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我的感悟

我的特别感悟

                ——权术与技术的博弈与结盟

                                                                                           禾 芊  著

    我要讲述的是我人生中最难忘，也是最遗憾的亲身经历的一段往事。他是惊心动魄的，又是复杂玄奥的。它既像现实生活的复印，更像精心杜撰的故事。它给了我为人处事太多的思考，又为我启迪人生的一把鑰匙。

  我感悟的是什么问题吧呢？正如副标题所示；权术与技术的博弈与结盟。

所谓权术：乃掌权、用权的谋略。或掌权、用权的谋划，策略和随机应变的手段。还有人把它看作是一种政治手腕。也有人把它称之为领导艺术。总之，它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历来为政治家所青睐。按一般概念，权术一词多含贬义。其实，为人类的公平正义掌权、用权的方法、手段，也是需要谋划，策略和随机应变的，它可以被称之为阳谋。如果为了一己私利或小集团的利益，使用奸诈的谋划和策略，可以称之为阴谋。但在现实生活中，在一个人的掌权、用权的过程中，如果只看过程而不看结果，阳谋与阴谋是很难分清的。因此，对此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美者见美，丑者见丑，很难定论。

技术：是人类在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积累起来的，并且在生产劳动中体现出来的经验与知识。深一步而言，专业技术是仅在某一领域，凭着某种专业知识与经验，用以改造自然与驾驭器物之技能而已。

惯于使用技术的人，从古代到近代，由于技术不发达，沒有与精于权术的人进行博弈的条件，只能作为其附庸存在。

随着世界现代技术革命与技术革新的不断推进，技术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与日俱增。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在我国进入改革开时代，中央提倡干部知识化，专业化，年轻化，大批专业技术人材进入了各级领导岗位，与通权达变者并驾齐驱。然而这批专业技术干部在掌权、用权的过程中，对权术还很陌生，习惯于用技术手段处理人和事。自觉或不自觉与通权达变者发生了博弈，最终败走家门。但也有一部份与权术结盟，风光了一时。我所要讲的故事，正是这一历史时期的真实写照。

                               一

我从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一个省会市水电局工作，从事电力的管理工作，经过五年的辛勤工作，有了一定的业绩，当上了电力管理处的副处长。

一九九0年七月，我被市委组织部作为中青年干部培养的对象，去到体城县挂职锻炼。我的职务为县长助理。

初来乍到，县长滕戈品感到各方面揭发电力公司违法乱纪的事太多了，又面临电力公司第二轮承包的经理人选，考虑到我是从市水电局电力处副处长的位置下派的，一定对电力管理业务熟悉，滕戈品就安排我把电力公司的事理一理，並叫来了荣际平与我见面。

荣际平仍电力公司经理，两年多以前，已被县委书记当众宣布不主持电力公司的工作而边缘化，由其副经理欧阳津主持电力公司的全面工作。他现在只管县电机厂的筹建事宜。滕县长要他把电力公司的问题毫无保留地向我反映，以便我查处电力公司的违法乱纪行为。

荣际平感到伸张正义的时刻来到了，于是，就向我口头加书面反映了许多情况。以后几天又有一批干部和工人，阹续到政府找到我口头或书面反映了电力公司的许多问题。经整理，初步归纳有以下十五个问题：

一，电力建设附加费，本来是省里为了兴建大型电力设施，而在全省用电户上，在购电费上每度加收二分钱，作为筹集建设资全的一种方式。欧阳津却大胆仿效，在体城也予再行加收。另外按照国家以往的规定，对零星分散用电户是不允许在电费以外，加收线路损耗及变压器损耗费用。可欧阳津主政后，未经物价主管部门批准，擅自向下属供电所下文向用电户收取。仅此两项，全年可增收300余万元，直接进入电力公司的供电利润。此两项举措，说轻点是增加群众负担，增大企业自行支配的资金额度。说重点，简直可说利用国营企业之名对老百姓进行巧取豪夺。除此收益之外，还可巧妙地取得计经委批给的与利润挂钩的效益工资，为大发奖金及福利增辟了资金来源。

二，欧阳津还对各供电所开辟财路大费心机：要求所有的用户必须在分散的小电度表上，十户人再套上一只大电度表，便于供电部门抄表计费管理。购价仅为30多元的电度表，向用户收取费用却高达320元。仅一条街收费近5万元，但帐上只摆了3400元。县长滕戈品接到群众的举报后，迅即安排县物价局出面调查处理。经物价局调查后，群众反映的事实确凿，要求电力公司全额退款。市晚报知情后派出记者采访，表扬了滕县长执政为民的行为。此次调查，还发现了电力公司擅自发文收取的两项违规收费，县物价局要求公司查清两项收费的数额，写出检讨报告，再作处理。但欧阳津不于理睬，与物价检查所人员发生严重对持，双方较量三次后，物价检查所对电力公司以收缴违规所得並处以罰款暂时了结了此事。

三，公司应该外委的输变电工程，欧阳津专门安排亲信土拔供电所所长承包，将预算大大抬高，上批下揽，盈暴利而共同分红。

四，欧阳津借用清倉利库的机会，伙同蒋官息，将岩子岗电站基建时的一台35千伏3200千伏安的电力变压器，当作废品卖给收荒臣。实际卖价40000元，对外报价只10000元，另得回扣8000元，共计38000元均进了私人腰包。引起公司一片议论，引发出财政局出面干预，但船已下滩，无法挽回。

五，电力公司总支副书记匡成仁与欧阳津联手，通过成立城关供电所电气材料服务部，安排亲信之家属经营，电力供司提供经营门面房和库房，借给启动资金。公家名，私人赚。

六，欧阳津还挪用公款为三位领导购买住宅，引发职工愤愤不平。这一切，遭到了财务科的抵制，匡成仁，欧阳津运用基层的财务人员，架空、撇开公司的财务主管仍我行我素。仍然买定了三套住宅，

七，调度室主任龚尔亮一向是忠于匡成仁的，他主管调度室期间，由于对调度人员的管理不严，不抓培训提高素质的工作。调度员误下命令的情况时有发生。一次，一条10千伏供电线路检修，三个工人正在杆上作业，当班的调度员未作严格的记载，以致把它当成短时停电避峰线路对待，不是等待工人作业完毕下杆以后再下命令送电，而是于当日上午十一时用电高峰刚过就命命变电所值班员送电，致死三人从高空中触电死亡。龚尔亮为了推脱调度室的责任，编写事故报告时弄虚作假，补填调度记录，诡称调度人员，已接到作业人员已下电杄的回报。並指责现场施工负责人，不督促检修人员安装临时接地线自我保护。欧阳津对此事草率处理，並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而且，利用此事将素与他相好的一位女士的女婿调到调度室去当主任；龚尔亮调城关供电所当所长，达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

