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继连:尤今:我要快乐很快乐非常快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2:26:58
简介尤今,原名谭幼今。出生于马来西来,成长于新加坡,毕业于南洋大学中文系,获荣誉学士学位。先服务于国家图书馆,后到南洋商报任记者和副刊编辑,现执教于某中学。尤今酷爱旅游,至今足迹已遍及亚、非、欧、美、澳及北极圈的80多个国家和地区。尤今酷爱写作,至今已出版小说、散文、小品、游记、报告文学等120多部图书。她的足迹遍及亚、非、欧、美、澳及北极圈的80多个国家和地区,她出版的小说、散文、小品达120多部,她是目前中国大陆最走红的海外华文作家之一……写作不是坚持,是热爱记者(以下简称“记”):你女儿说,她小时候的记忆就是,一睁眼就看到你在读书写作,每晚到两三点,睡四五个钟头又去上班,为什么这么努力?尤今(以下简称“尤”):不是努力,完全不是努力。新加坡的记者都用了一个词,说尤今非常坚持,四十年如一日在写作。我说不用这个词,这个词不适合我。的确,写作已经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我每天都写。我请问你,有哪一个人不是有源自内心的热爱,能够四十年如一日做一件事情,而不累不倦?不可能的。我2005年出了一本书,是新加坡十大畅销书之一,书名就是《文字就是生命》。记:你对文字为什么这么热爱呢?尤:我的父母亲都是文字的爱好者,我父亲甚至在怡保,(马拉西亚的一个城市,尤今出生在那里)创办过一个报纸,叫《迅报》,我妈妈就在上面写长篇连载小说。书籍对于我来说,定义就两个字——空气。家里伸手可及都是书。我觉得离开了书就像鱼离开了水,活不下去了。我小时候家里非常穷的,住茅屋,但是很穷的家里,有很丰富的精神生活。这精神生活像灯一样,把物质照得很亮很亮。我从小学五年级投第一篇稿就登出来了,从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我没有停止过。我换了几份工作,为人妻,为人母,有些嗜好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放弃了,只有阅读和写作一生伴随着我。记:在新加坡,像你这样写作的人很少吧?尤:是不是也有人在这样默默耕耘,我不知道,但是不多。我在初级学院里教书,写作是副业,但是坦白跟你说吧,在心里,写作永远是我的正业,教书只是副业。记:那为什么还教书?尤:我把教书当作我跟社会联系的一个桥梁。我教的是大学预修班的孩子,在我看来,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我教他们,接触他们,聆听他们,我写了一系列以新加坡青少年为创作对象的书籍。我和文字没有功利关系记:你的写作特别向善向美,对生命、生活都有特别的热爱,你的创作观是怎样形成的呢?尤:我接触书籍很早,大量的阅读,范围很广,从古到今,各个国家都有。阅读是文字磨刀石。你读得多读得广读得久读得长,就有了辨别珍珠和沙砾的能力。当你有了这样的分辨能力,就知道沙砾(指粗制滥造的书)是在浪费树木,是垃圾,所以我就确保我自己不要浪费树木。这样一来,创作宗旨就很重要了。我从来不相信文以载道,我不想通过文章来说教,我个人认为,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以糖霜来包裹黄连的。应该是以好的素材、好的文笔,让对方甜滋滋地吃下去。记:你眼中什么是好的素材和文笔?尤:文笔很重要。磨刀石在哪里?每一本书都是我的磨刀石。素材方面,生活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为什么到了今天还在工作?就是要有生活。旅行也是我生活的一个方式。它不一定是我写作的素材,有时旅行回来我不会写一个字。记:那旅行的意义是什么呢?尤:旅行是丰富你生活的一个方式,间接帮助了你写作,让你开拓了视野。而且你的生活观、价值观通过旅行不断地在调整,这些都不露痕迹地流进了作品里面。记:那你希望你的写作能给读者带来什么?尤:我觉得文字是有使命的。很多时候我到大陆来,会有我的读者告诉我他们的感受,还有读者千方百计给我寄好的稿纸来。记得有一次在南昌签书,冬天嘛,很冷,有个女的排到我面前之后,抓住我的手,不停地哭。她说,她随丈夫从上海来到南昌,是读着我的书度过了无数个熬不下去的日子。所以,当你知道文字可能产生这样的作用以后,你能不慎重吗?如果我写的东西不曾感动我,这些事情不会有任何启发的作用,我就不写了。干嘛要写呢?作家都有一个心眼,这个心眼帮助我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很多东西。记:你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吧。尤:我想我有很敏锐的触觉,很容易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记:写了40多年了,你怎么来保持你写作的新鲜感?尤:因为你不断在前进,不断在生活。我发现一个现象,如果拿5年前的作品看,我会不满意了。我最近在做个选集,花的功夫真是排山倒海,好多以前的东西我一看就觉得,我现在要写,绝对不会这样写。我就很高兴,觉得自己又提升了。记:最可怕的就是停止。尤:是的,在文字方面我可以无愧地说,我非常非常努力。我觉得,文字跟我的关系是经过了很多变化的:学生时代,我很有功利主义思想,写作文最终的目标是发表,所以写作不是过程,是目的,你会看到雕琢的痕迹,因为求成嘛,容易造作。我爸爸给过我当头一棒。我有一篇写《渔家苦》的文章,写一个捕鱼人家怎么在生活线上挣扎,很长一篇,我给爸爸看,看完之后,他很久不出声,然后说,你对捕鱼人家懂多少?如果你不懂的话,你这些都是闭门造车的文字,闭门造车的文字怎么会有它的活力呢?这话让我知道了,创作是离不开现实生活的,永远不要去碰你不熟悉的题材,因为那个是塑胶花。