快!”卓文君瞪了他一眼,大袖一甩扭头出房门。    辛辣的话语化成利箭,箭箭都穿透广宣的心,在卓文君的心里他排在自己“很久不见”的儿子后面,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不小的打击。虽然他是可以用蛮力让卓文君回头,但是,心不在又有什么用?    再者,虽说广宣不算是玩遍花丛的猎芳手,但是身为名门公子,他的行情也算得上是能让姑娘家揣在心上的入幕之宾对象,太多女孩还巴不得变身成虎狼似地自费贴上来,现在他在新婚之夜被他自己娶进门的、身份不明不白的“男妻”抛弃在洞房里,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事情闹大了绝对没好处。    月色照不著的暗影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嗤笑。    “笑什么?出来!””广宣冷哼。    “笑师兄吃鳖啊!真是个辣人儿,师兄,你的福气比别人多呢!”树影间闪出一个黑衫少年,摇著黑色羽扇露出一口白牙。    还“找根柱子磨磨,祝你新婚夜愉快”咧!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说这种话,真是勇气可嘉!    “是你!消息呢?”广宣还没想到把闷气出在哪,就有替死鬼出来抢著要当出气桶,很好。    “三句话不离工作,师兄啊!我就是来告诉你,你娶的对象没有过去,简直像……凭空出现。”翩翩少年舞起手中的黑羽扇说。    广宣迟疑了半晌,“真的?”难道这事会和他想的一样?    “师兄难道信不过我吗?我已经查过了,虽说你那位辣人儿的身形看起来像是挺像的,但是那个性子差了不只八千里,而且看情况他一点武功都没有,狄错月要是失了武功,这事不可能没人知道。事实是,在清岭一战,死者名单里有他的名,假设狄错月诈死逃出生天,要装成你那位的样子……除非是戴着假脸皮的人或是失忆才有可能,所以我想你那位应该不可能是狄错月。”少年微微一笑说。    上官仕可是打听消息的高手,江湖上没有他探不到的,小到路边乞丐今天早上吃进多少剩饭,大到在关外的高昌又起什么挑衅,他都一清二楚。    “他的脸就长得那样,我检查过了,身上并没有任何一处作假。”广宣拧眉。    “难道师兄那么怀疑他真的是狄错月本人?武功被废的狄错月是失忆或是精神错乱?”少年问。    一个人能“伪装”到什么地步?    明明应该身手了得,却笨拙得连拿个缠在屋顶的纸鸢都会失足跌到鱼塘里?    身为剑手却没有表情地把端来的汤药全喝光,连自己喝下的药是补品或是毒都没反应?    应对进退全然失了样,面对杀光自己亲人的死对头骊七王爷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在拜天地时不知距离地跟他撞个正着?    “失忆或是精神错乱?我倒认为他只是一个身型长得像狄错月的人,而不是狄错月,纵使我们都没见过狄错月的样子。”广宣说。    “师兄是指每个人在世上至少都会有另一个人与其长得分毫不差的传言吗?可是话说回来,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太巧了。”挥着羽扇的上官仕说。    “姑且搁下这事,我要你查的另一件事呢?”广宣眉间皱出悬针纹。    “……另一件,因为师兄给的画像,我派人到当地查看,狄族确实因被栽了叛国罪还未及送审就被七王爷派人下手灭得一个都没剩,容华妃的亲眷也已经全都不在了,所以没人知道到底狄错月是不是狄族死里逃生的遗孤,姓狄的人不一定代表他是狄族人,就算他是狄族人也不一定与容华妃有关,如果他确实是狄族人也是容华妃的遗孤……那么师兄你可要谨慎,狄错月身份不只是有名的剑客还是当今的太子,这事爆出来可会动摇国本的。”上官仕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再查清楚,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广宣淡淡地下令,挥手让师弟无声地离开。    广宣皱起眉望了望天上的月,这事他一定药查个水落石出,因为,世上是不可能会有天降飞仙化人身这回事,话是他说出来骗人的,没道理连自己都骗进去,何况,就算卓文君跟狄错月没关系,那张与容华妃相似的脸……卓文君到底是谁?    洞房没“洞”着,人生就会变“黑白”的吗?    下完命令的广宣半声不吭地收拾起新房里的残局,先不管他和卓文君之间如何,总不能让外人闲话卓文君如何。    放在妆台上的白绫又细又滑,可是,对他和卓文君来说这块布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卓文君是个男的,如果他身上能流出“处子的证明”那也太吓人了。    然而,广宣又不能不“处理处理”它,要是他不管这东西,留到明天大家就走着瞧!中土传来的规矩不可废,然而,广宣自有一番应变计划。    趁外头没人,广宣灭了房里的烛火往厨房方向快速行动。    当卓文君的丈夫真要命,新婚之夜不但要“孤枕独眠”还得为了面子去捉鸡放血,唉!    从花园捡到的小石头一弹,鸡笼里的某只鸡应声倒地,广宣迅速地把昏迷不醒的鸡捉出来到树影下并将那块白绫拿出来,拔片叶子朝鸡翅划去,红液流出将白绫染出一块又一块的腥腻血痕。    半刻钟的时间,广宣为那只倒霉的鸡止血,再度悄悄地将鸡放回鸡笼里,过半个时辰它会自然醒,边叹着气广宣把加工制作好的白绫缠在手上。    广宣又叹了口气,要是他的师傅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把“绝技”拿来做这档偷鸡摸狗的事,他一定会睁着眼昏过去。    另一方面,抱着凌方的卓文君顺着凌方指的方向慢慢走,越走越偏离主屋区,跨过一座不小的林园总算是看到雕着“寒梅院”三个大字的拱门。    踏进凌方住的寒梅院,四周古树环绕遮天,一股阴凉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让小孩子住,不出几个月必定会生病。    “娘娘不喜欢这里吗?”凌方趴在卓文君暖暖的怀里问。    他伟大的娘娘把爹爹骂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让小凌方大大地开了一次眼界,同时把搁在心里的委屈全清掉了,他决定把娘娘当偶像。    但是从一踏进他房里,娘娘的脸色就很难看,怎么了?    “这地方是谁叫你住的?”卓文君傻了眼。    环顾四下,潮湿的墙角竟然自己冒出“菇”来,不只一处,好几丛的菌类五颜六色地在房里长着,这……这算什么?    广宣的罪又多了一条,他居然让自己的孩子住在“菇寮”?    “是宁姨奶奶叫我住的,她说以前我住的笥阳院二姑姑很喜欢,所以她就要我搬,可是府里没地方了,我只好住这里。这里很好喔!都没有外人会来,一整座院都是我的。”凌方回答。    “没有人住这儿吗?只有你一个?”卓文君简直要落泪了。    “奶娘她们每天会来三次,杜姨奶奶不让她们跟我一起住在这里,说四叔的宝宝凌依和凌舞需要她们,如果奶娘她们住这里会太远,她们住在落尘院会比较近。然后奶娘说落尘院是仆人住的地方,我不可以去住那里,如果她们让我去住,爹也会生气,所以我一个人住。”凌方落寞地说。    “哪有这种事!”卓文君相当忿忿不平,天理无存啊!欺负人也有个限度,这座王府简直是吃人的地方。    “娘娘,你要去哪?”凌方被抱着转了个方向往外头去。    “我不能让你待在这里。”卓文君顺着之前来的方向大步地离开。    “那……那我要去哪?”凌方问。    “等一下你就知道。”卓文君心里有个腹案。
第六章
    “两大巨头”再度相遇于倾云院的新房门口,火气很大的卓文君抱着凌方,一脸错愕的广宣则缠着带血的白绫。    “你……你回来了。”察觉对方脸色不善,广宣打声招呼。    回心转意?看来不像,卓文君那一脸看起来杀气腾腾,样子不像要回来欢好,倒像是回来寻仇的。    “我要跟你谈条件。”卓文君说。    “先进屋吧!”广宣推门点烛,在小花厅倒了两杯茶示意卓文君坐下来谈。    “我要跟你谈条件。”卓文君抱着凌方落座后开口。    “什么条件?”将白绫往旁边小几一丢,广宣好奇地问。    “在王府里,你的权力大不大?”卓文君先问。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踢踢椅子可以让府里的仆人全跪在地上,这算是权力很大吗?    “那我要跟你谈条件,如果你帮我,我就完全听你的。”卓文君说。    唔!完全听他的,条件听起来很不错!    “你要我帮你什么?”广宣将茶喝下,该不会是要他派人杀七叔报仇吧?!    “帮我立凌方当你的嫡子。”卓文君说。    只要凌方是嫡子就不会被欺负,据卓文君现有的资料所知,老王爷夫人只生了广宣和广宣的弟弟,其它的全是老王爷的妾室所生,这些妾室生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结婚生子,但是,却因为不是嫡系所以无权,平时为了权益欺压来、欺压去是常事。    小小的凌方虽是侍寝所生,他好歹是嫡系的血统,身份硬是高了一级,可是却因为广宣的疏忽,导致他小小年纪成了无权派欺负的目标。    卓文君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义使者,然而凌方现在归他罩,他这口气就是忍不下来。    基于他才刚进门,权力还无法大到整治这种让他火大的局面,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广宣自己整顿自己的家务事。    “你要我立凌方当嫡子?!”千想万想广宣都没想到是这件事。    当初决定成亲的时候也想过以后把凌方收成嫡子,解决卓文君生不出孩子的问题,虽然被谣言缠身的卓文君是很难下手的对象,防范未然总是好的。    不懂武的枕边人对广宣而言是累赘,从“玲娘莫名其妙死亡”就能看出有人想争夺“他的正妻”这个位子,为了不造孽,女人还是不碰最好。    卓文君出现得巧,又怀有一点三脚功夫能自保,当他正妻是符合他的计划。    娶了卓文君为妻有三大好处,一是可以逃避和晓菁的联姻杜绝“外戚干政”的可能性,二来是满足自己的捉弄癖,第三是能就近调查卓文君的身份,顺便解决任务,皇上偷偷把七叔打算搞叛乱闹革命的案子扔给他,有卓文君在,应该会好办得多。    他都还没有设好陷阱让卓文君心甘情愿地跳进来,卓文君反倒自己来跟他谈条件,广宣心里一阵“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暗笑。    “没错!只要你立凌方当嫡子,我无条件听你的。”豪气干云的发言有大侠之风。    卓文君打定主意,如果没有使用狄错月“捐”出来的身体,他哪能孑然一身地活在举目无亲的时代,早就不知道死哪去了。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可是狄错月都死了,他想报恩也无从报起,顶多洗澡多洗几次、多吃一点营养的东西。    正巧眼前出现一个小凌方急需帮助,他若不帮就太没人性了,就当是在报答狄错月的恩情,凌方这事他管定了。    “好!”广宣肯定地说。    “不反悔?”答得那么快肯定有诈,卓文君很小人地度量了一下广宣。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广宣只差没举手发誓。    “你……是‘君子’吗?”卓文君想想广宣骗过他的钱、点倒他的人,种种事迹都对广宣的人格保证不利。    “嗳!你到底要不要我立凌方当嫡子?”广宣没好气地说。    看到卓文君那小心翼翼的猫样,广宣就忍不住想……欺负、玩弄,“喜欢欺负卓文君”和“君子不君子”是两回事,这只是他人格上禁不起撩拨的恶癖。/吸引力/    “你说真的喔!不能骗我!”卓文君不厌其烦地重复确认。    “我保证不骗你,明天我就让凌方到宗祠入谱行了吧!”广宣说。    “好!凌方咱们可以去睡了。”卓文君抱起听到好消息而变得傻愣愣的凌方往花厅后头的卧房走,目的达到,该是睡觉时间。    窗外月色皎洁,远处蛙鸣此起彼落,清风吹进小厅,好冷!    “喂!那我呢?”广宣顿时觉得自己很像“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活例。“你答应我‘无条件听我的’这回事呢?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噢!明天再说,我累了,现在没办法帮你找姑娘。”隔着门帘,卓文君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    双手俐落地为凌方和自己宽衣,用床边水盆里温热的布巾擦擦脸和手脚,让凌方往床上一跳。    “我又没说我要姑娘。”广宣起身往卧室走去。    “那你就自己努力吧!很晚了。”卓文君爬上床把凌方安置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他睡这里?”广宣额角有跳动的青筋,床上躺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剩下的位子小极了,“那我呢?”    “你也要在这里睡吗?你不是还有一张床?”卓文君闭起眼。    “我不要睡那里。”广宣说。    如果让人家知道他武王府的当家王爷新婚夜睡书房,不出两天他一定会被全京城的人笑死。    “你在闹什么别扭!”卓文君睁眼叹气,“如果你不怕睡到半夜摔死,你就上来好了,别吵凌方睡觉。”    闻言,广宣熄了烛火,有汤喝总比什么都没得吃好。    “我才没有闹别扭!”广宣硬挤上床,躺卧在卓文君身边。“你让凌方睡过去一点嘛!给小孩子那么大的位子多浪费,他只要侧睡我就可以有多一点位子。”    “睡觉不要讲话。”被吵得无法睡的凌方半眯着眼说。    “乖乖睡,没事,我们不讲话喔!”半坐起身的卓文君哄着小凌方,眼中放出电光刺了身边的广宣十几个窟窿,直到凌方又睡去才背对着广宣躺下。    一见卓文君不理人的样子,忍耐不到半刻的广宣觉得自己该有所行动。    “你让他睡进去一点。”广宣戳戳卓文君的背,黏上卓文君的耳后。    “你再吵就到书房睡。”卓文君恨不得把在他耳边吵个不停的苍蝇拍死。    “唔!”广宣马上收起自己的碎碎念,心里有了计划。    臭小鬼!都是你害的,算你狠,等你睡到半夜就知道。    半夜三更,一直睁着眼躺得手麻脚麻兼腰酸背痛的广宣偷溜下床,该是“办事”的时候。    “唔……去哪?”睡得迷迷糊糊却感觉背部温暖不见了的卓文君嘟哝着。    “去小解一下,好好睡,我马上回来。”广宣抚抚卓文君的背轻轻地说。    悄悄的,广宣化为一道黑影飞速地窜出卧房往书房去,过没半晌,宽度变得比刚刚大一倍的人影无声地回到卧房。    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东西卸下,月光下一张躺椅现出原形,把躺椅半滴汗都没流就大老远搬进来的广宣从橱柜里搬出一床被和枕头铺好。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走到床边,小心避开睡得像一尾虾米的卓文君,双手一“铲”,睡到不醒人事的凌方就被偷天换日到躺椅布成的床上。    真不知道这小鬼哪里好,竟然让今晚才初见面的卓文君倾心以待。    想想他跟卓文君相处近个把月,卓文君却老师摆谱给他看,这成何体统?    他是王府里第一大的王爷,岂有不如自己无地无位的儿子这种道理?    卓文君八成是一时被迷惑,分不清楚谁是好人,没关系,日子还很长,他有的是机会教育“他的”卓文君。    广宣神经地朝躺在躺椅中睡得很熟的凌方挤眉弄眼加喷气,他要想办法把小鬼弄到天边去,这样“他的”卓文君才会专心。    卓文君是他的,他的!    属于他的“玩物”就是他的,哪轮得到一尾乳臭未干的三尺小不点来抢?    自不量力!哼!    再度窝上床,不动声色地把背对他的卓文君往里头移一移,他无声无息地靠上卓文君温暖的肩颈,好滑!呵呵!忍不住舔弄几下印出几朵红梅。    健臂一伸,卓文君的腰身有多少尺寸,他闭着眼都知道。    不安分的长腿与卓文君的相缠,蹭了几下顺势顶入卓文君的腿间大吃豆腐。    这才像话嘛!广宣舒服地轻叹。    隔天一早,晨雾虽仍漫漫在园林之间,几位起得早德奴仆已开始洒扫庭院,宁静中带着几分鸟语,朝露在旭日东升之初闪烁出璀璨光芒。    美人乍醒,长睫略动,水眸微睁,神态迷蒙,雪臂……咦?!不能动,玉腿……咦?!移不了,虽然平但是平得很结实的前胸……咦?!好重!有东西压着他。    卓文君在半醒之间觉得奇怪,他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腿都不能动?!    难道……梦境成真?厉鬼自黄泉爬回凡间?    还没把眼睛完全睁开,卓小美人就已把冷汗全吓出来。    事实上,卓文君就是因为梦见自己翻不了身,被“厉鬼压床”才惊醒。    卓文君发了一身的冷汗鼓足勇气睁眼,一对焦就看到清楚的黑色的……长得不可思议的……“一堆线”,莫名其妙披得他满脸、满脖子、满枕头。    顺着缠缠绕绕的怪东西,千丝万缕、九拐十八弯看去,它们是生于同一处,而且……这种有点熟悉的触感……    “……”这是头发……又长又黑又密的……头发。    七夜怪谈……贞子。    “贞子!”……在床上!在他身上。    所以,最怕看日本恐怖片的“卓胆小”毫不考虑地尖叫先。    “呀啊——”    平地一声雷似的叫法连花园大树上的鸟都吓得纷飞,整宅的人几乎全数醒来。    “今晨的鸡鸣声真特别啊!”睡眼惺忪的已退休老王爷几乎是用“跳”地坐起身。    “是啊!好惊人的鸡!”迷迷糊糊的老王爷夫人也打个呵欠回答。    除了厨房里杀鸡的师傅,没人知道其实那天王府鸡寮里的鸡被吓得摔着了几只,蛋也吓得产量少了一半,这是题外话。    广宣是处于案发现场最近的“第一受害者”,狮子吼般的叫声和莫名其妙受惊的小凌方的大哭声让他耳朵失聪了好半晌。    等耳朵回复正常,饱受摧残的广宣马上头发一拨到脑后绾个结,抬头问个明白。    “怎么了?怎么了?睡觉不睡觉在做什么?”广宣着急地问。    发挥惊人潜能迅速逃脱,企图缩成一团避到床角发着抖的卓文君一手捣着眼,一手乱挥,中邪般慌张。    “凌方!不许哭,睡你的觉,文文,是我,我在这里,别怕!别怕!”被吼声一骂的凌方咬住锦被把声音止住,哭得通红的眼滴溜溜地转着,一脸无辜。    人家也是被吓到的,做什么凶人家。    广宣大掌一抓,娇小的卓文君马上就被抱入温暖的怀里。    “广……广宣?”眼睛紧闭的卓文君颤抖着。    “是我,你做恶梦了?”广宣很温柔地拍抚起卓文君。    “我……我我……好可怕,这屋子……这屋子‘不干净’,好可怕!”卓文君紧紧地抓着在床上与他同舟共济的好伙伴。    有鬼大家一起吓,不要只吓他!    更何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绝对不可以各分飞。    就算最后必须要“分飞”,可以,一定要同进退,广宣断后,他先走。    “不干净?真的?好好好……我待会儿就要人进来弄干净,咦……什么?不要?不是啊……你要什么?光摇头我不知道啊!”    广宣无措地抱着把头摇得快掉下来的卓文君,卓文君的样子好象猎人箭下发颤的兔子。    “要……要……驱……驱……鬼!”卓文君死命地攀着广宣结巴地说。    “驱……鬼?你……你是说……‘那种’……‘那种’不干净?”广宣难得的也跟着结巴。    要命!广宣暗骂,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洞房”居然是“鬼穴”,而且连神经很大条的卓文君都被吓个正着。    自己没看到并不代表不存在,虽然孔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其它人都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唔!有点冷……阴阴的。    当下,神功护体的广宣立即一手抱了卓文君,一手抓了凌方跑离鬼屋至少一里远。    “轻功”啊!都不会撞到东西真好!    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张开四探发现自己被广宣抱着飞离,恐怖地看着不断从身边掠过的树影,被广宣小心护在怀里的卓文君总算从恐惧中回神,他不禁想到广宣其实还蛮适合亡命天涯的,那种潇洒江湖剑客为美人与恶徒对战五里坡,使剑“唰!唰!唰!”三两下,扔下一句“失礼了!”就拎着武林第一美人飞走……“啊!好神呐!”卓文君简直要为广宣的身手拍掌欢呼。    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都只穿了白色单衣就跑路,影子一晃逃到仆役往来必经的花园凉亭里,精练的身法与娴熟的步伐令人怀疑广宣是否常常在家里窜来窜去。    群花争妍,花园中正在努力扫地的小柱子,从小立志当总管的他起得非常早地洒扫,虽然黑衣总是对他缠缠缠让他起不了床,但是,小柱子每天都很努力地将黑衣给“大义灭亲”,随着“终结”于床上后朝伟大总管之路迈进,今天和往常一样……    喝!才转身就见到三个人无端凭空出现,小柱子就差那么一点就被吓倒在地,刚刚……刚刚亭子里明明没有人,怎么突然……半个眼花,王爷她们就站在那里喘?    妖法?!    听说新王妃是“天人”,所以会施展“妖法”……呸呸呸!是“仙术”才对!    成功催眠自己的小柱子挥开身边紧粘的“大惊小怪”,迅速地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拿着竹帚继续扫地,耍仙术就耍仙术,干什么吓人?真是的……当主子了不起啊?!    “噢!真是把我吓死了,哈!哈!哈!这时代居然有‘贞子’!”脸色复原的卓文君哈哈哈地以干笑掩过自己的胆小。    “‘针子’?”管针线的鬼?有这种鬼吗?广宣万分不解。    “对啊!好恐怖的,头发长长的还把又青又白的脸遮着,穿着白衣,枯瘦的手伸出来……哇!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卓文君绘声绘影地演着经典的一幕。    广宣摸摸自己的新生胡渣子,头发长长的……把又青又白的脸遮着……穿着白衣……怎么这想象出来的样子和他每天早上梳妆前站在铜镜前的模样有点像?    原来他的寝房早就闹鬼啦?!广宣惊愕地发现这事实,唔……真恐怖!    因此,大婚第二日,广宣在莫名其妙抖着老脸的老王爷允准之下开了武王爷府的大门,广征驱魔捉鬼道士。    半个月下来,武王府的门槛因为被大量进出的人踩烂连修了五次。    现在大宅里人人佩带平安包,户户插满菖叶镇符,处处洒上雄黄圣水,甚至于空气都弥漫着据了解由镇国宝杀拗来、含大量除虫菊和伤风药成份的驱魔神香,就连鸡寮、猪舍、马房都布下六畜与旺阵。    武王府里干净得连只蚊子都不敢飞进来,“有长脚的”跑得一个不剩,“没长脚的”也消失个无影无踪。    所以,当卓文君听到有人大喊“狐狸精”三字时,楞了半晌才回神。    “狐?狸?精!”    刮着漫天“国仇家恨”、夹带着“毒液”的凄厉嗓音朝在花园里跟凌方说说笑笑、顺手欺负牡丹花的卓文君喷来。    自从大力除魔之后,武王府哪来的狐狸精?    小小凌方转过头,左看、右看,摸摸挺直娇俏的鼻梁,搔搔小巧可爱的下巴,抚抚清瘦不圆的脸颊,“狐狸”?!不会是在说他吧?!    凌方小小的心灵崩陷一角,他长得像“狐狸”吗?唔!这肯定是爹爹的错。    “不是在叫你啊!”卓文君低头看着凌方的动作,这孩子可真是可爱,轻轻伸手帮凌方抚去搁在眼前的发丝。    最近卓文君觉得自己有“母爱过剩”的倾向,动不动就想对“他的儿子”摸摸抱抱。    “是吗?”凌方焦急地寻求保证。    “是啊!你又没有尾巴,怎么当狐狸呢?”卓文君摸摸凌方的头。    抬头望去,远景,花园锦簇中艳光四射的美人亲子和乐画面,停格,镜头拉近上移,美人浅笑,四倍速慢动作放映,卓文君美人皓腕轻抬将可爱凌方童子的发丝拨到耳后。    美啊!广宣感叹,怎么好东西全被收在他身边呢?    嗳!真是会遭天嫉的幸运啊!撑着下巴广宣轻叹口气再把颗花生丢进嘴里。    自顾自地,广宣在离花园不远的亭里发癫,一边独酌吃蒜泥炒花生,一边欣赏如诗如画的美景。    突然间,视角里闯入一团红艳的“肉球”,体积之大叫广宣无法忽视,真是伤眼!来人,拿块效果布给“它”遮起来。    来不及收回对凌方的迷人微笑,卓文君被眼前朝他冲来的“红色坦克车”的杀气撞得马上拎着凌方哪里安全哪里跳,妈呀!好危险!差点就被“辗”到。    好不容易视线调回到逞凶的“红色坦克车”上,卓文君眨了眨眼,朝自家大脑资料库翻了翻档案夹,调出几张“印象”对比一下。    嗯!有点像那位“什么什么郡主”的脸放大、再放大、脸颊朝左右边拉宽后上亮光漆处理的样子。卓文君的脑袋很快地随指令以“绘声绘影卓文君版程序”将调出来的“印象”加以修改整理……啊!没错!就是她。    怎么才短短一个月不到,遥平郡主的……“细胞”就长这么多出来?难道她天天都在努力“施肥灌溉”不成?    不正常的细胞增生……听起来好象是“长肿瘤”的感觉。    拍拍躲在他身后不敢出来的凌方,卓文君刻意不去理会遥平郡主的穿着有多像粽子,漾了漾人见人爱的笑礼貌地问:“郡主远道而来有事吗?”    因为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从郡王府到武王府就算是“拔山倒树”开出直线道,还是有一大段路要走。    以遥平郡主的样子看来,这一大段左拐右绕肯定不是她自己走,嗳呀!恐怕“帮她走”的那群脚夫们,这一趟折腾下来已经在武王府“脚夫休息区”口吐白沫,待会儿得叫人去多张罗一点吃食和茶水。    看到外表“刻意”被“修整”过的卓文君,再面对卓文君的“必杀招牌春风眼”,遥平郡主楞在原地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傻笑,全然将自己的“收复表哥失土建立遥平郡主和平统一武王府大计”抛在脑后。    卓文君有一点点的罪恶感,站在他面前的人呢会不由自主地傻笑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次数多得简直像他会催眠人家似的。    这种大人小孩男女老幼一律通杀的事,几百次下来他自己虽然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但是被看着笑久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郡主远道而来有事吗?”卓文君不厌其烦地打破迷咒。    太阳有点大,再晒下去照多了紫外线会增加皮肤癌发生的几率,而且,凌方都冒出汗来了,这样继续被一辆“红色坦克车”笑下去也不是办法。    跌出痴迷状态,遥平郡主收拾起自己的傻笑,双手往看来和上下围都差距不大的中围一撑,咳了几下试音后,劈里啪啦地骂起人来。    “咦!你在装什么姜!卓文君你这干扁的妖女!臭狐狸!把表哥还给我!”摇着赘肉横飞的大脸,遥平郡主晓菁姑娘很用力地喷了一尺的口水。    嫌!真是脏!阳光下喷出的水花闪着五彩光芒而来。    不着痕迹地,卓文君立即捉起凌方往后退一丈远。    等等,这话听来不太对劲,不是“装蒜”吗?怎么换调味品了?还装“姜”咧!晓菁姑娘果然不是能被归进才女那一类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没事装姜做什么?随时准备着让厨娘来削他几刀煮好料吗?    “什么是干扁?”小凌方好奇地发声,他小小的脑袋装不了太多听不懂的东西,能捡一两个问就很厉害了。    “干扁就是瘦得跟鱼干一样,它是夸饰形容词。”卓文君摸摸他的头解惑。    唉呀!真不妙!    卓文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凌方的眼睛、耳朵捣个密密实实,刚刚来不及,现在不能错过,以下对白实属五岁以下幼儿不宜,小朋友学习能力极强,绝对不可以被污染到。    “我为什么要装姜!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干扁的妖女!”卓文君平静地说。    就算要骂人也要用对词嘛!    就算要骂也应该骂“你在装什么蒜!卓文君你这个劲瘦的帅哥!”瞧,这不是好多了吗?    事前连准备工作都不做就上门寻他晦气,不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他卓文君又不是整日闲闲没事干,偌大一个王府还有很多事要忙,等一下还要到府里夫人们专用的绣房里参加她们“妇女同胞八卦社”的“下午茶联谊聚会”,哪有空在这里进行低水平的对话?!    “你……你你你还敢回嘴!不要脸的臭狐狸!不仅之前勾引暗恋我,还装神弄鬼抢了我的表哥,你简直是没有礼义廉耻,一脚二船、三从四德、五颜六色、七爷八爷,你……气死我了!”气得胡言乱语的遥平郡主涨红了大脸,张牙舞爪地在原地毁花灭草,粉妆受到地心引力影响雪花般飞落,头上金步摇、玉翡翠、银宝钗什么的一阵乱响,看起来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卓文君叹气摇头,看吧!他就说嘛!应该在遥平身上插块木板,上头用红墨写上“小朋友千万不可以学喔!这位阿姨是有练过的。”    遥平郡主要死要活地叫了约十分钟,小小的眼也没对着卓文君,只有嘴巴不停地动着,卓文君顿时觉得自己即使离开,那郡主也不会发现。    因此,卓文君神态自若地用刚刚以温柔的大掌捣住小凌方的眼和耳的姿势,转个身,跑路。    “山不转路转”,这是任何人都有的应变能力。    捣住小凌方的眼和耳很重要,为人父母者要尽可能地避免小孩子惨遭蹂躏,身教比言教重要,为了凌方,他可以忍下和晓菁姑娘“隔空叫战”的念头。
第七章
    脑中演练着活命路线,潇洒得连衣袖都没摆,卓文君云也不留一朵地快速带着凌方拼命往前跑。    绕过长廊、拐过小亭、跃过层层迭迭的花丛,卓文君瞄到广宣一副没事人样坐在花亭里吃吃喝喝,这家伙当真没看到他在跑路啊?!    他该找机会和广宣聊一聊,虽然广宣被爱慕是广宣自己的事,但是如果被像郡主表妹这一类的狂热份子爱慕上,殃及他和凌方两尾“池鱼”,那就很关他的事了。    卓文君对这种无故被人泼口水、洒狗血的苦刑不怎么高兴。    “你还敢跑,做贼心虚骂不得是吗?我今天就要你说清楚,为什么你谁不抢偏偏要来和我抢表哥?你给我站住!本郡主要你站住!”    遥平郡主念了半天才发现人已走,气得脸上的粉妆落了一地,还没训完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溜了,可恨!    卓文君发了个冷颤,心想八成是遥平郡主的怨念所致。    他就不懂为什么遥平明明才十几岁出头,几岁就该有几岁的样子,怎么可以一疯癫起来比人家住河东三四十岁的“母狮”还泼妇?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想来自己还真是可怜,竟然无缘无故飞来横祸遇到这种女人。    “不要脸的狐狸精!”    “红色坦克车”奋力撩起裙角,一心一意企图继续追赶叫骂,她今天大老远来这么一趟为的就是这个。    拜托!晓菁姑娘以为自个儿骂久了就能变咒语让他白画变身啊?!    卓文君耳朵向来尖,听到远远的诅咒声跑得更起劲。    还狐狸精咧!他身上又没长毛茸茸的尖耳朵和摇来摇去的狐尾巴,更别说他一天必定洗一次澡,还特地用皂角和香花从头搓到脚,一点狐臭都没有,哪里像狐狸?乱讲!    哭笑不得的卓文君不知怎么地,气一提捉着凌方就轻飘飘地飞掠起来。    哎唷!百年半次不灵光的神技居然在保命关头起作用。    卓文君相准下一个定点跃去,这次没出错地稳稳降落,连摔都没摔着,可见他有的是天赋,轻功这东西果然不会因为换了个魂就不见,下次也许可以试试其它的。    从后院跳到前庭,卓文君看不到身后追杀的“红色坦克车”,看看连根汗毛都没少只是满身花粉的凌方,心里松了门气。    卓文君把目瞪口呆的凌方交给因为迎面撞上“天外飞仙”而躲避不及被他手到擒来的小仆,细心地嘱咐小仆带凌方回院里清洗干净。    卓文君送走小凌方后拍拍自己头发上的落花,刚刚不小心跳到树上,凌方都沾了一头一睑的花粉,他自然也无法幸免。    摇摇头,卓文君开始了解古代人的武艺为什么会强盛的原因,这绝对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    打打杀杀追追逃逃的日子过多了,身手不进步才怪。    歪着头思考而心不在焉的卓文君虽然脑筋在忙耳朵倒没闲着,远远听到遥平郡主的声音呼啸而来,立即再度走人为上。    没料到一个没看清楚就笔直撞进一堵肉墙里,撞得差一点流出鼻血的卓文君正捂着倒霉的鼻子想转头骂人,抬眼就看到害他和凌方惨遭“红色坦克车”追杀的万恶原凶,大脑还来不及想什么,身体本能已经做出反应。    肚腹突然一记火辣刺痛,广宣呆了五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被卓文君“扁”到的事实,连衣袍都不用拉开他就已经可以预知伤处的红肿程度。    被揍了……苦着一张睑,广宣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揍得这么没防备,痛得他不禁想弯腰流眼泪。    “不是吧!你那么脆弱!!”始作俑者凉凉地讪笑,卓文君看了眼自己用来行凶的拳头,再看看脸色发白的广宣,好个动手比动脑快,可见他压抑已久。    卓文君没想到居然会一次就打到重点,广宣害了他无数次,报仇的感觉真美妙!    不行!男儿有泪不轻弹,广宣把眼泪眨回去,恶狠狠地瞪视卓文君,如果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前庭,他一定OOXX了扁了人还笑的卓文君,此地不宜久留,广宣捉了卓文君转眼飞进自己的院落里顺手连门都关了上好栓。    “你……”广宣忍下冲到舌尖的“数百万个三字圣贤书”,“你打我。”    “没错!的确是我打的,你没认错人。”卓文君回答。    诚实是美德,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不成?    “为什么打我?”广宣捂着痛得要命的肚子问。    “因为你欠打,你想惹事就自己承担,为什么要我背黑锅?你表妹虽然吓人了点,人家对你可是死心塌地,你若真对她无意就讲清楚,教她别上门来发神经,这一拳是告诉你‘各人造业各人担’,别拖累我和我儿子。”难得暴力的卓文君就事论事。    “对不起罗!我也没料到她会这样,我原本还想英雄救美,可是你却自己先脱险了,看你扮女人扮久了还真忘记你是男人,下手这么残,我还是你夫君呐!好痛!”    被骂的广宣嘟起嘴扮无辜。    卓文君吃软不吃硬,唯有装可怜才会被原谅。    思索了一下广宣话里的诚意度,卓文君看看花窗外的天色再看看广宣的脸色,好吧!广宣的脸真的很白。    “真的很痛吗?你躺到床上,我先帮你看看好了,如果不行就请大夫来。”蹙起眉头,卓文君有一点不安。    卓文君自认自己其实也没在拳头上施几分力,可是看广宣冷汗都痛得冒出来,他就心生罪恶感,他真的有那么用力吗?    “好!我上床,你扶我。”运功逼出大汗的广宣在心里窃笑奸计再度成功。    唔!卓文君想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可能性有多大,但要是这身体的前主人狄错月练了什么“万佛朝宗”,或是“如来神掌”、“大力金钢拳”的,他的一不小心轻轻出手,广宣可能肋骨就会断两三根或是内脏破裂。    “你如果真的很痛就别勉强,我去找人来抬你好了。”卓文君越想越不对。    要是肋骨断了或是内脏破裂在这时代可不得了,搞不好会出人命的,万一广宣“翘辫子”,那他身为“未亡人”要找谁靠去?    全然不顾远方还有个环境污染源待处理,广宣一个劲地挂上卓文君的身,没费多少力地躺上两人的爱巢。    一到床上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自己衣衫不整的广宣,无骨似地拉了卓文君往软被上一跌,坦腹东床对着卓文君哀哼着。    唔!以学术眼光来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经过一番精心设计后,广宣正半裸偎在卓文君怀里鸡猫子鬼叫。    “你还疼吗?”卓文君拿起广宣从床边小柜里摸来的药酒,沾了一手芳香轻轻地揉着广宣肚子上红咚咚一片的肌肤。    照颜色看来也没怎么样,没瘀伤、没肿大也没任何撕裂伤,怎么会痛成这样?    这瓶紫红色的药酒……没问题吧!?    连张标示都没贴,也没经过药品管制审验过,自家浸泡数年炼出来的药酒到底成效如何,卓文君根本无从知道起。    况且他又不是学医的,肚子受了内伤真能就这么任他揉吗?    “疼,右边一点,好疼,对!就是那。”广宣气若游丝地叫。    舒服,简直像到了天上成了仙,若能再来壶小酒就更妙了。    醉卧美人膝有多舒服知道吧!    广宣蹭了蹭,啊……现在的他所享受的比那更舒服个百倍。    广宣现在大剌剌地窝在卓文君怀里,任凭卓文君以三脚猫的工夫用御医没事玩出来的红花制活血按摩油玩弄他的腹部,就地利之便,眯了眯眼往卓文君猛瞧,带着担忧的卓文君可美了,大白天靠得这么近,他连卓文君脸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舒服归舒服,广宣却要装出一副要死了的表情,还必须唉唉叫,多多少少尽一点称职“重伤男主角”的义务。    舒服,他快睡着了……卓文君真是天生来让他玩的,嗳!他对卓文君越来越有好感了,比喜欢还多一点什么的。    半眯的眼,沉沉的眼皮,撑不起的精神……广宣忘形地梦周公去。    摸了半晌发现广宣“没动静”的卓文君吃了一大惊,不会吧!广宣让他一拳打挂掉?    伸出只有一点勇气的颤抖食指往广宣探去,有呼吸,还活着。    不行!卓文君焦急地把药酒往床上一放,他绝不能让广宣呈现昏迷不醒的状态,他不能让广宣就这么去了。    一阵气势雄厚的摇晃和纱网般细密的掌法全施在广宣身上,一代名门潇洒俊逸的王爷当场就被打成红面龟、摇成波浪鼓。    “广宣,你醒过来,不准闭眼睛,喂!”卓文君以最大力道唤醒要死不活的广宣。    “噢!啊啊……啊啊!