八，欧阳津还对下属供电所收费人员写白条，将基层供电所收到的电费的一部份，不缴公司财务科而转存农村信用社，以赚取帐外利息私得好处。

九，匡成仁还亲自操办，为欧阳津更改学历，造业绩，终使欧阳津晋升为工程师。职工家属农转非，卡了疏者的指标，保了亲信的子女和老婆。

十，经匡成仁的力荐，总支书记的芶同，以党总支的名义向政协推荐委员，欧阳津成了县政协常委。

十一，荣际平主政时成立的总工办，生技科予以撤消，其工程技术人员全部调至电气服务公司搞副业创收。

十二，搞职称改革，帮派都有份，大贬值。任人唯亲不避闲，张芳乃欧阳津的相好，原只是一个一般工人，却调任校表室主任，其女调任财务会计，其女婿调任调度室主任。

十三，原电气服务司经理曾剑雪不是匡、欧体系的人，匡、欧支使亲信向检察院举报曾剑雪有贪污嫌疑。检察院派员调查，遭到服务司七个工作人员的集体抵制。反诉匡、欧有贪污，检察院莫衷一是，不了了之。曾剑雪四次找县委书记、县长告状：揭发欧阳津搞大表套小表的敲诈用户的劣行。

十四，李力刚握有匡成仁兴办炼锌厂之中有贪污事实，匡成仁为拉李力刚，委以电气服务公司经理的职务与曾剑雪对着干，内部争斗不断。

十五，总支书记魏石森被匡成仁架空，违心顺着走，在第二轮承包即将进行之前，为了欧阳津早日名正言顺当上第一把手，匡成仁以大网金口供电局要体城电力公司的法人代表出面，才能与之接洽为由，要挟总支书记魏石森以总支名义向县委组织部推荐欧阳津当经理。为此，县委组织部在电力公司搞民意测验，匡成仁召集亲欧阳津的中层干部和群众，在六楼会议室以应付，企图在形式与程序上过关。反欧的一派到组织部揭穿匡成仁的把戏；並向政府、人大书面反映其弄虚作假情况，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一份会议简报，十分令人咋舌。

《计经委系统第二代表小组在学习讨论中认为当前企业面临困难，各方面应给予关注、支持，绝不能敲竹杠，施权威，耍霸道。一致呼吁，强烈要求：纠正供电之中的不正之风。》下边是大华酒厂厂长的书面发言：

“我厂是部、省名酒厂，年用电达150万度，是体城的用电大户。但近年来电力的供需矛盾相当突出，使企业处于困境。今年以来，供电部门对企业实行的土政策日趋严重，用电罚款增多，金额一年超过一年。致使成本大幅上升。

为了节能，我厂更新了设备，还添置了四台功率因数补偿柜，达到了应该奖励的范围，但供电部门不执行。县能源办批准我厂80千瓦保安用电，但供电部门不但未予保证，还按高峰罚款处理。相反，在规定我厂的用电时间段内却经常停电，且不负任何赔偿责任。电老虎坑害企业还表现在一是不执行丰水期及深夜优惠电价；二是罚款名目繁多：高峰期超用要罚；昼夜用电比达不到1:0.5要罚；未用够分配电度要罚……企业已处于无法承受的地步了！希望各级领导尽快为企业排难解忧，使其能正常生产经营，为振兴体城经济做出贡献。”

还有一封由几名职工联名写给我的信，更是唤起了我查处电力公司问题的决心。其中这样写到：“尊敬的续秋瑾同志，急盼你到基层来吧！来了解情况，解决我们公司的问题吧！回想欧阳津当权两年多，正义的呼声从未间断过。因为他沒有半点作领导的政治品质，起心不良，道德败坏，他本人存在严重的复仇心，把共产党对他父亲的专政，把无产阶级政治路线对他在文革中造反派错误行为的批判，视为强烈的不满，借掌握公司大权的机会，向内部的共产党员和正义的同志进行风狂的，不择手段的打击报复，以此发泄他内心的阶级仇恨。

德才兼备，以德为主的选拔干部，这是关系着一个单位的领导权掌握在什么阶级手里的大事情。广大群众千呼万唤解决公司的这一问题，把希望寄托在上级的各位公仆们身上，可是……·两年己过，欧阳津仍然骑在人民头上，继续玩弄权术，乱党、乱政、乱纪，整人害人。他的搭当匡成仁更是变本加利（厉）的干坏事，群众总结他是三天不整人，走路没精神。这一点真是不假。两颗黒心肝，一对好伙伴，勾结在一起，把公司搞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宁。……”

以后的内容是揭露欧、匡在经济上违规、违纪、违法的具体事实，与荣际平和一些群众反映的问题大同小异。以后就是说群众反映了问题却被指控为搞动乱受到了他们的压制的一些看法。再以后是讲党的一些原则、传统的优良作风等，最后是提出了一些希望。

经过本人到物价局、财政局核实情况，证明了反映的相关情况属实。再加之县长滕戈品对我的交底，我已初步判定电力公司现主事的班子，是一个问题较大较多的班子。

我的父母都是正义凛然的知识份子。父亲给我取名为续秋瑾，就是希望我继续革命烈士秋瑾女士之志。我又是一个从文化大革命以后入党的青年知识份子，别人夸我颇具有正直的秉性，虽有一副冷峻的面孔，但对工作又热情似火，也不乏女性的細致与纯真。因此，我决心在体城这块下派锻炼的熔炉里初试牛刀，一展身手。我向县长汇报了解决电力公司问题的一揽子计划，以及相关的方式、方法，县長同意由我领头成立了《计经委、水电局、财政局联合调查组》，进驻了电力公司·

调查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了电力公司党、政、工、团中层干部以上的会议。会上，由我说明了成立调查组的目的、任务及有关注意事项。

当谈到提高服务质量的问题时，我语重心長地告诫与会者：“电力企业是为全社会服务的，关系经济发展的全局，涉及千家万户，为用户服好务，是电力企业的宗旨。不是经常说要保证企业的社会主义方向吗？落实到电力公司又该如何办？老实说，电力公司的名声不太好，不能说怨声載道，反正怨言不少，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会场上出现了轻微的笑声）因为别人见了你们只能笑臉相陪，送茶递烟，外搭酒菜。人民群众很害怕电老虎嘛！但是，如果一切向钱看，以手中的电权向人民索取好处，把对用户供电看作是施舍，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有些人喜欢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试问，离开了电力公司，你还能作些什么？国家出钱办好了企业，可能是各种机遇，让你成了电力职工，掌握了电权。权力是党和人民给的，个人有多大能耐？凭什么神气？（又出现轻微的笑声）有本事自己办个电力公司。（再出现轻微的笑声）仅仅是因为独家经营，沒有竞争，旱涝保收，日子才混得不错。所以，一定要摆正位置，要有自知之明。这个问题不解决，企业就不是人民的企业。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企业的电费达到一元一度，人家会有好话吗？本来沒用那么多东西装个灯，你要收別人那么多錢，别人能有好话吗？电压要么高得那么吓人；要么低得可怕；需用电时沒电；不需要时又来了，人家会有好话吗？我还听说土拔供电所的电管员，搞了几个电警棍，是用来对付所谓刁民的。情况是否有那么严重，我不了解。但比惩罚偷漏电者重要得多的事情还有很多，是不是都要武装起来？值得考虑，这也反映出我们在群众中的形象。如果是真心实意为群众办好事，对立情绪不要搞那么大，群众是会理解的，执行制度会顺利得多。”

