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蛇方胜纹样:那小妇人

正当下班时分，我匆匆经过大楼底层几间麻将馆，站在门口正横拿着一根肉串，歪着嘴啃着。熟眼的老板娘见我路过，客套的招呼了一声：“下班了嗦！”我点点头冲他笑笑，算是应了她。我住高层楼房，估计是开发商为节约成本，人多电梯少，每当上下班高峰时间，电梯非常拥挤不够用。虽然我不喜欢被挤在人挨人的电梯里，但也没办法。我女人对我说过，她网上看到心理学文章。通常，厌恶待在拥挤空间的人，都是需要很多安全感，享受更多私人空间的人。我女人虽才思敏捷，可就是时常蹦来跳去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地想哪说哪儿，我也习惯性轻易把她随口说的话，听了忘了。不过，有些却总能在情至境至时，突然浮现，暗暗赞许。当然，作为一家之主的我甚少当面表扬她。不知听谁说过我很不赞同，评价女人的话。对女人得悠着点，夸多赞多尾巴翘高了不好管。 身旁站着的，都是住在大楼里熟悉的面孔。一个站在最前边紧挨电梯门的老人，寸步不离跟着刚从幼儿园接回的小孙子。小书包哭似的挤在老人宽厚肩膀上，极不协调却鞠憨温情。小孙子四岁光景逗人喜爱，红彤彤的小脸肉唧唧的。见我正盯着他看，捏着鼻子冲我扮鬼脸。我弯下腰摸着他头发说：“几岁了，鼻涕都流出来了。”男孩害羞地躲了爷爷身背后去。我对老人说：“带着孩子离电梯门远点，小心一会儿出来的人碰到了孩子。2,3个年轻些的男人们，站在门厅角落处，和我一样悠闲地抽着香烟。女人们大都一只手夹着各色各式提包，一只手提着购物袋，里面大同小异装着的都是些蔬菜；水果；肉类鱼之类的食物。瞥见一中年妇女购物袋里装着偶尔仍在动弹的鲜鱼，听到胃里传来叽叽咕咕地叫唤声，清口水也条件反射地涌出，忍住了嘴里即将发出吞咽时的啪叽声。这一整套饥饿嘴馋动作，我女人形容起来更鲜活，有趣。有时，为奉承巴结她做的菜好吃，我总会故意大声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逗她乐。 电梯就要到了，人们开始各自准备着。老人紧拉护着孩子，男人们赶紧灭了烟蒂，女人们纷纷提起暂时放在地上的购物袋。还好，一部电梯能载下所有等候的人。等老人女人都进了电梯，我倒数第二个进去。电梯里已拥挤得没多少空间，还好能容下不臃肿的我。我最擅长喜欢强词夺理，找好多理由反驳我女人。她总嫌我太瘦，每顿都强迫灌我吃饭。虽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确实知道心里极享受这女人的关心照顾。楼层按钮灯一个个的亮了起来，站得远的；双手没空的，纷纷请门边顺手的帮忙按。最接近门边的那扎马尾年轻女人，兼职做起了电梯司机。但凡有电梯停靠的楼层，她必定手动控制能自动开合的梯门。有时，我也会这样，好像能节省些时间。每个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都投向楼层指示灯方位。我女人对此又有研究，她说：“因为电梯空间狭小，个人的独立空间被侵犯，安全感受到威胁。所以，借以盯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显示灯，转换压抑的心情。她还说像我这种潜意识里，存在暴力因子的人尤甚，需要拥有比常人更多的独立空间面积。”是不是着的哟！这女人有点名堂哈！回头找她拿出证据，免得总被她糊弄。 住家楼层高，总是最后1,2个下电梯。出电梯习惯性地使劲剁一下脚，点亮幽暗楼道声控感应灯。头也习惯性地向右投向自家厨房窗户，看见灯亮着心里踏实又温暖。想象吼叫的抽油烟机下，女人忙碌干练的身影。故意大声吹着她熟悉的口哨，背着双手摇晃身体，两个右转弯绕过墙垛，大门就在眼前。门上，女人年前贴的大红福字贴，被抄写燃气指数的小纸条替代。女人的笔记，女人挑选的精致蓝色乖巧便利贴，一行数字。我不懂也不管这些家务事，向来都是女人一手包办。没等掏出包里的钥匙，门“吱呀”一声响，露出女人甜美慵懒的笑脸。见她一张素脸就知道，喜静的女人今天准又没下楼。细软微卷长发随意拢在脑后，几缕散乱发丝贴着前额，垂在素净白皙的脸上。女人弯腰替我拿拖鞋的当儿，她微弓的身体牵动着纤细脖颈，曲膝着双腿头轻仰，眼却含笑看着我，像极一只汲水的天鹅。家居睡衣袖口裤脚边精致的蕾丝，衬出穿在身上棉质粉白睡衣雅致柔美。一双小脚藏在深蓝底，京剧花旦脸谱鞋面拖鞋里，和我这双深蓝底，鞋面绣着京剧武生脸谱拖鞋是一对儿。她一准听见我的口哨声，跑出来给我开门。女人说过，我们在一起最初那年，养成了这习惯，是暗号，说我独特的口哨声能让她愉快踏实。 客厅小桌上早摆好了碗筷，走进卧室把包挂在衣桩上。