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亚星电子教室:别动队

别动队

（短篇科幻小说）

龚立人

袁士楷是第六代D型智能机器人，模样十分滑稽，头是硕大的圆球，一对通红的大眼是光、电磁波、声波的接收器和发射器，能发射电磁波和激光；一张大嘴的功能就是发声器，说话和发出滑稽的笑声、放音乐，也能发出超声和次声波；圆柱型的躯干，一双很匀称的胳膊，手上三个手指，指、腕、肘、肩关节可以做任意角度的旋转；两腿跪在地上时就变成四只轮子，可以极快的速度滑行，站起来时可以跳跃和奔跑，通体银灰色。总以骑士自居。

冷古博士除制造D型机器人外，还有许多科研成果。如今人类已经能很准确地预测地震，但还只能避灾而不能免灾。冷古博士已经为变地震之灾为利研究了十几年，他研制成一套装置。这套装置可以将4.5级以上地震的能量吸收而在装置中将原子聚变成铀235，将那灾难性的能量以核聚变贮藏起来作为核反应堆的燃料。装置起名“福星号”，这项工程叫做“福星工程”，它的操作将由袁士楷的别动队来进行，别动队中还有模样稍异的覃荟与何绅。福星号的制作和安装还需要一段时间。因而他们别动队有很多时间出来玩，并自称为“三剑客”。

三剑客出入歌厅不到一个月就誉满全市，全市的俊男靓女们对三剑客无人不知。他们那带有撕裂特征的金属嗓音，那夸张而人类无法效法的舞蹈动作，令其成了最走红的摇滚组合。绝的是，他们不用乐队，在唱歌时，口腔中吐出的不仅仅是歌声，还有最好的摇滚乐队弹奏的摇滚乐曲；更绝的是，他们可以即性作词作曲，其中一个唱出上句，另外两个就可以立即接上下句，就如同排练过多年那样天衣无缝。只要三剑客出现在哪家歌厅，那家歌厅就生意火爆。为平衡歌厅行业，三剑客轮流到各歌厅演唱。好在他们的正式工作还未开始，冷古博士乐得他们出来玩玩儿，免得他们因精力过剩总在家跟冷古博士搞恶作剧。

三剑客只服气冷古博士，唯命是从。别的人必需令他们佩服，才会服从，当然执行工作指令除外。冷古博士为了找一个将来直接领导三剑客的人，着实费了一番脑子，最后选中他所带的年龄最小的在读研究生，一位十七岁的小姑娘，一个小鬼灵精——阮菲。

一天在一家歌厅，三剑客看到好多人围着一个小姑娘在笑就挤了过去。一个少男拉着袁士楷说：“三剑客，你们来了，太好了。她尽出些古里古怪的智力题，把我们都难倒了。”袁士楷向姑娘行了个骑士式的大礼：“我叫袁士楷，可以知道姑娘的芳名吗？”“哦，你就是三剑客的头，为什么起个窃国大盗的名字？”“我的博士怕你们这些美女爱上我们，所以尽给我们起坏人的名字，好叫我们重新做人。”阮菲说：“爱上你们？怎么可能。”这时她身旁好几个少女同声说：“真的我就爱他，只可惜他不是人型。”袁士楷做出要晕倒的样子：“啊，多么可怕。小姐，能认识一下吗？能把刚才的问题再说一遍吗？”“我叫阮菲。”阮菲把刚才的问题复述一遍，她的话音刚落，三剑客好象事先知道答案一样同时把答案全都说出。阮菲和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袁士楷看出大家的心理说：“我声明，我们事前并不知道答案，若知道答案我们没有丝毫兴趣。阮小姐，能给我们出一道难点的题吗？”