………

第一次会议仅管短暂，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振动波，群众反映说：几年以来，大家才见识了县长助理那种热血伸正义，冷眼对歪风的精神，也领略了一位女性领导的直言和坦率。预示了电力公司将面临一场风暴。

调查组经过一段时间深入调查，又发现了不少问题。在电力公司职工大会上，我在讲了电力公司如何降损节能的问题后，又告诫与会者要勤儉办企业。

我举了几个例子：“现在，有一种風气——摆阔。前几天，我批评了团委：举行个活动，就每人发了一张大红请帖，一张一元，一百張一百元，相当于一个同志一个月的工资呀！就这么一下泡汤了。（会场内顿时出现了笑声和掌声）内部同志嘛！黒板上写一个告示就行了嘛！再不，搞气势一点，贴张海报可不可以？另外，招待费开支太多，下面的基层供电所对外沒有攻关任务，但一年开支的招待费就达一万多元。招待谁了？原来是公司的领导和科室人员，到基层办公大吃大喝。听装饮料、五粮液酒，又吃又拿，不抽烟的女同志都可带几包红塔山回家，当地影响极坏（又出现了欢快的笑声）。再例如，城关供电所年初购了一部旧汽車，花了3.1万元，用8千余元装修后撞坏，再花5万元装修，相当于9万元买部旧车，大把花钱到了什么程度！公司还花数万元，安排数十人到厦门疗养，条件为滿五年工岺的就可去。青年职工抢在了老职工的前头，这就很不合理嘛！难怪在群众中引起强烈不滿呢！（又引起一阵赞许的鼓掌声）总之，有些人大手大脚花钱惯了，管不住自己了，于是就拼命搞钱。钱从哪里来，要么对用户勒索，要么，以各种名目向用户收刮，例如，大表套小表；加收线损费；征收电力建设附加费等等（再度引起热烈的鼓掌声）。”

……………

这次会议，让电力公司现有的一、二级班子的负责人有些心惊胆寒；也让大部份职工感觉到一场洗涤电力公司污泥浊水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心中充滿了期望与等待。

                            二

    事后从多方面得知，欧阳津与匡成仁在我群众大会讲话的当天晚上作了紧急约见。

匡成仁首先说道：“捉虱子想不到绷出个跳蚤来，欲开玄关先看破；想渡險境先探路。阳津，从这段时间与调查组的接触及两次会议的感受，调查组真实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我看，他们是打着帮助电力公司现有领导改进工作是假，帮助荣际平夺权是真。”

“对头！你的分析十分正确。续秋瑾是县长助理，她的后台就是县长滕戈品。很显然，荣际平是由滕戈品亲手扶上马的，那个庸才自己不争气，驾驭不了一匹好马而落马，滕戈品还想再次扶他上马，我们不得不防备啊！”

“匡书记有何良策？”

“得失瞬夕间，关键在远谋。从现在起，你要给各科、室、各厂所的头头打招呼，不要向调查组提供任何情况。常言说：海底魚兮天上鸟，高可射兮深可钓。在调查组面前，你并非偷来的铜锣不敢敲。你是县委黎书记扶上马的；你又是政协常委，人大代表，工程师职称，要将你拉下来谈何容易。你不要惧怕。你的态度要坚决一些，该解釋的要解釋；该顶碰的要顶碰。再有，聋子不怕砲，瞎子不怕刀。难以解释之事就装聋卖哑。该说话时就说活是一种水平；不该说活时就不说话是一种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是一种诚府。我该怎么做，我自有主张，你就只管自个儿怎么办好了！”

在群众大会的第二天下午，调查组召集了党、政一、二把手的联席会议，商讨整改的问题。

会议由我主持：“调查只是手段，整改才是目的。我们采取边调查边整改的方式，就能即时化解矛盾。我们还是从群众反映最强烈的问题入手，比如到厦门疗养的问题和从公司挪用资金，借给个人买房的问题，大家发言，如何整改。”

匡成仁首先发言“让职工疗养，是党和政府对职工的关心和爱护，这是国家政策的安排，既不违法也不违规，一个将军一个令，一个和尚一套经嘛！。而且，公司已给厦门电力职工疗养院预付疗养费二万元，已经退不回来了。少数群众想先尝这个甜桃子，未达目的就发牢骚，可以不必理会。”

总支书记魏石森接着发言：“安排职工去疗养我是赞成的，但条件应该按国家有关规定办理。排序上不要由我们指定，而应由工会先排一个次序来由党政共同审定。”

欧阳津发言说：“既然总的方面沒有错误，谁先谁后就是一个支节问题了。支节问题再所难免。这次名单已经定了，就维持不变。要改下次再改，这样才不会丧失领导班子的威信。”

我立即断然地说道：“有错就改，就是领导者维护威信的最好方式。考虑到预付款无法追回的现实情况，这次可以去。但要由工会安排老年职工、及有慢性病的职工先去。以后如何办？应由工会按照国家的现行规定，起草一个本公司疗养办法的规定，经公司党政领导共同审定后实施。”

我见大家沒有再提出异议，接着又提出了借公款买私房的问题：“据群众反映，城关及土拔供电所所长私人要购房，竞向公司财务借款。财务科长于以抵制，两位所长竞挪用向用户回收的电费约八万元购房。财务科长向公司领导反映了此事，要求查处此种挪用公款的行为。而公司的主要领导却做出作为借款处理的裁决，真让人奇怪，办事到了如此糊塗的地步……”

“我不同意续助理的指责。谁都知道，电力公司几百职工住房十分紧张，相当一部份无房结婚。我们深知积重难返，要由公司统筹解决也不现实，且财力不济。经公司党、政、工领导集体研究决定：本着私人出一点，单位出一点，公司垫一点的原则，调动基层单位积极性，以解缓职工住房困难的突出矛盾。这样做是明智的，根本不存在办事糊塗的问题。”欧阳津据理反驳。

欧阳津这种当面顶撞我的行为，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的尊严受到了初次挑战，正义之心被激发到顶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欧阳津提出的理由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驳：“好！好！好！你总算摊开了你打的第一张牌，用关心群众的住房的借口去掩盖掌权者以权谋私、挪用公款的行为。请问，普通职工能具备挪用回收的电费去购房的条件吗？你能举出住房极度困难的普通职工实现了三个一点购房的例子了吗？”

欧阳津挣大了双眼愣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对答。匡成仁立即为其解释：“续助理，巢少众鸟斗，叶密蝉鸣稠，这个道理非常明白，凡事都有个先后嘛！我们的考虑是先解决骨干的住房，然后才是非骨干的住房。再者，有条件的优先解决，无条件的再创造条件逐步解决，这也不失一条实用的原则啊！”

