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论铁路强国及引进外资

　　近日拜读《孙中山集外集》，其中有数篇是民国初年，关于中国铁路建设和引进外资的演说稿，读后大受启迪。

　　孙中山先生仅在一九一二年七月二十二日至十一月二十五日的数月间，曾四次讲演，鼓吹铁路建设对中国图强的至关重要性，以及如何引进外资建筑铁路之方略。

　　诸君皆知，一九一二年帝制甫推翻，百废待兴，先生何以对铁路建设如此重视？因先生认为：“今日之世界，非铁道无以立国，①”“国家之强弱，以铁路之多寡为衡，①”先生将铁路建设提高到国家能否立、国家能否强、国防能否巩固的高度。盖因先生认为世界列强之发展史均与该国铁路交通发展史相随。“美国有七十万里之铁道，为世界最文明、最富强之国；日本国土，仅中国一二省，人民亦止中国十分之一，然全国交通运用政策如臂使指。…民国今日贫困极矣，开辟富源，振兴实业，非铁路不为功。盖中国地质本居世界第一位置，如果交通利便，即为全球第一强国；唯昧于大势，不知敷设铁道，故降至三等国、四等国而不惜，亦可哀已！①”先生以为清朝政府愚昧不修铁路，乃是造成国家贫弱的重要原因！而美国、日本之所以富强，是因为大力发展铁路建设的缘故。先生认为：“中国地大物博，如满洲、蒙古、西藏、新疆、青海等处，皆物产殷富之区，徒以交通未便，运转不灵，事业难以振兴，蕴华无由渲泄。①”联想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流行于中国的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实乃孙中山先生修路富国思想的延续。

　　对于铁路与国防的关系，先生曰：“中国地土广大，边防吃紧，一有战事，则东西南北，不能即时救应，以此梗塞之国，而与列强并驾齐驱，断断乎不可②”当时之中国，不仅是没有铁路的问题，还有路归谁所有的问题。因为“所有铁道，主权多属外人。①”无铁路固然不利于国防，而有铁路的地方更加无国防，因“夫外人铁道所通之地，即外国兵力所及之地，讵可任其蹂躏。①”“致俄国握蒙古、新疆路权，英国握西藏、四川路权，日、法、德、奥随之，倡利益均沾之说，中国将何辞以拒，故中国能自营铁路，中国可以保存；中国不能自营铁路，中国必至瓜分。①”诚如先生所言，后来日本侵略者正是依仗东北地区发达的铁路网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中国几致亡国。试想，一个国家的交通要道尽握在外国人手里，外国军队可以快速到达中国的地界，而中国军队无（铁）路可行，此等国家还有国防可言吗？故先生惊呼：“故不能不速建（自有铁路），以救危亡。①”,“我国十年之内，必有五十万里铁道，方能立国。①”

　　对于铁路应通达的地区，先生考虑良多，新疆、蒙古当在建设之列，甚至连青藏铁路也纳入先生的计划。如今青藏铁路已经通车数年。据铁道部公布，2009年我国的铁路运营总里程将超过俄罗斯仅次于美国，达到8.6万公里。中国应该已进入世界一等强国的行列。路漫漫其修远兮，国巍巍其立强矣，先生修路强国之愿今得以遂也！

　　要在当时贫穷落后的中国修筑庞大的铁路网，资金来源是最大的困难。因此先生提出了利用外资修筑中国铁路的主张：“然中国建筑铁道，实无此财源，其势非抑[仰]外债不可，①”“造路二十万里，需款六十万万，势非吸取外资不可，”③。“中国无款办路，必须输进外资。美国铁路布满全国，其期仅十年，经营之始亦大借外款，始能成就。④”先生以为“吸取外资之道，约分三种：甲、借款自办；乙、华洋合股；丙、外人包办。③”窃以为，先生所举此三种方式，类似于我国目前的外资在华金融机构、中外合资企业和外资独资企业。所以，先生当时提出的引进外资方式在今日仍是可行的。或者说我国当今引进外资的思想是得益于先生之首倡。