……文……文文,我……我要……要死死……死了。”广宣惨不忍睹地发出声音。    屋漏偏逢连夜雨,广宣一时不察被周公勾引去,造成卓文君以为他陷入昏迷,唉!坏事真做不得,绝不是妙手神医之流的卓文君快把他由活的弄成死的。    “广宣,你不可以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不行!我绝不让你死,你给我活过来,赶快活过来!你若活过这一次,你想怎样就怎样。”望着越来越虚弱的广宣,卓文君紧张地叫。    骗人的吧!每次都发同样的誓,到头来又反同样的悔,卓文君又是说说罢了!再好的誓,最后落得哑巴吃黄莲的还不是他!    广宣不是爱记仇的人,可是他深刻的记忆却提醒自己,上回卓文君也说要随便他,结果玩到后来衣服脱一半后,卓文君居然一把跳起来跟他喊:“宵夜时间到!”,然后跟睡在隔壁新辟小房间的凌方两个手拉手冲向厨房。    他们快得连狡免都追不上,抛下目瞪口呆的广宣一个人独自在床上,衣衫不整地槌胸饮恨,饮恨之余还得“吃自助餐”。    “你……你你……又骗骗我……我我,上次,你……你你也这……这么说……说说。”语句被摇得支离破碎,广宣心中暗叫苦,卓文君的力道可真大。    被晃点多了,再笨的人也会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我这次不骗你了,只要你活过来我就随便你做,爱怎么做都行,我发誓。”卓文君表现得既慷慨又激昂。    “……真的?”广宣质疑。    “就是真的,你绝对不能死。”卓文君把“心急丈夫不久人世”的模样演得丝丝入扣。    卓文君权衡一下轻重,广宣活着总比死了好,这年头要找比广宣这种接受度还高的饭票可难了,他就牺牲一下,借广宣摸摸,虽然有一点对不起狄错月……希望狄大侠别太介意自己的豆腐才好。    “那……把眼睛闭上,紧紧抱着我。”广宣白着唇说。    “噢!”卓文君闻言照做。    广宣的武功走的是哪一路他并不知道,但是卓文君敢拍胸脯打包票保证,广宣不是那种在庙口要刀卖膏药的小角色。    这样就行?早做不就得了,干什么还要他揉?    然后呢?    广宣不会是要弄个“天蚕神功”之类的来Recover吧!    卓文君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身上粘着线,不管是蚕丝或是蜘蛛网都一样。    看卓文君一脸正经地使劲把他抱在怀里,广宣忍住差一点溢出口的笑意。    这宝贝,一点都不像江湖上排名前五的月修罗,上官仕那家伙八成是对的。    唔!好了没啊……又不能睁眼看广宣在做什么,卓文君感觉到一个火热的掌,平贴着印上他的肚腹……怪怪的。    是“吸星大法”吗?    或是以我肚换你肚……唔!这太恶心了,别想太多,别想太多。    “文文别动啊!我要借你的功力救人,好吗?不要睁开眼睛,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意思意思地问一下卓文君,笑得颜面严重抽筋的广宣说。    听到这话,心里觉得反正自己用不上,拿来让广宣应急应该没关系的卓文君乖乖地点头说好。    光明正大的色狼得到允诺,那放肆的掌就忙得不可开交,不但拉开卓文君的衣服急匆匆地探入,还一下子摸一下子揉的,弄得卓文君既纳闷又不敢睁眼。    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需要这样?    噫!怎么还扯动他胸部平原上头的两颗小红豆,热热的……痒痒的……湿湿的……剌剌的……他流血了吗?这感觉令他起鸡皮疙瘩。    “喂!喂!喂!你是不是在骗我?”    总算感觉情况有那么一点失控的卓文君神经很大条地睁开一只眼问,广宣的眼神像要“吃了他”似地。    “没有啊!我没有骗你,绝对没有,快把眼睛闭好。”广宣一边毛手毛脚,一边还必须抽空说话。    这当然不叫“骗”,“采阴补阳”也算是练功的一种,不过卓文君是男的,所以拿来“采阳补阳”也下错,最近广宣自认有点“虚”,“空虚”的“虚”,非常需要调节调节。    卓文君这型的男人,是那些“爱好此道”的人眼中属于上上等的美食。    大骊花街小胡同里的男妓多半泛着浓浓脂粉味,有的甚王于跟女人没两样,看得都让人乏味。    卓文君就不同了,虽有女气但是硬是比别人多长了颗脑子,跟卓文君相处了一段时日,广宣发现他的宝贝总是不断地带给自己惊喜,原本以为卓文君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前阵子却发现卓文君抱着迭书爬上树看到不知天昏地暗,更别说他以为卓文君只是跑得快一些,功夫是上不了台面的三脚猫,今儿个可让他见识到卓文君深藏的清俊轻功。    十八窍的玲珑心让他一眼就对上,更别提那晶光流转的眸子,在广宣还莫名其妙不解自己“为什么对个男人朝思暮想”时就将他魂都牵了。    更不用提那因为可能练过功而成就一身有力肌理,在雪肤包覆下温热滑顺,有着微微吸附手掌的感觉,这滋味真是妙不可言,摸过的才知道。    尤物!    堂堂武王府的王爷虽然没干过这档事,不过,多少耳闻了些风言风语,知道眼前这敏感得不像话的男人的确是尤物一个。    “啊!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噢!呵呵呵……呵……啊!’    全身痒得受不了,卓文君抓着广宣又邪又佞还在他身上滑来滑去的双手,他已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这是什么古怪神功?    不知道的人,搞不好以为他们两个在玩“搔痒游戏”或是摸摸乐之类的。    光是让广宣在他身上摸着摸着,卓文君就痒到非笑不可,还极没形象地敞着衣襟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几番差一点掉到床下去。    要不是广宣一脸疑惑地把他抢救回来,受皮肉痛的就是他了。    “拜托,我那么努力的在‘练功’,你可不可以专心一点?”广宣无可奈何地说。    笑成这样,再怎么好的气氛都被笑光了,想“下手”也得不到“配合”。    趁“魔掌”离开,抱着肚子缩成球状掹笑的卓文君好不容易有喘息的空间。这功真是太折腾了,一时之间让他连反驳的声音都没。    广宣直直地看着卓文君窝在床尾扶着揪成一团的被半晌,他心里那块“男性自尊”显然地崩了一角。    “我很专心啊!是你一直搔我痒的。”终于把声音找回来的卓文君说。    很少有机会笑得满身大汗,甚至于拼命喘气,卓文君一脸无辜,他是被害者啊!    好心拿内力助人还让自己笑得那么累,“好人好事代表”的那条红带子应该挂在他身上才对。    “嗳!我的小文文儿,你是不是真的对我的努力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所向无敌的男性魅力撞上卓文君这块加厚大石板,不挽回点面子怎么行?    嗯!问题一定是出在卓文君身上,而非他的调情功力差。    “感觉啊!有是有……可是你真想知道?”卓文君想了一下。    “有感觉?什么感觉?”广宣一招恶虎扑羊趴到卓文君身上。    有感觉了!有感觉了!广宣心花乱乱放。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不要吧!我怕你会……”卓文君把“很难过”三个字吃到肚子里。    “我真的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广宣趁机摸摸碰碰多吃了几口豆腐。    他的小文文怕他会怎样?太高兴?    嗯!没错!    做人真的不能太得意忘形,他就假装受宠若惊一下好了,广宣考虑了一秒钟就下了决定。    “既然你坚持,好吧!我对你的感觉就是……”卓文君欲言又止。    不行!说广宣“功夫差”这太直接了,广宣可能会受不了。    换一个词,说他“功夫不到家”?    唔!这好象也有杀伤力。    要不然……有了!    “快说嘛!就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广宣急切地问。    卓文君在等什么?    直说又不会怎么样,难道是所有的形容词中没有足以形容他的?广宣乐得笑裂嘴。    哈!他就知道自己很强,强到让卓文君无话可说。    “我说了喔!你可别太在意,我对你的感觉就是……没关系!还有很长的人生,你真的‘很有未来性’。”卓文君伸出手拍拍闻言变成化石的广宣。    “很有未来性”?    “很有未来性”……广宣的那块“男性自尊’已经碎成细沙随风而逝,天涯海角找都找不到了。    “嗳!广宣,你的伤不要紧吗?”卓文君担心地问着趴在他身上动也不动的广宣。    “石化的广宣”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次不会笑得那么夸张了,我可以发誓。不然,我先咬着被子好了。”卓文君好意提供点子。    广宣仍然持续“震撼”当中。    “广宣,嗳!你睡着了吗?是不是打击太大啊?我说过的,你不用太在意嘛!”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这惨事在几次日升月落后被人遗忘在记忆里,天照样蓝,草依旧绿,鸟儿还是在树上快乐地唱着歌。    广宣的“第一次”宣告落马,没关系,十八天后仍是一尾活龙。    不过这回广宣有备而来,抱了一准“喜欢那种事的男人”所“必修”之“手册”,这还是他欺上瞒下叫人偷渡进来的。    堂堂一个王爷就这么关在书房里挑灯夜战死啃活咬,还对外宣称他要闭关修练而足不出户,甚至连早朝都特地向皇上告假。    没想到大骊开放程度这么高,对于男风,不仅出版了小说、医典、还有画册可供参考。    日日夜夜几天下来,功力有没有大增是不知道,广宣的火气却上升不少,鼻血流了一缸,还欲求不满得连痘子都冒出来。    对于广宣莫名其妙的改变,每天帮忙送饭到书房的卓文君并没有大大的反应,因为他根深蒂固地想着广宣是在闭关练功之类的,武侠小说里不是有,要想功力进步一定要闭关苦练,练到某个程度就会成功。    然而,广宣的憔悴看在卓文君眼里倒也印证一件事,古人练功时并非容光焕发,什么一出石洞就“闪闪动人、玉树临风”之类的全是鬼话,只要不走火入魔,闭关练功会让一个常人练得“人不人、鬼不鬼”才是事实。    广宣在练功,卓文君无事一身轻就教起凌方念念书、算算术,开开凌方的智能,反应还不错的小凌方学得不慢九九乘法背得差不多,卓文君顿时很有成就感。    当他正准备要把好消息与广宣分享时,没想到广宣已经出关了,两人相遇牡丹亭,天雷……没勾动地火。    “小文文儿,我好想你。”广宣开口。    十八日的相思比渠道还长,简直泛滥成灾。    “你又饿啦?”卓文君问。    每次他去送饭,广宣固定会来这么一句,这句话是“文文,我好想念你端来的饭菜”的缩读,听久了就没感觉了。    “啊!文文,你真是……”    “不?解?风?情”四个大字重如千斤地朝广宣头上掉落,他晕了晕。    “真是了解你对不对?嗳!朋友嘛!互相了解是应该的。”卓文君微微一笑。    再次受到小打击的广宣觉得自己重建过的男性自尊二度面临考验,不行!事关重大,他绝对不容许失败!    “文文,我知道这么说是唐突了,可是,如果我不说,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了解,我想……我想‘那个’,你知道的。”    广宣半含蓄半转着歪脑筋地暗示。    “那个”?    哪个“那个”?    广宣是在“神言神语”吗?    或者是……广宣想考验一下彼此之间的默契?    卓文君大皱其眉,看了广宣半天,然后突兀地蹲在地上,拿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隔了好久才抬头看着一脸疑云的广宣。    “文文,你在做什么?”广宣小心翼翼地问。    “嗳!我曾看过一本五行八卦的书,它教人怎么推断未来,大概是我学不到家吧!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是红烧鸡还是烤鸭翅?你就明说好了。”卓文君起身,扔掉小树枝拍拍裙摆说。    他又不是广宣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会知道广宣想吃什么?    广宣想“那个”,“那个”到底是什么?卓文君的天线并没有与广宣电台的频道对上。
第八章
    广宣的暗示破功,再度石化掉。    看来不明说的确不行,卓文君脑袋里头装的东西一定和大麦是同种的。    “文文,我说了,你可听好,我想要和你……和你做‘真夫妻’。”不顾礼教,广宣豁出去似地抓着卓文君的双臂说。    没有花前、没有月下、没有烟雨蒙蒙、没有人在沙滩上喊着“来追我啊”……十分不浪漫地,卓文君生平第二次被吓到,这当然是“活生生的第二次”,他的“血淋淋第一次’是断送在踹他一脚的大神身上。    镜头拉近,沉默了半晌,卓文君眯细了眼,狐疑地瞧了眼广宣的认真脸色,大脑总算回复运转。    广宣要跟他做‘真夫妻’?    有没有搞错啊!?    穿女装穿久了,顶多是走路学会不踩裙摆没再摔得鼻青脸肿,并不会变女的好下好!    更何况他又没有那种……那种“穿无袖背心”的癖好……难不成,难不成广宣把他随口拿来“发四发五”的“赌咒”和“玩笑”还有“随口说说”给当真了?    “广宣,你没生病吧?”卓文君好心地问。    “我一点病都没有,我是认真的,文文,我喜欢上你了,我想跟你仿真夫妻。”广宣定定地看着卓文君突然往后退了一尺,连忙伸手一把将卓文君擒住。    要是没抓着他,说不准这个古灵精怪转生的卓文君会逃到天边去。    “你还说你……没病,我是男的,我怎么跟你做……真夫妻?”卓文君被告白打得退了两步。    告白咧!    他自从出生以来都没被人告白过,每次都是他向别人告白然后就失败了,现下要如何处理呢?    “文文,我喜欢你啊!为什么不能跟你仿真夫妻?我们弄假成真不成吗?”广宣问得义正词严。    字字句句强而有力,仿佛卓文君要是说个含有否定意味的词就会被五雷轰顶直接天葬掉一样。    卓文君全身僵硬,这……这叫他怎么回答?    脑袋里一片空白的卓文君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弄假成真不行吗?”    广宣居然问得这么理直气壮,骊朝……这个朝代有开放到这样吗?    “我……不是做贱业的。”卓文君说。    这年头最低下的五类里就有“妓”这一行,吓都被吓过了,魂已惊、头已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冷静以求安全。    “谁说你是妓?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们拜过堂成过亲,你生是武王府的王爷夫人,死也是我广宣的妻,你忘了吗?”广宣把卓文君的手抓紧,生怕卓文君真会不顾道义,真的袍角撩撩转身逃跑。    一听到广宣这么说,卓文君僵得更直了,嫁人只是权宜之计不是吗?    这婚姻根本就是举行来骗人的不是吗?    “你喜欢和男人做……做那种事吗?你是……你是……那个?”吞了两次口水,    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声音的卓文君不解地问。    “我以前没喜欢过任何人,男人女人都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巴上来的,那种事……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发泄体力,没有感觉……但你不同,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当我看着你我就有快乐的感觉,你说我这是中邪也成,横竖我就是喜欢你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做那种事,不对吗?你说的那个该不是什么龙阳之好吧!?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姑且说我是好了。”广宣时深思、时自语地讲完长篇大论。    啊!?这种事还能“姑且”啊?    卓文君又一次被这种“纯真”的理论骇倒当场,广宣的话要是在遥远到不行的二十一世纪传出去可会翻天的。    “文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广宣看着一言不发的卓文君问。    “我没有不喜欢啊!”卓文君摇头。    这是真的,说实话,卓文君心底很感激广宣对他这么好,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刻意编出神话挡下一堆闲人入院就为了让他天天睡到自然醒,不分晴雨傍晚一定陪他出府散步到河渠长堤绕上一圈,只要他说得出口在合理范围内要什么必定有什么,怕他闷找来一堆小东西让他开心,为他搜罗用字不深的闲书消磨时间,就连他洗完澡都亲自帮他擦那头长发,甚至连“闭关’时都要底下小奴小仆多多看照他和凌方,像广宣这么一个男人已经是很少见了,简直可以直接裱起来当全国男人的典范。    但是……    “那你为什么不想?”广宣奇怪地问。    “喜欢一个人”和“与一个男人上床”……这划不上等号吧?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看待我,我一直以为你当我是好兄弟。”卓文君吐实。    在卓文君好看的脑袋里,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中兄弟间的应对就是这样,他也一直以为广宣只是和他命盘比较对、八字比较合、星座比较速配所以广宣才愿意留他,没想到广宣会对他……居然有这种事。    “你不是我的兄弟,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斩钉截铁地,广宣咬牙进出话。    “你真的喜欢我?可是为什么我对你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我没有看到你就心跳加速,也没有想到你就脸红,更别说什么天雷勾动地火,我们连一丝烟部没冒出来不是?”卓文君坦诚。    “爱”这种被人歌颂几千年的东西,不是应该一出场就该配着‘这就是爱’的旋律,并且感觉到好象有阵阵电流通过身体那种唰唰唰的感觉吗?    以他交往过无数女朋友然后被甩的经验,应该是这样没错啊!    卓文君看着很正经、一点都不像走火入魔的广宣,他对直勾勾盯着、企图从他身上挖出一个“胶带”的广宣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嗯……那个……也不是完全没有……是有那么一点啦!真的不多,只有“那么一点点”……    “文文,每个人喜欢的举动都不一样啊!不然我问你,你有新发现时,第一个想到去献宝的对象会是谁?”广宣双手环胸。    “你。”卓文君想都不想就回答。    “那……当你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第一个想到分享的对象会是谁?”广宣又问。    “你。”卓文君思考起自己的反应。    “所以,当你想要人陪时,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应该也是我对不对?”广宣微微地笑。    “嗯!就是说。l卓文君点头称是。    “偶尔发呆时想到的人是我,做梦也会梦到我,一见不到面会担心我,平常进进出出会想到我,会希望帮我做一些事,偶尔会想靠近我,会想跟我说些体己话……文文,你还不明白吗?”广宣伸手弹了弹卓文君的额头。    “不明白什么?”卓文君嘟起嘴,广宣说的话他句句有听懂啊!为什么又说他不明白?    “你喜欢的人是我。”广宣下了结论。    时间继续前进,卓文君傻傻地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在广宣的关爱眼神下回魂。    “我喜欢的是你?”卓文君的思考跟不太上广宣的逻辑。    “别想太多,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l广宣趁机偷了个小吻,“我还知道甚至在你有欲求的时候,你唯一想到的对象都?是?我,而且那一次还是你的第一次欢愉,你不许给我否认。”    “唉呀!你你你……”突然被炸红脸的卓文君小声地叫。    广宣实在太恶劣了,他也才那么一次在“吃自助餐”时不小心哼了声“宣~”,还在满足的那瞬间撞倒水盆,弄得一屋乱响被耳朵尖得要死的广宣听去,没想到从此就万劫不复。    “不但如此,你对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对男人却会梢加留意,特别是对我,你会不自觉地让视线跟着我的身影转。”广宣再度提出铁铮铮的实例。    “我……我我我……我哪有!”卓文君‘意思意思’地反驳。    现下的卓文君满脑子都只有“被广宣知道了,怎么办”这句话,刚刚还自认为自己很正常的他看起来就显得相当心虚。    被广宣点破后,卓文君觉得自己变了。    心境变了,身体也跟着变了,说来奇怪,卓文君躺在屋顶上晒着温暖却不灼热的太阳,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心脏部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跳最近常常处于失速状态,想来想去,卓文君归类出了结论。    他的心跳不正常铁定和笑得很灿烂的广宣有关!    怎么说呢?    自从嫁进武王府,卓文君就扮起既贤淑又有气质的王爷夫人,成天只干着扑扑蝶、剌刺绣、弹弹琴的日子。虽然每次在扑蝶时都会因为裙摆太长而乱跌一气,纵使在刺绣时那莫名其妙的“细小凶嫌”老是来阴的,戳得他的手指血洞处处,就算在弹琴时方圆五里都非常净空,形成“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况,卓文君的天仙之姿仍然饱受好评。    人美就是有这好处,手脚再怎么笨都不会有人说闲话。    不会吗?    卓文君歪头深思,脑海中映出了某人的身影。    广宣!    唔!这家伙,总是出现在他出糗的时候,彷佛专为看他丢人现眼而来。    张开纤掌细数,广宣这家伙已经笑过他很多次,多得连手指头部不够用,而且这阴险的男人虽然不曾当着他的面说些有的没的,但是那灿烂到刺目的笑容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还说什么喜欢咧!哇!恶心!    卓文君皱眉,才想起广宣那张大刀戳不破的笑脸,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又活泼起来。    难不成是中了什么邪法不成?    心里又痒又难过,好象有东西在里头沉沉浮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这里啊!”    声响从卓文君头顶上传来。    “唷!”广宣笑嘻嘻地抬手打了声招呼。    卓文君闭起眼不想理会爬到他身边躺下的广宣,刚刚看到广宣的笑脸,“心脏病”又开始发作,伸手压住跳得猛烈的心,这事可不能让广宣知道。    “怎么了?心头不舒服吗?”广宣一手撑着头半侧卧地看着美人如西子捧心。    “没什么。”卓文君采“不看、不听、不理会”的“三不政策”企图将广宣的关心敷衍掉。    “真的没什么吗?我看看。”广宣伸出空着的手一把抓了卓文君的手腕切起脉来。    “你干什么?”卓文君睁大眼问抓着他手腕的广宣。    “看看你怎么了啊!亲爱的王爷夫人,我不关心你怎么行?最近你老是捂着心口跑来跑去,我很担心。”广宣用疼爱的语气说着。    “我很好。”卓文君瞪起广宣。    卓文君在心里骂起又突然微笑的广宣。什么嘛!干嘛一脸疼惜的样子,看了就叫人生气,不喜欢就别靠近,摆那脸色就好象被谁强迫般,哼!会心跳失速还不是因为广宣朝他乱笑,要是广宣不朝他乱笑,他才不会得这种怪病。    “我可爱的小文文儿,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身体怪怪的?”广宣诊完脉亲切地抚了抚卓文君的额头。    “谁是小文文儿?”卓文君挥开广宣的手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还用问谁吗?你就是我的小文文儿。”广宣大掌一捞,卓文君的细腰就落到“敌区”。    “放开我。”卓文君使出扭力和掌力努力想从牢不可破的钳制挣脱。    “不放不放,你闻起来可真香啊!”抱得更牢的广宣把头埋进卓文君的颈背。    “你!放开我!我快死了啦!”卓文君压着心房惨叫,那头该死的小鹿快撞穿他的肋骨了。    “怎么说快死了?虽说我不是大夫,平常的诊脉法我还通一点,刚刚帮你切了一下,你明明什么病都没有。”广宣马上将蜷成小虾米的卓文君翻过来担心地探看。    “哪没有?我的心跳得痛死了。”卓文君真想一拳槌死眼前的始作俑者。    “跳得痛死了?我摸摸。”广宣的掌出得比话快,一溜烟穿过衣襟,探进了卓文君的胸前。    卓文君瞪大眼连气都忘了吸,胸前被一片温暖贴住,源源不绝的热力比阳光还温柔地熨进了胸口,热热的温火包住了跳个不停的心,慢慢地将得了过动症的心头小鹿给安抚下来。    “这样,你觉得好点没?”广宣看着目瞪口呆的卓文君。    “呃!嗯!”卓文君点头。    没事了,刚刚跳个不停的悸动消失了,多神奇啊!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你爱着我。”广宣不可一世地说。    什么!?    大条小条的黑线落了卓文君一身,不会吧!    震惊大过于感动,卓文君像条离了水的鱼,嘴巴张张合合却吐不出声。    虽说早就有预兆了,那些曾说过他是小受而和他分手的女孩子们果然是对的,卓文君知道自己对女朋友的感觉比对哥儿们的感觉还淡,走在路上看帅哥的次数也比瞧美女多,女生的第六感确实很灵,而广宣比起他的哥儿们是胜了不只一筹,这代表……    “你要信我,你真的是爱着我的,文文,你是爱着我的,你不可以昧心而行。”广宣大声宣布。    卓文君晃了一下,这……这样的爱,不只一点都不轰轰烈烈还是“禁忌”的那种啊!他这样算是爱上广宣吗?    卓文君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被“爱上男人”、“性取向与众不同”、“对女人起不了性欲”……等等的信息给填到快溢出来,心里了悟大过惊吓,长到这么大才被人指出自己喜欢男人,是不是代表自己很迟钝!    这怎么可以?    不行!他卓文君可是很有大脑的人,绝不能让人发现他有迟钝这一面,不然要是让大家笑,他可会羞死。    “可是这样的爱是不对的,而且一点都不轰轰烈烈啊!”卓文君恼羞成怒。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爱无分对错啊!话又说回来了,你要‘轰轰烈烈’做什么?自然平和才是福。”广宣叹气道。    广宣真的不明白卓文君怎么会生得一副大事迷糊不已、芝麻小事却斤斤计较的脑子,又不是在搞叛变或是在战场杀敌,说什么“对错”?做什么“轰轰烈烈”?    又被广宣一语推翻,卓文君马上朝不以为然的广宣使出一脚,踩得他当场哇哇叫。    “就算你说的对,你在告白时也没送我花,我为什么要接受你?”卓文君朝广宣扮鬼脸。    “谁规定一定要在告白时送花?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两情相悦,你还不接受我?”广宣真想用手握住卓文君纤白的脖子好好拧一拧。    “事关权益问题,我当然要求得高嘛!”卓文君翻了翻白眼,告白告得云淡风轻就算了,还要他放弃应享权益,广宣真是缺乏常识。    不为自己想也该为狄错月想,看广宣的急色样分明就是要当攻,平白无故的,连最基本的好处都没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身体送上门给别的男人吃?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身体是他的,人家说“第一次”很痛,会伤身害体的事他一向敬谢不敏。    “文文儿,你就听我的吧!我会好好待你的。”广宣一边跳脚、一边苦求。    “好啊!只要你接受你‘下’我‘上’,我就接受你。”心里盘算了一下,卓文君绽开笑容。    “真的!?”广宣喜出望外,脚也忘了痛。    看卓文君的样子,还真是很难想象他竟是“大骊朝豪放男”中的一员大将,还是“凶猛级”的,分明是个小处子却想自动自发……光是想象广宣就快制不住自己翻江倒海而来的满鼻血气。    卓文君微皱柳眉,当“零号”有这么令人高兴吗?    广宣一脸幸福得要喷出鼻血的样子……真有那么舒服啊?难不成痛的会是“一号”?    “我……我改变主意了。”卓文君审慎地开口。    “什么?你改变主意了?君子不出尔反尔,一言既出快马一鞭,你怎么可以反侮?”广宣的心从天界云端掉下来,直直落进地狱刀山切成十八瓣后滚进油锅里。    看广宣急得那样,卓文君更肯定了自己脑中的想法。    果然,当“受”比较好,这个广宣……不是他爱说,真是自私小气,连这种事都不肯让给他。    “怎么,我不可以改变主意?你真是个心胸比针眼小的男人,我就要‘下’不行吗?”卓文君怒目相向。    “你要‘吓’?”广宣困惑地问。    吓什么?    吓他吗?    原来是开玩笑吓吓他,害他被这个“不恐怖的威胁”吓出一身冷汗。    好啦!就让卓文君开心一下也好,反正他都被针线鬼吓过了,要吓就吓吧!    “不行吗?”卓文君眼波流转,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可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要怎么吓、爱怎么吓都行。”广宣握住卓文君的手以示诚意。    “广宣,你对我真好。”卓文君忍不住感动。    他还没听过在二十一世纪哪个小受愿意为了小攻当一号咧!广宣果真是很疼他的。    “那还用说。”大掌还在吃着豆腐的广宣笑得比天上日轮还耀眼。    当天晚上,小小凌方被赶到奶妈那儿睡,月儿初上树梢,凉风徐徐。    “嗤!”的一声,广宣以一道气灭了烛火,淡淡月色中,卓文君的脸色看来好象死人。    “你别怕我。”广宣将硬化成石雕的卓文君拉到床上。    “我没有怕。”卓文君正在催眠自己等一下的事就像上厕所一样平常。    广宣俐落地将卓文君身上的衣物剥去,连束发的发带都不留。    “你……你一定要把我脱光吗?”“卓找碴”捉住那两只在他身上施暴的手。    “……哦!好吧!”从衣堆里拣出遮也遮不到什么的中衣再把它套在卓文君身上,广宣忘了其实他的文文很矜持,很怕赤身露体。    第一步完成,广宣马上把自己的衣物也脱了。    “喂!你……你一定要把你自己也脱光吗?”“卓挑剔”再度有了意见。    “咦……听你的。”广宣又从衣堆里拣出自己的中衣套上,半拢的衣掩不住精壮的身躯。    这样一来反倒像极了书上画的,怪不得书上说半遮半掩效果更好。    第二步也就定位,万事具备,广宣拎小鸡似地将卓文君弄上床躺好。    “我们不需要盖被子吗?”“卓有意见”看着广宣越俯越近的脸说。    “啊?”要盖被子吗?    广宣没想过这问题,从来都没有,“要”或“不要”的问题开始在广宣的脑中打起架,好半晌动都不动。    “嗳!广宣,你想快一点,我有点冷。”夜凉如水,一不小心会感冒的,卓文君拉拢了一下自己薄绡织就的中衣。    “噢!马上好。”还是盖被好了,不能让文文冷到。    脚一勾、手一拉,两人陷在被里小世界大眼瞪小眼。    “我……”“卓胆小”还企图开口争取一点时间。    广宣一个吻解决烦恼的渊薮,他的文文就是话多,不过这是小事,直接把他吻得说不出话来就成了。    卓文君当场忘了先前反复告诫自己必须奋不顾身抵抗,忘了刚刚紧张得不知所措,忘了天、忘了地,茫茫脑海里只有广宣。    一个成功的吻,长长久久地将卓文君淹死在玫瑰色的迷雾中。    开始探险的薄唇顺着薄薄的下唇滑到优美的颈,然后悠游在白哲的胸膛,它火热地印下一个又一个情欲的密码,最后烙在尚未绽放的可口小巧樱色花苞上。    广宣藉着月色爱怜地以舌尖逗着、玩着,让被他压在身下的卓文君大脑就地当机无法思考。    邪笑像煞窗外的月钩,广宣将花苞含进嘴里,未曾有过的甜蜜滋润让柔嫩花苞挺胀成饱满的果实,隐约地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煽情媚惑。    卓文君禁不住的轻哼更助长了情欲燎烧,极品!    广宣满意极了自己的杰作。    全身化成一摊水的卓文君被压在床板上,他打从出生以来还未曾与床板如此贴合。    身前灼热的重量让他既爱恋又不依,但身后的坚硬床板却又让他无处可逃。    这副身体燃起前所未有陌生的感觉,卓文君既震惊又迷惑。    难不成……他是就算了,连狄错月也不幸的是天生的零号?    这就是“快感”吗?    起起落落如潮汐的热流窜来窜去,卓文君分不清是痛还是痒……亦是其它形容不出的怪异,好象练功练到“走火入魔”般冷冷热热。    广宣很忙,根本无暇顾及卓文君的胡思乱想。    左手缠搂卓文君的腰腹,右手直捣黄龙,将卓文君的沉睡小龙给欺负得欲火三千丈。    带着得逞笑容的唇贴上另一对微颤的唇瓣,银牙细细地以会造成麻痒又不会破皮的力道啃咬,灵舌恣意妄为地品尝并卷舞卓文君直躲的小舌。    缠绵。    吮吻了好久,广宣才满是色欲地离开卓文君还依依不舍的甜嘴,缓缓的将脸颊偎入颈子,广宣吐纳着令人晕陶陶的气味,唇齿和鼻间都是“他的文文”的味道。    “广宣……嗯!”浓浓的鼻音不断哼哼哎哎,原本就十分撩人,间或情不自禁发出的惑人嗓音又促使身上的男人更加狂放。    热烫的脸颊挨擦着熏香枕,广宣在卓文君身上施着无力阻止也不愿阻止的妖法,尤其是那来来回回折磨着那里的手,速度与劲道呈等比级数增加。    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蜷了又放的脚趾头再再说明卓文君的兴奋,热流快速地从脚底冲上脑门,他的脸一定红得不象话。    “你好激动……喜欢吗?还要吗?要就告诉我。”广宣吮咬白玉颈项,文文儿只能是他的。    感觉到卓文君不住地轻颤,广宣恶意四溢地咬住柔软的耳垂,手突然一放,让卓文君的要害全数曝露在凉风中。    “啊!不要!”卓文君忍不住用自己的手去安抚那被抛弃的疼痛,直挺火热不住地溢着泪。    “不可以自己来啊!”广宣压制住卓文君的手,硬是要身下的美人说出羞人的请求。    卓文君不可置信地想挣脱双手却连动都不能动,他扭着,企图靠着挟紧双腿来抑制自己的“过度反应”。    察觉到这一点,广宣邪笑着用力蹭入卓文君难捱的双腿间,如果他的文文想找地方磨蹭,只能靠他的身体。    “我……请你,广宣,帮帮我,求你。”忍羞低语,卓文君慌乱地发觉自己居然很可耻地用火热的部位磨擦着广宣的肚腹来减压。    “好!我帮你。”广宣乐不可支,男性自尊全回来了。    很快地,卓文君释放了。    “我……”害羞到不行,卓文君颤得连话都说不出,天知道光是看到他这模样,广宣就愿意死一百次。    广宣的手沾满灼热的粘腻,却不觉得有什么脏的,只觉得这是他辛苦弄来的宝贝,是卓文君给他最私密的礼物,为此他给了卓文君无数个深深浅浅的吻。    在脑中演练过千百次的景象化为真实,广宣的手滑进了卓文君没见过外人的股间,温柔地在有力的肌理上游走,缓缓的探入。    紧密又刺激的第一次接触,让两个生手都紧张万分。    “广宣!”卓文君尖叫。    就像小时候发烧被粗暴的护士强塞解热剂,卓文君吃惊地想阻止广宣怪异的入侵举动。    “别紧张,我会很小心的。”广宣随口祭出一张写着“玩坏不负责”的保证书。    火热、湿润、波浪似的紧缩律动,手上令人着迷的感觉让广宣想再多深入一点。    “不要!”感觉到东西入侵,卓文君紧张地以四肢抗拒,想推开身上的野兽。    “文文,忍一下!为我,好不好?”广宣急忙制住连汗毛都竖起来的卓文君。    “不要!会很痛!”卓文君猛摇头。    “那我帮你上一点麻沸散,这样你就不会痛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广宣狂风似地身影一闪,眨眼间又回来,手上多了瓶精巧的瓷瓶。    嘴上是说“麻沸散”,但是这可不是麻沸散等级的庸俗麻药,它的价值千金难买,广宣为了这轻薄短小的宫廷珍品,特地在“闭关”时飞檐走壁到宫里陪御医小赌一把,半哄半骗才得来的。    躺在床上连逃都来不及的卓文君看着广宣诡异兼神秘的笑容,鸡皮疙瘩从发梢起到脚底板,广宣真的打算今晚非吃掉他不可?    “那是……麻沸散?”卓文君很怀疑。    居然笑得那么恶心,边笑还边用眼睛吃他!    两人身上的被子早被踢到天边,松松挂着且门户洞开的中衣歪七扭八,卓文君浑圆的肩上青青紫紫,白哲的胸膛红樱散乱,劲瘦的腰杆点点红梅,两条长腿轻轻颤动,纤细的足在朦胧的月光下泛起粉樱色还隐约闪着珍珠光泽。    广宣看得连眼睛都忘了要眨,这是他的……唔!是他的,嘿嘿嘿!真想得意地笑。    御医说了只要有这一瓶在手,不管是什么贞节烈女都没关系,只要吸一口,不出半灶香就会自动自发“祸水一夜”。    翩翩佳公子武王爷不着寸缕,挂着那张一看就知道是色魔的脸坐到床边,闭气开了药瓶,小心翼翼将药瓶凑到卓文君鼻前,看到卓文君轻嗅几下后马上将瓶口塞住。    广宣对卓文君灿烂地一笑,计画成功!    “药很难闻吗?觉得如何?”广宣故作好奇地问。    “不难闻,但是也不算很好闻。”卓文君摸着自己被呛得有点痒的鼻子说。    广宣专心地观察着卓文君的反应,记得御医说这药一下子就会见效。    “有种怪怪……呃!那个……热热……我……呃!我说热热……”卓文君脑筋转不动了。    小小的手摸上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大腿,长长的脚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文文,你好象很急喔!”广宣笑着。    “急?我没有……呃!那个……好痒!好热!”好滑啊!广宣好好摸!咦!?他什么时候偷吃起广宣的豆腐了?