本想偷懒不洗手换睡衣的，被跟在身后的女人发现了。女人娇滇道：“讨厌！总记不住，给你说过多少次，从外面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我笑着乖乖去卫生间洗手，女人生活习惯很好。回家后第一件事准是洗手;洗衣机里的衣服准不过夜，并且黑色白色衣服分开洗；我的内裤一定是手洗；床单不到一月必换；有时不小心洒了咖啡烟灰或其他脏东西，即使才换没两天，她也肯定会拆下重换干净的；衣柜整洁所有衣服一目了然；当季衣服一定放在衣柜顺手好拿的位置；袜子内裤分别装在不同的抽屉里；地板卫生间厨房虽称不上一尘不染，却清爽悦目。今天，只女人一个人在家。问过其他成员不在家的原因后，女人从厨房端出一碗白果炖鸡汤。替我先盛了一碗，让我喝着暖暖胃。看见汤里的少许鸡肉，我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小动作被心细的女人发现，命令似的对我说：“不准皱眉，我故意挑的，不能只喝汤，70%的营养在汤料中，乖！少吃点软肉。”时常，我会瞬间混淆身边这女人扮演的角色，朋友，兄弟伙，情人，战友，这会儿像我妈。想随着女人扭动着的腰肢去厨房帮她端菜，又怕她吵我帮倒忙。其实，心里着实是心疼女人的，一个人洗衣买菜做饭做清洁，还要照顾两个孩子。提过几次请个保姆帮忙，女人不让，她有她的道理。洗衣有洗衣机；买菜下楼就得；做清洁是减肥健康投资；为心爱的人做饭是乐趣是享受；再说，实在不想做饭，叫外卖出去吃都方便。提过几次她都反对，我也发现她不仅把家里打理安排得有序整洁，还能抽出时间绣花怡情。久了我也不再替她瞎操心，她自己会调剂安排的，这女人聪慧能干着呢？ 一样样地女人端出四个菜，青椒肉丝，红烧排骨，炒青菜，姜爆腰花。青椒肉丝是她的最爱，曾经一年间她餐餐吃而不厌，姜爆腰花对我胃口。我们俩儿对吃都不十分讲究，好瞥不论，山珍海味吃得来，开水白饭就咸菜也能凑合一顿。女人时常得意地对我说：“她不用想，天生就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她每说一次，我都装着热情的附和她一次。我不想扫她兴，她并不完全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只是我喜欢她为我忙伺候我，只要是她做的我都喜欢吃。我就从不吃肉丸子，不吃馄饨，不喜欢吃冷冻海味。我也说不清楚为啥从不吃馄饨，有一回，女人兴致勃勃包好馄饨，煮好抵到我手里，我生生地硬是没吃。当时，女人虽有些有些生气，可更多的是失落。那会儿，我们感情不很好，她一定知道我不待见她。我也没多解释，就是没搭理她。后来，和女人一起吃火锅，女人往锅里下碎菜丸子嘴里边念叨着；“你不吃这个的，这回我记住了。”女人忙完后褪下袖套围裙，走到我旁边，我挪了挪屁股为她腾宽点位置。揭开电饭煲为自己乘了一碗，米和玉米渣子混煮的饭。白色金黄色相伴粘合，光看着就食欲大增。筷子对准青椒炒肉丝夹在碗里，合着米饭大嚼开来。这女人一点儿都没有吃相，娇滴滴的女人吃饭却狼吞虎咽。不过看着她吃什么都香喷喷的样子，真羡慕她。她是个不知道多少愁的女人，她性情敏感有喜怒哀乐的。只是她很少和我斗气争吵。她总说，任性时的我就像她的大孩子，妈妈哪里会和孩子计较呢？她也很会开导调整自己的情绪，有什么委屈呀！不快乐呀！也都喜欢藏在心里。以前，我总以为不喜欢诉说的她，心里不知有多少瞒着我的秘密，有段时间对她很冷漠不屑暴力的。了解之后才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傻得可爱单纯得出奇，尤其是在她爱的男人面前。敏感又心细如发的她在意我的任何感受，我的任何情绪都会影响她的喜怒哀乐。哎！我也是爱她才让她受那么多委屈的，她也明白都是因为爱，才不和我计较。她说：“两口子就是要这样，笑一起笑，苦一起苦，才有意思！”我发脾气摔桌子拌家什的时候，谁见了都怕。可她到好还欣赏我，说这才是真男人。都说深深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是傻女人蠢女人，她就是典型例子，以前我怎么处处胡搅蛮缠总想要欺负她。真想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爱好好呵护，真想对她好些，真想一辈子赖在她身边。真该再好好爱她一回。后半辈子或者来生吧！ 一辈子呢？一辈子，一辈子。一辈子有多久，一辈子有多少年，一辈子该好就好久吧!一辈子好短的，一辈子就是等心爱的人回家，吃一顿晚餐。没来得及收拾碗筷，这就一辈子呢！！一辈子真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