“老匡啊！我体会续县长（对县长助理的尊称）讲话的意思是不能以权谋私，挪用公款购房，而不是反对三个一点解决职工住房的原则。”总支书记魏石森终于发言了。

我接着指责：“三个一点仍然是有问题的，今天不予讨论。今天的重点是解决以权谋私的问题。我这里要指出的是：群众反映，公司的领导以权谋私的问题比较严重。你们不是说职工住房极度困难吗？欧阳经理为什么要占两套？匡副书记及其子女共占有四套。现办公室副主任本有住房，从教师岗位调至公司后公司又分给住房，还花五千元进行装修。此人再把原住房转让他人，並收取转让费三千六百元。拉用电费买房的所长们都是有房住的，只是不阔绰罢了！难怪群众普遍不满……”

欧阳津一时语塞，两眼不断发出了向匡成仁求助解围的信号。于是，匡成仁又发言了：“任何单位，不论任何时期都有个照顾骨干的问题，这与以权谋私是两码事。在红军创建时期，生活工作条件可说是到了极度困难，首长骑马战士认为这是搞特权，毛主席严厉批评了这种极端平均主義思想。……”

“毛主席还经常教导干部要与群众同甘共苦呢！”魏石森插了一句。

匡成仁针锋相对地说：“我们现在就是与群众同甘共苦的嘛！共苦的年代早已硬着头皮顶过去了。改革开放使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进入了幸福美滿的甜蜜时代，所以现在要同甘了。”

“同甘就要几倍地享用？”我似笑非笑地发出反问。

“以我为例，我的子女也是电力公司的职工，他们拥有住房是无可非议的。我也是电力公司的一个职员，住一套房子又有什么问题？”匡成仁极力辩驳。

我紧追不舍：“老魏是书记，你是副书记，他家子女也是电力公司职工，人口数量与你家相当，为什么他们就只能共住一套房，你却要占四套房？”

匡成仁鬼憰地笑了笑：“续县长，我既然是副职，就无权无力无责解决正职的问题。不过，他不仅是电力公司的骨干，更是县上的骨干，这事还得县长们关注才对，要不然又得以权谋私了！”

魏石森立即接话：“不用县领导费心捞神了！我们一家住在一起是挤了点，但与全公司的大部份职工相比，还不算什么。等公司广大职工住房改善了，我家的住房也就自然解决了！”

我只好接着说：“公司领导应该从改善全体职工的住房着眼，搞一个五年规划，运用国家的现行政策，再搞一个分配住房的规定，每年从公司的正常利润中安一定的资金修建住房，我相信几年以后广大职工的住房一定会得到改善。………”

正在这时，办公室主任撞进会议室呼道：“各位领导们！快去看看吧！电气服务公司乱成一锅粥了，我是左劝左劝他们都不听！只好劳驾各位领导了！”

我不得不暂时结束联席会，带领大家急急赶至电气服务公司。电气服务公司就在公司本部大楼的左前侧，是一座独立于主办公楼的三层独立式小楼房。底楼为七个工作人员联署办公的直通大开间。间内除了七个工作人员外，现任副经理吉士林正与前几天调职的前任经理曾剑雪针尖对麦芒地争吵着，见领导们来了，吉士林转而面向匡成仁、欧阳津陈述道：“公司的领导都来了，请你们评评理。他曾剑雪既已调离电气服务公司，为何还要干预公司的工作……”

“我怎么干预了？不就是我以前经手的一些业务，公司的同志们问问来龙去脉，我本着有利于工作答覆他们，这也算干预吗？”曾剑雪气愤地对答。

“你既然是交待以往业务的来龙去脉，就应该给我们这些接任的负责人交待。”

“我凭什么向你们交待，按照国家规定，领导人离职时必须经过审计，电力公司的领导迟迟不安排审计，我就这样拍着屁股走了，责任谁分得清楚？”

“那你就是要想赖着不走嘛！”

“好了！好了！曾剑雪调职的问题要另行研究，新的决定未出来之前，曾剑雪应在电气服务公司经理的岗位上继续干好。走！公司一级的领导继续开会去。”我见那种局面，沒有多说的必要，只好以内心的真实想法直告。

我这一句话刚谈完后即转身毫不迟疑返回了原来开会的地点。

待原有参加会议的人员返回坐定以后，我才又开始说：“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样下去会有利于团结有利于工作吗？我知道，公司曾经对曾剑雪作过调职的决定，现在也没说是错的，但处理上欠妥。当前最重要的是保持稳定，不能老是内争不断，換马频繁……”

当我侃侃而谈之时，欧阳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不是头转向一边，就是双眼盯地，那股不服的劲儿终于难以静听，不等我把话讲完就急着插话了：“续助理！你批评我们之前，也该先听听我们的意见吧！今年年初，经公司党、政、工领导集体研究并行文，将我公司的下属的电气服务公司经理曾剑雪，调任技安科副科长，待遇不变，这本是我们对曾剑雪的及时爱护和帮助，也是符合《企业法》的。但曾却采取两面手法，当面同意，背地里四处告假状。难道曾剑雪同志不服从组织调动的行为是正确的吗？若如此，我们何以指揮几百职工？你说电力公司换马频繁，我们连匹马也难于更换，更谈不上何为频繁！”。似乎心中的怨气仍未消退，又补充了一句：“刚被太阳收拾去，却叫明月送将来。”

我被激怒了，以激烈的语言，像连珠炮似向他放了一通：“电力公司換马不算频繁吗？把技术科撤了，全部工程技术人员改行搞电气服务经营。技术是一种规范，同时也是第一生产力，一个企业，沒有大批专门人材去解决技术问题，安全发、供电，技术改造，降损节能，离开了技术，效果很微。长此下去是要吃苦头的。再有，你们把原来的政工科撤消了，又成立一个政治思想工作委员会，职能未变，只是人员全换了。还有，二级行政班子干部32人，被撤換22人。要換班子，连锅端，总得有些理由。任期也不明确，人家不服，有嘴到处说，材料到处送，又不是全无道理，这就增加了不稳定的因素嘛！”

匡成仁见欧阳津再也谈不出反驳的意见，于是用解釋的口气说：“续县长，你长期在地区行政单位工作，可能不了解基层企业的一些用人规则。我们这里对二级班子的负责人是实行的激励机制，采取一年一聘的办法。凡办事平庸的，不守规矩的，不听招呼的，在一年一聘中都可能落聘。这样的好处是可以不断吐故纳新，使二级班子长期保持生气蓬勃。”

“一年一聘並不是不可以，但关键的问题是要搞五湖四海，不要搞清一色。但有的人喜欢清一色，这不好。毛主席说过：，要团结反对过自己反对错了的人，要有大肚量。两年多来，电力公司问题不少，思想难以统一与频繁地调整机构、换班子不能没有关係。正如一个病人，本来病不重，连动几次大手术，恐怕就元气大伤，难以治瘉了。……”对匡成仁的解釋作了指正。

匡成仁对我的指正不予苟同，于是又心平气和地发表了意见：“续县长，你谈的清一色是一个颇具争议的问题。所谓清一色，就是志向相同，目标一致，价值取向相似，道德观念同类。在用人上，历朝历代，用人都是清一色。有的人开初不赞同清一色，在实踐中碰了壁，又自觉不自觉搞成了清一色。麻将牌清一色得分最高。古语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是社会规律，一个人想不搞清一色都不可能。”