第九章
    不行!振作!卓文君摇头晃脑企图让自己清醒。    他是男人,男人不可以吃男人的……那里吃起来有味道……    喂喂!卓文君,知耻!知耻!    羞不羞啊你!怎么能巴着人家的那里不放?    还不赶快放了人家的胸口,还要玩多久啊你!    卓文君依依不舍地以强大意志力放开自己亵玩不停的手,莫名其妙地揪心一万次。    唔!好想要广宣的……    摸摸摸……玩玩玩……揉揉揉……蹭蹭蹭……    啊啊!到底在做什么?他的手何时长了脑子?    卓文君,你一定是昏头了,居然玩起长在广宣身上的那个,那东西你自己也有干什么玩人家的?    唔!?变大了!    趁着卓文君玩得不亦乐乎,广宣也勤奋地用那又邪又恶的长长指头,不着痕迹的偷偷入侵卓文君的身体,因为有迷药和体液的润滑,很快地达到他要的结果。    “喜欢我吗?”收回作乱的手,广宣问。    “嗯!”想回答嘴巴却忙得不得闲,身后又传来已快兴奋到不行却被扼住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的卓文君急得泪水都掉了出来。    眼睛眨巴眨巴地晃出一颗接一颗的人鱼泪,广宣望泪叹气。    将手指头送进该进的地方,靠书上传授的技巧深入浅出地压压弄弄,不出他所料,卓文君飞快地又兴奋了一次。    “舒服了吧!文文!”广宣“牺牲美色”卖力演出当然要有人奋不顾身地“挺身相助”,瞧!这不就听话了吗?    广宣吮住意乱情迷的卓文君,一抹邪笑勾在嘴上,退出三根指骨节分明的指头,让自己忍得万分辛苦的冲动上场。    “呃啊!啊啊啊──”卓文君惨烈地大叫。    虽然广宣对卓文君下了药,前戏也做得完美,但是男人的身体毕竟不是说变就能马上变,所以被霸王硬上弓的卓文君依然痛得眼泪奔流不用钱。    “好痛……呃啊!痛……不要动了!”    犹如被人硬生生捅一刀,火辣刺痛根本是那蒙古密医卖的新强怪药救不了的。    眼睁睁看卓文君扭曲成一团,广宣也急了。    “等会儿就不痛了唷!放轻松喔!”冷汗落了一脸一背,他轻声的安抚。    别看他一脸故作刚毅,其实他自己也很痛啊!    要不是为了他身为丈夫的尊严,早就捂住自己被困得进退不得的要害哭爹叫娘了。    忍住他即将开炸的冲动,挥落的汗水洒在凌乱的床褥上。    “痛啊!好痛!”卓文君还陷在疼痛构成的地狱里。    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再也不做这种没大脑的事了,希望狄大侠在天之灵别看得肝火上升一百度,进而下凡来掐死他就好。    怎么男人和女人差这么多?    书上写得多好又多好,全都是骗人的吗?    也许是药用得不够!    广宣拿起小药瓶,无视卓文君的泪颜,将药瓶置于卓文君的鼻前让他吸个够。    不到八分之一灶香,边哭边喘的卓文君中了毒似地渐渐由“爆发火山”化为“一川柔水”,刚刚的惨叫只剩轻轻浅浅的哼哼呻吟。    啊!果然是药下得不够重,广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技术好得很!    把药瓶往床边小几一扔,广宣的信心大增一百倍。    “你还好吗?”广宣问着仿佛醉了酒的卓文君。    “唔……嗯……我我我……嗯……”好麻……被点倒的卓文君大脑又故障了,连说话都有那么一点大舌头。    “那我要开始啰!”广宣见机不可失,马上提起卓文君不再抗拒的脚策马狂奔。    昏昏沉沉的卓文君也因为药力发作而配合得天衣无缝,脑中直转着男人好象不该……不该因为被男人上……感到快乐……咦!?是哪里……哪里不对劲?    “文文,好吗?”广宣幸福地笑。    好?好什么?卓文君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要睡了吗?“好!”    中夜,月上天顶,广宣还在温柔乡里痛快。    卓文君的药力随着汗水褪去大半,眨眨眼,他清醒了,大脑又开始动了。    广宣在他体内肆无忌惮动了几下,惹得突然觉得不舒服的卓文君皱起眉,举起手朝笑得很怪异的广宣啪啦啪啦拍去。    死家伙!全是广宣的错!一定是广宣下重药才会让他任人宰割,所以刚刚那个乱来的他并不是自愿的。    “文文,你刚刚兴奋得晕过去了。”    被打却笑得一副乐不可支的死样,广宣抚开卓文君脸上汗湿的发低声在他性感小文文的耳边调笑。    轰!红云炸上卓文君的脸,他想到刚刚脑中在转的意念……男人和男人间的情欲……老天!他居然还兴奋到晕……噢!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惨烈的人吗?    “嗯!啊──”卓文君突然被怪异的声音吓到,这声音……呃!    听起来就马上觉得很色情的那种……怎么蛮像他的声音!?    “喜欢这里?嗯!?”广宣又发现了个小秘密。    听到愉悦的声音,广宣又就着原姿轻轻抽动一下,不意外地又让卓文君发出满足的喘息。    钝钝的灼热感逐渐被快意取代,强烈的收缩感和体内的火热充实让卓文君自己吓到自己。    他是男的啊!他不是自愿的……呃!好啦!半强迫……唉唷!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他没空啦!    “啊啊──呃!啊──”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甜美呻吟。    卓文君半是惊愕、半是快乐地吸附在广宣身下律动,就算知道等明天他一定会羞愧至死,仍然奋勇投身烈火,好……好……舒服啊!    也许,男人跟男人,真的也有契合的可能性……嗯!    “文文儿,跟我一辈子不离开好吗?”广宣在卓文君的颈上烙下无数枫红。    “一辈子……太长了。”卓文君在快意与热切寻求解脱中挣扎着清醒。    要命的当口静止一切是会要人命的,卓文君瞪大眼很委屈地看向笑得像恶狼的广宣。    “文文,说‘好’。”广宣诱哄着。    “……好!”直想槌死广宣的卓文君终于为了五秒钟的欢快……折了腰。    一辈子,不离开……吗?    到时候再说吧!看看广宣要用多少爱来把他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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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振作!卓文君摇头晃脑企图让自己清醒。    他是男人,男人不可以吃男人的……那里吃起来有味道……    喂喂!卓文君,知耻!知耻!    羞不羞啊你!怎么能巴着人家的那里不放?    还不赶快放了人家的胸口,还要玩多久啊你!    卓文君依依不舍地以强大意志力放开自己亵玩不停的手,莫名其妙地揪心一万次。    唔!好想要广宣的……    摸摸摸……玩玩玩……揉揉揉……蹭蹭蹭……    啊啊!到底在做什么?他的手何时长了脑子?    卓文君,你一定是昏头了,居然玩起长在广宣身上的那个,那东西你自己也有干什么玩人家的?    唔!?变大了!    趁着卓文君玩得不亦乐乎,广宣也勤奋地用那又邪又恶的长长指头,不着痕迹的偷偷入侵卓文君的身体,因为有迷药和体液的润滑,很快地达到他要的结果。    “喜欢我吗?”收回作乱的手,广宣问。    “嗯!”想回答嘴巴却忙得不得闲,身后又传来已快兴奋到不行却被扼住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的卓文君急得泪水都掉了出来。    眼睛眨巴眨巴地晃出一颗接一颗的人鱼泪,广宣望泪叹气。    将手指头送进该进的地方,靠书上传授的技巧深入浅出地压压弄弄,不出他所料,卓文君飞快地又兴奋了一次。    “舒服了吧!文文!”广宣“牺牲美色”卖力演出当然要有人奋不顾身地“挺身相助”,瞧!这不就听话了吗?    广宣吮住意乱情迷的卓文君,一抹邪笑勾在嘴上,退出三根指骨节分明的指头,让自己忍得万分辛苦的冲动上场。    “呃啊!啊啊啊──”卓文君惨烈地大叫。    虽然广宣对卓文君下了药,前戏也做得完美,但是男人的身体毕竟不是说变就能马上变,所以被霸王硬上弓的卓文君依然痛得眼泪奔流不用钱。    “好痛……呃啊!痛……不要动了!”    犹如被人硬生生捅一刀,火辣刺痛根本是那蒙古密医卖的新强怪药救不了的。    眼睁睁看卓文君扭曲成一团,广宣也急了。    “等会儿就不痛了唷!放轻松喔!”冷汗落了一脸一背,他轻声的安抚。    别看他一脸故作刚毅,其实他自己也很痛啊!    要不是为了他身为丈夫的尊严,早就捂住自己被困得进退不得的要害哭爹叫娘了。    忍住他即将开炸的冲动,挥落的汗水洒在凌乱的床褥上。    “痛啊!好痛!”卓文君还陷在疼痛构成的地狱里。    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再也不做这种没大脑的事了,希望狄大侠在天之灵别看得肝火上升一百度,进而下凡来掐死他就好。    怎么男人和女人差这么多?    书上写得多好又多好,全都是骗人的吗?    也许是药用得不够!    广宣拿起小药瓶,无视卓文君的泪颜,将药瓶置于卓文君的鼻前让他吸个够。    不到八分之一灶香,边哭边喘的卓文君中了毒似地渐渐由“爆发火山”化为“一川柔水”,刚刚的惨叫只剩轻轻浅浅的哼哼呻吟。    啊!果然是药下得不够重,广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技术好得很!    把药瓶往床边小几一扔,广宣的信心大增一百倍。    “你还好吗?”广宣问着仿佛醉了酒的卓文君。    “唔……嗯……我我我……嗯……”好麻……被点倒的卓文君大脑又故障了,连说话都有那么一点大舌头。    “那我要开始啰!”广宣见机不可失,马上提起卓文君不再抗拒的脚策马狂奔。    昏昏沉沉的卓文君也因为药力发作而配合得天衣无缝,脑中直转着男人好象不该……不该因为被男人上……感到快乐……咦!?是哪里……哪里不对劲?    “文文,好吗?”广宣幸福地笑。    好?好什么?卓文君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要睡了吗?“好!”    中夜,月上天顶,广宣还在温柔乡里痛快。    卓文君的药力随着汗水褪去大半,眨眨眼,他清醒了,大脑又开始动了。    广宣在他体内肆无忌惮动了几下,惹得突然觉得不舒服的卓文君皱起眉,举起手朝笑得很怪异的广宣啪啦啪啦拍去。    死家伙!全是广宣的错!一定是广宣下重药才会让他任人宰割,所以刚刚那个乱来的他并不是自愿的。    “文文,你刚刚兴奋得晕过去了。”    被打却笑得一副乐不可支的死样,广宣抚开卓文君脸上汗湿的发低声在他性感小文文的耳边调笑。    轰!红云炸上卓文君的脸,他想到刚刚脑中在转的意念……男人和男人间的情欲……老天!他居然还兴奋到晕……噢!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惨烈的人吗?    “嗯!啊──”卓文君突然被怪异的声音吓到,这声音……呃!    听起来就马上觉得很色情的那种……怎么蛮像他的声音!?    “喜欢这里?嗯!?”广宣又发现了个小秘密。    听到愉悦的声音,广宣又就着原姿轻轻抽动一下,不意外地又让卓文君发出满足的喘息。    钝钝的灼热感逐渐被快意取代,强烈的收缩感和体内的火热充实让卓文君自己吓到自己。    他是男的啊!他不是自愿的……呃!好啦!半强迫……唉唷!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他没空啦!    “啊啊──呃!啊──”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甜美呻吟。    卓文君半是惊愕、半是快乐地吸附在广宣身下律动,就算知道等明天他一定会羞愧至死,仍然奋勇投身烈火,好……好……舒服啊!    也许,男人跟男人,真的也有契合的可能性……嗯!    “文文儿,跟我一辈子不离开好吗?”广宣在卓文君的颈上烙下无数枫红。    “一辈子……太长了。”卓文君在快意与热切寻求解脱中挣扎着清醒。    要命的当口静止一切是会要人命的,卓文君瞪大眼很委屈地看向笑得像恶狼的广宣。    “文文,说‘好’。”广宣诱哄着。    “……好!”直想槌死广宣的卓文君终于为了五秒钟的欢快……折了腰。    一辈子,不离开……吗?    到时候再说吧!看看广宣要用多少爱来把他留下来。
第一章
    一早,好梦正甜的卓文君是被一个浓到不行的吻惊醒的。    怪异的湿润感和被温软物闯入的作呕感交杂,其实并不好受。    有着浓厚的桂一化香,带着些许的甘草味,说甘也不怎么甘、说苦也不是苦的味道,虽然不讨厌,但是心里仍然起了不适感。    对方舞动着舌头,仍在睡与醒之间挣扎的卓文君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要回应这个浓烈的吻,即使自己的舌头因为昨晚锻炼过度,现在有那么一点勉强。    是广宣吧?!    广宣真不像人类,昨晚“吃”得那么激烈,今天还有力气这样吸吸缠缠,虽说心里是有一点想……“随波逐流”,但是纵欲过度可会伤身体。    身上无一处不痛,脑袋晕乎乎的,卓文君不想睁眼。    这阵子天天学人家妖精打架打得他腰酸背痛、头晕目眩,连隔天都不能休息吗?一点都不体谅他的辛苦,广宣真是太过分了!    不想清醒的身体和已经清醒的神智拔着每天都非进行不可的河,好命到翻过去的卓文君已经忘掉自己有多久不曾在这个时间起床。    卓文君摇摇头,耳里模糊地听到自己模糊地问着时间,远远的回答却不是广宣的声音。    “寅时一刻了,你还不起来吗?”对方的声音和茶盖撞击茶杯的声音混合。    咦?这声音……和广宣的嗓音一点都不像。    不是广宣!    吓!屋里有生人!    五官和四肢一起动作,似被人硬生生踩了尾巴的卓大侠里着床单,不管三七二十一赤裸着身体直挺挺地跳起来就战斗位置。    卓文君硬撑着不舒服的身子张眼一看,吓了不只一大跳,是个陌生的家伙。    这家伙是谁啊?    青衫外褂,束着儒巾,脸上有着斯文的笑容,很居家的样子。    “你还没醒吗?”端着茶碗的男人将手里的杯往桌上一放走过来问。    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是自己和广宣的房间没错啊!    广宣呢?    卓文君戒慎地瞪着男人,他确定自己没有梦游的习惯,昨晚也没喝酒,更没安眠散吃,怎么一觉醒来广宣被人“掉包”?    “你是谁?”卓文君抓耙了下流泉般的乱发,强迫自己镇定。    “你醒了吗?”男人走过来到床边坐下。    眼看对方靠过来,反射神经不比常人敏锐的胆小卓大侠,二话不说连人带床单一起跳下床问到墙边,禁不起剧烈运动的身体差一点化成一团烂泥摔在地上。    “你还好吧?”男人似乎被吓一跳。    破天荒头一遭遇上烈女,男人笑得更邪气。    “你到底是谁?”抖得跟秋风中的枯叶般,卓文君一手抓着床单一手摸索身后,武器……武器……应该有把辟邪桃木剑挂在墙边的,怎么不见了?    “我?你不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男人惊愕过后笑着说。    什么“没关系”?    这哪里“没关系”?    关系可大了。    不提自己被偷走的吻、不提自己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光光的身体,狂欢一夜后的次日大清早,不但广宣不见了,卧房里还出现陌生人这哪里没关系?!    感受到对方一边舔着嘴唇,一边用“狼眼”打量着自己,再怎么没神经的男人都知道危险,“拔腿就跑”是卓文君第一个念头,不跑难道还要留在这里当人家的好料吗?    卓文君强迫自己晕得很的大脑思考出退路,再怎么说他都不想沦为别人的盘中餐。    不喊救命是因为卓文君企图捍卫自己轻薄短小的男人尊严,但是,该死的武功全都吓光光,体酸脚软,额上还泛着热度的他还得抓着床单,这样怎么打得过眼前的混蛋?    男人一步步逼近,嘴上的笑容怎么瞧怎么淫邪,广宣,救命啊!    “玩够了吧!数到三,不滚你就完了。”出声救人的是广宣。    广……广宣?卓文君死拉着身上的布料对广宣投以充满感谢的眼神。    这是怎么一回事?    端着早膳的广宣把美食放桌上后大步跨进房间,瞪着不悦的眼神做出赶人的动作,原来自己刚刚的心神不宁就是为此,该死的!    “宣哥,你的动作怎么这么快啊?!”男人优雅地朝吓得脚软的卓文君抛出一个微笑。    “不快难道要留时间给你吃掉我的文文啊!”广宣朝他挥出一掌。    敢动他的宝贝文文,这只色猫是皮痒了。    “宣哥,你说过你的人就是我的人,今天怎么跟我翻脸呢?”退了一大步,男子面有难色地接下这凌厉地一记。    宣哥的功力越来越强,不过,是什么原因让宣哥为这平板的妞儿出头?    有意思!    “谁跟你说过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你别皮痒欠修理!”广宣发火怒道。    随便造谣者死后是会落到拔舌地狱的,文文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嗳!兄弟一场,客气什么?对不对!美人?”男人仍然皮皮地笑。    “你可以再慢慢摸没关系,等某人杀过来就不知道你这次会被处理成什么样子。”广宣身形一闪,状似无所谓地护在里着床单的卓文君身前。    “该死!你告诉他我回来?!”优雅的猫男简直像极竖起背毛的猫,随即变身龙卷风,东抓西扯把自己的家当往身上一塞就刮出大门。    “不送!最好一辈子不见!”广宣朝被踢上的大门说。    “广宣,这……这是什么情况?!”白着脸的卓文君看向百年难得神勇一次的广宣说。    “文文,你有没有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没有回答问题,广宣直接抱起卓文君,双手把被单化成雪一化飘,小心翼翼地检查起自己的所有物。    脸上、颈项、胸口、肚子……没有!幸好!幸好!谢天谢地。    “我是没被怎么样啦!可是……他是谁?”全身被检查个透澈的卓文君全身红通通地说。    关于“被人偷亲还顺从地与敌舌吻”这一点,卓文君是抵死不认的。    “他是咱们隔壁邻居,锦中将的不孝子,京里有名的色猫,天底下只有我老弟广安能治得了他,你以后看到他可要记得闪远一点。对不起,没告诉你,让你受惊了。”广宣很无奈地说。    人家说:“家丑不可外扬。”    虽然说,季生还不算是自家的家丑,但是隔壁家里出了个爱偷吃的色猫也不是件光采的事,基于男人不随便碎嘴的理由,顶多是自己好好防范,总得要给近邻一点面子。    广宣知道自己拜别师父回家后的荒唐事迹虽然不多但仍是一手数不完,色猫爱捡他吃过的东西啃,全是用来刺激某个又太沉迷于工作的“美人”,身为“美人”的兄长当然也做做顺水人情以摆脱麻烦,但是,文文可不同,他是死都不会任色猫来偷吃的。    前天一听说色猫登徒子私逃回府,广宣就马上飞鸽要在宫里当值的“美人手足”回家,没想到广安还没踏进家门,对方已经摸上来,他还来得及回房救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这个季生……该教育的时候还是要好好教育一下。    “我……我还好,只是吓一跳。”而且是很大一跳,卓文君很憔悴地说,如果广宣进来得再晚一点,这下就“不好”了。    经历昨晚三番两次的狂乱,疲惫不堪的身体都没来得及休养生息,睡不到几小时就遇色狼,可不是件值得兴奋的事。    “你要不要先躺下来休息?昨晚折腾你那么久,今天一定会不舒服。你在发烧,我已经让人去熬药了,等补身药送来你喝下,应该就不会那么难受。”广宣扶着发着低烧的卓文君躺下。    他的文文体力算顶好,可是要是玩过头,那脸色可比枯萎中的花。    开药方的御医说了,阴阳颠倒的结果是很难受的,所以这帖药最好是当水喝。    看文文一听到“喝药”,有点憔悴的小脸苦得像当了难民般,广宣忙帮他顺利窝入床褥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感”和“得意”。    不过,“愧疚感”可以拿来骗骗文文的同情心,“得意”这事是绝不能跟文文说的。    为了顾全卓文君身为男人的面子和里子,广宣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事,包括换了批哑仆进来伺候、将黑衣力荐的一个扫花园的小奴调进来当卓文君的贴身仆人,但是,这些是不值得一提的举手之劳。    归因于秋错月之前把身体底子打得不错,被广宣和药物折腾得软趴趴的卓文君在沉沉浮浮、醒醒睡睡了七天七夜后,身体就因“习惯”而回复了原来的样子。“习惯”,这真是个听起来很令人火大的词。    卓文君对这词相当反感,“他习惯了当个耐操耐磨的小受。”听听,这要是传出去是件多可耻的事,仿佛在大庭广众面前嚷着他是“了不起的受”。    不过身体的回复可让卓文君十分兴奋,兴奋到广宣后脚一出房门,卓文君有力的前脚就跨出雕花木窗。    重回自由怀抱的卓文君此刻正坐在武王府后园的树上,有点疑惑地盯着某个正在爬墙的人,某个……他前几天才见过面的人。    卓文君握了握拳,可惜手里没武器,不然就赏他几个子弹吃吃,教教他什么叫“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男人”。    广宣说过,他是锦中将的儿子,忘了什么名。    前些天看来还挺像人的,怎么今天一见,居然眼眶黑了,脸颊肿了,脖子看起来似乎也不太正,手臂上缠着层层布条,真惨!    唔!是谁下手那么重啊?    是广宣吗?    应该不是!    广宣只有轻功好,其他的只有普普,笨得连劈砖都不会。    那……还有谁会想把他打成猪头?    算了,卓文君折了几根树枝丢向那登徒子。哼哼!他目前是正人君子,既然对方已经很惨烈了,他能省则省,少出一份力就多一点精神,但是该丢的还是要丢,让那惨不忍睹的家伙变箭猪也不算太过分。    丢着丢着,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绝不可能认错的广宣,另一个……谁啊?    “‘那位’最近小动作越来越多,‘那边’也要我们自己看情况,我想‘那位’要造反应该是近期之内的事了,要不要考虑先下手为强?”对方说。    “也该是时候了,能不留就不留。”广宣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生气。    “上官传书到宫里说嫂嫂像极容华妃,是真是假?”对方询问。    “他的容貌的确很像。”广宣皱眉。    “我在宫里查了传言,确定的是容华妃死前不曾产过男娃,倒是曾产下一位女娃,可惜在襁褓时失踪,当时宫里明查暗访了五年仍无下落,容华妃日日以泪洗面,皇上认为女娃已死,为她建了衣冠冢赐封永宁公主。”对方深思了一会儿道。    “公主?那么……他就不可能是了。”广宣回答。    他的宝贝文文不可能是公主,因为天底下没有公主是“带把的”。    一身月牙白长衫的广宣和一位身形与他颇相似的墨色衣衫男子一前一后,两人拐过回廊慢慢朝后园走来。    “上官在信上还提到狄错月的事,嫂嫂有可能是狄错月?狄错月……江湖上传言是‘少年’。”对方语带保留,挑起眉微笑的样子和广宣有七分像。    “他不是狄错月,若他是狄错月,那只能说狄错月因故失忆。”广宣有十成的把握。    失忆?狄错月才没有失忆,他是被“调包”!“灵魂被换掉”这事听过没?笨蛋!居然那么肯定,这种事问他不就得了?卓文君皱皱鼻子暗声轻晖,广宣老把他当女人看待,什么天大的事都一肩扛光,连这种小事也不找他商量,猜死活该。    反正事实真相只有一个,这一个现在天底下只有他卓文君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天下只有狄族制得出狐牙刀……”对方狐疑。    什么“牙刀”?拔牙用的器械吗?    狄错月家是开器材行的啊?这事他怎么不知道?卓文君怀疑地想。    “那应该是碰巧。”广宣说。    碰巧什么?卓文君竖起耳朵,唉呀!说话老是留三分,这群古人真是……害他高度的好奇得不到纡解。    “好吧!大哥怎么说怎么是,反正嫂嫂不归我管,倒是……”墨衣男人垂手抚了抚衣摆。    “是吗!”广宣不以为然地瞟了树荫一眼后笑笑,朝对方轻轻地摇摇头。    “那……看来我还是待会儿再去摘花,大哥,客人上门总要招待一下。”墨衣男人手压住腰间的剑,蓄势待发。    刚刚就发觉有人潜伏,随风传出淡淡的腥气,来者不是善类。    “广安,别出手,他们是冲着文文来的。”广宣声音显得十分冷淡,“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吗?!这倒好,省了我找上门寻晦气的时间。”    广安勾起阴森的笑容,“他们还真不幸,竟不知自己招惹上的是谁。”    话才刚说完,几个黑衣蒙面人就自藏身处跳了出来,个个都看起来虎背熊腰、肌肉乱长……都不是泛泛之辈。    躲在树上的卓文君微微发愁,心想这下完蛋,广宣什么都不会只有骂人还可以,救兵不搬出来怎么行?问题是,他要上哪搬谁当救兵?    “广安,‘那位’总算是沉不住气了,明儿个就给‘那边’捎信,这事我会解决干净,请‘那边’不用担忧,你待着,别坏了我的乐趣。”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广宣自袖里取出一物。    前后不到两秒,焦急的卓文君就见到广宣游龙似地跟那几个鸟七抹黑的蒙面人动起手来,而那个腰间配着长剑的男人却抱臂在旁看着。    抱着树猛扯叶的卓文君暗骂,要死了,那个有剑不会上去帮忙啊!站在旁边看什么鸟?!    王府的侍卫和护院全死光啦?听到有打架的声音好歹也该来好奇一下啊!    一个俯身,广宣问避过利剑的连杀戳刺,同时以灵巧的手势探进对方的弱点,无声地给了对方一掌,掌风的劲气将那位蒙面人打向右侧撞上另一名蒙面人的锐斧,唰地见血。    血啊!血啊!喷出来了啦!广宣有没有事啊?    卓文君将手放到嘴边猛咬,以防自己一时受不了尖叫出声。    看了一会儿,急得快掉头发的卓文君发现事情似乎和他想的方向不太一样,广宣好像根本只是在闪来问去,虽然那群已经个个挂彩的蒙面人招招式式都像狠招,可是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上广宣的衣角,与其说是在打架还不如说是广宣正在要得群人团团转。    “去!这算什么啊!”卓文君在树上抱怨。    早知道会这样,他刚才就不用急到发汗、找人求救了,自觉鸡婆的卓文君真想骂自己是大笨蛋。    打成一团的人们在花丛间迅速地交换着手脚的招式,砰砰丘、丘、之下四处落花乱叶与断刀残剑,广宣对着蒙面人诡谲一笑,双手抓着什么东西用力一扯,蒙面的众人就莫名其妙地撞成一团像被人用绳子给捆了一般,最后,连站都无法站就全倒在地上。    “哎呀!看样子大哥的速度又精进不少。”站一边看好戏的广安鼓掌称赞道。    “他们的功夫也不算差,让我多费了点心。”广宣拍拍自己沾染烟尘的衣衫,皱起眉看下摆溅了几朵血印破坏了雪白的美感。    蒙面人的代表一副要杀要砍随便你的语气大嚷:“今天我们算是栽了,不过,只要狄错月一天不死,七王爷必会再派其他人来,到时若是血洗武王府,可别怪我没提醒,若非那厮抓了我们头头威胁咱,我们也不会来做这等下流事。”    广宣目中无人地扫了对方一眼,“果然,广安,这事就让你玩玩吧!咱们武王府可不是顶了皇上赐下的‘武王’虚名在招摇,若有本事就尽管放马过来,至于他们就送到官府去,让那位心怀不轨的七王爷知道一下他派来的人到底是去了哪,不然,让他大担心也不好。”    “能让大哥委以重任,我当然会赴汤蹈火,现下!!”由袖袋中取出响哨吹了声,唤来手下把这群被捆鬼丝绕成粽子的倒楣人带走,广安对着自家大哥眨眼轻笑。    广宣对广安点点头,该是“抓老鼠”的时候了。    “谁?!出来!”广安立刻一声大喝。    谁?树上的卓文君一惊,是他被发现了吗?离这么远,还藏在树丛里怎么会被发现?    该不该出去招认呢?可是他今天偷了广宣的衣服穿,没有穿女装,这一出去可能会很不妙。    “还不出来?被我抓出来你就死定了。”广安的狮吼荡漾在死寂的花园。    嗳嗳嗳!这么凶,卓文君紧贴树干,就算他刚刚有千分之一秒闪过出去的念头,现在也缩回来了。    倏地,一个“红红的东西”破空而来,掠过卓文君的脚下。    坐在树上的卓文君正庆幸自己的脚缩得怏,想嘲笑广安使暗器的功夫差,耳边就听到一声鬼哭神号的哀呜。    “啊!”    树后三尺远的花丛里冲出一个被暗器打中的倒楣鬼,那“红红的东西”就钉在倒楣鬼的肩上。    仔细一看,那红红的暗器居然是一朵娇滴滴的红花。    红花“开”在某人身上,自然那个倒楣的某人是血淋淋的。    “季生,你全身是伤还敢下床!”墨色衣衫的广安一纵,连忙抓住痛得蹦蹦跳的季生,几下又准又有力的点穴就让季生有痛不能说,想逃不能动。    没错!被红花刺个正着的人就是刚刚还在墙上东张西望、突然遭受一堆树枝偷袭而灰头土睑的家伙,隔壁锦中将的儿子。    “我警告过你。”广宣火气上扬。    昨晚为了脑子里闪过一百种柔弱的卓文君被季生欺负去的画面,士可忍孰不可忍之下放手狠狠地一让季生了解了疼痛的深意,要不是风尘仆仆的广安赶来阻止,现下季生跟本没那个力气翻墙。    “我想……”广安欲言又止地轻声起了个话头。    “把他处理好,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他对我的文文下手。”广宣很威严地冒出这一句。    “锦中将那儿……”闻言突然笑得和广宣一样阴森的广安问,“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招他最会了。    “季生的名声没多好,逃家纪录多得是,你懂我的意思。”广宣眼露凶光说。    卓文君在树上看得差一点就摔下来,这人是广宣吗?今天总算是开了眼界,原来广宣也有“谈笑闲敌人灰飞烟灭”的本事。    眼睁睁看着那个满身伤的季生遭笑得很恐怖的广安拎走,用“拎”的,卓文君心底就突然毛了一下。    广宣在他面前一向表现得温文儒雅,顶多带一点奸险,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广宣变得不太像正常人,凶神恶煞似地。    笑意在嘴上,淡淡的眼神中隐约透出阴毒凌厉,这张睑是广宣的,脑袋里头装的东西却不像是广宣的。    原来人类真的可以不喷怪东西就自己生出杀气,大开眼界的卓文君生出难得的忧患意识。    人前人后脸不一样……这不就是人格分裂的前兆?糟了!广宣好像要回房的样子。    顺着树干悄悄地滑下,卓文君踩着自行研发出来的猫步,不动声色地跳回房里,刚刚那些闯入的贼人说……谁谁谁要“血洗”武王府,在天子脚下血洗这里,好大的口气,手脚并用的卓文君一边碎碎念、一边飞檐走壁,他必须赶在广宣之前回房。    自花窗爬进屋里,卓文君吐口长气,整整衣冠,决定手抱双膝蹲踞在太师椅上头,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思。广宣居然防着他一堆事,他太轻敌了,虽然广宣不算是他的敌人,可是他心里就是哽着一根名叫“所托非人”的刺,这根大刺,自从他很哀怨地成了广宣身下的房事代用品,就牢牢地把他刺得无时无刻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相处了几个月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连“信任”这种东西都没有长出来,亏他还傻愣愣地以为广宣是好人。    一直以来,神经普通大条的卓文君总认为广宣纵使不笨,也不至于聪明到哪去,他没有歧视的意味,只是觉得古人嘛!民风纯朴之下,脑袋成份大多是硬梆梆的水泥,看到大街就不知道有小巷可以拐弯。    没想到,广宣居然“耍”他!    这只披着羊皮的狐家伙不仅知道有小巷可以拐弯,还精通奇门遁甲甚至于飞天钻地!    简直是打骨子里就是黑心肝的广宣,为达目的手段多的是,还凶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有逃跑还可以”,这都是在骗人的,事实上,广宣是“肩不必挑、手不必提”,只要一个眼神旁边的五四三二一都会出力帮他办好。    什么身体不好,还特地跟他说什么“如果我的文文对我太粗暴,我就会痛个三两天”,大骗子!    现在想想,根本是广宣藉故想吃豆腐,想趁机偷摸他,说不定连娶他为妻,看他可怜而收留他也是借口。    啊呀!平平是身为男人,他真是唾弃广宣的行为,居然欺骗一颗清清纯纯的少男。    甚至对广宣生出什么“喜欢”之类的东西,浪费!    不过话又说回来,广宣恶质也就算了,他,举世无敌没大脑的卓文君,居然还一点都不觉得吃亏地在广宣手里当一条“米虫”。    甚至还……还以身相报,身是狄错月的身没错,但是,痛得要死要活,在床上既流血又流汗还流眼泪的笨蛋可是他!    唉呀!唉呀!卓文君,你怎么把自己搞得比妓还不如啊?    当妓还有钱赚,而当广宣的陪寝是免费的,呜!    以前顶多是被人家笑长得像“小受”,现在他真的变不用钱的“小受”了啦!    这怎么可以!他才不要一辈子被人家骑在头上。    安逸诚可贵,尊严价更高。    他是卓家最帅的男人,就算掉到这里,狄错月也是只差他那么一点的帅,所以他绝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沦落下去,没错!    何况,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叫七王爷什么的,应该是跟狄错月有深仇大恨,刚刚那个蒙面人都说了,七王爷会派人来血洗王府。    不成,不成,卓文君摇头,他绝不能让这事发生,王府里的人对他极好,怎么能因为他而被杀?    嗯!他得想个法子,人命关天,不管是王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命或是他宝得要死的命。    嗯!他要离开这里,卓文君做了决定。
