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卿沙宝亮秋意浓:子君 - 文学频道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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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

文 / 慕君红颜

发布于:2011-2-27 17:25:35 ┊ 字数5108 ┊ 阅读1354 ┊  分享到    “是我不够勇敢还是太易忘怀?”子君她常常望着一屋子淡蓝的落地窗帘问自己。
  逃离锦的日子,子君的世界安静得如同午后氤氲的梦,从幼稚园下班回来,熙的父母早已准备好一桌的饭菜,她坐在桃木桌椅上微笑着和她们谈天,然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打开电脑或听音乐或写日志,累了的时候拉开雪白的落地窗帘仰头看院子里的天空,院子很大很静,小米兰花开满了院子,天空是深蓝深蓝的底子,有几朵白云烟一般的散漫在天穹,“如果做成中袖连衣裙肯定好看。”她常这么想。
  熙每天会在她的房间里放两朵香水百合,是那种特大特白的品种,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把它们养在清水里,看着它们绽放开去,幽香满怀。熙的父母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她回来的时候直接就踢掉单跟鞋,穿上米白的家居服,散下一头的黑发来,光着脚踩在冰凉冰凉的地砖上走来走去,熙他们见了,只是微笑着叫她别着凉。
  她喜欢吃小个的青苹果,桃木桌上的水果篮里每天都会装满了新鲜的青苹果,下班回来的时候,果盘里总会有一个刚刚削好,淡青色的果肉溢满水分,放在绝白的瓷碟子上,她轻轻坐过去,拿起来轻轻吮上一口,涩到心底里反而甜了起来。每次,她都要留下一小瓣果肉,用刀子一刀一刀切成碎片,用纸包好拿到阳台上放进鸟笼里的小搪瓷杯里,给鸟儿吃。阳台上有干爽的风从花叶间穿梭,她用脸贴着君子兰给它浇水,或是带着微笑对这鸟笼噘着嘴吹口哨,看那小鸟在小小的笼子里雀跃,风儿撩起她的黑发和白裙,在风中旋转起落。这时候,熙会走过来,把双手搭在阳台的横栏上微笑着看着她,阳光在他的身后透过来,有种干净的温暖。熙习惯穿着银行里的工作服,淡蓝的衬衣和黑西裤,他皮肤白皙干净,脸瘦削,戴黑框眼镜。熙的话语很少,每天早熙去上班的时候会敲着她的房门轻声说“子君,我走了。”,回来的时候,手里会捧着两朵新鲜的香水百合给子君。
  晚上的时候,她会约上好友或者是熙去小城广场上散步或是夹在人群里跳简易舞,柔和的音乐和着晚风在广场上飘荡,他们穿着休闲服孩子般嬉戏,累了就在路边的小咖啡店里坐下来喝西米露或是绿豆稀。
  平静如水的日子渐渐涤荡了她和锦一起刻骨铭心的爱恋与伤痛,只是在偶尔翻阅以前的日志的时候会记起锦的狂野气息,想起他紧紧地拥着她,大手禁锢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吻如风暴般肆掠。他只稍稍用力就将她全全抱起,和着笑在风中不断地旋转。他会为了给她买一条藕色的连衣裙做生日礼物,踩着自行车兼作三分家教。他透资了奖学金买了价值昂贵的项链放在她的零食袋子里,不知情的她把它扔进垃圾堆里,他却不生气。
  她记得第一次见锦是在七年前的春天,三月里到处是黄灿灿的油菜花,一群轻狂的少年相约踩着脚踏车到离校三十多里外的乡寨去踏春。那是她第一次骑车上道,在十八弯的盘旋山路里跌跌撞撞像只迷途的小羊,他则一路上跟在她的身后,她撞在栅栏上划破了脚,他低头捉住她的脚踝,贴上自带的膏药。子君惊异地望着穿黑色T恤的男生,他却笑着说“我知道你,秦子君,校报的文字编辑。”
  毕业后的锦一心要到上海去发展,他说那是他从小的梦想。
  她说她想回家乡,想她出生的小县城,她从小就有小城情结,大城市里只有钢筋水泥,她不喜欢。
  她最终还是跟他去了上海,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刚刚毕业的他们微如小蚁。他们租来几十平方米的单人间,临街听着整天整夜的汽笛声,她患了严重的失眠,她只能靠安眠药入梦,过几天就含上一大片,然后昏睡几天几夜。她的白棉布裙子渐渐泛黄,单跟鞋已经磨平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异常毛躁干枯。她渐渐学会了炒菜,学会了在菜市场用上海话和商贩讨价还价,为了几毛钱争论不休。