在场的人都会心地笑起来，魏石森像是称赞又像是讽刺地说：“老兄高论，老兄高论，

闻所未闻，太能创新了，老兄把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提升到社会进化论了。应得诺贝尔奖金了！”

   在众人笑的同时我也笑了，但笑有点怪异，又有点意外，还有点尴尬，于是说：“却是闻所未闻，不过，百家争鸣，你暂可算一家。今天对你们换马是否频繁暂不作结论，但从稳定大局出发，曾剑雪调职的问题必须重新研究，不然再闹下去我们的工作也无法进行下去。我的意见：他在电气服务公司经理的位置上暂不要动，如发现了重大问题再于处置。要搞得她心服口服……”

匡成仁大概是认为他说服了我，有些志得意满，于是又提出要求：“不要将调皮的孩子一哭闹就交给他娘嘛！我看曾剑雪是受‘闹而优则士’的影响太深，建议领导不能迁就。不然，大家怎么工作？抓工作总是要得罪人的，一不如意就八方告状，是无政府主义的表现，不能支持。”

“问题是他並沒有无道理的大吵大闹，胡搅蛮缠，只是向上级领导反映问题，这是公民的民主权利，我们是不能批评压制的。矛盾出现了，只能把握时机，及时地化解矛盾。”我谈完这番话后，见大家保持沉默，没有人再发表异议，又接着说：“下次碰头会准备调查如后两个问题：岩子岗电站基建留存的一台新的变压器被当成废品处理的问题；以及土拔供电所大大抬高内部工程承包价私富公穷的问题，请大家准备一下，特别是欧阳津经理要注意准备，因为这两件事是经你批准的。”我将这番话说完后也未再征求大家的意见就结束了这次短会。

事后得知：当晚，欧阳津主动去到匡成仁的住处，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事：“匡书记，从这几天的情况看，证明了我们前几天的判断，调查组的真实目的就是帮助荣际平夺权。再从今天下午的碰头会看，除了矛头直指你和我外，最后又亮出了两把杀手锏。这两件事非同小可，这是涉及贪污的问题呀！匡书记，你说下步怎么办啊？”

匡成仁寻思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说：“你贪污了吗？你不要学麻雀放屁惊自己。魚能深游不忧钓，鸟能高飞难触笼。当前最要紧的是镇定，不要乱了自己的心智，自己的阵脚。你担心的事，不要去作正面解释，好似煤炭越洗越黒，水越洗越脏。眼中形势胸中策，缓行急行静不哗。你知道解放军作战的基本原则吗？首先要保存自己，然后才说得上消灭敌人。而保存自己最好的方法不是消极地防守，而是积极地进攻。”

“对方是政府啊！我们还敢向他们进攻，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鼷鼠杀象，蜈蚣杀龙，蚁穴破堤，蝼蛄崩城，皆为以小攻大之特例。”

“我们又如何以小攻大？”

“我再给你说点道道噢！该干时会干是一种能力；不该干时不干是一种智慧；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是一种成熟。我们当前打的是夺权与维权之仗。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上级机关上级领导一些有偏向的人。所以，不能摆开阵势打阵地战，只能打迂回战，奇袭战。”

“迂回战怎么进行？奇袭战又怎样打法？”

“交朋友全凭信义，斗顽敌应通诡道。一个好舵手，能借八面风。你靠我近点，我跟你切磋切磋。”

欧阳津于是起步前去紧挨着匡成仁坐下。匡成仁则道出了第一仗的目标和打法，………

最后，欧阳津信服地说：“你是龙头，我是龙尾。龙头往哪里摆，龙尾往哪里甩！”

上述他们商谈的内容，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一点也不知道，因而沒有采取任何预防应对措施。等知道了才有了一番感悟。

                                  三

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朝霞似大火，烧燃半壁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三天后，岩子岗电站籃球场东侧的一幢房子的外墙上，贴出了一张中字报。内容是质问现任厂长张尚人，为什么心思不用在工作上，老是不在自己的办公室坐班，惯于在自己的卧室内与一个女子聊天、看电视、打扑克。而且有人深夜到厕所解便时，不经意间发现了其女子悄悄地进了厂长的卧室。深夜又在干什么？半年来张厂长的妻子与张厂长数次吵闹？原因何在？是否与张厂长的出軌行为有关？作为一个厂长，应给下属做出好的表率，切不可乱了共产党的好作风，规劝厂长要自觉接受群众的监督，………

落款是：一位真正爱护领导的人。

与此同时，我本人以及电力公司的主要领导，均收到了群众揭发张尚人的信件及中字报的抄录件。这一下，岩子岗电站全乱套了。

戏不排练而上演，更显得自然。而事实上，中字报上的质问却是有根有据的，出发点又是好的，无理由辩解，张尚人站在了群众舆论的风口浪尖，再也无力摆脱这种困难局面了。他只想着提拔他的恩人及上司能尽快出面与他解围。可是，他估计错了。中字报贴出的第二天，匡成仁、欧阳津一起出动，去到了岩子岗电站，先是找张尚人谈话，严肃地批评了他的错误，並及时地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宣布了电力公司党政领导对张尚人停职反省的决定。並号召全体职工进一步揭发张尚人的其它违纪、违法行为。这一举动，大大树立了匡、欧在岩子岗电站职工中的威信。就是过去与他们心存芥蒂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实：虽然他们好于任人唯亲，而在维护党和电站的信誉上，一点儿都不循私情。

这事让我知道后，也有点出呼意料：事发得这样突然，而反制行动又那么快捷果敢，处理结果又让人无所挑剔，我和调查组的同志还有什么理由不于认可呢！

张尚人被停职反省后，他想得最多的不是自己的错误该犯还是不该犯？产生错误的思想根源和严重后果是什么？而是把怨气撒在了匡成仁身上。

倚东风，怨东风，到底我被谁糊弄？过去，他对他是那么亲近，逢年过节，一病二痛，他都要提着礼品、去老领导那里走走，孝敬孝敬。凡是老领导布置的事，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完成。可是，我是烧香拜佛之徒，佛怎么就把屁股对着我呀！就为男女私情这么点小事，你就不能迁就一下，包涵一下，或者爱护式地批评批评，而非要搞那么大的场面！那么大的动作！

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了枫叶百了头。你这是提着棍子亲近狗，狗还能贴你吗？真是难以理喻。

他被停职反省的第二天，星期六又到了，电力公司派往电站指导检修的朱力升工程师需要返回家中，代替张尚人主持工作的副站长派車送往。司机出于以往的惯例，每逢星期六下午，都要送厂长回家休息。这次，虽然厂长停职反省了，但待遇仍伍，旧情依然。于是主动找到张尚人，劝他乘车回家放松放松。张尚人沒有多想，带着忧郁的心情恍恍忽忽地上了小車。