第二章
    “你在想什么?”    一进房就看到卓文君愣头愣脑地蹲在椅子上发呆,广宣扯出很惊讶的样子。    奇迹发生了吗?自从为了小凌方狠狠努力一番后,就再也没见过小文文有多大建树。    向来能躺着就绝不可能看到能随机变形的卓趴趴坐着,能一罪着就不可能让自己站得笔直,简直是随遇而安的卓文君,他的“亲亲软柿子”,突然有了新转变。    广宣轻皱了一下浓眉心里思索着,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难不成……是药的影响?    卓文君想也不想正要开口,临到头却把话又全吃进肚里,为什么要乖乖告诉广宣?    优雅地略抬下巴,卓文君将脸转开,模样像极了一局傲的孔雀。    “文文,你怎么了?”广宣再度皱一下眉头问。    明显地,他的文文在闹别扭,女人使小手段时都会先这样,闹一阵别扭引人注立息,广宣还以为文文是男的就不会有这麻烦的毛病,没想到连男的也不能幸免。    走到橱边搬出文房四宝,下笔如行云流水,字字龙飞凤舞,远看成泼墨,近看鬼画符,朝广宣扬扬墨宝,卓文君面不改色地伸出细白小掌。    卓文君对着广宣皮笑肉不笑,金钱是万恶的渊薮,可是没有钱却万万不行,他必须先有钱才能跑得掉,偷、拐、抢、骗他样样不精,他唯一想到可以赚钱的机会只有“这个”他决定先坑死广宣这个镶金大混蛋!    眯细了眼,广宣左瞧右看,勉为其难分辨出“要跟我说话,可以,一句话一两”这些字。    “一句一两?你去抢好了!”广宣马上反应。    他广宣何时改名姓“冤”绰号“大头”,怎么没人通知一下?    卓文君很鄙夷地赐广宣一个鼻音,大有“你不付拉倒”的意味。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的广宣想,没关系,文文的就是他的,不算吃亏,就算吃亏也可以从某处把便宜占回来。    “你要钱做什么?又不出府,钱有何用呢?这是十两拿去,高兴吗?真不知道你的漂亮小脑袋又在想什么。”广宣出手极大方。    卓文君把头扭回来,喝!真的是十两!不是十两碎银子而是十两金元宝!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广宣用金子打中,心里有那么点气,哼!他这一生居然会被人砸银子,卓文君在心里恶狠狠地骂:“没关系,就让你砸,有本事你用银子把我砸死好了,‘坑人’果然是很好做的省力工作,比抢更方便。”    广宣既然有心当金主,那他也可以很有职业道德地用力坑。    “我没有必要把相心什么告诉你,我今天人很好没有怎么样,你曾说过会给我零花的,食言的人是你不是我,我要钱自然是有用,很一局兴你给我十两,我聪明的脑袋里在想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钱,一句话一两对你来说很便宜,已经十句了,下次请多多惠顾。”卓文君闭起眼睛,一    口气把十个断句断得非常明白的句子一句不少地说出来。    广宣暗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才半天不见,他的文文是被钱鬼附身了吗?    上一回道士们居然敢厚着脸皮收钱,却没把王府里的钱鬼也驱走。    天杀的这些牛鼻子,最好开坛保佑别落在他手里,不然他们的梁子绝非一天就能拆除的。    “文文,这是新的游戏吗?”广宣问。    卓文君深深地看他一眼,不吭一声地把小手又伸出来。    做人要懂得坚持,坑人要抓稳时机。    广宣的眼刹那间瞪大,这钱鬼还是大尾的……死要钱?!    原本只是个小小的挣钱法,经过七天的加料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它”演变成整个王府内所有大男人的浩劫。    “王爷啊!您行行好多上书房来让小的赚点零花吧!因为小的这个月的月俸已经见底,可是小翠就是不肯多说一句……”    拿起笔,广宣想到自己刚刚快速挥毫时,分心瞪大眼看着他的书僮一边用眼泪磨墨,一边哀求他多练几个字好偷墨宝送出去典当的情况。    “主子,求您了,我家婆娘越来越狠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这几天多吃点肉好吗?”    啜口茶,广宣又想到他爹高薪聘来的厨子上门来跪求他多吃点肉,好偷点碎肉做包子外卖赚外快。    “王爷,小老头子我已经一整天没跟那五岁的小花儿说话了,为什么跟她说话一句要一枚铜钱啊?这是何道理呢?”    闭上眼,耳边响起已经七十一高龄的教课先生很疑惑地向他请教“最近怎么跟府里女娃说说话要钱,难道是老了跟不上时代吗?真是不明白啊!”    “广宣,你那还有票儿吧?我没票了,你如意姨娘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说,这该怎么办才好?拿几张票儿来吧……”    连已退休的老王爷大人,他满腮胡须的爹,趁广宣一下朝还没跨进府门就冲过来堵人,马上把他抓到侧厅里调头寸。    好个钱鬼,居然在王府里作威作福,把王府里的女眷全迷了心志。    果真是“死要钱”!广宣的头顿时痛了起来。    广宣还真恨自己意志力薄弱,看到文文小手一伸,眼睛眨巴眨巴地朝他散出“我有话要说”的光芒,还没等他回过神,不争气的手就自动把钱掏出来了。    广宣惊觉,全王府里独独只有他一人是这场小游戏里最大的受害者,文文从他身上坑去几万两,父亲调走了他身上所有可以拿出来的银票,母亲也从他这里“骗”去几百两,其他有的没的就别提了。    七天,才短短七天,他居然从“出手阔绰”掉入“捉襟见肘”的地狱。    这太夸张了!而且经由最近明显憔悴许多的贴身护卫、忠心耿耿的黑衣禀报,武王府里的女眷还为此洋洋得意,互相比较每日所得。    这都是他一时不察的结果,谁知道小游戏会闹成这样?    广宣在书房里想着对策,他要把这情况扼止住。    再不解决,万一传染给别人就不妙了。    他可不想一踏出武王府,立刻就被全城所有愤怒的男人踩死。    也许不用等别的男人踩他,他亲爱的皇上说不定会先下十道圣旨来赐他永世不得超生。    苦恼啊!到底要用什么办法?    这厢苦恼得要命,那厢可是乐得要翻天来,那个满腹小智小慧的卓文君,正是那个幸福的罪魁祸首。    只不过不小心说溜了嘴,让晨昏都要他去请安的老王爷夫人,他的婆婆,知道这个能“杀人不见血”的游戏,平静的王府就天天都很热闹,不是这边男人拿钱追女人,就是那边女人伸手追男人。    坚决否认把事情搞成一团大混乱的卓文君正大剌刺地躺在床上,刚刚数钱数到手酸,不休息不行。“坑人”真是件累死人的事,更河况他还必须“边坑人,一边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要想顺利不惊动所有人而演出大逃亡,“内神通外鬼”是很重要的,话说某夜月色住气氛好,坑了广宣五十两,让广宣不得不到书房痛饮问酒的他爬到屋檐上坐着乘凉。    乘着乘着,居然让他看到广宣的忍者护卫黑衣和常常因为他在花园练天外飞仙而吓到的小柱子,两个人在树边纠纠缠缠。    为了替小柱子谋身为“优秀同志”的福利,隔天他特别花了一个时辰将小柱子招来洗脑,洗脑后的小柱子果然“青出于蓝”,不负他所望地把自己亲爱的黑衣大哥给卖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不但坑光黑衣的钱、反过来吃掉黑衣的人、还将黑衣和自己的未来全打包送到伟大的卓大仙手里。    现在车文君手上有一万五千七百一十二两,马车和路上所需,黑衣都已经准备好了。    偷偷要那个原本生来就注定会扫花园扫到死的小柱子瞒着广宣到传说中又美又温暖的南都置产这回事也差不多搞定,昨晚接到飞鸽传书那园子正等着他去住,等他把鸽子烤了同凌方两个把它吃掉后,他决定今天下午就走。    听说广宣因为某小仆的委托,今天下午要在书房里练千字文十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娘娘!”小凌方一个翻身,快速地从窗口翻进来。    个头不高的凌方拍拍衣摆露出迷人酒窝,自从他最崇拜的娘娘教会他这招,大门就不知怎么搞的老是会自动从他眼中消失,害他每次都必须用翻的进来,好烦喔!    “方儿,都收好了?”卓文君慢慢地爬起身,整整自己身上开得有点过大的衣襟和束带,把给广宣的信搁在桌上。    “嗯!”凌方拿出小得不能再小的包袱,他美丽的娘娘要带他出府,想想就觉得好兴奋,他还没有出过府呢:    卓文君朝凌方露出慈爱的笑容,伸手牵住他走到门口,皓腕一招,一道黑色的人影就从屋檐跳下来。    “我们走吧!”卓文君说。    黑衣立刻拿过所有包袱乖乖走在牵着凌方的卓文君身前领路,七弯八拐地闪过所有人顺利出了听说戒备森严的武王府。    前几天还一脸愧疚,因为叛主而不安得很的黑衣在卓文君“广宣的,就是他的”这道理的教育之下,现在驾车驾得飞快。    当然,为了早日见到宝贝柱子,不管是车或是马都是黑衣特别精挑细选过的。    不多久,他们一伙三人就出了城直奔美丽南都而去。    快乐地逃之夭夭的他们不知道,当晚旱天雷就霹雳地打在武王府里。    怒火发得人见人问的广宣,冲冠一怒把信握成飞絮。    什么“为了不让七王爷灭了王府,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决定先离开;基于他知道广宣很忙,所以决定把凌方带在身边。”混蛋!    难道文文一点都不信任他吗?难道文文觉得他一点都没有保护家园的能力吗?气死人了!    卓文君不但自己走了还打包了凌方,要唤黑衣时更发现他的贴身侍卫不知去向,现在就算有人来通知说卓文君顺便把爹和娘一起包走,广宣都不会觉得太惊讶。    连夜请来只会摇黑扇子的上官,就算被大声嘲笑广宣都无所谓,因为他非把人逮回来不可。    卓文君只能是他的!    就算文文逃到天涯海角,广宣发誓,一定会把他的爱给追回来。    武王妃私逃这事在广山旦的大力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知道,武王府的亲朋只晓得美丽端庄又懂得挣钱的王妃回了娘家,即使多数的女眷都挺好奇天仙的娘家在河处,加油添醋的聚在一起讨论几天后得出天仙的娘家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仙乡神境,小话一传更让广宣省了不少掩人耳目的工作。    不过,时机一到,该补回来的还是得下手。    卓文君从广宣身边逃走的第十天,忍耐到极限的广宣在皇上的批准下带了一队精兵出了京城。    “师兄,你不觉得你太劳师动众了吗?”    明明是大冷天还下着细雨却仍然摇着黑羽扇的上官仕,坐骑一扭跑到广宣的身边调侃道。    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看起来就好像领兵出征似的,也才跑掉区区个卓文君和小凌方而已,派这一大队人不是很好笑吗?    “一点也不觉得。”怒火压得很深的广宣不动于色地回答,一身黑色劲装配上身下通体墨色的名驹,乍看之下很“坏人”。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让皇上以为他要“代天巡狩”,勉强地让广宣借走一师京里驻防营的人马,可是皇上根本不知道……一师哪够他用?    广宣自认,昨儿个夜里他还觉得带的人太少咧!    以卓文君奸险的程度,光是撒下天罗地网还不够拿来捕人,更别提他身边有个“变节”的黑衣。    以黑衣的布阵能力,若卓文君想个头,他就能办到天衣无缝,要是卓文君随口抛下一句“不希望有人上门打扰”,黑衣的奇门遁甲一使,别说是一师,就算来个十万大军都有可能有去无回。    当年为了驯服黑衣当属下花了他一年三个月的脑筋,真没想到那个大脑和蚂蚁一样大的文文居然能把他拐走,想得广宣的心口立刻淤血十次。    “这么大的阵式,他们听到风声不吓跑才怪。”上官嘟哝着。    “你确定他们在南都?”广宣问。    “确定,这是你对我的第二次质疑了,我若脆弱一点,不哭死才怪。”上官叹气,世上还有比他更会打探的探子吗?    明月当空,浩浩荡荡的夜行军在一声令下,自京城往南都飞奔而去。    广宣在这头拼命赶路想抓回高飞的卓文君,不料,卓文君却在那头的黑甜乡里沉沦,梦回二十一世纪。    清晨七点半,卓家那一栋美丽的平房里“固定”传来刺耳的声音。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床上的那位与被子难分难舍的男人又翻了个身,照例完全不理在床头柜上暴跳如雷的闹钟。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卓文君,你再不起来把闹钟关掉你就完了。”隔壁房传来卓家大哥听起来似乎快进医院保养的呻吟,任何有纤细神经的大牌作家都不会允许自己才爬上床就被闹钟吵得不能睡。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噢!怎么还在响?臭小哥,把闹钟关掉啦!我都要出门了,你还睡!妈,我先走了,今天早自习要小考。”卓妹妹的声音冒出来。    不为所动的男人依然抱着被子,把脑袋往枕头蹭了蹭,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那个闹钟,小文,我拜托你把它关掉好不好,我再不起来上班会迟到啦!”卓家老大的忍耐力再度面临每日一次的严苛挑战。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卓·文·君,你好了你,如果你害我上班迟到,今年年终奖金你连五角都领不到。”外头的声音换了另一种频率,又高又尖的嗓子就像拿钉子去划玻璃。这是卓家大嫂,也是卓文君老板的声音。    十五分钟过去了,人声渐渐鼎沸,所有该出门的人几乎都准备好出门了……几乎!    “卓文君你是死了是不是?再不起来我就拿斧头劈进去罗!”已退休的卓爸中气十足的狮子吼震得房门轻颤,可是好像……效果没多好。    还偎在床上的男人动了一下,踢踢脚边的被子,抖抖手指头。    “卓小文,已经快八点了,你再不起来你就没早餐吃。”卓妈妈拎着锅铲和平底锅晃过来叫阵。    “唔……”早餐!睡觉!早餐!睡觉!好难的选择题。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匡匡匡匡匡……”卓妈妈在外头敲起锅子来。    “唔……起来了啦!我起来了啦!”噢!好讨厌!如果没有“上班”这东西不知道该有多好,卓文君揉揉眼、用力揉,再揉……    这里……红木雕花床,知罗锦被,木制古董家具,还有站在床边手提响锣猛敲的人……凌方。    “小凌方,你知道不知道睡不饱的人会短命啊?”卓文君懒懒的爬起身,刚刚是在做梦。微微一笑,他居然会梦见每日要和时间追逐,为了填肚子而上班的时代,他回不去的过去。    “现在知道啦!小爹啊!已经快午时了,看你还睡着不起来,为了不耽误吃饭,黑衣叔叔才给我这响锣来挖你起来啊!”小个子凌方很义正严词地说。    “是是是!我这不就起来了吗?”卓文君慢吞吞地下床整装。    现在是骊朝,一个无聊平静的时代,这里是安逸的鱼米之乡,他卓文君是倒霉被雷劈死被大神恶整的可怜人,虽然看起来他那九个条件都有实现的样子,但是从武王府偷偷逃走的他,目前是登记有案的“在逃王妃”,很好,他的大脑总算开始运作。    南都以四季如春著名,人人都称南都好,湖光潋滟山色迷人,怪不得骊朝上上下下的文人雅士尽颂南都。    懒懒午后,身着滚银边的淡黄绸衫躺在朱红屋瓦上头,卓文君显得既逍遥又惬意,带了一点凉意的和风拂面,卓文君远看像沉思,近看……正在呼呼大睡,做着无边际的美梦,直到……梦里出现广宣。    “喝!”再度因为梦见广宣打他屁股而吓醒的卓文君,差一点在大惊之下从屋顶上跌下去。    物资丰富的南都,要什么南北货没有?    算算他们到南都不过一个多月,该有的都不缺,可是他怎么老觉得少了什么,而且常常梦到广宣。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一旦见面就会想如果见不着就好,一旦见不着又觉得好像失了什么,广宣到底算得上是他的什么呢?为什么他会牵肠挂肚?    卓文君看着天上微卷的云朵,在不短的逃亡路上,他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开心,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想到广宣,少了广宣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冥冥之中……一切都变了。    七天前听到黑衣报告说广宣一点动静也没有,卓文君的心情立刻滑到谷底,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每天除了吃吃睡睡,在小柱子送上来的文件上盖盖印,闲着没事玩玩凌方,突发奇想去试试黑衣弄出来的新玩意儿,卓文君什么事都没做。    为了庄里的生计,卓文君要小柱子去顶了一间客栈下来营生,那些堆得比凌方还高的账本仍是小柱子和黑衣两个人在忙,传说中神龙般闻声不见影的卓老板只负责试试新菜和在那些卖身奴隶的契约上盖盖章。    还记得要私逃前几天,卓文君和黑衣在花园里有过短暂的交心对话。    “真的要离开?”黑衣走出阴影处,正经严肃地问。    摸摸手里柔嫩的花瓣,卓文君点头。    “夫人不该离开。”黑衣很郑重地提出意见。    “为什么不?”看凌方追着蝴蝶跑,卓文君淡淡地反问。    “主子很喜欢你。”黑衣想了个理由。    “喜不喜欢不应该由你来说,广宣不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杀人不眨眼的人通常易惹祸,而我本身就已经是祸,有我在王府里一点好处都没有,七王爷打算血洗王府的事我知道,我……觉得害怕。”卓文君很坦然地说。    黑衣瞪大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人难不成……并不是只会吃和睡,或许卓文君对主子有更深入的见解,亦或是……卓文君真是天仙,早就预测到有大难要发生?    “主子会保护武王府,绝不会让夫人受任何伤害。”黑衣说。    “广宣的羽翼能护得了多少人?我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就是杂草?黑衣,人命关天,不能随便开玩笑。”卓文君微笑。    黑衣仔细地对卓文君重新评估,这个小柱子崇拜的人啊……棘手!    “干嘛这样看我?”卓文君被黑衣的看法盯得浑身不自在。    “只是觉得夫人何属下想的不同。”黑衣的语气很有言外之意,笨蛋都听得出来。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专门骗吃骗喝、吃饱睡、睡饱吃、没大脑的人?”卓文君嗤笑。    黑衣瞪大双眸盯着卓文君,原来夫人不是笨蛋啊!    “夫人言重了,属下有错。”黑衣很卑躬屈膝地低声道歉。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继续把我当成你想像中的样子看待好了,不过,我还是要离开,带着凌方和小柱子一起到南都去,虽说小柱子告诉我你会跟我们走,但是,我还是先说一句,你要跟不跟就看你自己。”卓文君轻笑,笑得非常痞。    抬手招过跑得一脸红扑扑的凌方,轻轻抚去沾上的草叶,卓文君摸摸凌方的头,拉起凌方往厨房走,他闻到点心出炉的味道了。    “夫人,属下……”黑衣很挣扎。    “你可以好好想想看,我一点逼你的意思都没有,如果是跟着我们,以我的能力和现有的金钱,我想应该不会让我们过得太差。当然,如果你要弃了小柱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能助小柱子背弃道德与你在一起,我也可以让小柱子转变心意,反正小柱子可挑的人多的是,有我在,小柱子的另一半是绝对不差的,黑衣,你说是吧!”卓文君表情云淡风清,语句里却无一不是威胁。    “你!”黑衣按着自己腰间的利刃,心里想着除暴安良会得到什么刑罚。    “他很爱你,要不要让他伤心,你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要知道知心人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喔!”状似无心的卓文君又撇下一句。    “我绝不会让小柱子伤心。”黑衣的语气显得有点不善良。    “那你就是心甘情愿罗!”卓文君很得意地对黑衣一笑。    “是!”黑衣的言不由衷,让人感受得到杀气。    “你对我有点不满喔!”卓文君比痞子更痞地明知故问。    “风水总会轮流转的,恕属下告退。”黑衣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后跳走。    “说得好,风水轮流转啊”卓文君喃喃自语。    为了爱……呵呵呵!他是否爱上了广宣?广宣心里是否又是真的爱他?    卓文君的问题没人能解,“爱”与“被爱”本来就是个谜。    “小爷,您怎么又爬上去了?快下来趁热尝尝,小的要人熬了锅人参鸡,再慢一点等好料都被小少爷吃完,您又要啃骨头了。”摇身变成大总管的小柱子在廊边叫。    小柱子想破了头都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一到庄园里就成了“男人”,不过南都这里多的是软趴趴的男人,现在小爷虽然长了张女人脸却不致于太突兀,变男人不影响别的,却反倒是让小爷得了成天往屋顶上蹲得方便,当天仙真好啊!    “就来了。”随口应了声,卓文君慢条斯理地伸伸懒腰,像只充分晒过太阳得猫般。    广宣是不是真的把他给忘了啊?    这么久都不来,这代表啥意思?    摇摇头将广宣得贱笑甩出脑外,他现在过得好得很,干什么又想起那外表斯文、骨子里嗜血得家伙?    卓文君,你得争气一点,再跟广宣混下去哪天被他给杀了都不知道。    气一提往屋下飘落,卓文君得“落地式”越练越好了,只要看准目的地,很少降落失败。    “看来我真是块练功得料子。”卓文君自言自语地掠进主屋打算与凌方玩抢食游戏。    “啊!小爹,我呸!呸!呸!”眼见宿敌进屋,被教坏得凌方马上做出防御。    一路上被卓文君用话洗脑,洗了三天三夜之后,说也奇怪,他一看到娘娘想都不用想自然就喊了“小爹”。    “你这脏小孩,恶不恶心,在鸡肉上吐口水,看你自己敢不敢吃。”卓文君骂道。    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好小子!给我记住!君子报仇,“下一顿”不晚。    “脏小爹,上回你在我最喜欢得红糟肉上也是这样做,你还不是把它吃完。”凌方不服地回嘴。    怪不得人家说“身教胜于言教”,卓文君真想抱头叹气。    “算了,那锅鸡你就慢慢吃吧!我不跟你抢。”卓文君片面宣布放弃。    “小爹,你生病啦?!”凌方惊恐地问。    “乱讲,我好端端的生什么病?”卓文君说。    “生病就会不爱吃东西啊!”凌方谨慎地看着卓文君的脸色。    “谁说的?心情不好也会不爱吃东西。”卓文君勾过椅子坐下。    “小爹心情不好喔?!”凌方瞪大眼。    “说不上好不好。”卓文君回答。    “小爹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心情说不上好不好。”凌方跃下椅子。    小小脑袋凑过来,小舌一伸轻轻舔了一口卓文君的耳朵。    “我是因为……你做什么?你你你……你去哪学来这个什么‘跟我说说’?”耳朵遭袭的卓文君吓了一跳,越想越不对劲。    “就柱子小叔嘛!每次黑衣叔叔脸色一不好,他都跟黑衣叔叔说什么来跟我说说,然后黑衣叔叔就会这样然后跟柱子小叔进屋里去叫叫,后来他心情就好啦!小爹,你可以叫大声一点没关系,叫得越大声心情会越好喔!”凌方一脸密医样说。    “不要告诉我你又自己跑去偷窥。”卓文君神色一正,严厉地装起凶。    “我有叫你啊!可是你睡死了嘛!”凌方极无辜地装起可爱。    “下次不准你一个人去听到了没?”满头黑色效果线的卓文君警告。    看吧!他就知道,放凌方一个小孩子自己在园里乱走是不明智的,他一没跟着就让凌方看到辅导级的镜头。    “听到了,下次一定让你跟嘛!小爹不生气好不好?”“委屈”两个大字明白地显示在凌方脸上。    卓文君才打算开口,外头就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怎么回事?    “你给我待在这里,乖乖把你吐了口水的鸡吃掉,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卓文君对着很想跟去看热闹的凌方告诫,随即一溜烟地飘出门。    “哼!小气小爹,只会管我,我下次才不叫你一起去看柱子小叔呵黑衣叔叔亲小嘴。”被留下来的凌方嘟嘴对着桌上的口水鸡说。
第三章
    卓文君三步一跳、五步一跃,哼着小曲朝听起来似乎热闹滚滚的门口走去,那几声巨响是黑衣设来警示“十里外有敌人”的警告,身为庄主不去看看敌人是谁好像有点过分。    还没到门口,卓文君就看到黑衣朝他使了个眼色后飞身到屋顶上。这简单,气一提脚一蹬,毫不费力地顺利跃上屋瓦,没有摇摇晃晃,甚至于一点声音都没有,多一分练习就多一点进步,这时代若有奥林匹克运动会,撑竿跳这项肯定是他得金牌。    得意个十秒钟,卓文君的小嘴就因为下面那片“黑点点”而张得有点大。    照道理来讲,宅园后面是山林,前头转小溪,不至于荒郊也算是野外,不仅远离南都主城,隔壁更没有邻居,若要到最近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至少也要走上一天的路或是骑上一个时辰的快马,所以绝不可能人来人往,更别提会冒出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可是,蹦到屋檐上趴着准备看热闹的卓文君撩了袖子擦擦眼,看了一下,又动手把眼睛揉一揉,不是他眼花,他的庄园确实被人山人海隔着绿油油的草坪给包围了。    “这些人……这些人是哪来的?”卓文君惊愕。    “他们全是主子派来的。”黑衣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    “广宣?!”一听之下卓文君的小眼睛顿时变大两倍。    “没错!”黑衣不动声色地往卓文君身边一趴专注地看着下面的劲装大军。    “他上哪请来这么多闲人站在那?”卓文君很不可思议地说。    广宣该不会把全京里头的人都请来了吧?    “那是军队。”黑衣把气叹在心里。    满头黑色线的黑衣自长了智慧之后就没见过像卓文君这样的人,男不男、女不女,当主子没有主子样,奇奇怪怪的主意倒是不少。    说卓文君聪明嘛!却又一点都没有常识,成天除了吃吃睡睡捉弄别人之外再也了无建树,就连头发都不会自己扎,宁可披头散发在园里晃来晃去,最后总要累得他那看不过去的小柱心肝自动帮忙。    说卓文君笨嘛!他又不笨,到这儿的第二天卓文君就连夜写了好几卷纸,密密麻麻地都是鬼符似的算式,最后画了张精密的水渠图要他建得与图分毫不差,没想到建好之后大伙都不用到井里提水,只要到那大不隆咚的水塔下的木栓转子转个几下,水就自然流出来,而且要冷水有冷水,要热水有热水,能弄出这样巧的机关,应该不是个笨蛋吧!    “啊!原来是军队啊!我还以为他花钱请城里所有人穿制服来围我们呢!”卓文君说。    “嗳!”黑衣摇头,没关系,这不是第一次发现被他的小柱心肝崇拜得要命的“卓大仙”是个奸险的笨蛋。    “黑衣,他们怎么还在园子前绕来绕去的迷路啊?要进来才好玩啊!”盯着下面看了半晌,想看大热闹的卓文君说。    那个阵他才走一天就走出来了,这群人看来有点笨。    “那是迷踪阵。”趁着大军还陷在第一个阵里,黑衣看着自己设下的第二阵——以庄园为圆心辐射方圆三里的百草阵,心里算着可以撑多久。    百草阵,以草为阵,看似实,实为虚,草中设有陷阱,两个时辰为一循环,若不小心中陷阱者会直接被藤网卷起送到庄园附近的溪里,设下这个阵不为伤人,只是为了自保,若敌人小心观察两个时辰后就有可能会有破阵的危机。    “噢!黑衣,你真厉害。”眼尖的卓文君看到已经迷完路的前锋人员一个接一个地尖叫一声后消失,立即大力为黑衣鼓掌。    敢到庄园草坪踏青的人都会莫名其妙消失,这真是太神奇了,卓文君又开始希望自己手里有可乐和爆米花。    “这个阵顶多只能撑到日落,属下去开另一个阵式,小爷请待在这里等我回来。”黑衣说。    依他对卓大仙的了解,卓文君看着看着总会兴起下去“与民同乐”的念头,为了抑制这劣根性,说什么都要把卓文君留在这里。    “咦?为什么?我可以去帮你啊!上场叫阵这个我会!”卓文君皱眉,他不甘自己被留下,有好玩的要大家一起玩才好不是吗?    “可是小爷若去了,只会被王爷直接逮回去。”黑衣毫不考虑地接口。    “我哪有那么差,一下去就被逮走!”卓文君提出严重抗议。    “以小爷的身手下去叫阵,恐怕不出三步就会被百草阵困住,小爷您该不会是忘了之前我拿兔子做试验时,那只中阵的兔子哪儿去了吧?”黑衣好心提醒。    “你是说那只莫名其妙飞进溪里的冲天兔子?它早就被我抓去烤……啊!不是啦!噢!我知道了,你是说中百草阵的人会被丢到溪里,那条溪在大军后面。哎唷!你直说就好了嘛!”卓文君伸手拍拍黑衣的肩一脸‘我就知道你真的不太会说话’的表情。    “小爷,属下是说真的。”黑衣听了几乎要心脏淤血。    “唔!好啊!就等你。”原本想去玩玩的卓文君听完只好忍下自己的玩兴。    毕竟才一开始对阵就自己飞奔出去被抓,这样的糗事的确不可以发生来让别人笑。    隔没多久,黑衣飞回来,看到卓文君仍然趴在原地,顿时有种欣慰感。    “如何?如何?”卓文君很兴奋地问。    “属下将百草阵和巨石阵连在一起。”黑衣回答。    “你是说那个鬼打墙?!”卓文君很可怜地看着下面的人。    黑衣设阵时除了百草阵,卓文君都有幸成为第一个玩的实验品,其中最难玩的就是这个类似鬼打墙的巨石阵,不管东走西走都会被突然长出来的巨石挡住,好几次地走太快煞不住脚还硬生生撞上平滑的巨石,而且巨石阵里能走的路径窄小,就算想要以轻功跃出脱困也不容易,要不是在上头看阵的黑衣好心放他出来,鼻青脸肿的他走个一年也走不出巨石阵。    “那是巨石阵。”黑衣咬牙。    身为优秀的机关设计者,他绝不容许自己创出的“巨石阵”被取“鬼打墙”这种绰号。    “反正他们就是走不出那个鬼打墙,好无聊,我去找小柱子要东西吃。”卓文君伸伸懒腰。    “小爷你……”黑衣的心脏再度淤血一次。    大敌当前喊无聊?卓文君真是好大的本事。    “怎么?你也要啊?!那我去跟小柱子说你也想吃点心,没关系的,人总是有嘴馋的时候。”卓文君轻轻一摆手就跃下屋顶。    嘴馋?    他?!    真想啃某人肉、喝某人血的黑衣顿时捶胸发泄,若能把卓文君捆成一团送到主子面前让主子管个够,他早就把卓文君抓去捆十次了,偏生他的小柱心肝威胁他若是对卓文君不敬就不许他上床……    嗳!为什么啊?!    黑衣总算了解三国时周瑜会大喊“既生瑜,何生亮”的悲愤心情了。    反观这一方,驻下一师大军,尚未正式上场,派出去的突击前锋就已经“略微”折兵损将,就这么让前锋士兵们“摔来摔去”弄得个个鼻青脸肿也不是办法。广宣在营帐里对着传令兵锁眉。    广宣不是没事先想过会遇阵的可能性,只是真遇上了,让他很呕。    以文文的脑袋竟然真的把黑衣收归己用,而且才短短几天不到,黑衣已经为了文文弄出这么多阵法……广宣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    在帐里的另一角,上官依然摇着黑羽扇,看着手中的机关书,这书是他一踏进迷踪阵,心里叫了一声“不好”被摔出去后朝天放出响哨,当天就令手下快马加鞭取来的。    “师兄,我想我找到了。”上官盯着书上精密的机关图说。    传说中第一代机关王欧乙子写下秘宝,武林中大大小小的机关秘阵都有详实的记载。由于机关王死后又遇前朝战乱,所以正本秘宝不知流落何处,机关王的传人也下落不明,可是靠着上官的看家本领,他摹得一本仿本收在书库里,而这仿本也成了目前唯一的一本可解所有阵法的参考书。    “破阵法也想好了?”广宣握拳。    “你如果要这么说也是可以。”上官回答。    “那就传令下去,我们再闯一次。”广宣面无表情地下令。    广宣在心里发誓,要是让他闯进去,不把顽皮的文文抓来痛打一顿屁股,武王府王爷的位子就换人坐坐看。    黑夜中火炬燃亮,形成一条火龙,众兵在上官的指点中东绕西拐,个个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一飞冲天还要洗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冷水澡。/吸引力/    突然最前方的先锋发出一个悲鸣,手脚并用地想抓住东西却仍然朝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大坑跌进去……阵中有陷阱?!    听到跌进坑里的前锋士兵在坑里大吼大叫什么“不要过来”的,坑里又砰砰乓乓热闹得紧,恐惧感在人群中散开。    排成一列入阵的士兵全停下来,一番讨论过后决定飞快地如潮水般退去。    消息传来,广宣的脸色又青了。    “你不是说你研究出来了吗?”广宣从牙缝里蹦出冰角。    “我……我是看出来啦!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陷阱并不在书上啊!”