  锦整天整夜在外面奔波,回来的时候会慵懒地倒在硬质的木板床上呼呼大睡,她望着那张熟睡的脸上暴露出来的疲惫,心里涌起锥心的疼痛。出租房老板断了他们的电和网络,她的钱包里只有几块零角硬币。她趴在楼道的小窗户上等锦回来,等累了,她想抬头看看天空,她在37层高的楼道上把身子探出去看天空,可是看到的永远只有钢筋水泥,她突然觉得异常无助,她缩着身子在楼道的角落里哭,泪水雨点般落下,不可收拾。
  她自己跑出去做家教,带两个小学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长着胖乎乎的脸,穿着干净的衣裳。她给女孩梳精致的头发,教他们写别致的句子,看清淡的颜料画。
  她很喜欢小孩子粉嘟嘟的小脸贴在她胸前的感觉。她记得锦曾经对她说要她为他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高兴得雀跃。可是现在,她不能生孩子,因为贫穷。她一直很羡慕带着孩子的母亲,在书店里看到年轻的妈妈跪在书堆里温和地教孩子看故事书,她竟然盯着他们看了半个多钟头,转过身的时候,发现眼里有泪落下。
  锦不要她出去做家教,他说外面的世界不适合她,她是他的。她和他吵,锦把她锁在小房子里不准她出门。她很想很想那两张胖乎乎的小脸,可是她走不了,她想过从37层高的窗台上往下跳,在身体探出去的瞬间,她想起了小城里的母亲,于是她又缩了回来。
  她无事可做,于是她看书写文章,信笺纸写了一沓又一沓,却越写越乱,越来越没有出口。她看红娘子的《初见》,整天整夜地看,看了一遍又一遍,里面夏甘草最终选择的是沈燔而不是令她心累的宣馥,她也想自己选择锦而放弃自己的整个世界是对还是错?
  偌大的城市里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除了锦除了那租来的小房子,所有的繁华与喧闹都与自己无关。她在青木三色的玻璃窗上看橱窗里的高档衣服,隔着玻璃张望,售货员瞟她的眸光里写满了蔑视。她没有方向感,出门的时候老是在十字路口里丢失,打锦的电话,锦会发着火骂她傻,于是她干脆挂了电话,一个人不停地在立交桥上徘徊,直到找到出口,找到回家的路,有时找不到了,她就靠着桥边的白栏杆坐着,等着锦来捡她。高高的天桥下面是车水马龙,她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面是那样的孤立无援,那样孤立无援。夜里她想她的父母,想她的小城,她哭着醒来,他的吻暴风雨般袭来,衣服被一件一件褪去,身体的冲撞只有疼痛再无温柔。
  她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喝了安眠药也无法入睡。
  终于有一天,她握着早就买好的车票南下投奔好友,她没有告别锦,只有一封信,是她早就写好了的,她等着锦不顾一切地来捡自己回去,像曾经那个落拓不羁的少年,总会转身来寻她。她南下后赶上了去湘西支教的队伍,他们缺一名语文老师,她正好是中文毕业。
  一路在山路上颠簸,车子在一处山顶的村落停下,她在偏僻的村庄里教十几个山里的孩子。她把长发梳成麻花辫盘在脑后,跟着当地的女孩把大朵的栀子花插在发髻上,身上仍然是泛黄的白裙。那天,所有的村民都来看这来自城里的美丽大学生,她闪着黑亮的眸子对他们嘿嘿地笑,她发现无法用语言和他们交流。
  三天后接到锦的电话,他说“我要你回来,我需要你回来。”她阖上眼睛,有泪水淌下来。她还记得大学时代,她对着电脑写爱情故事,她问身边的他:“如果把爱写成兵临城下的不朽传奇,那么你会不会不辞冰雪披荆斩棘地奔赴过来?”他敲着她的前额说“傻瓜,那是肯定的”,一脸的宠溺。而今天呢?还不是兵临城下,他却只剩一句单薄的“我需要你回来。”原来时光真的可以把炽热的爱冲刷得冷却。
  在荒芜的山顶上,温差大的超出想像,她吃不下,睡不着,一个多月后全身只剩一副骨架,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脱落得挂不住梳子。
  收到母亲病危的消息,她当天就不顾一切地走了,在荒芜的田埂上走着,她心里痛的如针扎一般,她害怕家人的离去,她突然明白只有家人才能给自己持久的温馨,别的都如过眼烟云。