你要你的作品有鲜花的亮泽,发出鲜花的香味,你就必须让植物扎根于泥土,泥土就是生活。从此我就醒了过来,从此我的笔下就找不到不是属于我生活范畴里的文字。如果写我不熟悉的范畴,我会去做很多工作。到了大学之后,对写作的爱慢慢开始是源于内心的了,但文字的功力还不是很深厚,还是可以看到作品里那种很努力的痕迹。等到写作有了自己的风格之后,写作就好像是水到渠成的东西了,你根本不用去刻意雕琢,文字就会像水一样很自然地流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要善待它,你要不断地给它吃补品,它会报答你,因为你是伯乐嘛。我和文字没有功利关系,就是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为人父母是最大挑战记:那天你听说有夫妻不要孩子,特别为他们遗憾。尤:非常遗憾。我觉得人生没有孩子是不完满的,也违反人性。孩子是家庭快乐的泉源,怎么样把自己的理念灌输给孩子,看他一点点成长,非常有意思。我有三个孩子。同样的工厂,但是生产出来的产品完全不一样,性格、思想、行为全然不同。所以,为人父母是人生最大的挑战,真的,你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的人。我写了一本我如何养育三个孩子的书,刚刚出版,叫《七彩岁月》,很多人看了很受启发。比如里面有一章说,桌子上一盘鸡,鸡腿谁吃?问十个人,十个人说孩子吃。我的概念是,如果我跟我的父母亲一起吃饭,鸡腿一定给我父母吃。他们挣扎了大半辈子把我们养大,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你可以看到他们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我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给我父母。如果父母不跟我同桌吃饭,我一定让我选最好的东西吃。为什么?因为我不能让他们觉得,他们是家里的王子、跟公主。家长是我,赚钱回来的是我,为什么我不能在饭桌上宠我自己?你以后的日子长得多,你要吃什么东西,你可以去挣回来。所以我家里的孩子都养成这样的概念,最好的东西都是先给妈妈的。他们也看到我怎样去对待我的父母。我以身教告诉我的孩子,父母是最重要的。记的我看你写的书里提到,教育孩子不要溺爱,反而非常严厉。尤:是的,原则我是非常坚持的。家庭教育是非常重要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要有原则,爱孩子有时候是害了孩子,一定要有理性的爱在里面。记:你和孩子的关系是怎样的呢?尤:朋友式的关系,非常亲。我不同意戴着面具做家长。我的严格不是戴着面具做家长。快乐对我们来讲太重要记:生活中你是个怎样的人呢?尤:我与世无争,全然与世无争。我要的是怎么样的人生呢?两个字,快乐而已。而我认为快乐的事情我才去做。我在工作方面是非常尽责任的,这个也是我的生活观,一定要乐业敬业,如果有一天我不觉得乐业敬业,那我一定不要这样的工作了。因为高度尽责,我做事——(自言自语地)糟糕,像在称赞自己——很有效率。但是我不要任何擢升机会,只因为我把工作看作是接触社会的桥梁,不是向上爬的工具。你也许很惊讶,在新加坡,我很少参加文学活动的,为什么呢?我要那个时间来看书、写作,我时间很紧。但是我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交往起来很舒服。所以,我是一个跟随自己心去生活的人。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拿出我的诚意来对待,不管是写作还是烹饪。你知道,那些鸡鸭鱼肉都有感情的,如果你没有感情去烹饪他们啊,你不要想它们报答你,煮出来的东西一定是乱七八糟的。必须要心甘情愿才会快乐。交朋友也是一样的,我绝对不会为了某种目的去交朋友,喜欢我就交。写文章也是,想要写就写,不想写的东西,逼也没用。记:你在事业、家庭、生活很多方面也经历过取舍,你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尤:喜欢。因为快乐对我们来讲太重要了。记:但每个人对快乐的定义不一样。尤:对。我从来不以别人的标准看快乐。你知道,我在学校就是一个老师,很普通的老师,很多人非常惊讶,他们认为我在写作上有成绩,应该有很多擢升机会,很多人也觉得,我为了别人看着好看,至少应该做主任,或者做副校长。记:别人觉得这是成功。尤:对,但是我从来不以别人的眼光来决定我的步骤,我不要就不要,给我几次机会我都不要。三番几次,人家要调我到总部去,掌管整个新加坡天才教育的负责人,我不要。找我谈话,我就问,有多少假期?他说21天。我就说,不要谈了(笑)。我要去旅行啊,21天去哪里呢?我知道我一定不快乐的。有的人是为了别人眼中的我而活,去忍受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很多时候很累、很苦,负担很重。很多东西我都不要,一般来讲,我是一个低调得不得了的人,但是我自得其乐。记:所以你得来的尊重都是文字赢来的,不是文字以外的东西。尤:是,很多人说,你这样不是很寂寞吗?我说,一个作家是用文字来说话的,一个歌唱家是用音符来说话的,一个厨师是用桌子上的那盘菜来说话的,所以一切的活动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记:你的人生是很圆满了,你对圆满人生的感受是什么?尤:快乐。就是你要活得随心所欲,不要在乎别人任何的观感、眼光。有些人需要活了很久很久,走了很远的人生道路才看到这一点,我很幸运的是,我很早就知道了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我一直跟着我的心走。很多东西我不争、不求,但是在文字上我是争是求的,我是求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