被冻个正着的上官急得抓头。    “……”沉默蔓延开来,广宣心里转过一千个想杀人的念头。    此时,身不由己的小柱子正趴在屋顶上发小抖,他怨着自己怎么会一时不察让小爷给抓到小尾巴,屋顶……好高唷!    好可怕唷!而且,如果让亲亲衣哥知道他偷了机关图给小爷……    唔!衣哥,小柱子不是故意的。    “小柱子,我们挖的洞有效喔!有人摔进去了。”卓文君兴奋地拍拍身边脸色发青的小柱子。    没错!他们主仆两个就是“意外”的“制作者”。    趁着黑衣累得昏睡,午后吃饱没事做的卓文君喊了小柱子两人带着铲子靠着机关图,一路顺畅地进了阵挖下无数深深大坑,坑上铺了几块麻布,还特地在坑里丢了鱼放了几只小猫然后就爬到屋顶上观望着人跌进坑里。    卓文君得意洋洋,就说嘛!他是有用处的。    “小爷,你这是在做什么?”醒来发觉不对劲的黑衣一声不响地摸上来。    “衣哥……”小柱子以一脸“得救了”的表情朝不悦的爱人偎过去。    “我在救我们啊!光靠你那些小玩意是撑不久的,看!我一出手就吓退他们了。”卓文君不可一世地说。    黑衣瞄了一眼下方的光景,不瞄还好,一瞄之下他差一点抱着淤血的心脏滚到下面去。    他布的阵啊!他的心血啊!    黑衣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足足花了七昼夜想出的、既实用又美观大方的阵,竟然被人东一坑西一洼地搞破坏,弄得跟被狗啃过一样。    “你……你你……你们……”黑衣险些提不上气。    “我们很行对吧!我就知道你不太会说话,没关系,你的心意我可以了解,毕竟像我一样天才的人其实真的不多,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无言的称赞,真的没关系的。”卓文君伸手拍拍黑衣的肩。    偎在自家爱人身边的小柱子半晌听不到黑衣的回应,抬头一瞧顿时有点小害羞,衣哥一定是太累了,他下午实在不该让衣哥这么累的。    “小爷,衣哥他……他晕了。”小柱子红着脸很困扰地拉拉卓文君的衣角。    “晕了?!要崇拜我也不用兴奋成这样嘛!走吧!咱们回去休息了,那边有梯子,你自己爬下去,我先带黑衣下地。”卓文君说。    夜半,再也忍不住的广宣带着上官,两人靠着机关图和轻功闯阵。    月光下,身闯十阵的两人虽然有点狼狈,小伤也不少,好歹人是平安进了庄园。    庄内一派和平,众人都在安歇,没有守夜、没有巡逻,没有一丁点防卫。    “他们好像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从没想过师兄和自己武功盖世在武林里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正在用袖子擦脸上的上官站在井边说,他刚刚不小心被泼墨阵溅了一头一脸的青泥、白泥,不擦一下心里不舒服。    “你先在这守着,我去抓人。”同样被泼了满身朱泥和黄泥的广宣用井水洗掉一身颜料后下令。    半刻钟后,广宣现身主卧房,看到睡得一脸幸福的卓文君。    他该把卓文君绑起来,他该把卓文君抓过来打一顿屁股,他该把卓文君骂得狗血淋头……可是,当广宣看到他的文文,心里却软了一半。    “文文,你这坏东西居然跑这么远,害我好想你。”广宣低语。    俐落地将身上的衣物给脱了,广宣打算让他的文文收到一份“惊喜”当见面礼,阴恻恻的邪色,在黑暗中闪着光。    什么东西?    说软不软、说硬又不硬还微微地发热,什么呀?    昏睡到九重天的卓文君在被子里摆手踢腿,试图挥去扰人清梦的坏东西。    已经把文文扒个精光的广宣抱着赤裸裸的宝贝趁机东摸西捏的,在卓文君软软的肚子上施着小报复。    “有完没完啊!我要睡觉。”受不了的卓文君眼皮不张地大吼。    “哼哼!”胡乱应了两声,正忙的广宣依旧不理卓文君昏睡中的抗议,继续自己的大事业。    突然,卓文君被胸前一阵激痛弄醒。    是哪只大混虫咬他?!    “……”广……广广广……广宣?!    四目相对,幽幽夜色中,当场胸口被咬出一个牙印的卓文君就想跑人。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广宣显出一派慵懒状与卓文君的惊吓成天与地的对比。    “呃……你……你你你,我又不认识你,你半夜爬上我的床做什么?”卓文君发出吼声。    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三八二十四,反正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卓文君,广宣也无可奈何。    “你说什么?”广宣清亮的眸子瞬间布满精光。    “我说,我又不认识你,你半夜爬上我的床做什么?”卓文君叫道。    “你不认识我?你敢说你‘不·认·识’我?!”广宣压下自己想拧断卓文君那细白好咬小脖子的欲望。    “我当然不认识你,虽然我是大侠,但是世上没规定大侠一定要认识你。”卓文君冷哼。    “那你倒说说,你是哪位大侠?”广宣火气飙上脑门。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大侠就是狄错月。”卓文君清晰地说。    怎么样!    吓到了吧!    横竖你把我抓去验身,任凭你验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可能验出“卓文君”这三个字来的,在心里卓文君很有自信地窃笑。    “你是狄错月?”广宣抓起不整衣衫跃下床。    原本的满肚火气全跑光了,文文的床上怎么突然冒出狄错月来?    难不成情报是假的?    该死的上官,他要封了上官屡报屡错的嘴顺便拧了上官的脖子。    “我是狄错月!”卓文君拼命点头。    “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身份?”广宣蹙起眉来盯着看起来像卓文君的狄大侠,这身子分明是文文的,这声音听起来也是文文的。    “我……我有这个和……这个。”卓文君赶忙下床到衣柜里翻出证物。    没错!就是那块看起来连他这种不识货的都觉得肯定很贵、火红剔透、上头刻了“帝”字,搞不好没钱时可以卖而留着的玉佩还有那柄看起来普普通通、砍起东西却很顺手,轻轻一划双手合抱的树干和树根就分了家,看得他目瞪口呆的短刀。    物到用时方恨少,有准备就有用得着的地方,为了离家出走,卓文君早把该带的东西全收到大包袱里。    “帝玦和狐牙刀!你真是狄错月,你……”广宣吃了一惊。    广宣被眼前的物证震得脑筋一片空白,原来他们的调查根本没错,狄错月是狄族人,而且“为什么他会觉得狄错月长得像容华妃”和“为什么七王爷执意一定要灭狄族并追杀狄错月”这两个问题也同时有了解答。    要命!当年容华妃生的根本就是男娃。    “怎么样!你还怀疑吗?”卓文君看广宣一脸见鬼样连忙问。    证物都拿出来了,广宣不会真想验身吧?!    “你既是狄错月,为何躲在此庄?”广宣咬牙,就算狄错月的身份是他所发觉的,他还是打算问清楚。    “你是白痴啊!有人要追杀我,我不躲行吗?”卓文君很直接地把脑中的影响转换成当时狄错月与李七的对战。    “谁要追杀你?为什么要追杀你?”广宣追根究底。    “问这么多做什么?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七王爷为夺巨阙剑和狐牙刀而灭了我族,因此我誓报亲仇独身一人去捣了老贼的窝,没想到七王爷那家伙居然会对狄家最后一条活口,也就是窝,下追杀令,我不逃怎么行?”卓文君侃侃而谈,他为了这些可是想了七天七夜,就知道广宣一定会问,哈!猜中!    唔?不对吧!明明狄错月绝不是贪生怕死之流,而且,以七王爷的性子绝不可能只为一刀一剑就去花这么大的心思。    “你是我的文文。”广宣慢慢狄冒出话来。    “我不是!”不可以自乱阵脚,卓文君面不改色地说着谎。    “容华妃是你的谁?”广宣问。    “谁都不是。”把脑中的记忆翻一次,容华妃……没听过,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    “七王爷又是你什么样的敌人?”广宣用冰冷的眼光瞪着脸色有点不好的狄大侠。    “敌人”就“敌人”还有分怎么样的吗?    “管他什么样的敌人,反正要追杀我的都是我的敌人。”卓文君小声地应道。    “小文,你别再装了,我都知道了。”广宣下了判断。    为何狄错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为何七王爷非置狄错月于死地不可,为何狄错月要隐姓埋名,为何化名“卓文君”的狄错月会出现在萧瑟居……这一切都连贯了。    “我不是卓文君,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卓文君说。    “你!”一听到他的文文说出这种话,广宣捉住卓文君狠狠地瞪。    “……我哪里露出马脚?”卓文君被凶恶的眼神瞪得脚软,他哪有说错啊?!    这不就是“马脚”吗?    广宣凌厉地绽出微笑,身子一闪就往卓文君压去,轻松一翻两个人就在床上滚成一团。    想跟他撇清关系?!门都没有!下辈子也等不到!    “等等!等等!我还是不懂,你怎么知道的啊?!”卓文君死命地挣扎。    “你很想知道?”佳人在怀惊慌失措,广宣顿时升起一点无来由的得意。    “很想!很想!”卓文君忍不住嚷嚷。    “你亲我一下我就说。”广宣的笑容在月光中显得阴森,私自猥亵皇亲是大罪,可是文文是他用大轿迎过门的妻,日后倘若皇上发飙,他也不怕。    这个笑容真是……贱·透·了!    卓文君嘟嘟嚷嚷,吃都吃过了还怕你不成?    为求矜持起见,稍微地别扭一下,卓文君就咬牙朝广宣的嘴吻下去。    唇舌短兵相接,你来我往,互相纠缠半柱香。    “啊!文文,我的文文,你真是想死我了。”得逞的广宣如是说。    “那你怎么只会光在那儿想而不快点去死一死?”卓文君在心里骂。    “亲完了啊!你说不说?”擦去嘴边的湿润,卓文君还很坚持。    “呵呵!那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广宣再度微笑。    就算他的宝贝文文是那种身份,广宣也决定不放手了。    “这算什么答案?!”卓文君有严重被欺骗的感觉。    “你想再知道得更深入吗?”广宣很滑头地说。    “废话!”卓文君给了广宣两个又圆又亮的卫生眼。    “想知道的话……再亲我一下,嗯!”挂着贱笑,广宣看卓文君的脸色瞬息万变。    “广宣……我怎么觉得你在欺负我?”卓文君略带怀疑地装出可爱笑容问。    哈!现在才发现啊!他的文文果然相当地迟钝。    “我有欺负你吗?”广宣微笑着问。    “你想知道?”卓文君很撒娇地用双手勾住广宣的脖颈,身子调整成最佳姿势。    “想啊!”轻轻地用鼻子蹭蹭卓文君,广宣低声说。    “你想啊……想你个大头鬼!”卓文君死命地举脚一踹当场命中某个“娇弱”的目标。    广宣连叫都叫不出声,一点防备都没有地跌到床下。    床上的卓文君凶悍地瞪眼,看着广宣爬起来,朝他微微一欠身往屋外走去。    广宣要去哪?    被踢到……不痛吗?    难不成是没踢准吗?可是明明有踢到东西啊!    卓文君还瞪着大开的房门想,不料门外传出一声杀猪似地大叫。    “啊———”    谁在半夜练狮子吼?    一盏又一盏地,灯火迅雷不及掩耳地通明。    跑出来看热闹的人都看到了……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师兄有这种妖性啊!如果我的枕边人也常这样飘着眼泪、摸着‘那里’、跳来跳去的大吼起乩,我不彻夜跟嫂子一样逃走才怪。”坐在假山上摊着衣物晒月光的上官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第四章
    “师兄生气了。”捧着稀饭挟着酱瓜,将黑羽扇搁在桌上占位置的上官仕很郑重地在早餐桌上以嘲讽的眼神向卓文君警告。    “看得出来。”卓文君做了个鬼脸后小声地说。    其实就算上官仕不鸡婆,光是看广宣的样子也会知道。    坐在主位的广宣铁青着脸不发一词,阴森森地扫了“罪魁祸首”一眼。    卓文君一脸不满,没好气地在心里嘀嘀咕咕“大男人有小心眼”什么的。    只不过轻轻给广宣那么个“一脚”,广宣居然好意思和女人一样记恨到现在,这摆明了就是没肚量。    眼看情况不对,凌方早就和小柱子、黑衣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逃之夭夭,躲到其实并不牢靠更不具备保密防谍功能的窗外听好戏。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这样逃走不见得会帅上一点,至少不会被“广宣台风”的人尾巴扫到。    凝重的气氛蔓延。    不说话就不说话嘛!    自己不想说就算了,干什么影响别人。    卓文君用筷子戳戳碗里的酱瓜,“噗”的一下,纯手工腌制的爽脆酱瓜就这么跳了出去。    半身转体五回旋……满分,酱瓜以完美的弧度着地成功。    简直没天理,是广宣自己不好,又不是他错,怎么连酱瓜都成叛徒,还伪装成奥运体操队员逃离他的碗!    其实胆子不比其他人大的卓文君将筷子一扔,这种僵硬的气氛,叫他怎么吃得下?    “你有什么话就说,不用放在心里。”卓文君用猫声哼道。    小眼瞪大眼,不管谁输谁赢先瞪了再说。    “我还能说什么?”要害受重创的广宣没好气地回应。    莫名其妙被弃的是他,千里寻爱人的也是他,昨晚被踢的还是他,广宣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以消心头之火。    “嗳!明明是你……算了!不说拉倒。”在广宣电眼烧灼下,原本意气风发的卓文君败阵移眼,灰溜溜地重拾被自己丢得远远的筷子。    情势比人强,没关系,反正昨晚那一脚很够本,就当是让广宣去个零头,吃亏就是占便宜,想到这个,卓文君立即很倨傲地扭头别开脸。    没啥好表情的广宣瞪着捣住嘴闷笑的上官,眼中发出“既然你皮痒了,我非常乐意替你处理、处理”的讯息。    “我先走,你们请继续慢用。”很俊杰的上官仕当然马上见风转舵,一溜烟地往外头跑。    尴尬的静默……卓文君默不作声地玩着碗里的稀饭,在广宣极度不善的眼光下,他已经数清楚自己心爱的小碗公里有七百五十二颗半的稀饭粒,那半粒是他戳的,另一半还黏在筷子上,唔!闷死人了。    “广宣,你到底想怎么样!?”卓文君提起嗓子大声说。    再怎么温顺的小狗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被广宣制造出来的气氛逼到临界点的卓文君使出全部的胆子。    卓文君摆出迎战的姿态,随便广宣处置,要杀要打全使出来好了,省得让自己受到这种精神虐待。    “你踢我。”广宣陈诉一个自己随便挑出来却严重到不行的控告。    “那是……那是因为你……你意图对我做不该做的事。”直接将吃饭的家伙一扔,卓文君有点结巴地反驳。    “我们之前也做,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广宣顶着快冲冠的怒发沉着声说。    什么叫“意图对他做不该做的事”?    夫妻间的闺房事叫“不该做的事”?    重点是,他只是“意图”就差一点失了下半辈子的“幸福”,若是“得逞”那他岂不是要直接被“种到”龙穴里接着上西天等转生?    这是哪儿生的道理?为此,广宣非常想把“某人”抓来揍一顿,却又忌讳“某人”尴尬的身份问题而忍着。    “我……我……我昨晚不愿意。”卓文君袖子一挽,一副真理站在他这边的样子。    “你不愿意?你说你‘不·愿·意’?你不但拒绝你的夫君还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愿意?”广宣的神情明显地比刚刚恐怖十倍。    “我不愿意不行吗?人家当女人的每个月都可以有不方便的时候,我不可以啊?”卓文君不畏恶劣强权地吼回去。    “你说的是什么话?这种话你好意思拿来说嘴?你又不是女人!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伤风败德?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犯了七出?你明不明白?”广宣简直要气爆。    他的文文忒地大胆,居然连女人家的“那个”都毫不避讳地说出来,真是!    “不是女人又如何?我有什么不好启齿的?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连哼都不哼就伤了人又怎么说?王爷阁下您手里断过多少人命恐怕您自己也不清不楚吧!道德与我何干?都被你当女人用了还怕被人笑吗?”牙尖嘴利并不是一天两天磨出来的卓文君冷笑。    “你!”广宣额角青筋弹跳。    “我是喜欢你又如何?我是男人,婚姻给我的只是个让别人看笑话的障眼法,再高级的男宠也只是男宠,你想玩男人,我想过安逸的生活,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周瑜打黄盖,这样的我们还怕别人什么伤风败俗?你别说笑话了。”卓文君轻声说。    “你不是我的男宠而是我娶入门的正妻,你说话不要不经大脑。”广宣的神经啪地一声断掉。    他的文文怎么说话这么粗?广宣顿时觉得容华妃有可能会因为文文的话而气得活过来的感觉。    “怎么?我只说说就败了你家门风,那你呢?能笑着伤人的你很得意是不是?告诉你,你的行为和七王爷差不多,杀一个人和杀一堆人都是杀人,这天下是没了王法是不是?再告诉你,我不知道什么七出,我只知道七爷八爷!不高兴的话,你连我一起杀好了,真枉费我跑这么远,早知道横竖会被你骑到头上,我就不跑了。”卓文君铿锵有力地慷慨就义。    “你看到我伤人!?”广宣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这才是卓小文夜半潜逃的主因吧!    说什么不想拖累王府的人,骗鬼去吧!这个“超怕死”的家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卓文君呲牙裂嘴活像被人踩着尾巴的猫。    人生自古谁不怕死?    他卓文君已经死过一次,早就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所以不想再死不行吗?    人总要对自己诚实,卓文君就是怕死、怕痛……这样不可以啊?    “我不会伤你。”深深吸进一口气的广宣停了一下叹出胸肺里的乌烟瘴气。    广宣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文文会怕他,他根本就不曾想过要伤害文文一丝一毫,从来没有,就算现在有……他也不敢。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卓文君风凉地讪笑。    “我说不可能!从没有人质疑过我说的话。”广宣很认真。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前无古人的第一人。”卓文君回嘴。    “你!文文,我不想和你吵架。”广宣揉揉额角。    忍住!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没必要逞一时之勇,以后机会多的是。    “所以呢?”卓文君双手环胸问。    他卓文君又不是笨蛋,广宣才为是那种说不气就不气的仁人君子。    他敢用“广宣的名字”发誓,广宣绝对是在想其他的办法做小小的报复,如果不是,他就任人把这两个字倒着写。    “所以……”    广宣正要说下一句,不料外头又传来熟悉的轰隆隆响声,怎么回事?    卓文君以很直接的方式表现他的好奇,他一跃而起,完全把横眉竖目的广宣晾在一旁,很迅速地往外边的大门口冲去。    朱红大门门板前早就聚了一小群人,面无表情地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卓文君很兴奋地嚷。    “我们被人包围了。”黑衣皱眉。    外头的警示传来不同的声响,这是黑衣为防万一加上的天罗地网式警报阵。    新到者不是普通人,脚步并不沉,显示出对方绝大多数是练家子一流,触动的大多是树上的警示线,代表对方极可能有轻功,而且被触动的响铃和引发的炮声相隔的时间很近代表对方移动速度比正常人快。    “这不是新闻好不好,我们早就被包围了,现在带人来包我们的大头头还在里面吃稀饭咧!”卓文君一副受不了的神色。    有没有搞错,带人来追捕他们的广宣在这里吃早餐,被带来的手下在缺首领的情况下还想自己来?    “他们不是我们带来的,他们有武功。”摇着羽扇的上官仕补充。    留在外围营区,上官家的壁鬼,以独门短促的鸟笛警示,又快又迅速地传出“来者约十几人都是武林中人”让庄园中的上官仕知道。    “你们带来的是软脚虾?你们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要捉我们至少也该派那种会吞剑和跳火圈的武林人物不是吗?”卓文君轻嗤。    “……”上官顿时一口气梗住。    会吞剑和跳火圈的武林人物?有名的武林人物会这两招?怎么……他在武林东奔西窜这么久都不知道?而且会吞剑和跳火圈……这形容怎么好像应该是套在杂技团身上的咧?    等等,这不是重点吧!    “干嘛这样看我,我又没说错,你难道不知道我很厉害?”卓文君很不满眼前那几道会吃人的视线。“好啦!那么计较做什么?凌方你给我捧着碗回房里去吃,眼睛张那么大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谁派来的?”黑衣说。    那不是废话吗?    哪有人称来袭的敌人是“好东西”的?卓文君觉得自己真应该让黑衣学一点说话的技巧。    “是七王爷的人,他们的目标是‘太子’。”    突然冒出来的广宣以肯定句回话。原本这一路上行军心里就有了底,广宣早就发现时时被七王爷派出的探子跟踪,探子肯定是看过卓文君的样子,呈报后让陈东那个老贼宁可错杀一万也不错过丝毫可能性,所以派了杀手来。    “我们这边没有人叫‘太子’啊!”卓文君东张西望。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啊去照镜子。”广宣叹气。    “太子?皇上并没有……师兄,你是说!?”上官被这第一手消息给吓一跳。    上官从没听到宫里有哪位妃嫔产下皇位继承人,公主是生了一堆没错,可是太子……难不成当年狄族美人容华妃产下的不是女娃而是……狄错月,而且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两光的“嫂子”?    “我是‘太子’?你怎么会那么肯定?人家说不定是来找你喝茶的。”卓文君很疑惑地看向广宣。    笑死人了,世上有哪个王储成天提剑打打杀杀?要骗人也不是这种骗法。    “只要你爬上屋顶,变成万箭之靶,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事实就是他们都是来杀你的,狄大侠,太子殿下。”广宣半开玩笑地说。    悄悄地,广宣绽开诡笑,七王爷可忘了把他的存在算进去,文文身边有他护着,绝对没有受伤的机会,文文是他的,只有他能欺负。    “我真是太子?他们敢杀太子!?”卓文君脸色发青。    “对方都找上门来了,身手还都算很不错,对方敢不敢,你说呢?”广宣反问。    看着文文蹦蹦跳,广宣心想,原来文文气得跳脚的样子是如此可爱,以后得要常常找机会逗逗来开心一下。    “这简直是目无王法,你不也是王爷吗?去把他们抓起来啊!”卓文君跳脚。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说什么都不想再被人杀一次,就算要死他也宁可死在广宣手里,要叫他乖乖丧命在其他杀手的刀下,门都没有!    “你以为说抓就抓啊!?对方又不是鳖,要抓人先要有证据,更何况七王爷可是皇族的一员,更是目前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要抓这样的人可不容易,皇上还没跟你相认之前,你只是小小武王妃。”广宣摇头。    宫府有三不管,一不管高官显贵争权,二不管富翁欺乞丐,三不管武林人士寻仇。    像这种案子,即使是罪证历历,弄到最后也会被上头的官官相护给拦腰,就算京宫要卖武王府一点面子,可是弄得不好,惊动皇上,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虽说皇上应该是会站在正义这一边,可是未正名之前亲兄弟关系还是强过主仆关系。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了,只要牌不上桌,桌底下波涛汹涌是没人管的。    “没关系,还有你在,你一定比他们厉害。”卓文君对广宣的身手压重注,因为能闯过重重关卡进庄的必定不是弱者。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们又不认识。”广宣不客气地把昨夜卓文君说的话全砸到卓文君头上。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死?一夜夫妻百世恩,你听过没有?”卓文君惊愕地大吼。“你真以为我会?”广宣在心里叹气,他的文文真是个笨到不能再笨的傻子,因为只有傻子才会把笑话当真。    “你还有脸问我?我终于看清你的真面目了,你这个万恶的渊薮、大骗子、杀人魔,要死了我才会想念你,喜欢上你的我真是笨透了,牛就是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张牙舞爪的卓文君很狰狞地使出全力用双手给广宣霹雳的一推。    近距离的攻击让广宣措手不及地被双掌打倒在地上还喀出血来,这是狄错月的招式,他的文文真是狄错月没错!    即使刚刚众人头上疑云一堆,被卓文君这一出手也全都打散了。    刚刚手心好像有电流通过一样,热热、麻麻、痒痒的,是错觉吗?卓文君奇怪地看看自己的手掌,然后看看莫名其妙坐倒在地上的广宣,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兄?你怎么了?”上宫仕很肯定眼前这位轻轻松松就把师兄堆倒的美人,不管是真太子或是假失忆,一定是狄错月没有错。    除了使刀、用剑,狄错月快狠准的掌法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气的,特别是这招“排云掌”,现在等着秋后问斩的恶徒就有半数是被这招给废了才会轻易被捕的。    “咦?”看见广宣呕出一滩血,卓文君被自己的神力吓一跳。    “咦?”黑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广宣主子居然会被瘦得像竹竿、成天只会瞎闹的卓文君打到吐血?这不是一场梦吧?    “喂!不要用苦肉计,别以为你装装吐血我就会忘记你见死不救、无情无义。”卓文君对着倒在地上的广宣说。    “你在说什么?你难道看不出师兄已被你打伤?”察觉有点不妙的上官仕急忙为广宣点了止血和防气血逆流的穴。    有敌来袭还出手把自家人打伤,上官仕真不知道自己该骂哪句脏话好,若不是师兄用眼刀警告他,他早就不顾斯文地把成筐的“三字经”、“四字真言”全倒在卓文君身上。    幸好狄错月只用四成功力,若是使上全力,胸口铁定“烙一双大印”的师兄就连神仙都救不活。    “你说笑吧!他哪有那么脆弱?”卓文君很倨傲地嘲讽,他记得这一招广宣曾经用过,装得很像只为吃他的豆腐。    广宣露出苦笑,又呕出一口血。    “恩!?不会吧!演得那么像……”    卓文君吃惊地看广宣吐出一口“蕃茄酱”,今天早餐没有蕃茄酱啊!    广宣摇摇头,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满腔血气波动翻腾。    “什么……不是?你不是在骗我?”卓文君的内心动摇了。    广宣再度轻轻摇头,脸色抹上苍白。    不会吧!卓文君惊愕地在心里叫。    他只是“轻轻一推”不是吗?    就是轻轻的,就这样伸出手……推·一·下!    “啊呀!你这大笨蛋,为什么不早说?你要是死了我不就没靠山了?快!快!快!帮我把他抬进去。”卓文君大叫。    救人如救火,救晚了……就要命了。    但是,庄里没有一个是与“大夫”二字沾上边的人,庄外有被黑衣暂时以无数阵式制住的敌人,广宣只能在大家的照顾下死马当活马医。    敌寡己众,虽然俗话说“寡不敌众”,但是敌方的功夫是强梁之辈,谁赢谁输未能定论,加上广宣又被猪头卓文君打伤,为求活路,上官仕对远在京里的广安发了求援书。    广宣受伤没几天,某日,天才蒙蒙地亮,卓文君眼都未睁就被一整夜睡不着的上官仕连拖带拉抓到前庭。    “我有话要问你。”越想越不对的上官说。    “有话快说,没话退朝,我要睡觉。”卓文君顶着满腹起床气,一边打着一个接一个的巨大呵欠,一边接受上宫仕不友善的询问。    昨晚为了看照广宣那个皮到欠打的病人,卓文君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喂完黑乎乎的药汤,早就过了他平常上床的时间,睡不到几个时辰又被挖起来是会气死人的,这个烦人的上官仕肯定没读过书,一点都不知道为人处事之道。    经过一个又一个无解的问题,上官仕和卓文君都快将彼此逼到濒临失序的状态。    卓文君确定自己是上了狄错月的身没错,可是他全然不知道狄错月自出生到遇见他之前发生过哪些可歌可泣的事,又不能叫狄大侠显灵指点一条明路,再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圣于上官追问他“既然失忆如何使狄错月独树一帜的排云掌”这问题,就说他只是对广宣轻轻一推而已,哪知道什么古怪的掌会发出来?害他从事发当天起到现在,简直与病毒没两样,大家都不让他靠近,连凌方都不让他摸头了,每每大老远看到他就捣着头拐弯逃跑。    “你说什么?”上官仕不可思议地大叫。    “我不知道。”打着呵欠的卓文君摇摇头。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扯着黑羽扇跳来跳去的上官仕已经失去风雅翩翩。    “我就是不知道嘛!你想怎么样!?”卓文君烦躁地说。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上官仕简直想用手中的扇子解决掉眼前这个所有烦恼的根源。    “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抓抓自己的长发卓文君回道。    基于问题全与“狄错月”有关,卓文君跟狄大侠又“不熟”,所以一题也答不出来。    上官仕问到傻眼,卓文君答到想打人,特别是想把眼前这个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的上官给扁一顿。    “所以……你……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太子?”上官仕问了个最简单的问题。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    很简单的问题。    “这个嘛……以理论上来说应该算是,以实际上来说不知道。”卓文君动动脑给了有点瑕疵的答覆。    这是哪门子的答案!?上官仕简直也要继广宣之后呕出一口血。    连窝在屋顶上偷听的黑衣都差一点从隐身处掉下来,自己是不是还不能肯定,小爷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卓文君瞪着简直想冲上来扒他衣物的上官,他身上别说“梅花烙”了,连个胎记都没有,谁知道能证明狄错月是太子身份的东西,除了当年皇上赐给新生公主的帝块以外还有什么?    那么想知道不会打电话……唔!这时代没有电话,那……放只信鸽去问皇帝本人啊?    容华妃已死,现在又没有所谓DNA验证法,只有皇帝本人才知道要拿什么来证明他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吧!    说不准皇帝只要看看狄错月就知道了,美美的容华妃听说很有名气,有名的美人总是令人魂牵梦萦,既然广宣很肯定他长了张桃花……不是啦!是长了张很肖似容华圮的脸,说不准皇帝一看就认了,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卓文君叹了一次又一次的气,他想睡觉啊!    “你在说笑的吧!”上宫仕发誓,若是“自称卓文君”的狄错月敢点头,他一定会使全力用羽扇敲死他。    “谁有空跟你说笑,以实体来说,我是狄错月,可是以虚体来说,我是卓文君,这样你听懂了没?”卓文君非常理直气壮。    “你有问题?”上官仕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才疯了!”卓文君落下一句后转身就走。    他干嘛站在这里跟上官仕一起发神经?他说的话上官仕全部都不信,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说?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去睡觉。    “你等等!”飞身过来的上官仕想抓住卓文君的袖子。    想睡至极的卓文君听到耳边风声呼呼,想都没想就发了记强而有力的“秋风扫落叶”,当场就狂风大作刮得上官仕的脸色发青。    “我还有问题要问,狄……殿下,等等!”上官仕坐倒在地咆哮。    卓文君回头向他扮了个大鬼脸,充分地表达了“谁理你啊”的讯息,不顾上官在后头的诅咒,卓文君三步并成一步,睡觉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锁上房门,躺回温软被窝的卓文君蒙起头闭上眼,他对于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不是狄错月或是不是太子根本不在乎,狄错月不狄错月,太子不太子都无关紧要,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需要在乎。    好不容易等卓睡美人睡到自然醒,第一件事就是上广宣那儿。    广宣胸前受伤,为了怕卓文君“老爱在梦中使拳术”的睡姿让自己伤上加伤,所以睡在隔壁厢房。    “你今天怎么样?喝药了没?”卓文君一踢开门就问。    望了眼桌上大得可比脸盆的巨大碗公,广宣面有难色,他宁可瘀血瘀到死也不想喝里面的草药泥巴汤。    “不喝药怎么会好呢?”笑得很甜、很奸诈的卓文君用力端起药碗走向广宣。    “不喝行不行?就这次?”双手合掌,广宣急着说。    “你把它喝了,我亲你一下?”卓文君笑着说。    “糖果与棍子并用”的理论,这是他从广宣身上学来的。    为了一个小吻,牡丹花下又多了条风流的冤魂,广宣在卓文君的服侍下喝光了苦不堪言的汤。    广宣胸前的瘀血和内伤现在都归“卓大密医”管,除了胸前需敖有厚厚一层杂七杂八嗯心难闻的草药泥外,还被卓文君强迫天天喝下集大家智慧之大成的综合化瘀汤药。    风水轮流转,卓文君之前所受的不白之苦全都报回来了。    广宣闭气,一海碗的药就下了肚,任凭笔墨难以形容的味道在胃里翻江倒海。    “这才像话。”轻到感觉不出来的蜻蜓点水吻印在广宣耳边,卓文君很得意。    尝了一点甜头,广宣闭起眼调调身体里的气把药味压制住。    卓文君对这招可好奇了,但是广宣一直都不肯传授,所以他只好努力地用眼力偷学,有志者事竟成,难保他哪天就学起来,以后万一要喝药就不会怕嘴苦肚子也苦。    广宣一睁眼就瞧见卓文君在眼前把小脸挤成一团地耍宝,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硬是忍得十分辛苦。    “觉得如何?”卓文君发觉广宣的怪表情连忙问。    “似乎好一些。”吐出一口气,广宣在白着脸的卓文君的扶助下,靠着床边雕饰龙凤的木柱坐起身。    “那就好。”卓文君又遭小惊吓的心放了下来,顿时自觉太大惊小怪,赶紧拿起占地方的海碗往桌边一放作掩饰。    广宣对着卓文君的背影微微一笑,拿起刚刚被搁在枕边的信仔细看着。    “你在看什么?”好奇的卓文君用脚勾过椅子坐在床边。    “广安从锦中将那里调了批人去捣贼窝,大事底定后他几天内会到此地与我们会合,所以传书要我给他一份机关图。”广宣扬扬手中的信说。    保命这回事相当重要,虽说黑衣强化了阵式,让外面的杀手杀不进来,可是同样的,他们也没办法出去,只求在宅园的粮食未尽前外援早点到。    “噢!你弟弟要来啊?不用机关图了,叫他绕道,从山后面瀑布里的大洞进来就好。”卓文君顺口说。    “什么?你是指……这里有暗道可以出去?”广宣惊愕地问。    “有啊!是我带凌方四处玩躲猫猫和寻宝时弄的,从后院地窖我和凌方挖的地道可以走到山后去。”卓文君很得意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早说?”广宣怀疑卓文君的脑袋里装了石头。    这等重要的事不早说,难不成是要藏起来等生虫吗?    “你又没说要出去,何况你这样子……也不能出去不是吗?”卓文君挑起一边的眉说。    “……”有苦说不出的广宣被冤气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五章