阮菲心想，三剑客果然不好对付，到真有心难一难他们。她诡笑了一下说：“听好。村里有个理发师A，全村的人都由他给理发。一天又来了一个理发师B，B找到A说，我也是理发师，如果我在这里再开个理发店，就抢了你的生意，这不够绅士。我问你，你是不是给全村所有的人理发？A说：对。B：是不是这所有的人都不给自己理发？A：对。B：人们多久理一次发？A：多数半个月，少数人二十天。B：那好。咱俩出一条共同的告示：给全村所有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以一个月为期，第一个月归你，你若遵守了这个诺言，我永远离开这个村子。如果你不能履行这个诺言就请你离开村子或改行，当然要等到第二个月。第二个月如果我像你一样不能履行诺言，那么你还干你的老本行，我永远离开这个村子。但我若没有违背告示，村里的理发业务从此归我。A认为有自己履约和对方失约两次机会，同意了，把告示贴在门外：‘给村里所有不为自己理发的人理发。’B说等一个月再来看A是否履约。开始A心安理得，还想B为什么那么傻。20天过去，全村的人都来理过一次发。那天，没人来理发，A坐在理发椅上，对着理发镜喝茶，蓦然觉得自己的头发也长了，顿时，他大惊失色。连忙跑到村邮政所去给在城里上大学的女儿打电话，要她赶快回家。”说到这里阮菲问袁士楷：“A为什么忽然惊慌，他会丢掉心爱的职业吗？”

袁士楷笑着说：“这是著名的‘理发师悖论’。A之所以惊慌是突然明白自己不能履约。他如果给自己理发，那么‘给不为自己理发的人理发’的命题就是假的，他如果不给自己理发，那么‘给村里所有不为自己理发的人理发’的命题是假的。他以悖论作告示，横竖都不能履约，因而便惊慌起来。但他不用担心，因为B也同样将陷于悖论而不能自拔，所以根据第二条，B只好离开村子。”

阮菲说：“不错，A的女儿也这么说。一个月到了，B来了，A坦然地告诉B自己未能履约，B若能履约的话自己就改行，B不能履约他将照常营业。于是他停业一个月。B理发店开张了。”阮菲又说：“我再问你B的理发店能开下去吗？”袁士楷说：“也只能开一个月。”“错。”阮菲接着说：“一个月期满，A去B的理发店，B免冠坐在理发椅上。A走过去围着B转了一圈后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后把自己理发店的牌子摘下来改行了。为什么？”这下真把三剑客难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良久，突然一个被人带来一赌三剑客风采的十岁小男孩大声说：“B是个秃子！”人们轰堂大笑。袁士楷拍着他那颗圆球脑袋：“嗨！他根本不需要理发，告示中没有给不需要理发的人理发的含义。”说着三剑客都后退一步，单腿跪在地上，低下头，右手从左至右在胸前划一个优美的弧线一齐说：“阁下，三剑客愿追随您左右。”

冷古博士已将福星号安装调试完毕。联合国地震局刚好通知他20天之后，也就是12月23日凌晨，在土耳其东北部大阿勒山区，东经44.47度、北纬39.7度为震中有里氏7级以上的地震。并问福星号工程能否实施。冷古博士把三剑客找来，对他们说：“福星工程马上要开始了，你们的玩心该收一收了。我还有一项科研正在收尾。”冷古博士指了一下桌上的资料又说：“所以，这次由我的一个学生带你们去，你们要听从她指挥，服从她的领导。”袁士楷脸露不满说：“您的学生能承担那么大的责任吗？”“对于我的学生，我当然比你们更了解。看，她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三剑客回头一看，阮菲进来，三人同时：“博士，您说的是她？”“当然是她，她叫阮菲……”冷古博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三剑客向阮菲迎去，然后单腿跪下，低头，右手自左向右在胸前划一个弧线，同声说：“阁下，我们随时听您调遣。”博士纳闷了。袁士楷说了在歌厅相遇的事，博士放心了：“这样你们可以精诚合作了。你们必须在地震前48小时将福星号在震中安装好。然后阮菲撤离现场，到100公里以外基地指挥，我在地震前24小时会赶来。”

别动队向大阿勒山行进时，沿路都有居民撤离。如今能准确预报地震，基本上不会有人员伤亡。这次地震所波及的土耳其、伊朗、亚美尼亚地区居民基本上已经撤离，只有政府的留守部门，地震工作人员和执勤的军警。