　　对于三种引进外资方式修铁路的优劣比较，先生逐一分析如下：“我国向来办路俱取甲说。外国资本家专注重工程，以营业盈亏与资本家无涉，往往多所耗损，此甲说不可用也。乙说须视中国之财力，仅令华人入股六分之一，已需十万万元，华人中能否出十万万元之资本，投入铁路事业，实为一问题，故乙说于事实上恐办不到。有利无弊者实为丙说，在我国人心理必多反对，然各国铁路之为外国人包办者，到处皆有。关系不仅在工程，必自兼重营业，获利可操左券。满四十年后收归国有，是国家不费一钱坐得六十万万之财产，不啻年入一万五千万之巨利。如获利更大之路，亦可于二十年后备价收回，免使外人久享厚利。某之办路即注意于丙法。③”为何对甲乙丙三种引进外资方法，先生独注意丙法？这是与当时中国的经济技术条件有关的。用甲法引资，因为中国没有自己的筑路工业，必请外国公司来筑路。筑路者与经营无关，所以“往往多所耗损”.甲法引资失误之例子，在我国改革开放初期亦时有所闻。引进的生产线不好用、不能用以至引进一堆废铁的例子都有。而乙法之不可行更加明显，中国刚从封建社会中解脱出来，国库空乏。民间连小资本家也很少，哪里有大资本家？想合资只能是一句空话。所以丙法成了唯一明智的选择。

　　先生虽急切引进外资，但是并不因之有损主权独立。先生主张“揆时度势，唯有仿照美国不使利权损失。第一，中国借债须避去国际问题，纯为私人交涉；①”先生的意思是向外国政府借贷会牵涉到政治问题，今后将受制于外国政府。此前曾有六国资本团借款事为例，“不知此项纯含政治之趣味，资本团欲借此压迫中国②”.而民间借贷，则纯为经济利益，借贷双方俱得利，无损国家主权。这也是我国现代开放政策的基本原则。

　　今国家兴建交通干线征地过程中，开发商勾结地方官员巧取豪夺农民良田、扼杀民生者有之，地方恶徒踞地而强索高额拆迁费、赖地而做钉子户者亦有之。我国因修路之贪而腐败的省交通厅长已不胜数，仅某省就连续三任交通厅长因修路贪而落马。对此先生早在九十余年前即有预料，并拟对策为：“各国地税概视地价为比例，既免豪强兼并之弊，又合平均负担之旨，而国家之收入又可岁增百倍。或虑施行不易，今有一最易可行之法。民国新兴，地契自须一律易以新契，易新契时即可注明地价，照价征税。又虑无定价之标准，此不妨令地主自报价格，如云百元即定为百元，如云万元即定为万元。如恐故抑其价，则须附一条件，国家收购时即照契中注明之价，地主惧国家之收买，不敢故抑其价，亦不敢故昂其价，年纳多税而妄翼国家无定期之收买也。”先生睿智，一语而除诸多积弊！今国家行政决策部门不妨参考之。譬如可定期公布国家土地等级地图册，每年公布各等级土地国家当年征用价格和征税率。使每个人熟知自家土地征用价和须向国家缴纳的土地税，更何来征地贪官？国家重点工程项目亦不会受诸多钉子户困扰。

　　以上之学习心得为：孙中山先生之睿智与高瞻远瞩非常人能比拟也！学先生之着作，永可受益。

　　参考文献：陈旭麓郝盛潮主编《孙中山集外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出版①《孙中山集外集》P57~60“在上海中华民国铁道协会欢迎会上的演说”

　　②《孙中山集外集》P64“在北京蒋翊武等欢宴会上的演说”

　　③《孙中山集外集》P66“在北京招待参议院议员时的演说”

　　④《孙中山集外集》P72“在中国铁路总公司成立宴会上的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