    日斜近黄昏,骊京白虎大街的花街柳巷逐渐热闹起来,不管是卖笑或是卖身的美人都已经养好美美的神,有了十足的力气可以起身招财进宝。不过,今儿个破天荒地从大街上数一数二豪华的采香坊楼上天字号房里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怒骂。    “你们都是饭桶啊?小小的一个人还抓不到,再抓不到你们通通都等着秋后到午门去捡你们当家的头吧!”一身华服的七王爷抖着因嘴巴一张一合而抖动不停的数层下巴,挺着痴肥的身躯躺在卧榻上,他眯着绿豆眼一边靠在满身香气的红衣美女怀里吃东西,一边朝站成一排的蒙面人咆哮。    连抓个人这种小事也办不好,什么狗屁武林人士!个个都是笨蛋!    居然还要劳驾他放下经世大计、不远十里从府里过来,要不是看在这里的女人还算美,伺候得还不错,他才不来这地方,日后等他登上九五之尊宝座要什么美人没有,这等凡花……哼!    歌女艳妓怎么比得上后宫佳丽二千?    然而,话说回来,窑儿里的美人别具一番风情,等到他登上权势之巅,广招天下美女,这里的红牌大可不必放过。    哼哼哼!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属于他的大军已在暗中操练中,只要那个小子一死,哼哼哼!皇位在朝他招着手啊!让漏网之鱼多活了十八年也够有良心了。    “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这么凶嘛!您气坏了贱妾心可会疼的,不要理他们嘛!贱妾等您不气再给您倒酒。”美女伸出柔若白云的手拉了七王爷的手进自个儿的衣襟,偎在王爷的胸口娇声说。    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们没有一点手段怎么行?该听的听,不该说的可别说。    “你这小娘皮还真懂事,待会儿就好好疼疼你……看什么?还不下去办该办的事?真是一群笨蛋。”    七王爷息了火气猥亵地调戏怀里的美人,朝蒙面人赶苍蝇似地挥手要人离开。为了这个,计画二十年,等待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只剩一个绊脚石,除去了这碍眼的东西,他就能顺利地登上万人之上的宝座。没错!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只要除去狄错月就行了,他的计画,绝不能败在这群武林废物身上。    蒙面人们一声不吭地闪出客栈,使着身法飞檐走壁朝那个充满古怪的庄园而去,面罩下尽是不满。    这老贼,要不是看在门主和副门主都被他关在牢里的份上,他们百毒门才不愿意贬低自家的名声来让江湖人笑他们是“痴肥七王爷的走狗”。    要抓狄错月岂足容易的事,他的武功在江湖上排名没有前三名也有前五名,跟他交手简直胜算渺茫,群起而攻之也不知道是否能办得到。    那个看来朴实却极诡异的庄园就更别提了,庄前的阵式一个接一个,闯得他们全身是伤,简直有如传说中机关王欧乙子所创的子午阴阳阵。    机关王欧乙子创出的机关阵之精妙是前无古人,阵中有阵,阵阵相连,子时与午时阵中的阴阵和阳阵还会互换,此阵在推翻前朝时还曾灭了前朝中军主力四十万而声名大噪。    虽然欧乙子已死,没听说他有后人什么的,江湖上也没了子午阴阳阵的消息,但是眼前的阵法和已故师祖说的样子几乎雷同,让他们伤透脑筋。    因此,别说想和狄错月交手,就算是想靠近他藏身的地方都难。    那死老贼说得可真风凉,如果狄错月这么好抓,早八百年前狄大侠只身前去放火烧老贼的府邸时就该被抓了,哪还有机会留到现在。    天边的月已从钩转了圆,在庄外守株的人……还没逮着半只免。    “三当家,我们该怎么办?”俯在林里窥探的蒙面人之一低声开口问带头的三当家。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让那老贼砍了大哥和二哥的头,咱们再闯一次。”三当家哑着嗓子回答。    “其实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带点嘲笑的声音低低地冒出来。    林子里有人!而且离他们很近!    “谁?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迅速地自怀里掏出四种毒握在手里的百毒门三当家吼道。    “你说呢?我是谁?”笑得一脸狐样的广安慢慢地从树后走出来。    “你!殿前一品带刀侍卫长……你……”由衣饰与配剑认出来人,蒙面人马上聚成阵势。    “慢!我是来送礼的,季生,把他们带出来。”一身墨黑的广安笑道。    “他们很重呐!你只会笑笑笑,我的伤还没好呢!你就不会来帮忙是不是?”季生慢吞吞地从林子后面拖出两口黑布袋。    “怎么,我待你太好所以你变任性了?想再让我送你一朵牡丹吗?”广安轻笑。    变了变脸色,发了一身冷汗,季生赶紧用力将黑布袋拖到广安脚边然后解开袋口的结。不愧是他命中的克星,老是剌中他的死穴!    看到装在袋子里昏迷不醒的两个人,身为百毒门众的蒙面人全吃了一惊。    “大哥、二哥!”排成阵势的蒙面人全忘了自己的位置围了上来,全然不顾广安和季生两个人的存在。    “你们也该有礼一点吧!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从那位家里把人救出来,你们不觉得该说句感谢吗?”季生抱怨道。    自从广安收到宣哥的信,连带的正在家里养伤的他也一并遭了殃,才被广安“狠狠欺负过”的季生对着家门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歹命。    留了一把大胡子的老爹竟然一点都不同情自己创伤四布的儿子,在广安上门求兵符时还把他当成兵符的“附赠品”送给广安管,过分的老爹不但不顾他的哀求一脚踢他出门,甚至闭着眼命令广安让他拖着身上被“剌”出来的大大小小新伤旧伤四处奔走。    这家偷信、那家偷名册的,每次完成一件任务,季生都还没来得及喘气,下一个任务又丢给他,不去还不行。若是他不去,广安又会拿那根镶着兰草的银针对他那样那样!唔!这辈子他真是恨死花了!    最惨的是他还得用自己专门用来偷香窃玉的身法,潜到那脏得要命的地方把两个被七王爷刑求到不像人的大男人救出来,救出来就算了,他还必须把昏迷不醒的人带着到南部与广安会合。    两个男人呐!    也不看看他季生长得既斯文又儒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竟要他偷两个又重又臭的男人,还要运到这么远的地方!    “谢谢大人!”三当家热泪盈眶。    “大恩不言谢,三日后,那位的势力就会瓦解,也许你们可以想想该怎么报答一下跑路中的那位。我已让他们服了药,你们先带他们回百毒门去养伤。”广安微笑。    尖锐的哨音一起,带着伤患,满腹感激的百毒门众人马上离开得一个也不剩。    以若有所思的目光送走那群江湖人,季生试图在脑中组出个大概,可惜,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站在一旁的广安笑在心里,他认识季生不是一天两天,只要看一眼就摸清季生的想法与思绪,大哥说这叫“孙猴子遇上如来佛”,季生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    “别想了,想多了你的脑袋会装不下。”广安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季生的头。    “别打扰我,我快想出来了。”季生使劲地在脑子里将事情排列组合。    处理完了京里的事,广安先季生一步连夜赶下南都。    月上树梢头,夜晚降临。    料事如神的大哥在最后的飞鸽传书里要他们从山后绕路循着水声走,飞瀑后头有条路可以进庄,这是唯一一条不需闯阵的路。    “我们该走了。”广安侧耳听了听,这附近果真有流水声。    “广安……我还是搞不清楚宣哥要我们做这个是为什么。”连想数日依然一个结果都没想出来,季生皱起黛眉。    “你想知道?”广安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是啊!”季生点头。    “我说了你肯定也不明白。”广安摆出“你不需要知道”的表情。    “乱讲,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一定知道。”季生挺了挺自己其实并不结实的胸膛。    “让你知道又怎么样?想少一点才不会睡不着。”广安摇头并朝季生伸出手。    季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只要让他看过地图就肯定不会迷路,可是一旦没有地图,就算给季生三天三夜他还是在原地打转。    这就是为什么季生习惯直接翻墙到王府而为喜欢走大门的原因之一,他是个“没了地图就等于是瞎了”的路盲。    为了不让他迷路,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牵得牢牢的。    “你不让我知道还不是一样?我也睡不着啊!广安,你跟我说一下我就不想了嘛!”季生自动自发地握住广安的手。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广安问。    “真的想知道。”季生用力点头,雾里看花,越看越花,他做了一堆事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你想七王爷已位高权重,身为皇亲还能有啥不满?以职位之便欺上瞒下搞了个重利剥削,除此之外还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是为了什么?除了妄想带兵谋反、据地为王甚至于把皇位给夺去还能是什么?皇上早得到密报知道七王爷蠢蠢欲动,表面上啥事也没有,私下大哥就被皇上暗地授命平反……而且,眼下又出了狄错月的事,我猜……就算不为皇上,大哥也会为了狄错月挑了七王爷的势力,这是迟早的问题,你所做的都是在帮大哥的忙,兹事体大牵涉到的官员和将领不少,若不暗着来我们几个不被参到护国寺去念经才怪。”广安给予简明的答案。    七王爷是心机很沉的人,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比他心机沉一百倍的广宣,狐狸遇上狐仙,还会有什么结局?    广安还记得在祖祝奶奶仍在时,表叔为了爷爷送给大哥的马和大哥有了纠纷,不出三天大哥向祖奶奶小话了什么草人、纸人的,让祖奶奶气得要命。    后来表叔就被个道士带走,几天后年纪不过三十的表叔回来竟连头发都灰了,而且每次看到大哥都发着颤,大哥的阴险威力可不是凡人能挡。    不是广安爱自夸,人家说从小时候起就可以看到长大的品格,从他长智慧起,大哥就已成了府中所有孩子害怕、绝对不能招惹的对象。    那个装成卓文君的狄错月诚属不幸被大哥爱上,以大哥那种“我的东西只能容许我一个人欺负”的超恶个性,为了那个竟然有胆子跑路的狄错月,大哥会抓狂实属正常,当然,无处可泄的怒火就免费全送倒了大楣的七王爷。    广安一言不发地任凭身边的人沉默了半晌,对方终于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意料中的事。    “怎么?”广安看向季生皱成一团的脸。    “所以呢?”季生问。    “所以什么?”广安挑了挑眉。    “这和我们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季生很迷惑地问。    哈!就说吧!意料中的事。    “大哥要我向你爹借兵符是为了调动京里的禁军去围七王爷府,而你去做的事就是把所有七王爷意图谋反的证据偷出来交到刑部定罪。”广安看着季生的脸叹口气。    “那你要我偷出来的男人为什么不用送到刑部?你之前跟我说七王爷逼他们制毒想毒害京里的大官,谋害朝廷要员是死罪不是吗?”季生想了又想问。    “因为大哥没有你笨,七王爷手下也不是个个都是饭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事情一漏馅他们肯定会护着七王爷逃走,派人去逮会费时费力,施点小惠给百毒门会省事得多。”广安无奈地摇头,一把拉住季生往山后走。    “我不懂啊!”季生听得一头雾水乖乖被广安拖着走,省事?哪里省事?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之前就说你肯定不明白。”广安被问得烦了。    “可是你还没说清楚啊!”季生不满地叫。    “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你自己继续想。”广安说。    “可……”    “自己想!”    才刚要开口再问的季生,话头才刚冒出来就被广安一掌连头带话给打掉。    “痛啊!你又打我头,我想问……”季生用空着的手揉揉头顶。    “闭嘴,自己想。”广安拉着呜呜叫疼的季生朝水声处走。    “好痛!我都是被你打笨的,我不仅呜呜呜呜呜……”季生的嘴被捂住。    最讨厌广安,说话老是说一半就要叫人自己想,这种事就算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得出来的。    臭广安!从小到大只会欺负他笨!    “自己想!”伸手捂着季生,一路上都笑得很得意的广安说。    夜色中两人遵照广宣给予的指示疾行,广安拉着想得满头汗的季生一步步朝“传说中”的唯一密道入口处走去。    说实话,路并不远,但是却不好走。    难为了两位翩翩贵公子小心地避开尖利的茅草丛、穿越水量极大的飞瀑、爬过伸手不见五指只容一人通行的隧道、绕行着百转千回又湿又滑的地道。    “广安,你在哪?不要放手啊!你可别把我丢了。”季生的声音在洞窟里缭绕。    “你乖乖跟好走我后面还会丢哪去?这洞里路只有一条。”广安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广安,地好滑……什么‘东西’!好奇怪!‘毛毛的’掉在我身上!快快快!广安帮我!”季生在黑暗中小声地叫。    为了季生身上莫名其妙就会冒出来、各式各样“尖尖的”、“刺剌的”、    “软软的”、“黏黏的”、“滑滑的”、“冰冰的”或是“怪怪的”东西,广安已经从“立即”燃起火折子救急的习惯到闻言先想想这个“东西”是何方神圣再决定要不要燃火折子。    “那只是你的头发。”广安说。    “那不是!”季生掹拍自己的脖颈。    “那是你的头发。”广安又重复一次。    “就跟你说那不是。”季生叫。    沉默了一会儿。    “嗤!”广安燃了身上最后一个火折子,在微微火光中将季生从头照别尾。    “好痒!好痒!快把那东西弄下来。”季生低声催促。    “季生,你知道吗?我手上的这个火折子是最后一个,你已经因为几个笨原因让我们浪费掉十七个火折子了。”广安慢慢地用眼刀剌着在洞里扭得像只痉挛虫的季生。    “你先别说了,快帮我把它弄掉。”季生扯着自己染了泥泞的衣服。    “如果我把它弄掉,让你成了秃子可不许怨我,那是你的头发。”广安看着手中的火折子慢慢燃尽。    大笨蛋,连自己的头发散了也不知道。    “啊!?火快灭了,看不见了!”季生使劲往广安一扑。    “胆小鬼!”广安拍拍死抓着自己不放的季生。    广安摇头叹息,顺手把熄灭的火折子往地上一扔。    现在可好了,连火折子也没了,目前处在一片漆黑当中。    前头还有多远才到出口他一点概念都没有,倒是有几分怀疑大哥指示的路会不会是错的。    广安手脚并用继续前行,只希望洞口早点到。    身上黏了一只不肯下地的胆小虫,广安觉得这地道顿时难走百倍,不仅变得危机四伏,还得接受季生三不五时扯他衣襟、抓他肩背的攻击。    费尽千辛万苦,广安和季生两个总算浑身湿淋淋、脏兮兮地从庄里地窖角落的地洞钻出来。    没有鲜花瓣,没有彩纸片,没有人列队欢迎。    “广安,我是不是看起来还很脏?”    从广安身上爬下来的季生自出了地洞后就从内襟抽出一方小巾,由上到下用力地擦着脸。    “嗯!还很脏。”广安对于季生的花脸提出中肯的评语。    不过再怎么脏都脏不过他,试想,洞里的泥泞都被他先挡了,季生还能脏到哪里去?    堂堂御前一品带刀侍尉长的广安从出生至现在就数今天最脏,全身尘上泥巴不说,还有草层、蛛网什么的黏了他一身。    “我们先找个地方洗洗。”季生往地窖外头走去。    “也好。”广安抹了下一脸污黑也往外头走。    谁知道一开地窖门,迎面而来就是一阵乱打,砰砰乱响一阵。    警觉性极高的广安即时以左手将季生一提,右手挥出腰间的御赐名剑“破日”格开攻击物,气一提往外跃出。    “哇啊啊啊!怎么……痛死我了!”仍来不及避开第一道攻势的季生被打到。    “咦?是你们!你们怎么会?”持扇行凶的对方也冒出声。    月下,被卓文君气到睡不着所以出来乱乱走的上官仕吃了一惊,他还以为是敌人来袭,没想到是自己人。    “是你!上官,下次在下手之前请先看一下。”广安边说话边把“破日”收到腰侧的剑鞘。    “我没想到从地窖跑出来的会是你们啊!”上官心疼地摸摸自己的爱扇。    广安下手真不留情,才过五招他的黑羽扇都被“破日”的锐气扫得掉毛了。    “宣哥没说我们会来?”季生一边揉着自己被羽扇打个正着的手一边问。    “是有说过,但是不知道你们会这么快,七王爷的事解决了?”上官好奇地提问。    “有我出马怎么会解决不了?我告诉你我……”季生正准备歌颂自己的丰功伟业,没想到衣领被人一提,季生就被一言不发的广安连人带衣拖走。    “你闭嘴!”广安自唇缝迸出话。    “喂!你干什么?干什么?我还没说……喂!”季生叫着。    “闭嘴!”广安着实无法忍受季生衣衫不整、整个人因为衣衫湿透而原形毕露的样子出现在别的男人面前。    “你懂不懂礼貌啊!我话还没说完你……”被拖到远处的季生才沉默不到一刻又忘了广安的警告,嘴里的嘟嘟囔囔又开始变成小声抱怨。    “闭嘴!再吵就把你吃了!”广安的声音有令人恐惧的效果。    “好嘛!不说就不说,你可不能因此又用针刺我,我警告你我……”    “闭嘴!”    看着他们两人渐行渐远,被人晾在一旁的上官仕又想叹气。    “吃了”?这年头是怎么了?他的好兄弟、好伙伴怎么都一个接一个无预警地“万劫不复”去了?
第六章
    朝露自繁红嫩黄上落到鲜绿叶芽,旭日升上山头。    饭厅里众人落坐,主人座位里独缺一人。    上官仕摇呀摇地摆弄着他修好的黑羽扇,诧异地看着突然生出黑眼圈的广宣。    “师兄,你……你今儿个看起来真是……真是‘不一样’啊!”    拐了一大圈,上官硬是咬舌几次,让自己冲出口的话听起来显得悦耳许多。    “喔!”没啥精神的广宣应了一声。    坐在右侧的广安仔细地瞧了自家大哥一眼,看起来还称不上“严重”,以力道看来也不像行家打的,似乎只有那个不要命的笨瓜才有这等本事。    不过以狄错月的功夫能造成“这么小”的伤势,而且还两边一样“均匀”……是否代表着狄错月的功力比他想像的高呢?    换个角度想,看大哥的样子,也有可能狄错月是被制住的那方。    唔!有道理。    怪不得今天早上狄错月连起身都没办法,胆敢对大哥下手,铁定是已经被大哥修理得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宣哥被打了吗?对方真是皮痒,宣哥你有没有打回去?”顺着广安的目光,季生东瞧西望地探问。    “你才皮痒了,闭嘴!吃饭!”广安凶了身边的季生一眼,把盛好的早餐连筷子一起塞到季生手里。    “你……你又不让我……唔唔!”季生正要开口,嘴里马上被广安顺手取来的半个包子给堵个正着,只剩一双露凶光的眼冒起火花。    眼见餐桌上的气氛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娇小的凌方立刻端了碗溜到门外去,不料差一点被蹲在外头边偷听边野餐的黑衣和小柱子绊一跤。    “小少爷要去哪?”细心的小柱子挟了块酱笋子到凌方只装了稀饭的碗里。    “去小爹那儿,小爹好像很惨的样子。”凌方皱了下小鼻子很神秘地说。    “是吗?那我也去,衣哥,你在这里听着,我去看看小爷。”小柱子胡乱收了下自己的早餐端了就跟在凌方身后走。    “那家伙是仙呢!他怎么可能有事?顶多是还在睡觉。”被抛下的黑衣皱起浓眉,撇了一下嘴,嘴里极讽刺地嘟哝着。    与其担心那个天天生龙活虎、不让别人叫“狄错月”也不许人家称“太子殿下”的卓大仙,还不如担心皇上未来的龙体安不安泰这问题,以身为活生生血淋淋的实例立场,黑衣认为现在就必须建议皇上多练一点呼吸吐纳的内功,免得到时被卓大仙的话一激而上气接不到下气。    云丝罗帐在晨风中飘荡,努力以纤薄之姿为帐中的美人遮去所有扰人清梦的机会。    自从看起来好像是“好了”之后,不怕死的广宣就大剌剌地登堂入室,硬是在主卧房里占据一半天地,而这半个天地在另一方似乎无力招架亦或是忘了招架之下,逐渐地扩展了势力范围。    巨大的桧木书桌被广宣的笔墨纸砚占领了,与屋齐高的衣橱里的新制男装莫名其妙都成了广宣所有,舒适的躺椅上挂着广宣的暖袍,还有个精绣的软枕和折得一丝不苟丝被,以目前的局势看来,只剩一张床的卓文君很令人同情。    “小爹啊!”凌方鹞子翻身自微开的窗棂翻进屋里,一马当先地轻喊。    但是,卧房里无声无息。    床上若隐若现的美人依然是在暖帐里维持海棠春睡,如画一般连动都没动。    “……是睡死了吗?”凌方小心地靠近床边。    凌方小小的心灵里依然有着上次不小心误闯而被小爹的“起床气”扫到的创伤,犹记残酷的小爹居然青着一张脸叫他去蹲一早上的正马步整得他连泪都流不出来的痛苦。    “小爹……小爹!”一溜上床的凌方跪坐在他昏睡的小爹身边小小声地叫。    刹那间,凌方摇摇头,双手伸出来揉揉眼睛,哇啊!有没搞错……小爹没有穿衣服!    真的没有!没有衣服,裸的!    唔!凌方仔细地看了看,其实他的小爹真的蛮美的,长了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黑溜溜而且水滑水滑的头发、看起来白白软软的皮肤……    忍不住一时鬼迷心窍,凌方伸出食指碰触着趴睡的卓文君。    细滑的颈,上头点点红樱与青紫交错的印子;浑圆的肩,上头一个牙印,谁咬的?臂上放松却仍显得有力的肌理,抓痕两道;曲线优美的肩胛骨,瘀血四处;凸浮的脊骨,散落接连不断的齿痕与红点点;瘦削的腰侧,不明红圈三个;被软毯遮出阴影的光滑屁股……    “嗯……宣……”压根儿不知不觉的卓文君扯了下软毯将自己罩起来,发了几声呓语后翻身继续在梦里治国平天下。    一点红渲染在软毯上,渐渐染织成红花。    “小爹……怎么……怎么……怎么会?”蒙受巨大视觉惊吓的凌方愣在床上动也不动。    惨不忍睹!    小爹他……小爹他……他……发觉自己无法用词语形容,凌方急得红了眼,眼眶里有打转的清澈不明液体。    对他这么好,指导他跳来跳去,照顾他生活起居,教育他礼乐文化,告诉他世界有多大的小爹……他敬若神明的小爹居然……    伸手把不明液体抹掉,深受打击的凌方跳下床往外头跑去,连撞到小柱子都没注意。    他忍不住啦!    “啊——”凌方一出房子就大声惨叫。“快来人啊!小爹要死掉啦!”    他最爱的小爹在流血啊!    小爹的漂亮屁股被不明武器弄得惨不忍睹,流好多好多的血还化了脓,红红白白的好恐怖啊!    才叫完没多久,就看到或飞或跑,几个大男人匆匆赶来。    一马当先的当然是广宣,只看他身影模糊地一跃,人就已经进了屋。    “原来爹这么厉害啊!怪不得小爹说如果爹生气要躲远一点。”凌方也赶紧回神想再跑回屋里。    房里已被眼明手快的小柱子收拾过了,身为小爷最最忠心的仆人再加上平时也常处理这种事,一进屋就自动自发地做出最完善处理已经成了小柱子的反射动作。    然而这一回,收拾完残局的小柱子却一脸忿忿不平地怒视“飞”进来的主人。    “怎么了?”广宣略带担心地问。    “少爷,不是我说您,您真是太过份了,小爷这回可要因为您的过分躺上个十天。”小柱子端过冷水浸入毛巾。    “你先出去,挡着他们要他们别进来,还有……去请个大夫来。”广宣对小柱子皱眉命令。    接过拧好的冷毛巾放置在卓文君的额上,广宣坐到床头温柔地拉起卓文君柔软无力却散发着热度的手,心里的愧疚足以装满十七八个水塘。    昨天自己确实是过分了,广宣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真亏得他的文文能忍,“逞一时之勇”这种事还是少做一点比较好!    事情的起因实在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他的文文天天都在做的事,极简单的一个小动作——脱衣服。    对卓文君而言,脱衣服,没别的用途,纯粹是要让自己上床睡觉舒服,所以,为了舒适感,在床上他很习惯只着里衣和裤子。    不知是否昨夜月色太柔和、烛火太迷人、气氛太佳……    总而言之,对坐在桌边喝茶的广宣,那角度……不管是怎么看,他的文文就是“可口得要命”。    子曰:“食色性也。”    看得神魂几乎脱窍的广宣不知不觉地就露出狼子本性……呃!不是,是大展男性雄风。    被广宣瞧得浑身痒的卓文君卸下衣物,转身微微挑起一眉,那眉、那眼在广宣的眼里变得尽是勾引。    “广宣,我觉得你的眼神好可怕。”手脚并用爬上床的卓文君小小声地说。    废话!想吃人的眼光哪个是不可怕的?    看到卓文君好像很怕的样子,在恃强凌弱的本能蠢蠢欲动之下,想当然尔,不吃的是傻瓜!    正在兴头上的广宣当下不分青红皂白就扑了上去,采“恶虎扑羊”之术。    没想到他的文文居然扮猪吃老虎,随随便便两招花拳就招呼上他的眼窝,确实地告诉他,羊,也是有脾气的。    “噢!”双眼受袭,广宣顺势将反抗中、丝毫不知“心甘情愿”如何书写的小羊压倒在床上。    “喂!你起来啦!我要睡觉了。”卓文君在广宣的身下一边学毛毛虫挣脱术一边喊。    “文文,你好像冷落我好久了。”光是抱住文文广宣的心口就暖得不得了。    “瞎说什么!?你跟人家学什么怨妇,走开啦!”卓文君红着脸拍打撒娇兼要无赖的广宣数下。    “别打!别打!我们来聊点事。”被打得不痛不痒的粗皮广宣说。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千古不变的道理。    “聊什么?”卓文君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我问你,你早就已经计画好,一出来就不打算回京里是下是?”广宣蹭了蹭文文洗得清香的颈边,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这些日子老是看黑衣指挥着庄里虽少但是个个勤奋的家丁奴仆搬东西,也不知东西是打哪儿变出来的,有米粮、菜种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心里头算算这些东西一旦囤积起来,即使不出庄三年都还能自给自足。    招来黑衣审问一番,没想到黑衣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全是秘密主义宗师卓大仙人的命令。    问来问去只知道原来进庄除了设阵的大门和卓文君自己挖的游戏地道,其实还有一条用石头砌出来的保命地道直通最近村庄的街尾小客栈,不过这可不能让辛苦爬来爬去的广安知道,免得卓文君被半夜捉去尝被菊花枝鞭打的滋味。    那街尾小客栈竟然也是卓文君出钱顶下来的,可见他的文文从他这里“黑”去的钱数有多惊人。    “我没说不回京里,但是我想要有个家。”故作可爱貌的卓文君这样回答。    “可是我们家就是你的家啊!就算你不回王府,皇上他……”广宣十分不明白。    “那可不同,那是你家,不是我自己的家,你看不出来吗?这里有很多东西都和王府里不一样,我相信你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卓文君笑得很贼地打断广宣的话。    “所以……”广宣撩起卓文君的长发问。    “没有所以,在庄里我们用水不需要到井边提水,竹管接了水就会储在大水塔里,想洗浴时小木栓一转就不必浪费材薪烧水,自动就会有从那口没熄过的大灶那里热过的水流出来,我只是想过方便一点的生活。”卓文君很舒服地眯起眼。    “可是这也可以要王府的人在京里造一个一样的啊!多方便啊!”广宣秉着好东西就要让天下人知道的语气说。    “我不要别人拿我当怪物看,虽然自来水系统在我家那里户户都有,但是在这里可没人做过这样的东西,也许是你这几天已习惯了便利却没想到结果,可是这系统终归不是这时间该有的。”卓文君轻笑。    “文文,你说的好像你从异域来的一样。”广宣也跟着笑。    “我是异域来的没错啊!”卓文君说。    “可是你身上有属于狄错月的信物,使的是狄错月的功夫,长相和容华妃如出一辙,还有皇上赐给每个皇子皇女都有一块的‘帝玦’,我虽然了解……但是太多证据让我不得不妥协。”广宣坦诚自己在迷团中转了许多次总是转不出头绪。    “你真的深信我是狄错月啊?”卓文君抚抚广宣不自觉掉下的发。    再怎么说,古今大不同,就算卓文君再怎么行,再怎么融入古时的生活,他还是保有以前的习惯。    暗无天日又臭得要命再加上一不小心还会跌下去的茅坑,要洗个澡还得让人辛苦挑水烧水,既难控制方向与力道不注意还会弄得满身脏的文房四宝,没有时钟全靠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卓文君不适应归不适应,因为住在人多嘴杂的武王府,他一直都忍在心底。    现在有了可以改变的机会,卓文君当然不会也不可能放过。    