一路谁也无话，只有张尚人的脑海还在思索着、翻腾着：当今，多数男人心中都隐藏着两朵花：一朵是枣花，花虽不美，但可以结枣，不能让其枯死；另一朵是夜来香，虽不结实却温馨浪漫，地处寂寞之地，不能没有。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当领导的何苦要搞那么大的动作嘛！真是梦里喝美酒，醒来吃苦果。这次回家，怎么面对妻子？怎办面对儿女？怎么向他们解釋这丢臉的事儿？说不定妻子又要与他大吵大闹了……愁缠人时无处去，不关情处也伤心。与其如此，还是暂不回家面对她们为好。于是，突然命令司机掉头回站。司机以为他是泄气之举，闹着玩的，不仅不掉头回車，还加快了速度，边开車边劝导。那知，张尚人已是失去理智之人，因他是坐在司机的右侧，鬼使神差地把左手拉向了車子的手刹車。快速运转的車輪突遭紧急制动，马达驱前的作用力仍然大于制动力，瞬间小車向前翻腾了几个跟斗，刹时跌入了公路左侧的山沟之中。好在沟底仅与公路垂直距离仅二公尺多，車子受损並不严重，张尚人及司机的手、腿、胸均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工程师朱力升的尾椎骨也受挫。

事故的突发性使得岩子岗电站及电力公司的领导都忙碌起来：抢救伤员；吊起受损的車輛並送去大修；送受伤的人住院治疗；慰问伤者、安抚家属；调查事故原因……等等，使人们无暇顾及其它。使调查组的工作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几天以后，群众又揭发出张尚人还有偷看淫秽录像、经济上可能有贪污的嫌疑，但这些已不重要了，人们更多地是关注那突发的車祸了。有的说他企图自杀；有的说他是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有的说他精神极度紧张，导致了福不双至，禍不单行的恶果。对身心都受到严重损害的伤者，人们更多的是宽容与同情，对于男女私情之类的事，谁还会揪住不放呢？

与此同时，又时值下半年初，政府召开了经济工作半年总结会，提出了下半年超额完成目标任务的措施。匡成仁、欧阳津抓住了这次时机，为表现电力公司现任领导班子的执政能力，以响应政府战高温、夺高产的布暑，新组建了政治思想工作组、电费回收组、物资回收利用组、技术专业组，以简报的形式告知多个部门，表明现班子是积极响应上级领导的号召，又表明调查组进驻公司帮助工作，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整改成果。

据部份群众向调查组反映，匡、欧又通过调度室，在丰水期采取压低本县小水电站的上网电量，多取用大网的高价电量，並将大网加价款直接进入成本核算账面，使本期供电利润出现亏损、上报计经委及财政局、水电局，意图引起有关上级领导对调查组施加压力。

其间，据公司党总支书记魏石森向调查组反映，总支接到大杏乡某村群众的举报，该供电辖区的管电员有索贿、受贿之事。还沒等我反映过来，公司党政领导一起出动，在基层供电所又是召开职工会，又是勒令被检举人坦白交待违法、违纪事实。而该管电员一再坚持辩白说：这完全是一起莫须有的诬告陷害。反到请求领导一查到底，还本人一个清白，一下由被审者变成了上访、上诉者，三天两头找调查组为其伸冤。这一事件的发生又成了调查组不得不面对的人和事。

为了改善党的领导，整顿党的作风，体城县委传达和布置了上级党委的指示，在全县开展了对共产党员的评议工作。电力公司也不例外，由党总支书记魏石森主持，开展了群众对党员的评议工作，並邀请调查组的同志参加了会议。

当议程进行到对匡成仁评议时，一位老党员发言了：“匡书记，你作为党在公司的领导之一，应该抓好对党员的思想政治工作，把握好企业的社会主义方向，而不该一头撞进业务圈子里。譬如，为了与大网搞好关系，我公司花的钱不少，送烟、送酒不说，还送现款一万多元。今年初，一次支付大网技术咨询费四万多元，咨询的成果却未见到。这是什么性质？仅仅是送礼吗？而且，办这些事情每次都是你去。行政上的人很少介入。中央三申五令不准请客送礼，你却置若网闻，丢掉了党的清廉作风，实不应该。”

一个叫阎贵成的党员紧接着发言：“据我所知，大网的用电管理科长，是匡书记的同乡，早先匡书记任供电公司经理时就与他拉上了关係，其它人去别人有戒心，礼送不脱，事办不成。县委黎书记任副县长时期，就特别指定匡书记去与大网联络感情，多争取些电力照顾体城。他冒着违纪、违规的风險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体城经济的发展。他又未自己揣么包，这与不清廉沾不了边，挂不上号。”

一位年岁稍长的党员评议道：“公司对医药费实行包干到个人，住院费虽可全额报销，但必须是住院才行。可匡书记把到门诊零星看病的发票四千多元全部报销了。这是作的什么表率？”

又是阎贵成接过了话头：“知我所知，那是欧阳经理考虑到匡书记工作担子重，对他的慢性病去住院进行了劝阻，请他坚持工作。又考虑到匡书记的家庭负担重，就把到门诊看病的费用要了出来，作为特殊问题处理，叫财务上报销的。这不算什么问题。”

“利用自己掌握的权力，匡书记及其子女共占有四套住房，在住房极度紧张的电力公司，这总算问题了吧！”一位年轻的党员冲着上一位发言人说道。

阎贵成亳不相让：“匡书记的三个子女，都是电力公司的职工，都有分房权利。房子不是他亲自安排的，是行政办公室在安排。行政办公室的安排也沒错，对领导进行重点照顾，这也是每个单位的例行作法。哪里只有领导只能照顾群众，而不允许群众照顾领导的道理呢？”

又一位老党员发言了，他火力十足，义正词严：“从历史上看，匡成仁是一个官油子，刀叉子，走到哪里就滥到哪里，以整人为职业，以谋私为已任，支持造反派，压制党员及工程技术人员………”

又是阎成贵打断了老党员的发言：“你是在与人为善地对党的领导人进行评议吗？简直是泄私愤，进行人身攻击！匡书记是一位好党员，好领导，他整什么人了？又压制谁了？帽子滿天飞，事实半点无。…………”

“你从外地调到电力公司才几个月，你知道多少”

“你是匡成仁的卫道士吧！你是对他感恩吧！”

“你是沒道理找歪歪道理干扰我们的评议吧！”

几个一直未发言的党员对着阎成贵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好了！好了！别争吵了！我们每个人都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摆事实讲道理，心平气和地谈嘛！”魏石森终于以主持人的身份发言了。

会场暂时出现了死一样的沉静，沉默不啃声的多，铁青着臉的人多，魏石森意识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再评论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于是就转向调查组的副组长征求意见。调查组的副组长是由计经委的王科长兼任的，他说：“可以暂时休会，大家冷静一下再进行。”

于是，魏石森就顺势宣布休会。王科长呼住匡成仁留下议事，待人去楼空后，王科长说：“匡书记，你的修养真好呵！对那么尖锐的意见你真是沉得住气。”