  回到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小城,母亲并无大碍,刚进家门,母亲扑过来将她拥在怀里,抚摸她瘦削的脸颊,枯黄的长发,心痛得掉泪,她突然发现父母都老了,白发盖住了黑发,皮肤那样松弛。
  晚上,姐姐子娟问她还要走吗?她则静默了,她想着在上海那间小房子里的锦如今还好吗?没有了自己,他怎么打理自己的生活?她也想湘西的孩子们,那些眸子里写满着求知欲与希冀的孩子们,即便是走到底走向何处呢?子君在心里问自己。
  “你必须留下来。”子娟犀利地望着她,强硬得没有余地。
  “爸妈都老了,我也在省外,你应该要考虑一下父母了。”
  子君想着锦嘶哑的声音说“我要你回来,我需要你回来。",她忘不了。
  "我那么辛苦地在外面闯,疼你,供你上大学,你就这样的请求也不能答应吗”?子娟的脸抽搐着,有泪水掉下来,她发现姐姐也有了皱纹,皱纹里写满了这些年她在外面闯荡的艰辛,记忆里姐姐是从来不会掉泪的。
  姐姐子娟比子君大近十岁,上完高中姐姐就出社会闯荡了,这么多年,子君有什么需求,姐姐都会满足她。她觉得姐姐够强大,够坚强,却不想她也在自己面前落泪。
  夜深了,姐姐在身边睡熟了,她偏过头去,看到褪去妆后,姐姐那一脸的沧桑,她伸手抚摸子娟的脸盘,睡梦中的子娟机警地抓住她的手腕,却有醒来。她知道,姐姐这些年在外面的艰辛,她懂得自己在上海那段岁月是怎样的心酸,有锦在身边,却还是不得不逃避,她知道从小,姐姐就比自己坚强,比自己会隐忍。
  她一个人绕着小城的护城河走着,凉风徐徐吹来,柳树浸到清澈的河水里异常美丽。广场里到处都是散步的人们,孩子们乐呵呵地在广场上滑旱冰或是放风筝。她望着对面的高中母校,想起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小城里那样安详地成长,她站在桥上,望着夕阳渐渐在柳梢头倾斜下去,余晖洒落在碧波里,心里有了久违的舒畅。
  她父亲安排她去一所私立幼稚园做老师,她笑着点头允应,她想起那一张张胖乎乎的脸,想起锦的承诺,想起湘西的孩子们,更想起上海暗无天日的繁华与动荡的恐惧,更重要的是她答应姐姐的。
  那天,熙的父亲来他们学校视察,隔着玻璃窗,他看到她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光着脚坐在一群孩子中间低声讲着故事,孩子们唧唧喳喳地不断问这问那,她笑着一一作答,她黑亮的眸子一尘不染,笑如月光。
  他轻轻走了进去,坐在孩子们的中间听她用柔软的声音绘声绘色地讲着《小红帽》,那是她自己改编的,孩子们听了笑得前俯后仰,他也乐呵呵地笑。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小城的教育局局长兼作协会长,那是在他的一篇《小城故事》里得知的,文章发表在当地的日报上,他写的是她。
  她和熙的父亲成了文友,他说她的文字绝美到无可挑剔,她最应该是位作家,最起码是编辑或是记者。
  她笑着说她喜欢幼稚园的纯净,丝毫不含杂质,没有奔波与敷衍之苦。
  熙的父亲把她介绍给熙,她和熙是以最传统的方法认识的,在茶楼见面那天,他穿着银行制服,淡蓝色衬衣和黑的西裤,面颜白皙,温文尔雅地与她谈论茶道。她笑着说她叫子君,他点头,温润地重复地念着“子君”,她发现他念自己的名字很好听。
  熙的家里垂着白底蓝花落地窗帘,四处打理的干干净净。第一次去他们家,熙和他父亲在阳台的竹制桌椅上下象棋,他母亲在沙发上绣着“家和万事兴”的匾额,檀香在桃木桌下散着浓香,古钟敲响,发出厚实的声音,是一种久违的温馨。她有自己的小房间,里面养着自己最喜欢的香水百合,她光着脚走来走去,和他们微笑着谈天。桌上有自己喜欢的青苹果和蓝莓,用手拾起来放在嘴里,涩到最后却是甜的。
  她突然想起《初见》的结局,夏甘草和沈燔去沈家见他的家人,沈家也是这样的一片温馨。宣馥,那个曾经令夏甘草心醉又心累的宣馥最终还是如一阵烟飘过她的生命,子君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夏甘草,一样的故事,一样的选择。她记得最后夏甘草对穆璞云说“爱情是瞬间的事情,而幸福是一辈子的事情!”她想自己只是累了,终于懂得爱一个人却是不一定彼此适合,自己不是不够勇敢,也不是太易忘怀,而是经历过后,已经知道了自己需要什么,该珍惜什么罢了。
  曾爱到深处,一个转身却发现如梦一场,也试着笑笑,就真当是梦一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