之前看似无用的物理化学以及数学全都尽数用在生活里,茅坑摇身一变成了庄里最干净还散着清香的地方;这时代还不可能出现的供水系统被机关狂热份子的黑衣宝得要命;毛笔换成笔头不会有“自我方向主张”的沾水羽毛笔,墨汁全事先磨好装在小瓷瓶里;自制的沙漏成了小柱子随时注意的报时器;强化加工过的蜡烛与油灯让夜里更为明亮延长了生活……卓文君一点一滴把庄里能改变的全改了。    而这些改变,到了庄里发现处处惊奇的广宣没道理不知道。    “我知道你应该不是,但是你肯定和狄错月有关系,在床上躺了这些天我总是在想,说不定你……是易了容或是换了张脸,后来因为找不到破绽又想……说不定你是太子殿下不见天日的孪生兄弟之类的。”广宣摩挲着卓文君的颊。    不见天日的孪生兄弟啊……但愿狄大侠在天之灵大仙有大量,别因为这不幸的消息吐血三升。    “嗤!虽然不是,但也相去不远,如果我告诉你你嘴里那个狄错月早就死了,死在那个什么李七的手里,而且是被毒死的,你要信我吗?”    卓文君很佩服广宣的想像力,心想既然广宣兴起聊天的瘾,他就勉为其难地陪陪广宣好了。    “你怎么知道?”广宣瞪大眼。    当时派了黑衣出去查,只查到一地焦尸及地上四布的打斗和毒物痕迹,问题是卓文君怎么可能知道?难道当时他在场?    “商业机密。”卓文君很享受广宣百年难得吃惊的脸。    “你有太多秘密。”广宣叹气,心知卓文君的嘴比鳖还紧。    “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就好了。”卓文君说。    他已经建好自己的家,就算离开广宣的保护也能自立自强,但是他还希望一件事,那就是要让与他最亲的广宣知道他是谁。    “那你是谁?”广宣反问。    “你说呢?”卓文君笑。    “你是我的文文。”广宣禁不住卓文君笑容的诱惑在颈边落下吻。    “你相信我!?”吃惊的人换成卓文君。    他还以为以广宣的石头脑筋,不转个三五年绝对是转不出来的,没想到广宣一口就咬定他不是狄错月……是广宣的脑筋比常人好吗?    “我了解你。”广宣奸笑。    “嗳!广宣,狄错月真是太子吗?”沉默了一下,卓文君偎在广宣的怀里问。    “依目前皇上还没有儿子的情况来看,狄错月不当太子的机会很小,可说是微乎其微。”广宣想也不想就回答。    “听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广宣,如果我不代替狄错月跟皇帝相认会如何?”卓文君有点忧虑地说。    “我想……皇上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广宣一言把卓文君的奢想打死。    “怎么可能?皇上又没出宫。”卓文君瘪嘴。    “你傻了啊?皇上想知道什么还不简单,你以为天底下谁养的探子最多?”广宣嘲讽似地笑笑。    “咦!?那我们的事不就被皇帝知道了吗?我是狄错月,狄错月是皇帝的儿子,唷!唷!你娶了当朝太子……哇!真轰动,听起来乱轰轰烈烈的。”卓文君的脑袋又转到偏旁去。    “是乱轰轰烈烈的,等我们回京里,你就会知道敢在天子脚下轰轰烈烈的结果。”广宣叹气,抚了抚卓文君的额。    “你是说皇帝现在很不高兴?”卓文君猫似地贴上广宣温暖的掌心。    “天底下有哪个当爹的遇上这事会开心?十几年来皇上未曾见过自己的长子,没想到在即将见面之时得知儿子已‘嫁人’,我若为皇帝早就把那不长眼的手下大卸八块了。”广宣轻笑。    “就是有,而且皇上已经做了准备,就等着我们回去。”广宣回答。    “要命,那我们干什么回去?还有还有,我一直忘了问,嗳!你是王爷对吧!和皇帝有没有亲属关系啊?”卓文君在广宣的背上轻槌一记。    “我是王爷与和皇上有亲属关系有相关吗?’广宣相准了卓文君的耳朵下嘴。    “别咬,会痛啦!你真和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你怎么会当得上王爷?”卓文君伸手捂住广宣的嘴。    广宣对卓文君眨眨眼,对着捂住自己嘴巴的纤白素手又亲又舔,逼得卓文君瞪大眼把手收回去。    “我的爵位是承袭来的,爷爷是王爷,爹是王爷,身为长子的我当然也会是王爷。不过,我们是没有一点皇亲血统的,‘武王’是因为爷爷在定石一役立下大功,所以皇上才赐封了我们家世袭的爵位。”广宣正色说。    “噢!所以你的‘王爷’跟七王爷的‘王爷’不一样罗?”卓文君又问。    “当然不同,虽说我家历朝以来都算贵族世家,但是还是比不上拥有皇家血统的皇亲国戚。”广宣微笑。    “幸好你不是皇亲国戚。”卓文君放下心里的石头。    “怎么说?”广宣有趣地问。    “你若和皇帝有亲戚关系,狄错月是皇帝的儿子,而我刚好是狄错月,然后你又和我在一起,血缘这么近很危险的。”卓文君一副很有智慧的样子。    “会有什么危险?”广宣不解。    难道是会容易遭暗杀之类的吗?    “这你还不懂吗?近亲相奸会生白痴的。”卓文君很想大大地嘲笑广宣一番。    “是这样吗……不过,文文儿,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广宣想了想后勾起嘴角。    “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卓文君很自满地说。    “文文儿,你说近亲相奸会生白痴是吧!”广宣做了进一步确认。    “是啊!”卓文君用力点头。    “如此一来……我想问你,你,会生孩子吗?”广宣忍着笑意装得很正经八百。    “啊呃……呵呵呵呵呵——是不会。”卓文君脸色青红交加尴尬地笑了。    “那就好,那就好。”广宣用力拥住怀里的宝,他的文文果然还是少根筋。    相视而笑各怀鬼胎,一切尽在不言中。    广宣将卓文君的手拉到胸前,贴在心口上,眼神有着说不出的爱意。    动人的一颦一笑,微微地蹙起眉……文文的表情向来比言语丰富。    卓文君专注地看着,试着在广宣的眼中找到无言的心意,突然间,卓文君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身体放柔贴在广宣的胸怀里,一点缝隙都不留。    “你还想知道什么?”    明眸水亮,卓文君以清亮的眼神问着。    “你知道我还想问什么。”    优雅微笑,广宣回以温柔的神情。    亲密的吻贴上卓文君白皙的脖子,或吮或咬,闭上眼,卓文君微微地发出叹息。    “嗳!广宣,你真是个好人,所以瞒着你也没有意思,我的父母都退休了,家里有两个哥哥、大嫂和一个妹妹,其实……我因为被雷打了,呃!所以……所以,我不是‘这里’的人……嗯……呃!”被身上传来的忽痛忽痒搞得意乱情迷的卓文君把自己的内幕爆出来。    “嗯!看得出来……你确实不像,然后呢?”广宣毫无惊讶地边吻边应声。    轻而短促的喘息像催促的乐音,卓文君吃了一惊。    这声音是他发出来的吗?他的声带居然可以发出这种连自己都受不了的暧昧声音,卓文君急忙咬住唇企图阻止。    “别咬,说啊!告诉我……告诉我一切关于你的事,我想知道。”    广宣伸指抚上卓文君的唇,他的文文有着美极了的锁骨,只要他自耳畔吮吮咬咬到锁骨间,文文就会忍不住发出动人心弦的声音,这些都是千金难换的宝藏……只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广宣慢慢地舒缓卓文君的紧张,他的文文总喜欢在床上把自己的身体绷成一根紧实的丝,只有在他的手轻轻安抚下才会化成柔顺的绢。    “文文,告诉我,多告诉我一点。”诱哄的语气是广宣勾引卓文君的利器。    想听更多卓文君发出的声音,想知道更多有关卓文君的事,想看着他心爱的文文直到地老天荒,想就这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广宣顿时觉得自己很贪心,而且贪得理直气壮。    “啊呃……我被雷打中……你不可以……啊啊!别摸……后来大神……踢我……啊啊……下来……这里,我根本不是狄错月,噢!……你别咬我那里……我只是恰好进了狄错月的身体而已。”卓文君一时不察被广宣“暗算”成功,忍不住地震颤。    看到他的文文水亮水亮的双眼媚人地眨啊眨,不受控制的手就当了前锋,“自动自发”地往卓文君的衣衫底下摸进去,贴着卓文君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而起舞。    “然后呢?狄错月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他和你那么亲密,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食髓知味的广宣不放过一分一寸,放肆地游走。    不知不觉步进狼嘴的傻羊儿闻言,俏脸皱得像吃了柠檬,就差那么一点,卓文君放下直想把“趴着狂吃狄错月身体豆腐的那个笨男人”打晕的铁拳。    死家伙!这个爱吃醋的“怪咖”,论起“亲密度”……算起来广宣才是那个和狄错月最亲密的人咧!    狄大侠的“嫩豆腐”可都是被广宣自己一个人独吞的,卓文君自个儿都没喝醋了,凭什么广宣竟然叫着酸。    卓文君在心里腹诽广宣千万句,天晓得狄大侠跟自己有哪来的一丁点亲密!?    技术上来说,与自己身体论“亲密”这回事,连洗澡也该算在内,因为总不能要卓文君为了撇清关系而不洗澡吧!“任香传千里,毒毙一票人”这种缺德事,自认光明磊落的卓文君可做不下手。    只能说狄错月太衰,连死了都还不得安宁,一句冤都无法喊就被迫把身子借人,非但身子被借去任广宣玩得一点不剩,就算借了身体的卓文君想还也无从还起。    “嗯!我都没……没叫了,你叫什么……不要……不可以吸……你!住嘴!狄错月因为……李七的毒……啊啊……死了,我才……进了他……的身体……我成了他……你……你吃什么醋?’话语因为断断续续的轻喘而破碎,卓文君觉得自己浑身像被火焚一样难受。    广宣制造的火焰燃烧着,一处又一处,让敏感的肌肤呈现出难得的艳色,但是卓文君正忙着以“理智”和广宣放出的“情感”对抗而无暇顾及。    啊啊啊!好恶心、好麻、好痒、好疼、好酸、好好!?    卓文君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羞死人的声音,就算闭着眼他也知道自己胸前的“小黄豆”已经被广宣玩成“大红豆”了。    见到急得几乎泪水打转的卓文君,广宣在心里笑得奸诈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你成了……狄错月,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广宣边玩边说。    “借尸还魂”是吗?这倒想起了广宣的小小好奇心,不过,这事不再重要,先搁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欲火焚身的情事。
第七章
    恍然间不觉衣衫渐褪,广宣近身的唇无法无天地贴着卓文君温度步步高升的光滑肌理,留下一朵又一朵的红梅如火。    不只是这样,天性占有欲就高人一等的广宣脑袋里充满着“不够不够”的呐喊声,他想让文文全身都烙着他专属的痕迹。    “广宣,我……你别玩了,别……别玩了!”    卓文君呼吸快了一倍,忍不住伸手扯着令他烈焰焚身的纵火凶手。    “为什么不让我亲亲你?你的就是我的。”广宣很模糊地推开文文“碍手碍脚”的奋勇挣扎。    什么?什么“我的、你的”?    广宣咬得卓文君浑身痛痛、麻麻、痒痒、酸酸、甜甜……全身都很舒服,呃!不是啦!反正就是那样……怎么还说什么“我的、你的”?    卓文君的大脑明显地糊成一团,欲望纵流全身无法忍耐地往广宣的身上挨擦着,快啊!再不快他就要“自己来”了!唔!自己来!?    人助而后得天助,求人不如靠自己。    精明的广宣看到文文那双有自觉的手不规矩地朝“他的”珍宝摸去,贼笑两声飞快地朝着几个肉眼看不见的**处施力,让他的文文有手不能摸,只能软软地躺在床上被他“鱼肉”。    “你犯规!”卓文君大叫。    这还有天理吗?    居然在火热到不行时被当头浇了冰水一桶,“万能的”双手居然遭受到无故冻结的命运,是男人的都忍不下这口气。    卓文君绞尽脑汁使着念力,企图要不停使唤的手回到刚才的守备位置,可恶的广宣竟然不让他自摸。    啊哩咧!自摸不成,卓文君浮出满脸欲哭无泪的可爱表情,没良心的臭家伙在紧要关头点他的穴,简直没有道德啊!    “你有意见?”广宣很得意地看到文文涨红了脸。    废话!卓文君在心里把广宣去头去尾切三段,他当然有意见,满腹的意见款一款肯定比宇宙繁星加起来还多一倍。    “文文,说嘛!我想听你说啊!”广宣舐舐下唇,俯身将唇吸附在卓文君无暇的喉结上,磁性的声音充满暧昧。    说!?说个头啦!    喉结沦陷在敌人嘴里,又刺又痒又奇怪,好像什么都受不住似的。    “啊……啊!”忍不住让怪声冲喉而出,卓文君真想去撞墙。    别再舔了,这么大一个男人学啥小狗?    扭扭扭、踹踹踹,卓文君以活虾的招式挣扎,幸好,手不受指挥还有脚在。    趁广宣起身露出“狞笑”,卓文君再补一招狗急跳墙之势……看招!    “噢!”突然莫名其妙跌下床的广宣爬起来捂着右眼痛叫。    一击先驰得点,不枉卓文君费了全力。    “你踢我!”广宣爆出控诉。    万岁哉,奋勇救主的膝盖骨啊!卓文君差一点乐得笑出声来。    受挫的广宣奋不顾身往卓文君身上一扑,将得意忘形都快卓文君压制在床上,这回他学乖了,先把害他黑了一边眼的脚点好穴再说。    “广宣,你这是……这是……放开我!”只剩一张嘴的卓文君气极。    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脚都成“废物”,整个人几乎变成“曲尺虫状”,受不了自个儿惨状的卓文君瞪眼大吼大叫。    “不行。”广宣摇头。    文的身体已经盖上广宣的所有权印,既然为他“专人”独享,当然不能有“不让他碰触”的权利。    在广宣的想法中,可不只一次想把卓文君牢牢地禁锢在身边,他更希望他的文文也能有所觉悟,乖乖地成为他的私有物,省得每当看到文文对着其他人笑,听到文文跟其他人说话,就会扬起连自己都压抑不住的滔天醋意。    “广宣,你这样叫我怎么动嘛!”声调一转,嗲声嗲气的卓文君小脑袋一转,使出对付广宣的第二招,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这次我不会上当的。”广宣浅笑摇头。    从活生生、血淋淋的经验中学到教训,如果让有小聪明的文文得逞,他的文文肯定和上次一样踹他一脚后狂笑飞走。    “你放了我,我给你一个吻?”出师落马的文文开始做起赔本生意。    “我没放你,我可以吻其他的地方。”广宣不吃这一套。    在文文身上,除了唇还有很多好地方可以吻,打个比方,那每吻一次就会轻颤很就的脊骨……    “你!不然,我们再继续聊聊天嘛!”把一顿脏话吞回肚里,卓文君绷着脸装出凡是好商量的笑容。    “下次再说,现在没空。”广宣轻松地将软成一条虫的卓文君翻面,不管卓文君哇哇大叫地在凹陷凸浮相连的脊背上落下红痕点点,颈项……肩胛中间……腰椎……幽暗深谷。    “你别咬,不要……吸……我的背啊!你……现在在亲哪里?不可以啊……不要啦!你给我……起来……别……吸……我,呃!啊啊……”叫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的卓文君全身上下红云四起。    天要亡他……这么丢脸的声音……啊啊啊!谁来把他打晕算了。    因为受不了自己的媚叫声而全身蜷起毛球的卓文君被广宣这招连吻带咬整治得连自己刚刚在想的计划都抛到床下。    “你不喜欢吗?”散下爱意的广宣搔弄着自己吻过的地方。    “广……广宣……”卓文君模糊地发出哭喊声,他正企图用枕头把羞愧得要死的自己埋起来,那个刚刚发出丢脸呻吟声的人绝对跟卓文君八竿子打不着。    “别哭啊!我的文文真可怜。”一指松了卓文君的穴道,广宣对挂上泪眼的卓文君由着莫名的亏欠感。    玩归玩,玩得太过火就不好了。    突然被广宣解除了双手的限制,卓文君立即把眼泪收好,用手把刚刚装成的泪人儿“毁尸灭迹”,顺便撑着身体翻身,然后送广宣的左眼一个黑轮。    红着左眼,广宣一言不发地单手将卓文君使坏的手抓住,以全身的重量压在卓文君的身上,伸出卓文君最害怕的一招。    “你这恶劣的坏家伙,我不凶你,你就当我是软柿子好欺负,你……喂!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我生气啰!告诉你我要生气……啊!哈哈哈……不可以哈哈……耍贱招……哈哈哈……住手啊!哈哈……”卓文君嚷着。    痒处被广宣袭击的卓文君尖叫着扭动,可惜无力逃出生天。    “你服了?”广宣低头靠着卓文君的耳朵边吹风边问。    “……服了……”广宣的一指神功甚为了得,搔得他笑到快断气,不屈服怎么行?万一笑死掉了可会让别人也因为卓文君这“离奇死因”而笑死。    广宣的大掌稳稳地抚摸卓文君的身体,缓缓往下移,其实他仍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卓文君这样一个怪胎如此着迷。    是哪里出了错?    ……无解。    之前一直反抗的卓文君弃甲不再抵抗,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广宣温柔起来也是挺像样的,这力道摸得他舒服极了,广宣温热的掌像带着魔力似地暖着卓文君的身体,他们的衣服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扔到床下与地板相依偎。    裸露的肌理散着红晕和煽情的热力……前胸……后背,好舒服。    “舒服吗?”广宣以气声问。    “嗯……”被摸得浑身松懈的卓文君用鼻音哼出懒洋洋的如猫般的哼声。    自从广宣发现其实他的文文并不难对付后,这一手就成了每次要让文文接受他的关键绝招,但是凡是不能操之过急,他的文文必须以耐心来软化。    “喂!广宣……”卓文君乖顺地躺在广宣身下,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入敌区,亲密地贴抱住广宣的裸背。    “嗯?”以鼻子轻蹭卓文君的颊边,广宣深知哪里最能让他的文文燃起热情。    “宣……我……好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很喜欢玩弄我喔!”卓文君嗔道。    “你可以把‘玩弄’两字给去掉。”广宣摸了摸卓文君凹陷的肚脐。    “你……喜欢我?”卓文君的语气里有百分之七十五是试探性质。    “你说呢?”广宣的手向卓文君的腹部若有似无地揉着。    “你好像有点喜欢我吧!”卓文君心里想着,广宣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人家说:“把玩!把玩!”如果不喜欢还这么摸着玩不是成了变态吗?    广宣闻言,一声不响地朝刚刚蹭过的颊边重重地咬下去,什么“好像”!?    “哎唷唷唷!你好粗暴!咬我……可恶!你分明就是不喜欢我!”七掌八掌施在广宣的裸背上引起劈里啪啦一阵乱响。    “你以为我不喜欢你?”广宣凶凶地扫来一眼。    “呃!这个……”踩到足以炸翻屋子的地雷,卓文君极为惊吓却又无处可逃。    “这个什么?”广宣的脸色十分不好。    这个……这个就是……有了!    “我爱你!”    人在危急时肾上腺素通常会变得很发达,卓文君贴紧了广宣,心给它那么一横,豁出去地死命喊了这么一句后吻上看起来似乎感动比惊吓还少很多的广宣。    演着跳楼打拍卖似的吐血牺牲……卓文君哀悼了自己的懦弱一秒钟。    舌吻缠绕,卓文君拼命地以自己差不多糊成一团的浆糊脑袋学着以前在电影、电视上演的吻法,使出全力又吸又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广宣清醒。    这不会是真的吧!    广宣果然中了这惊为天人的招术,深陷在卓文君的巧计里沉醉不已,他的文文总算有了“属于他”的自觉。    深吻,交缠,深觉撼动不已的广宣忘了放在衣堆里的药,他的手自动自发地探上软成一团的卓文君身下。    脚上的穴还没解,双脚自然不受大脑控制,刚刚使劲猛吻的卓文君刚停下来想喘口气,不料身下“重要部位”就失陷在敌人手里。    “啊!痛!”卓文君连忙以双手抓住广宣的狼爪保护自己。    “一点也不痛的,忍忍,为我!”广宣忍下自己的满腔狂潮,一个回眸浅笑刺了卓文君的几个穴。    咦!?这家伙!    居?然?又?点?他?的?穴!啊咧!    这次除了制住手外还加了几个,他的身体由痛转为酸软麻痒,太可恨了!说上就上,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现在就不会痛了,师父若知道我用‘御治指’点你的穴是为了要和你欢好,他老人家一定会气死。”广宣吻着卓文君的肋边笑着说。    躺在床上又成条虫的卓文君用力咬住唇,任广宣用又邪又佞的指头弄进出那可怜兮兮羞成绯红的地方,别说广宣的师父会气死,他现在就快气死了。    “你……给我住手!不然……”卓文君恶声恶气地怒目相向。    卓文君在大脑里操演着先用榔头敲死广宣,再用电锯分尸,那绞肉机把肉块打成肉丸子……的杀人灭尸历程。    “不然怎么样?”广宣不痛不痒地问。    不然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杀人在这时代是要一命抵一命的,卓文君自认胆小又惜命如金,说归说、想归想,真要下手确实是万万不行。    万能的脑袋啊!快转出些有的没的吧!唔!    “宣……我……我我……我不好意思说。”    话才出口,卓文君就想咬唇自尽,他无敌的大脑竟然爆出冷门,真是刮北风般地冷,这种冷到不行抵抗笑话到底是怎么转出来的啊!    “不好意思什么?”广宣眯起眼,第七感告诉他文文又想使坏。    “呃!这个就是……噢!你知道人嘛!地瓜吃多了总会想做一件事。”卓文君用力地绞尽脑汁。    地瓜吃多了总会想做一件事?何事?    吃太多地瓜能做的事可多了……但是,出了名的……只有一件。    不会吧!天杀的!    “……”脸色有如吃了十斤黄莲的广宣二话不说连忙将还在享乐的邪佞指头抽出来,顺便解了施在卓文君身上的所有穴道。    呼呼!得救了!卓文君松了口气朝广宣绽出微笑。    房里暖床让冷风刮了一分钟,床上的两人都秉持着不苟言笑的默契,四目相接……没事发生,只见卓文君紧捏着被,广宣涨红了脸。    “你好了吗?”再也忍不下这口气的广宣打破僵局。    “啊!?好……当然还没有!”卓文君扯动差点硬化的微笑回答。    “你……你还要多久?”深思熟虑一番,广宣从牙缝里迸出很保守的问句。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卓文君觉得自己有笑到内伤的可能性,闭气涨红脸的广宣……真是好笑啊!    要不是一直抓着被子忍笑,卓文君早就破功了。    皎月映影,悄悄地又斜了那么一点,快窒息的广宣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没有声响,没有怪味……他的文文死抓着被子的手指都快青掉了,脸上还挂着快断气的表情……这家伙!    “文文,你知道我很喜欢你,而且我真的愿意纵容你。”广宣开口。    “真的!?”心花怒放的卓文君有着飘飘然的情绪。    “可是这次……”    “可是这次?”    快说啊!    “可是这次什么?”看起来像傻兔子的卓文君迷糊地问。    “你?觉?悟?吧!”恶狼广宣露出阴森森的银牙,狠下心将傻兔子变回一条只能扭动的虫。    契合自傲一起的身体麻花般互相厮磨毫无空隙,重叠在一起找寻着可互相缠绕的地方,广宣俐落地以手指翻弄爱抚,感受着升高的热力,等待弄得他心痒难耐的卓文君亲口求饶。    玩过头导致无力回天的傻兔子卓文君闭起眼,任凭潜入下半身的奸邪手指每一次的用力,激情的喘息发自全身,要……忍不住了。    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如激动的革命乐章,高亢的情绪让卓文君忍得千辛万苦。    不想屈服啊!卓文君骨子里的那口气叫喊着破碎的声音。    狂蜂螫咬的痛楚和麻痹感让卓文君盈了满眶的泪,快感如地火迸出从广宣的指尖燎烧到全身神经的末梢。    广宣看准了时机,在卓文君的情火到达顶点的那一刻闯进。    “啊!啊……好奇怪……慢一点……”卓文君在喘息与喘息的空档叫道。    “不奇怪……闭上眼……文文,叫我的名字,感觉我。”广宣吻着、抚着、律动着。    “呃……啊~啊啊……宣……”卓文君破碎的声音有着独特的媚人声调。    敏感的神经脉扩散四处,广宣抚过的地方都是电击般的刺激,灼热与颤抖成了卓文君目前最忙的伟大事业。    点水般的吻已经不再被挑起需索的两人满足,广宣胸前、双臂、肩上咬痕处处以及卓文君胸、腹、背脊上落樱四布,再再证明了双方都为彼此付出相等心力。    “文文……我喜欢你……最喜欢你……最爱你……”挨着发出呻吟的文文,广宣催眠似地在他的宝贝文文耳边念着爱咒。    “啊……啊……”浑浑噩噩中脑里转着广宣的咒语,卓文君摇落了眼眶中的泪。    这是真的吗?    爱?好虚无的字。卓文君叹气,听到这个字,莫名其妙地让他松了全身的紧绷,广宣爱他……那他呢?刚刚耍宝的不作数,他到底有没有对广宣生出爱意来?    “嗯……啊!嗯嗯……呃……”承受着一次次强而有力的挺进,无能反抗的卓文君只能用全身去体会着广宣掀起的滔天浪潮。    卓文君糊成一团的脑袋勉强地转着,他是否对广宣真的有那么一点爱?亦或是……只是利用!?    “不是的!”强势的反驳声在卓文君心里狂嚣,声浪之大形成久久不退的回响,他不是在利用广宣的爱,他知道的。    “爱你!”伴随着一记力度猛烈的侵入,广宣喊道。    “宣啊……啊啊……”差一点岔气的卓文君再一次发出动人心弦的声音,大脑刹那间空白,不想了……    野火般放肆的情事燃放了一夜,仿佛隔天就要分离似地,要再多也不够,直至外头微露天光。    “我……我……我不行了!”意志力向来比常人薄弱的卓文君唉唉哼哼地演着“纵欲过度”的惨状。    “我知道……你可以,文文……再一次,再一次就好!”将汗水抹去,很尽兴的广宣流连忘返地吻着令他爱不释手的躯体。    “啊!不要……啊!啊……”一边唉叫,一边被撞击,卓文君觉得自己会累死在床上。    还要“再一次”?    都已经不知道几次了,还要再一次?    广宣还是不是人啊?    成堆的怨气绕着脑袋运行,卓文君的眼前呈现一片空白。    紧紧攀住依然很卖力的广宣,葱白手指使力抓着有着光滑肌理的肩膀。    情到深处,受不了的的卓文君又再度解放了一次,刷新个人纪录。    再一次释出爱意的广宣也总算满足地结束,两人带着疲惫的身体紧贴,汗水微微地汇成无数涓流染湿被褥。    脑袋一片净空,现在问卓文君二加四等于多少,他可能回答十六。    事实上,直想睡觉的卓文君软成一团贴平在广宣的身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人显得相当的幸福,那媚到骨子里的微笑是骗不了人的。    昏了有一阵子,勉强清醒过来的卓文君在广宣身下低叫:“好重……宣……别再来了,拜托!”    广宣用手撑在床上抬起上半身,刚刚看文文闭上眼,瞧着瞧着他也贴在文文身上休息,没想到这么快文文又醒了。    两人的下半身贴得更为紧密,卓文君红了脸发出抽气声与疼痛感十足的呻吟。    “你!你怎么还在……里面……没抽出来?”卓文君握拳朝广宣的背上捶去。    “这样方便我们再来一次嘛!”广宣赶紧补了两三个吻给身下的宝贝。    “快出去!”卓文君用双手把广宣的脸推开。    “文文儿,你不能怪我,谁叫你是那么秀色可餐?我当然要拼命吃才对得起你啊!”广宣慢似蜗牛爬地退着自己的男性雄风。    “色鬼!还不快点!”卓文君怒目相向。    广宣只好小心地以正常速度将嵌在卓文君体内的部分抽离,卓文君着火的身体在离开的那刹那一颤,广宣因此乐不可支而被招待了几拳当点心。    亲手清理而且换了干净的被褥后,累得要死的广宣睁著明灿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他身边“装死”的懒虫文文。    说句良心话,广宣真的喜欢极了眼前这个古里古怪的文文,在世上没有别人能及得上他的宝贝。    被诡异的眼光“照到”睡不好的卓文君勉为其难地睁开眼,好奇地看着不知为何一直盯着他瞧的广宣。    微微渗出汗水的额,像是得到全世界的眼神,挺直的鼻,似乎代表薄情的唇。    虽说体力有别,但是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累到不想睁眼……刚刚下了床的广宣居然还能站得挺挺的,见鬼!这男人是不会累吗?    “我很奇怪吗?你一直看……我有哪里不一样吗?”沙哑的声音是卓文君不顾一切喊叫一夜的结果。    “我也说不上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广宣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卓文君的发,微笑着说。    “哪里不一样?”有点迷糊地从被子里抽出酸疼的右手臂枕在头下,卓文君眯了眯眼问。    “嗯……比以前更迷人。”广宣想了一下回答。    他的文文天生就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举手投足都散着引人一探君香的味道,特别是在欢爱后,那种慵懒和娇憨,就算船坊数一数二的花魁都比不上。    “迷人?”    卓文君蹙了一下眉,不是很满意听到这种怪异的赞美。    哪有人用这个形容词形容男人的?    “喂!你是喜欢狄错月的身体是不是?”脑子转了半下,卓文君显得不太高兴地问。    “你怎么说这种话?你是你啊!狄错月是狄错月,你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我喜欢的是谁你还不清楚!?想要再来一次,嗯?”广宣朝卓文君红通通的唇吮咬去。    他的文文和狄错月就算身体是同一具,还是分得出来的,以文文的资质肯定是学不来名震天下的狄错月所特有的冷静和煞气,即使是派专人教育……以文文的个性,甭想了!    在与文文成亲之前,他的确想过要会会狄错月这个武功胜他数倍的少年侠士,可是一直无法如愿,然而见不到狄错月对他而言并无太大影响;但是现在文文是以狄错月的身体活在他身边,要是失了文文,他要到哪里找一个来补?拥有卓文君的魂神虽是比肉体重要,可是以男人重美色的角度来说,刚好又配上狄错月的身体,确实有加分的作用。    “嘿嘿!不用了,感谢你。”    全身酸痛的卓文君小脸变色,立即干笑两声,回应正在他唇上亲亲吻吻的广宣。    这家伙!    广宣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故作轻松地把头埋在文文的耳边。    “文文啊!文文啊!少了你我怎么办?”这是广宣发自内心的感动。    如果上天没赐文文给他,这生他可会寂寞至死。    “嗯!说的也是,咦!?广宣……嘻嘻嘻……嘿嘿嘿……”卓文君想像着广宣被新娘压得扁扁,挥舞双手喊救命的情况独自闷闷地笑。    “如果少了我,你就要娶你那个连神猪见了都会吓到的表妹。”卓文君在心里补充道。    “你笑什么?”被笑得莫名其妙的广宣惩罚似地咬了卓文君的耳朵。    “我好喜欢你啊!”卓文君胆子很小,当然不会做拂虎须的举动,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化去危机。    “我也是。”广宣将手环上卓文君的腰,心里高兴极了,虽然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表白,却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到,真希望文文常常对他说。    “我好累,腰也好痛。”卓文君闭起眼睛略带撒娇地朝广宣磨蹭着。    “累啦!闭上眼睡吧!我帮你按按,你就不会痛了……嗯!”    广宣认命地当起按摩师,从卓文君头上的百会穴施力,气入百会随血运行。    虽然在广宣心里有时会觉得卓文君言不由衷,似乎每句话都有目的,但是他甘愿纵容文文的小奸小恶。    接着拉起卓文君无力的手,在卓文君手掌上的后溪穴用力地按压,文文真的了解他的爱吗?    经过精心设计,又拐又骗又施小手段,他的爱意文文应该已经了解了吧!    再摸到小巧肚脐边的盲俞和阴交两穴压按,广宣看着文文舒服的样子,像猫撒娇的样子只有他能看见,这辈子他是不会放文文走了。
第八章