土耳地震救援中心车辆的带领下，别动队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直奔震中。到震中时，联合国、土耳其、亚美尼亚及伊朗地震部门的官员和研究人员已经在迎候，并按冷古博士的要求把基地准备好，通讯及网络也已开通。别动队到达后立即成立了大阿勒山福星工程总指挥部，冷古博士任总指挥，阮菲任副总指挥，负责福星号的安装调试，联合国地震局官员，泰国人柯迪任副总指挥，负责协调各种关系。土、伊、亚地震局的官员和几十名核物理、原子能、地质、地震学家等组成指挥部。第二天，距地震还有十五天，阮菲主持第一次指挥部全体成员会，三项议题：一是指挥部成员分工，这很快就解决了。二是确定福星号的安装地点，三是决定安装的时间。在研究后两件事时把三剑客也请来了。土耳其地震局的官员把电脑打开，墙上的大屏幕立即显现了他们为福星号挑选的五个地点的地形和地质资料。研究后选定了大阿勒山主峰脚下一块比较平坦的岩石为地表的地方。

研究第三个问题时柯迪说：“今年大阿勒山区的雪特别大，4.5级以下地震的能量，只能任地球自然释放，但却足以造成大阿勒山主峰的雪崩。因此有两个问题，一是预先制造一次人工雪崩，雪崩后，我们选定的地点上将堆积100米以上厚度的积雪，光积雪在地震前就绝不可能清完，更何况福星号的安装本身就需要十天时间，时间不允许。如果不制造人工雪崩，倘若地震开始后并未立即达到4.5级以上，那么雪崩必将把福星号埋在下边，并且福星号能否承受雪崩的冲击也是未知数。”柯迪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深思。只有阮菲注意到袁士楷脸上露出调皮的微笑，阮菲心想，怪家伙，又搞什么鬼，就说：“袁士楷，有话你就说吗，干吗让大家焦急。”“是，听从阁下吩咐。”袁士楷在座椅上必恭必敬地向阮菲鞠躬，大家忍不住失声笑了，刚才那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他说：“昨天，我让覃荟、何绅组织卸车时，我去了大阿勒山主峰下，扫描了整个山区后觉得那是最理想的地点。由于雪太厚，地震来后一定会形成雪崩，我的计算是福星号能够承受雪崩的冲击并进行工作。”他站起来走到主计算机前，拿出一条导线，把自己和主计算机连接起来。不到十秒钟，把导线去掉说：“我已经把昨天扫描雪山的全部数据输入了主计算机，让主计算机模拟雪崩的结果。”他在键盘上敲进一串指令，大屏幕上出现雪崩情景。开始主峰顶上一团雪滚下来，很快就变成了整个山体滑动，继而是山崩地裂，扬声器中也很快从沙沙声变成了惊天动地的雷鸣。人们惊呆了，如身临其境，雪崩后主计算机在120米下的雪中找到了福星号，安然无损。这时人们才如释重负。

柯迪又说：“但你们将有很长时间被埋在雪下。”袁士楷：“请放心，只要我们三人有足够的能量，呆上一年也没关系，只是寂寞一点而已啦。”与会成员笑了，此刻竟觉得三剑客是那么地可爱。

会议决定第二天开始安装。晚上三剑客用平板车当舞台，为基地人员举办三剑客摇滚演唱会，就连那些老成持重的官员也被他们搞得热血沸腾。阮菲虽担以重任但毕竟是个少女，也跳上舞台与三剑客一起劲歌狂舞。

三剑客夜以继日，福星号三天就安装完毕。为预防万一，阮菲为他们在福星号里准备了许多零部件、器材、材料和工具。离地震还有几天，每到晚上三剑客就为大家举办演唱会，他们已成为基地每个人的好朋友。距地震还有24小时，冷古博士来了，看了各种资料和数据，又去福星号做了检查。并叮嘱三剑客从现在开始进入一级戒备，不要离开福星号，然后带领大家回到基地。