匡成仁坦然一笑：“春风大雅容万物，明月虚怀照千山。这有什么！这是上级党委统一布置的工作，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党员们有话要说，有气要出，谁又压制得了。可是，一样的事情同样的眼睛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一样的耳朵却有不一样的听法；一样的嘴巴却有不一样的说法；一样的心却有不一样的想法，这就是人与猴子不同之处。所以，每个人提意见，都包涵了不少私人成见。譬如说，有的党员长期当公司的科、所长，不思进取，碌碌无为，一堆牛糞敷不上墙，被新人取代，就有一腔怨气窝着。还有的党员的子女，吃父輩的老本，平庸无能，没有保住科、所长的位置，不愿自己而怨别人。老子为儿子泄气也是理所当然。总之，桃李早发而先萎，涧松迟出含晚翠，花开不记春有情，落时便道风声恶。好在是非自有公论，真理越辩越明，你说是不是？”

王科长以提醒的口吻说道：“是的！是的！有者改之，无者加勉嘛！不过，有一件事你真得重视一下，就是电力公司支付大网的技术咨询费一事，应该有一个技术咨询成果资料才对。调查组非常重视这一问题，你要尽快办理才对。”

“是！是！是！主要是大网那边的工作抓得不够紧，我再催催他们尽快拿出成果资料就是。”

 匡成仁意识到：吃香瓜子还嗑出一个嗅虫来。调查组举起的火矩将要烧到他的头上了，怎么才能浇息这把火，是扬汤止沸？还是釜底抽薪？得多费心思不可。痴人用小计，雄才善大谋。看来，迂回战只能拖住对方，但不能出敌制胜。奇袭战应该开始了！

无风难破浪，无水难行船，冒之船总是在乘风破浪中前進。

                                四

黄茅岗头秋日晚，苦竹岭下寒月底。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弧月轮，只是青云浮水上，教人误认作山看。

不久，欧阳津以现任主持工作的副经理、工程师、政协常委、人大代表的名义，给县委书记及县长送了告状信，其中说：“调查组在一次中层以上干部会上，续秋瑾讲活贸然语惊四座：电力公司办事糊塗、进人无度、开支失控、私富公穷、换马频繁、内争不断、权钱迷人、正邪难分。且不说这些罪名是否成立，单就时间上而言，结论应该是在调查终结时拿出，而不是在调查开始不久时做出。要么，只有一种解釋：就是续助理事前是戴着条条框框进驻电力公司的。那就有必要把电力公司的真实情况向领导们反映，以正视听，得到一个公正的对待。

所谓‘办事糊涂，进人无度’，很明显是直端端指我欧阳津。请看事实：自从由我主持电力公司工作以来，企业的供电量大幅上升，线路损耗率大幅下降，成本降低，当年扭亏为盈。三年来一年上一个台阶。这是实绩、是历史、是事实，糊涂与否，自有公论。

再说‘进人无度’，续助理说：‘你们电力公司两年多增加了200多人，增加了70%。’

事实是：从我主持工作至今为止，总共进74人，其中政策性安置15人；大中专毕业生分配3人；社会招干分配一人；复员转业軍人安置11人；政府县长批准进入21人；经主管县长批准解决职工子女就业38人。如续助理所说是事实，我倒要问：我主持工作之前的六个月里，是谁塞进了120多人呢？这又该追究谁？

所谓‘开支失控，私富公穷’问题，就以续助理举的供电所购房为例。由于本县水电管理体制的多次变更，几百青年职工现在住房普遍紧长（相当一部份无房结婚）。我们深知积重难返，要由公司统筹解决也不现实，且财力不济。经公司党、政、工领导集体研究决定：本着三个一点的原则（私人出一点，单位出一点，公司垫一点），调动基层单位积极性，以解缓职工住房困难的突出矛盾。这是政策允许的。也是符合我司提高经济效益，改善职工福利的经营方针的。

说到‘私富公穷’，续助理算说对了。由于公司体制和领导人的变更，确有人趁渾水摸魚，富了一己之私。这问题我们公司一级领导班子早已察觉，并于去年就着手对全司物资、资金进行清理。遗憾的是，正当清理工作有头绪的时候………

所谓‘換马频繁，內争不断’，在此不妨说穿：年初，经公司党、政、工领导集体研究并行文，将电力公司下属的服务公司经理曾剑雪同志调任技安科任副科长，这本是我们对她的及时爱护和帮助。也是符合企业法的。而曾却采取两面手法，当面同意背地里四处告假状。续助理进驻电力公司后，也不与我们主持工作的同志打个招呼，径直到服务公司召开会议宣布曾剑雪继续担任经理。在此，我姑且不说续秋瑾同志知不知内情，庇护得对不对，单说他作为县长助理难道連起码的组织程序都不懂？难道曾剑雪同志不服从组织调动的行为是正确的？若如此，我们何以指揮几百职工？续秋瑾要撤我的职就明说。他这种作法至少是不尊重基层，是以权代法的表现。我们連換匹马也难，更谈何频繁？

所谓‘内争不断’，我承认电力公司是内争不断。中国百姓习惯于名正言顺，我以副经理身份主持工作，而正经理还在，并时时处处扬言要回来主持工作，这客观上就给我的工作造成了困难和阻力。我为了工作可以不计名份，而遗憾的是我们有的领导者，不但沒看出我工作的艰辛，不是满腔热情地支持，指导与帮助，竞被续助理冠之以内争，于是就有‘钱权迷人’了，连续助理都是正邪难分了！既然续助理都觉得一时难分，那就应该待调查研究分清了正邪以后，才下结论，这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续助理的通编讲话，半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借题发揮，半是恫吓和威胁，论据与事实相差太远，有的正好相反。

续助理还说：‘关键不在于有沒有问题，而在于对待问题的态度’…………好一个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架势！

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调查组在与电力公司党政工联席会上，续秋瑾公然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说：‘你是呀呀呜？’我当即责问道：啥叫呀呀呜？我不懂！续秋瑾说：‘这是文化大革命的话’。续助理既然知道是文化大革命的话，那么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要把我推到哪里？他自己又站在什么立场？他在为谁出气？他的目的何在？

在此，我郑重表示：县长助理在众人场合公然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上有老父；中有妻室；下有儿女；还有亲友同志，我还要工作十几年；还要在社会上活人。续秋瑾必须对我解釋清楚：什么叫‘呀呀呜’？如果县上不管，我坚决运用我的公民权利逐級上诉，直至中央。

我今年47岁，在体城电力行业干了三十多年，其间多次评为先进生产者。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把我从一名普通工人逐步培养提拔到领导岗位上，使我深深感怀党的光荣伟大和政策的英明。我是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兢兢业业为党为人民工作。但万万沒有想到在全国认真贯彻十三届六中全会精神的今天，在贯彻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今天，在我正以加倍努力报效党的培养的时候，却落得在公众场合受人侮辱的下场。