    许久之后,总算睡到自然醒的卓文君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将失去的焦距给调回来。    不用转头,他就看见广宣略带担忧又加了几点窃笑的表情。    “你睡了一日。”烛光明灭中,广宣如是说。    “你……”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忘了词,卓文君皱起秀气的眉。    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拆过一样,自己的屁股到底有没有开花卓文君看不到,可是那刺痛里混着被上过药的冰凉简直不是男人能忍气吞声的。    “想说什么等会儿说,先把药喝了。”端过一碗药汤,广宣微笑着。    “又要喝。”五官皱起,卓文君嘴里十分不依地说。    明知他的身体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广宣满腹经纶的脑子却丝毫没“怜香惜玉”这四个字,非要弄到让他躺在床上喝苦药的下场。    幸好这次广宣应该处理过,他的肚子没怪怪的,不然,受重伤的“那里”痛得要死还要拉肚子的惨事一定会上演……真是够了!这时代为什么没有保险套这种东西啊!    “不喝不行。”广宣伸手抚去一绺落在卓文君额前的发丝。    “嗳!那晚……那晚我说的事,你能不能忘了?”心眼一转,卓文君想到这个大问题。    不管广宣信或不信,这些事应该都是不能说的最高机密。    广宣若不信,说不定随便按上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就足以丢个休书让卓大仙吃自己;但要是广宣信了,那更糟,自己简直成了邪魔精怪,这要一不小心传出去恐怕会小命不保,他可不想成为传说中吃了可让人长命千岁的唐三藏,更别说会吓到那个据说已经在京里等他回去认父的皇帝。    “文文,你知道我从不吃亏,要我封口……成,我拿个条件跟你换。”广宣以“极费油的灯之姿”微微一笑。    “每次你笑成这个怪样,我就会很惨。”卓文君陈诉事实。    这不是卓文君脑子有病爱乱想而是不争的事实,更是卓文君用惨痛经验换得的结论,一旦广宣的嘴角上扬二十度以上,他就会被广宣害到地狱里。    “文文,你真了解我。”广宣还在笑。    “小事一件,别客气。”没啥好气的卓文君回应。    卓文君就不明白了,广宣三不五时就保持着这种笑脸……难道不会酸吗?    这样带着个假面具似的笑脸,配合上脑子里算计满满的男人,在官场必是政客、在商场即为奸商、在家里……就是贱夫。    “怎么?要交换吗?”广宣问。    “换就换,怕你不成,说吧!你想怎么样?”卓文君挺出男人的气魄。    “我的条件就是,如果你在将来得到机会能回去你的世界,我要你放弃。”广宣盯着卓文君越张越大的嘴把条件开出来。    “你在开玩笑?”下巴跌到床脚下的卓文君小声地问。    “我在跟你谈条件。”广宣想都不想地回答。    四眼在无声中角力,瞪了半晌,卓文君决定放弃,将眼别开。如果天开了眼,大神的良心发现,让他有机会回到千年之后,不把握机会岂不成了傻瓜?    卓文君陷入两难的局面,即使回不回得去仍是个问题。    “你要我留下来当废人?你明知道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行。”男子汉志在四方,他在这个科技贫乏的时代能有什么出息?    “你不是废人,虽然在外人眼里你看起来像废人,但是对我来说是百年难求的宝贝,我要你留下,为我留下。”广宣伸手托起卓文君的掌。    他的神经已经被文文的迟钝磨到光可鉴人,“含蓄”这回事早就扔井里去了。    “广宣,我突然觉得你好那个……”害羞的情绪染上卓文君的颊,白里透红的模样十分动人。    让广宣成为留下的理由,嗯,怎么说都暧昧。    二话不说,广宣以一吻先驰得点,文文一直线的思绪并不难捉摸。    “那……我留下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卓文君浅浅地绽出月牙似的笑容。    “我会,把药喝了吧!”广宣略施小力将卓文君扶起。    漆黑的药汤看不出名堂,可是古朴的药碗里却发出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碗喝下去我会睡几天?”卓文君虽然迟钝,脑子仍算灵光,对于亲亲枕边真小人的劣行,他已经有模糊的概念。    “足够我们回京里。”既然瞒不住,广宣也很大方地让聪明的文文知道自己的企图。    “不喝药我也可以跟你回京里。”卓文君吃掉下面那句“然后在半路跑掉”的话尾。    “你不会在半路开溜?如果让你清醒著,难保何时你又想起什么芝麻小事然后跑掉,你想我会让你有机会吗?把药喝了吧!”广宣讪笑。    “不回去行吗?”卓文君并不明显的小挣扎一下。    “你不想回京里睡那张又大又软的床?不想和娘她们聊京里最新的八卦?不想……吃蜜糖饴?我是没办法有皇上的大手笔,听说皇上得知你喜欢蜜糖饴,连下十几道皇命要各地知名的点心斋献上最好的蜜糖饴当贡品,不回去你可吃不到。”广宣极恶劣地引诱。    “……”前面两个可以忽略,可是……蜜糖饴……    唔!心里的挣扎明显地显露出来。    “喝了药我给你一颗糖。”收了收笑容,广宣将卓文君的挣扎当没看见似地忽略。    “两颗。”卓文君伸出右手比出象征胜利的两根手指头。    “其实我可以直接打昏你。”广宣再度微笑。    “其实我也可以再跑无数次。”卓文君很无辜很可爱地说。    “算你狠。”广宣从袖袋拿出包在油纸里的糖。    “好说好说。”眼明手快的卓文君马上将糖球收到怀里。    自从离京,卓文君就对糖球这个他在府里天天吃、早晚吃的小零嘴念念不忘。    就留下来吧!    反正以他的素质,对洪流般的历史应该没有多大影响,更何况在这里有个看似精明的傻瓜爱他。    一想到自己是被爱着的,甜滋滋的感觉就升上来。    要是回去,生活一成不变就算了,睡觉不能睡到自然醒,说不定他还会和以前一样不断被抛弃,两相权衡之下……嗯!    手里的筹码为先,把握现在最要紧。    卓文君下了决定。    基于卓文君很大胆地预先告知“将会”逃走无数次,所以广宣也就顺从天意,让卓文君在强而有力的药效控制下睡得跟死人一样。    将南都的事做了个了结,广宣领着所有人上路返京,即使沿途在山岭遇了两次少根筋的拦路大盗,还有一次在船上被瞎了眼的水鬼抢劫,外头打得砰砰乓乓、惨叫声连十里外都听得见,卓大仙仍然处变不惊地在吓得脸色铁青的小小凌方抱得死紧的情况下悠游梦里,全然不顾人间疾苦。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回到京里,本回最乖角色,卓文君,被广宣用大氅包得一丝不露地抱进王府。    打从广宣一行人回府,仲秋的倾盆大雨就下了两日,雷声隆隆闪电狰狞,但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从手下探子里得知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心急的皇帝早也盼、晚也盼,却苦等不到孩子进宫面圣。等了五天,皇帝在忍无可忍之下微服出宫进了武王府,一路没人敢挡地闯到里头,坐在卓文君的床边、握着卓文君的手、痴痴地看了卓文君一个下午,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武王府都快成了皇上的长驻地。    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真让皇帝把办公的地方移到武王府,其他的重臣不叽叽叫才怪,广宣想了又想,决定下功夫把皇上给劝退。    子时三刻夜深人静,可大骊的皇宫有一处却是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两人的争执声,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深夜在皇城里吵架还能不惊动侍卫,这着实令人纳闷不已。    御书房里服侍的奴才们个个苦着脸在门外候着,按规矩皇上没歇下之前奴才是不准擅离职守的。    可是小奴才们是在是忍不住想溜,御书房里头不时传出恐怖的咆哮声,可见皇上心情正处于台风状,站在这儿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被台风尾扫到,伴君如伴虎,被寻常台风扫著了顶多回家吃自己,被皇上这次大台风给刮上,说不准脑袋都没了。    御书房的房门关得很紧,里头的响声惨烈无比,该听的听、该看的看,不该听不该看的就自动省略,这是宫里奴才的保命守则。    气呼呼的皇帝有着英挺的容貌,代代皇帝都爱美人,久而久之,皇帝的容貌自然属于让人一见大叹赏心悦目的类型,虽然皇上今年龙龄四十有八,上了中年但却不太有岁月的痕迹,除了先天优良之外,还需归功于宫里饮食起居养生之道属全朝第一。    “朕不管你怎么说,是朕的就该是朕的。”皇帝几乎是站在桌上吼。    “微臣禀报过了,殿下已是武王府的王妃。”武王爷广宣不卑不亢不屈服于恶势力。    “他是朕的皇长子,是朕的宝贝,是容华留给朕的宝贝,朕没有错。”皇帝一听更是气极。    他们已经“谁比较疼卓文君”一路吵到“谁在未来会对卓文君有助益”,没有营养的吵法将“君不君、臣不臣”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帝将桌上的文房四宝全扫到桌下,好啊!气死老人家!    这小子,吃软不吃硬是吧!皇帝脑筋一转,装出哀怨的样子。    “朕需要他在朕身边,朕想陪陪他啊!这孩子苦了这么多年,广宣,你不可能不了解朕想要与朕的皇子亲近亲近的心情吧!”    广宣在心里扮了个鬼脸,皇上与他家小文儿果然不愧是父子,装可怜的样子真是十足十地像。    “皇上,微臣了解皇上爱子心切,但是,这事万万不可,请皇上三思。”广宣单膝下跪请求。    开什么玩笑!    皇上连打声招呼都没有就想下旨拐走他的心肝宝贝文文,深宫一入出水的日子就连想都免了,更别说是让小文儿进东宫当家,皇上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见不得小文儿一生只能当他一个人的宝贝。    “你!你你你你……这事哪里万万不可?朕让他当太子有委屈到他吗?”皇帝吹胡子瞪眼睛。    在宫里要风有风、要雨有雨,锦衣玉食还有专人伺候,十来年的亲情虽说一时半刻弥补不了,但是进宫成为东宫的主人,学习如何成为英明的君主,待皇帝百年后就能走马上任登上王者宝座,这样的机会凡人想求都求不到,哪里万万不可?    “皇上,微臣以为,立太子之事无关委屈不委屈,而是微臣害怕因此失了殿下。皇上正值壮年,未来必有无数皇子降生,太子一位事关未来国运,皇上若下了旨,各宫暗中派出的刺客……目标就只有一个了,当年容华妃会让殿下诈死后送殿下出宫的原因以及容华妃因毒致死的理由,皇上应该还记得。”广宣企图说服变得很不讲理的皇帝。    “你是指他会和容华一样被谋杀?”皇帝退了一步。    容华妃,皇帝这生唯一的爱,死在丽嫔因妒生恨所引起的宫争中,水一般的美人临死还不忘要尊贵的帝王就这样忘了她。    “遗忘了就不会再心痛。”脸色惨白的容华躺在帝王怀里这样说。    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努力遗忘,可却总是忘不了那已失的一颦一笑。    “恳请皇上三思,求皇上。”广宣很无奈地重申。    “朕……仍想留他下来,朕想常常看到他。”皇帝叹了口气轻声道。    “皇上,若皇上愿退一步,微臣有一计。”广宣说。    “说!”皇上坐下来,“‘保人命’和‘享天伦’两者有何兼得之法?”    “请皇上封殿下为公主。”广宣道。    “公主?你说……公主!?”皇帝又跳起来,好端端的儿子要封为女儿,为人父者不跳起来才怪。    “是的,微臣认为,封了殿下为公主,一来殿下要进宫无人能阻,二来不怕殿下遇刺,因为无足轻重的公主宫里已有十几二十个。”广宣沉稳地献计。    “这……”皇帝开始考虑可行性。    这计的确不错,可是,怎么想来就不知哪里怪。    “皇上认为呢?”广宣从皇帝的脸色看出皇帝已经动摇。    “广宣,朕怎么觉得你是挖了陷阱?”皇帝直勾勾地瞪着眼前低着头的小伙子。    皇帝虽然想不透广宣这计策到底是便宜了谁,但是,也许这是个好主意。    “微臣惶恐。”广宣平静无波地回话。    两个男人在无声中以意志力比起角力,各不相让。    “好,朕就拟旨封他为公主让你领回去,明日下朝朕还要去看他。”皇帝考虑了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后说。    “谢皇上。”广宣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皇帝拍拍掌要外面候着的奴才们进来收拾完继续在外头候传,渗金丹朱笔一挥马上拟旨下诏,取过国玺落下印。    “等他一醒,朕要把他带回宫里,不管太子还是公主,他是朕的孩子。”将刚出炉的圣旨交给广宣的皇帝说。    “啊?!皇上要把他带回宫?”广宣刚刚放下的石头又被提上心头。    “那是当然。”皇帝点头。    “皇上,微臣以为,皇上是明君。”广宣心头瘀起血来。    “自治国以来四海升平,朕算是明君,但这与朕要把他带回宫有何关系?”皇帝不解。    “微臣以为自古明君皆洁身自好,不夺人妻妾。”广宣说。    “夺人妻妾?朕的后宫美人没有三千也有一千五,何需夺人妻妾?”皇帝下服,身为万民之首,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公主是微臣用八人大轿迎过门的正妻,皂上若要强留公主于宫中即为夺微臣之安。”广宦说。    皇帝一听差一点连人带椅翻过去,唯一的儿子下能当太子已经很吃亏了,居然还要求这种事!若不是心力够强,早就岔气宣太医了。    “你算计朕!”皇帝的脑袋不是装稻草。    “明君”!“明君”!都是这词,一出就能把皇帝压死。    “微臣此生独爱公土一人,望皇上成全。”广宣双膝跪地说。    “你……你你!好个成全,朕成全你,谁来成全朕!”皇帝拍桌大吼。    “天下父母心,微臣明白皇上的苦处,微臣愿意时常护公上进宫向皇上请安。”广宣连额头都与地板作起亲密接触。    “他……和你相爱吗?他真的爱你吗?”皇帝确认着。    这年头乱臣贼子多的是,万一他可怜的孩子是被骗失身不得不委屈自己嫁入武王府,眼前这个不长眼的就等着到天牢去玩刑具吧!    “是的,蒙公主垂青,公主对微臣一见钟情,终日缠着微臣不放,微臣认为公主确实是爱着微臣的。”广宣脸不红气下喘地说着漫天大谎。    “把你手上的圣旨还给朕。”皇帝点头下令。    果然有乃父之风,见到所爱缠黏不放,嗯嗯嗯!    “皇上……”广宣一惊,谎言被发现了吗?    “你不把圣旨还给朕,朕要如何在上头加封你?要当朕的女婿也要朕同意才行。朕已封他为公主就是公主,君无戏言,但是,倘若朕听到他抱怨,你就小心自个儿的脑袋。”皇帝很无奈地妥协。    大印一盖,圣言成旨,当下骊朝的公主又多了一位。在民间流来传去的绘声绘影里,这位公主是天人转世嫁入武王府,专为了救国救民、安邦富国而来,皇帝一见惊为天人而以最爱的容华妃之名赐封容华公主,与宫内各公主地位权益相等,而且皇帝还特加了一贯,赐行走令,让公主在夫婿武王的陪同下能随时出入宫门在宫里来去自由。    好不容易雨过天青,广宣微笑着望向阳光洒落花鸟窗棂所形成的科影,心里预占在卓文君身上所施的药效应该会在今日午时三刻退去,看看时辰也该到了。    广宣看了看自己花了心思骗到手的金灿灿的圣旨,处理完案牍上那些被荒废了一个月的文书后,马上往自己的院落飞去。    坐在床边盯着睡美人,他的文文睡了好久,那可爱的睡颜着实让人心旌乱舞,纵使吻过无数次又无数次,仍然觉得意犹末尽,颈边的那点紫青是前天早上印的,胸口那点朱影是昨天下午兴致一起的烙印。    皇上可没想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会真枪实弹上场与广宣翻云覆雨,当场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卓文君身上的青紫洋红可让皇帝青了脸,只差没下旨要了广宣的脑袋,要下足恰好在梦中甜笑的卓文君喊了声“宣…爱你……”,午门上早就挂着广宣的头了。    广宣喜悦地微笑,专心地将卓文君的样子记入脑海,那微抿的唇色樱红,仿佛在色诱着他,听说爱人无意识的引诱是对现实欲求不满的反动。    当然,看在文文动都不能动的份上,十分上道的广宣可以毫不在乎地原谅“好吃到没有天理”的文文,甚王相当愿意被文文无意识的桃色陷阱给捕获。    俯身低头,鼻尖温热的气息交缠成一气,广宣闭上眼,以唇上的触觉神经探视属于自己的丰美领地,柔软的颊,温润的唇,文文亲起来有多美好,这个小秘密只有他知道。    五官神经陆续就定位,卓文君从迷药的阴影中逃出来,他有多久没清醒了?    五天?一星期?十天?或是……好几个月?    好不容易清醒的卓文君睁开了眼,对于自己居然没睡死或是睡成白痴而感到庆庆幸,那碗药不是只够将他迷回京里吗?    看起来时间不只够回京里,还足足发芽长了一倍以上,依稀记得他离家时外头一片嫩绿,窗边的桃枝才发斩芽,没想到现在窗外居然狂放地开了各色……菊花。    眼前有个东西,相当的近,看起来挺熟悉的,是下巴……还是脸颊?    嗯!这东西的主人……有点像那个该下地狱被火烤一百次的广宣。    眼前的东西动着,放大、再放大,对刚刚恢复感觉的视神经做出挑衅,连毛孔都显得锐不可挡,就像经过什么特效加工处理的样子,卓文君的脑袋很快地随指令以“绘声绘影卓文君版程式”将调出来的“印象”加以缩小修改整理比对一番……应该是广宣的睑没错,就是他。    看来广宣在他的脸上吻得很起劲,同理可证,要是他在身上发现任何不该存在的印记,那都是广宣趁机玩弄他的结果,不用太惊讶。    “你·在·干·什·么?”阴森森的卓文君慢慢地说。    幽幽的嗓音飘入广宣耳里,造成广宣的动作有了百分之一秒的迟滞。    “你醒了啊!我等你好久。”广宣不动声色地露出笑容睁开眼。    卓文君看见那张笑得痞到不能再痞的脸,真想补上一举给他加色。    什么“等你好久”,这根本就是广宣早就算计好的,药量和时间都掌控得一分不差。    “我真想你,想你醒着的样子。”广宣一把将暖烘烘的卓文君抱进怀里。    “骗人。”卓文君很鄙弃地说。    想个鬼啦!    骗死人不偿命的男人,难不成广宣让他睡个几十天,他就会自动自发地忘掉之前骗得他团团转后灌他迷汤的人和眼前这位叫“广宣”的恶徒是同一个人?    我呸!    门儿部没有!    “文文,我知道你会明白我的心。”广宣蹭动卓文君的颈。    “是啊!我相当了解你对我下的毒手,把你的爪子给我放开,你自己说,把我迷昏这么久,你到底背着我做了哪些可恶的事?”卓文君怒火上升。    “是我错,我不应该在你昏睡时偷亲你、偷摸你、偷偷爱你,可是,文文,你要明白,美色当前不吃很浪费。”广宣乖乖地收手。    认罪是种技巧,避重就轻是首要原则。    “还有咧?别黏着我,把你的身体栘走。”卓文君的火气烧到眼底。    “这也是我错,我不应该爱你爱到你下不了床然后又藉机在补身汤里加了重料让你昏这么久,但是,你又没说不可以,而且你还一直说再来再来,我当然也会受不了你的引诱,为了让你的身体能以最快速度恢复过来,我才会干脆迷昏你让你静养。”广宣以蜗牛的速度离开卓文君的身躯。    “再来呢?给我坐到椅子那边,不许坐在我的床上。”火到快流汗的卓文君一拳槌到床上说。    “还是我错,我不应该背着你把那间客栈给卖掉,然而,文文,你要知道就算没了那间客栈,我还是可以养活你,你不用自己养自己。”广宣表情非常诚恳地下床,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仪态优雅得町供画成画像后裱褙起来当贵族世子的坐姿典范。    “你卖了我的客栈?好样的,除此之外咧?”卓文君真想给广宣一举,打歪那张看了就气的笑脸。    “依然是我错,我把你的逭遥庄赏给黑衣和小柱子,但是,文文,你想,你以后也用不着那里了,黑衣和小柱子护你有功,我们当然要论功行赏,把庄赏给他们你也不用担心庄的事,一举两得。”广宣笑得很文雅,一副好上司的样子。    “我的逍遥庄……你你你!还有没有?”卓文君心脏瘀血。    “最后这个应该不算我的错,可是,你要说是我的错也可以,皇上来看过你了,然后为了我们的幸福也为了你的安全,皇上和我达成协议,皇上死了立你为太子的心,但是你需要以皇上新收的义女、也就是‘容华公主’的身份进宫尽孝,圣旨我帮你收在柜子里了。”广宣把“我都是为你好”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为了卓文君是“太子”或是“公主”,皇上与广宣“讨论”不下一百次,一个坚持不肯放弃“公主”,一个死命想夺回“太子”。    见了卓文君以后,皇帝马上就把心里头那份对已故容华妃的情全栘植到卓文君身上,再怎么说此生都不愿再让卓文君离开身边,可是又想到当年容华妃的死,虽说找到了凶手也给了严厉惩戒,宫里总是个不安全的地方,最奸的办法还是把卓文君留给广宣照顾。    面对宝贝儿子“嫁人”这事,皇帝气归气、恼归恼仍是无可奈何,毕竟卓文君是被八人大轿风光抬进武王府成为武王妃的,全京里的人都知道这事,一个弄巧成拙,皇室的面子要搁哪去?!    最后,争得精疲力尽的皇帝被广宣说服,退一步海阔天空,摆驾回宫送了圣旨    来,为了孩子一生的幸福,为人父者不得不妥协。    “你!在武王府里扮女人下够,你还要我扮到皇宫里去丢人?我早该知道你的表    里不一,气死我了,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被子一卷,卓文君背对着广宣窝成一团躺在床的内侧。    “嗳!我已经说了实话你还不理我吗?”广宣细声细气地问。    “哼!”卓文君的喷气声冲出被子。    “那我就不跟你说,自从你跑掉后,为了杜众人的谣言,我做了哪些事。”广宣为自己倒了热茶。
第九章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仿佛十分挣扎,把被子掀了个小孔,扭啊扭地把头露出来,就像化蝶的毛虫一般钻出蛹,让坐在一旁喝茶的广宣看得差点闷笑到呛死。    “你做了什么?”依然坚持不看广宣的卓文君问道。    卓文君自己知道好奇心是用来杀猫的,可是他心里那股痒得受不了的好奇仍然驱使他不由自主地咬了饵。    “你不是不理我了?”广宣微微一笑,转动着手里的小巧白玉杯。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卓文君转过头用眼刀砍了广宣十七下。    “啊!这杯子真精巧。”广宣自顾自地盯着杯子玩赏。    “你说不说?”被子一掀,身着单衣的卓文君跳下床,一把抢过那只精工雕琢的白玉杯。    “你真想知道?”伸出食指朝卓文君勾了勾,广宣的招牌痞笑又露出来。    “你想怎么样?”卓文君皱皱眉头朝痞子广宣走去。    “吻我,我就告诉你。”广宣用诱拐小孩子的语气说。    恶魔抖了抖契约,卓文君发誓,他有看到广宣长了条恶魔才有的尖尾巴。    “你……”卓文君考虑了一下,要吻?不吻?    “吻我,嗯!”广宣大张双臂,一副欢迎踩躏的样子。    衡量了一下,卓文君大有豁出去的想法,才正想踏出用勇气撑出来的第一步,就听到外头有女人嚷嚷。    “表哥!表哥!你在哪里?我听人家说文君妹子小产所以回娘家,而且大夫说从    此不能有孩子了,这是不是真的?表哥,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生……哎呀!虽说文君妹子已是皇上亲封的公主,不能有孩子这事仍然不会变……表哥,你在哪?表哥……”    房里很安静,相当地安静,连空气因子飘动撞击的声音都听得见。    “文文……”广宣叹气:心里把那个肿到视线装不下的晓菁表妹诅咒一千次。    “你好样的!去死!”卓文君顶上冒烟。    火拳一出谁与争锋!不把广宣扁一顿,他卓文君就跟广宣的姓。    不只要他扮女人,还要他扮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可恶的广宣!    “我说的全是为你好啊!”广宣抱头哀叫。    “好你个头!不和我商量就与皇帝狼狈为奸的混蛋。”卓文君拳来脚往,毕生功力尽出。    “文文,你若当了太子,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都是为了你啊!我这么爱你,你就甭气了。”广宣东躲西藏逃得狼狈。    “说什么爱?!你给我站着不许跑!”卓文君抓起凳子往广宣扔去。    从那天晚上起,被打成猪头的广宣哀怨妩此地定居书房,听武王府的小厮们传着小话,说什么“王爷夫人因为痛失爱子伤心下已,因此罚自己吃斋茹素一个月,还不许莫名其妙跌得面目全非的王爷进房”。    皇帝也惨遭“连坐法”对待,因“公主”痛失爱子心碎得无以复加,不仅无法进宫,还让摆驾来看“女儿”的皇帝吃了好多顿闭门羹。    “文文,你别气了好不好?嗯!饶了我嘛!”广宣讨饶。    广宣已将武王英明神武的伪装扔到床底下,天天如小汹向般跟在卓艾君的唧边转。    “哼!”按例,在花园晒太阳的卓文君依旧我行我秦,先给一个白眼,再给一个冷笑。    “你理理我嘛!求你罗!只要你原谅我,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广宣低声下气。    卓文君明眸一瞟,他就是在等这句话。    “我要你怎么样都行?”卓文君问。    “是,前提是你不可弃我跑回你来的地方。”广宣补上条件。    “我已经答应你,自然不会反悔,我不会弃你。”卓文君奸险一笑。    “那么,你要我做什么你才会原谅我?”广宣心情大好。    “你先带我进宫去,我要找你的皇帝说话。”卓文君下了指示。    “什么我的皇帝,皇上是你父皇,不可以乱说话啊!乱说话足会掉脑袋的。”广宣连忙捂了卓文君没遮拦的嘴。    “我跟他又不熟。”卓文君挣扎着说。    “你常常去觐见皇上就热了嘛!”广宣抱住卓文君。    “好啦!好啦!那我们可以走了吧!”卓文君拍拍广宣环在他腰上的手。    “你不能穿这样进宫,我们要先去换衣服。”广宣把卓文君抱起跑回院里整装。    卓文君在广宣的陪同下乘了轿进皇城,皇帝日常所在的永珑宫正殿太极殿位在皇城正门朱雀门以北约八百公尺处,皇城内的宫规写明在皇城内除皇亲之外不得乘轿骑马,所以每日早朝朱雀门前的广场总是停满文武百官的车轿,但是卓文君是皇帝亲封的公主,形同皇亲,因此省走了八百公尺的路。    没看过皇城的卓文君第一次开了眼界,太极殿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大墩台,台面铺白玉石砖,由高约五尺的墩台沿龙尾道九折上升王殿前,他和广宣在龙尾道下了轿,四处张望的卓文君就像个找到好东西的孩子。永珑宫从正面看起来是一座四周有一圈回廊的木制建筑,厩殿形屋顶,朱红瓦顶,金色琉璃脊,顶上立鹃尾与样貌奇特的神兽,可是从上空看起来则是一座呈梯型的巨大四合院。    “皇帝住在这么大的庙里不会迷路吗?”卓文君拉了拉广宣宽大的袖子。    “这不是庙,这里是永珑宫,皇上从小在这里长大,不会迷路的。就算皇上是路痴,身边也会有太监领着,绝不会让皂上在宫里迷路。”广宣好心地为卓文君解惑。    “可是这里怎么看都像庙,虽说庙里下会像这里一样站满一排又一排的兵。”卓文君指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士兵说。    “这些兵可不是一般的兵,他们可是守护皇城的禁军,小看他们的敌人可会惨兮兮的。别指着他们,这样不礼貌,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公主,我们先进去领牌,皇上可不是说见就可以见的,要先领牌候传。”广宣把卓文君的手给拉回来。    “噢!你带路。”卓文君点头。    领到牌子,两人由小太监领着到一个开放式的偏厅等待,厅里桌上有茶点可用,卓文君一见心花怒放,拉了广宣入坐,你一口我一口地享用起宫外吃不到的小点心。    “当皇帝真好,天天有这种好东西吃。”卓文君感叹。    “如果叫你天天吃,吃一个月你就会想着当平民真奸天天有好东西吃了。”广宣将卓文君的杯子再次注满茶水。    “唔!是这样吗?真想鱼和熊掌一起得啊!宣,你帮我想法子啦!”卓文君舔了舔手指头上的甜粉。    “如果你想吃,请皇上派个点心厨子到家里为你做下就行了?以皇上疼你的态度来看,拐走一个御厨应该没什么人不了的。”深怕卓文君被美食拐进宫下回家的广宣提议。    “嗯!说的也是。”卓文君点点头。    “皇上宣武王与武王圮觐见,请随小的来。”外头一个小太监尖声说。    “走吧!”广宣微笑着牵起卓文君的手跟着小太监身后走。    一路回廊九拐八弯,亭台楼阁无数,座座长得几乎一样却又有点下同。    “武王与武王圮觐见。”小太监停在宽大的木门前喊。    君很惊奇地听见下断“响进去”的回音,好像有很多人说着“武王与武王圮    觐见”一样,过了一下子,回音改成了宣武王与武王圮觐见”从里头响出来。    广宣看到卓文君睁大双眼,知道卓文君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微笑着将卓文君的手握得更紧,安抚有点紧张的卓文君。    木门开了,里头是一重又一重的帘幕,帘幕两旁各站着一位拉幕的小太监,穿过二重帘幕卓文君跟着广宣才走进了皇帝办公的地方。    皇帝像等了很久一样,看到两人走进来就站起身挥退了四周奴小说:“别行礼了,快过来,过来给朕瞧瞧。”    卓文君被广宣往前一送,被皇帝接个正着。    真像!真像!果然是好孩子,身体如何?等等宣太医为你诊察可好?”皇帝的关爱倾巢而出。    “禀皇上,微臣以为,要宣太医需慎选人选,殿下毕竟身份敏感。”广宣轻声提醒。    “也对!朕一开心都忘了,来,到里头坐下来,让肤看看你,广宣也进来。”皇帝拉了卓文君往内厅走。    “朕听广宣说过,你叫文君,朕叫你文儿可好?”皇帝亲切地问。    “好。”不知该说什么的卓文君转头向广宣求救,现在拉着他的人是皇帝,千万人之上的人物啊!从没有机会见到领袖人物的卓文君第一次见面就被皇帝拉着跑,说不吃惊是骗人的。    “皇上,殿下自幼不曾接触王室教养,礼仪方面必不能与宫内其他显贵相比,请皇上见谅。”广宣很含蓄地为卓文君说话。    “没关系,朕了解,文儿在朕面前不需拘礼。”皇帝说。    “真的不用吗?”卓文君小声地问。    “不用。”皇帝微笑。    “爹,我进宫是有求于您的。”卓文君一点部下修饰地说。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皇帝一听到宝贝儿子喊声爹,马上就忘了东南西北。    “我好喜欢爹喔!爹最疼我对下对?那么爹愿意把宫里的点心厨子送给我吗?”    卓文君将恃宠而骄这成语演练得让广宣说不出话。    “只要点心的吗?其他的要不要?宫里御厨多的是,你爱挑几个就挑几个。”皇帝被一句喜欢打晕。    “我不贪心的,爹比我更需要吃好吃的东西,我只要点心师傅就好了。爹,除了这个,我有一事求您,请爹一定要帮帮我。”卓文君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说,朕一定帮你。”皇帝二日九鼎。    “我真的好喜欢广宣,可是广宣却……”卓文君欲语还休。    “却?却怎么样?广宣若敢负你,朕帮你,要让广宣五马分尸或是凌迟或是剁成肉泥都不成问题。”皇帝阴森森的眼光在广宣身上戳出无数窟窿。    “不是的,爹,你知道广宣人不错,有心人就会黏上来;而我,我又不能为广宣生孩子,无法为广宣开枝散叶。那女子一生下来就受封遥平郡主,是爹身边某妃的亲人,不像我身世飘零了十几年,好下容易才回到爹身边,公主称号名实不符,她与广宣虽一表三千里却经常到武王府,爹若疼我不忍心我在未来被广宣因七出而下堂,请您帮我将她远嫁。”卓文君对著脸色发白的广宣笑。    这就是卓文君进宫的目的,广宣做不到的就由他亲手来做,就算他做下到,还有皇帝帮他撑着。    “广宣,文儿所言属实?”皇帝瞪了听说未来会变心的广宣一眼。    “微臣惶恐。”广宣心里把造谣的卓文君骂得狗血淋头。    “爹,请您帮帮我。”卓文君恳求。    “朕帮你,乖乖,朕当然帮你,朕还在伤脑筋北蛮要求和亲,朕的皇女不少但是要让谁远嫁却是问题,文儿提得好,刚好帮朕解决这问题,明天朕就下旨。”皇帝怜惜自己的苦命儿子,不管儿子是否长了妖魔的脑袋。    “爹,我就知道您最疼我。”卓文君很得意地对目瞪口呆的广宣笑。    那非比寻常的午后过了两天,    “遥平郡主遭蒙面匪徒暴打一顿变得更肿,皇上一召见立即龙心大悦下旨赐婚到北蛮和亲”的新消息取代了“锦中将府二少爷上花楼被人捆成粽子绑架至今下落不明”的旧话题,成了京里大伙儿闲嗑牙的话题。    夏夜,暖热的风让人汗流浃背。    “嗳!广宣,你说你会为我做任何事的。”睡不著的卓文君躺在广宣身边说。    “你又想怎么了?”广宣问。    自从在皇上面前要了一手让他开过眼界知道何谓“无毒不丈夫”后,广宣就对卓文君抱持著又疼又爱又怕受伤害的感觉。    “你都没说过爱我喔!”一翻身趴上广宣,卓文君用很感叹的语气说。    “爱又不是要我说了才算,我没说爱你也没少爱你一分不足?”广宣拍拍卓文君细滑的裸背。    “可是我就想听你说。”卓文君很直截了当地趴在广宣身上撒娇。    “一次一百两。”广宣窃笑。    “好啊!明儿个我就进宫去请皇爹爹付给你,并且跟皇爹爹说你都没有爱我,要你说爱找还要付一百两,我好可怜啊!居然所托非人,嫁了个死要钱的,你猜皇爹爹会怎么说?”卓文君朝广宣的胸口一咬。    “服了你了,我爱你,我亲爱的文文儿,我想,皇上会说:‘怎么我的文儿好久没来请安了呢?’”广宣狞笑将身上的野兽压到身下好好欺负一番。    窗里“打”得火热,蹲在窗外忙著一边听壁角一边打蚊子的小凌方朝身边的好伙伴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们的感情还真好啊!”上官仕摇了摇黑羽扇帮凌方挥去另一只找死的蚊子。    “嘿嘿嘿!爹说了哟!小爹果然神算,上官叔叔是大人,可别赖帐。”凌方伸出小掌。    “是啦!是啦!你真是被你小爹带坏了,下次打赌我一定押你这一边,对了,皇上睹哪一边?”上官无奈地从袖袋掏出一锭金子交给凌方。    “皇爷爷才没你笨,早就赌爹会对小爹说‘我爱你”了。”凌方得意地笑。    “那输的只有我吗?”上官有点小生气。    “不只有你啊!还有黑衣叔叔,广安叔叔呢!小爹还说下次要睹大一点,让大家都有得玩,上官叔叔要参加吗?”凌方的笑脸有卓文君的影子。    “那还用问?!”上官仕伸伸懒腰。    这年头天下太平,无聊得很,有新鲜事玩玩怎么能缺他一脚,真叫人不禁感叹有卓文君真好,天天都不无聊。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