地震准时发生，开始只有4级，大阿勒山主峰发生雪崩，情景与电脑模拟的非常相似，只是更壮观，更宏大，音响也更震慑人心。在屏幕前的阮菲突然尖叫一声：“不好！”她看到覃荟、何绅二人从地上被弹起一米多高，在空中张牙舞爪。袁士楷坐在一台设备前没有被弹起，但两只胳膊和胸前闪着三个电弧球。她大声问：“三剑客，怎么啦？出什么事啦？”袁士楷说：“小姐阁下，我够格参加残疾人运动会了，我的两条胳膊短路了。他俩可能只是屁股有点痛。一块重三吨多的冰以每秒400米的速度和福星号亲吻了。”“那你还能工作吗，福星号出问题了吗？”“没关系，覃荟、何绅才舍不得让我去当残疾人呢，半分钟内他们就会让我复原的，福星号除了凹进来一块外，安然无事。”覃荟、何绅从地上爬起，就跑过去一人卸下袁士楷一条胳膊，不到20秒又装上去，袁士楷用右手在胸前一划：“谢谢！立即投入工作！”主震开始了福星号的全部设备都运转起来，各种指示灯闪烁得五彩斑烂，主机嗡嗡地响着，间或发出一阵尖叫。两小时后主震过去，由于能量全被福星号吸收过来，7.8级大地震就这样化解了，大阿勒山主峰竟然文丝不动。

那之后4.5级以上余震共发生21次。二十天了，余震再也不会超过4级。每次大震之后三剑客就忙着打开主机，把那一块块他们称作能量块的核物质装进一个个厚铅箱，码放在福星号的一角。连续的22次大震他们共生产了足够100个核反应堆用100年的燃料。他们的工作完成之后，把福星号中央挪出一块空地，又为基地举办了一次演唱会，来庆祝福星工程的胜利。然后就是等待基地来解救。但清雪工程进展得很慢，因为山谷的进口很窄，能够进出的机械力量太少，阮菲真担心三剑客耐不住寂寞。果然，三剑客只举办了一次演唱会。次日，他们在开演唱会的地方忙活起来，好象在安装制作什么东西。阮菲问他们，他们只是诡秘地笑。反而用东西把他们忙活的地方档住，屏幕上再也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

两天后三剑客干脆把摄象机挡住，基地与他们只有通讯的联系，再也看不到福星号内部的图象。阮菲向三剑客喊了两小时，也没有回答。这时指挥部收到报告，清雪的车辆都被陷住，压出的雪路下边好象开始溶化。冷古博士想，可能是袁士楷在搞什么名堂。就让阮菲向袁士楷发出一条密码指令。这是即使在最危急的情况下袁士楷也必须设法答复的指令。屏幕上出现一行大字：“尊敬的博士、尊贵的小姐，一小时后我们见面！”阮菲大喊：“怎么可能？昨天清雪队还报告，雪要再清半个月，更何况车队现在又全部陷住了。”冷古博士说：“袁士楷可从不吹牛，一小时，也许不用一小时就真象大白了。”这时又有人来报告，原来运雪的路变成了河，正在流水，而且越流越大了，并且测出有很强的定向微波。四十分钟后人们看到了福星号。基地的人全都拥到山口，只见福星号朝山口的大门敞开着。三剑客从里面走出来，向众人低头弯腰，右手自左向右在胸前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一齐大声说：“诸位久违了。”人们向三剑客跑过去，三剑客也跑过来，袁士楷把阮菲高高举起，覃荟、何绅把冷古博士高高举起。阮菲兴奋地大叫：“该死的袁世凯，你把我放下来。”三剑客把冷古博士和阮菲放下。大家随三剑客进入福星号，冷古博士愣住了，地上放着一个他因此而晚来土耳其的科研项目的样机，就是把4.5级以下地震转化为电能的DL器。旁边还有一个功率强大的定向微波发生发射器。冷古博士指着DL问袁士楷：“这是怎么回事？”“您还记得临来前曾指着桌上的资料说还有一项科研未完吗？”冷古博士恍然大悟，袁士楷有透视功能，他那一瞥已经把全部资料扫描下来，头两天他们的古怪行为就是在制作这台DL。

阮菲惊喜得说话都有点口吃：“老…师……我…再也不…和他们分…分开。”三剑客一齐一条腿跪在地上行骑士大礼：“三剑客愿永远追随小姐阁下。”

龚立人         二○○○年一月十八日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