这个人就是县长助理续秋瑾！

我要求县领导为我主持公道！

                                           体城电力公司  欧阳津

                                                              一九九0年八月三日

这可算得上是一颗重磅炮弹，县委黎书记看了这封告状信后，立即在信的空白处批示：对电力公司现有领导班子存在问题的调查，本应是纪委及监察局份内的事，撇开他们另行组织调查组的作法是不妥的。出于政府管理企业的需要，县长助理可以对电力公司在提高供电量，降低成本，改善服务态度等方面，指导其工作。但要满腔热情，不要挑剔指责，不要撇开现任领导直接处理问题。请腾戈品同志阅处。

县委副书记、县长腾戈品看了告状信后，认为欧阳津的告状信，是沒有道理找道理，用词用语过于张狂，是对政府派出调查组的抵制。但当看了黎书记的批示后，立即引起了警觉，告之秘书找我议事。当我到达后，腾戈品递给我一个材料，要我看后再当面交換意见。我当即在县长办公室内，很快就看完了告状信，然后有些激动的说：“简直是强词夺理，无稽之谈！”

“先不说对方的对与错，就说说你在工作方式、方法上有沒有欠妥的地方？”

我略为思索了一下说：“我下派到县上就是受锻炼的，工作方式、方法不可能是十全十美。但一切都是为了搞好工作。”

“你在电力公司中层干部以上的会议上，是否指着欧阳津，说他是呀呀呜？”

“说过，那是临场失口之言，过后我有些失悔了！”

“对方抓住你这一句话大做文章，说你侮辱了他的人格。”

“真是！麻脸姑娘爱擦粉，癞痢女子爱戴花。当我要他对一些事情做出说明时，他多是藏头露尾，支支吾吾，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依依呜呜的。说他是伢讶鸣一点也不会过份………”

“那毕竟是江青贬低老干部的语言！”滕戈品好心地提示了一句。

面对县长的责难，我只好进一步作了解釋：“其实，这是我国北方地区广泛流行的方言土语。并非江青的首创。北方人多把小孩儿呼作伢子。小孩子回答复杂答问题总有些讶讶呜呜的，故而，伢讶呜是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一种戏称，还达不到侮辱人格的挡次。”

“这却是南方人容易误解的语言，由我向他作个解釋就行了。你再看看这个吧！”滕戈品把县委黎记书的批示件递到了我的手里。当我看后好似脑门受到了电击一样，脑海一片糢糊。

滕戈品打破了沉寂：“派调查组进驻电力公司不妥当的问题，责任在我而不在你。为了尊重黎书记的意见，调查组只对电力公司的经营管理，比如降低成本，降低线损，服务态度等方面进行调查，并提出确切的意见，为他们改进工作做参考。至于违法、违纪的事情，一概将材料转到纪委和监察局查处。调查组不再涉及类似问题………”

见滕县长这种态度我顿时有些激动，又带了点气愤地说：“那还不把调查组撤了更好！”

话一说完就十分不快地离开了县长办公室。

我习惯性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什么也不愿干。此时百感交集，五味俱陈，内心十分痛楚，难以釋怀。我怎么也想不通，明明白白的事情，倾间却変得扑朔迷离。如果现在停止工作，半途而废，一个好端端的电力公司，让匡、欧一伙人继续干下去，会遭踏成什么样子？受压的群众何日才能解脱出来？体城的经济何时不再受电力的制约和困扰？………

然而，在县委书记的指令下，在县上的安排下，我还能按照我的意愿干下去吗？显然不能！那又该怎么样呢？一时我也拿不出定准，只好让这事冷一冷再说。于是我向县长告假一周，返回了省城的家中。但是，这伴事老是盘怀于心中，使我寝食难安，我决定弄清前因后果，再作决定。于是我去到了邻近的苗阴地区水电局，找长期主管体城电力业务技术的朱科长了解情况。由于我们同属水电系统，所以谈得很投机，他把他对体城电力系统的人和事，从前两届开始，向我作了详细的介绍，我把它疏理出来，整理成如下几段文字以供我思考之用。

第二卷

第一章  民选经理的首次试点                           

   一九八O年秋，体城是全省确定的经济体制改革试点县之一，而电力管理体制的改革又是体城体改的排头兵。

在秋高气爽的某日，在体城供电公司的会议室内，经理仰宝丁接待着来自苗阴地区水电局的客人。

苗阴地区水电局的朱科长首先说明了来意：“现在，全国的报刊杂志多在讨论企业领导体制改革问题，认为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弊端较多，主张实行厂长、经理负责制。听说供电公司是县委体改的试点，已经实行民主选举正、副经理，我们想了解这方面的详细情况。”

仰宝丁开始了侃侃而谈的汇报：“这件事县委几次研究，由分管工交的副书记负责，充分相信群众，未提候选人名单，只提了任职的基本条件，经过充分醖釀后进行了选举，我得票最多，被选为了经理，荣际平、欧阳津被选为了副经理。这是我们三人事前都未曾预料到的。”他停顿片刻，又自我介绍地流露内心隐藏己久的心仪：“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原在公安系统工作，五七年大鸣大放中，我批评了我们有些同事对待犯人不是以党的政策去感化改造，而总喜吹采用高圧手段简单粗暴行事。仅为此一言，我被划成了右派，並被攆出了公安系统，安排到县电厂劳动改造。我的整个身心掉进了冰窟窿，是电的光辉温暖了我。我把对党对人民的忠诚转化到学技术钻业务上。六二年摘帽后，仍得不到组织的重用，但我热爱电力事业，把自己的全部智慧与劳动都献身于光明，青天不负苦心人，这次被选为经理，总算是好人有好报吧！但不知今后能否胜任……”

朱科长鼓励地说：“我们了解你的业务能力，历史上发生的错误总算得到了洗涤，像你这样经过摸爬滚打的人一定会干得很出色的。”他呷了一口茶后又接着说：“荣际平与我们打交道较多，他是一个自学成才的技术员，从体城电厂到供电网络，都凝聚着他的辛勤，是一个实干家。但对欧阳津我们还缺乏了解……”

仰宝丁接过话题：“欧阳津十六岁起就在县上第一座电厂当了五年运行值班工，对发电是懂行的。电厂发展成供电公司以后，他从抄表、收费、安装、接电，直到供电管理，门门都干过，也是一个能干的好同志。”

稍倾，朱科长又提问道：“原供电公司经理匡成仁现在又任何职呢？”

仰宝丁答道：“他落选后表现得轻松自如，没有一点晦气的样子。他一再祝贺我们，认为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更旧人。他已向县委自荐担任供电公司的书记，要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光明垒落再为党的事业奋斗。县委已批下来了！”

为了深入了解这次改革在各方面掀起的波涛，朱科长与钱干事晚上专程去到了匡成仁的住宿处拜访。门开启后，呈现在眼前的小客厅布置简朴，一眼就可看出是一间长方形办公室改为一室一厅的。客厅仅有一张旧条几及几把木座椅。

匡成仁开门后先是一惊，当看清是地区水电主管部门的同志时，转惊为喜：“啊唷！喜鹊叫，贵客到！谢谢光顾寒舍，有劳大驾。”

“我们是老熟人了，是来看望你的，你的身体还是这样健壮，性格还是这样开朗，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向你问好？”朱科长以诚恳的态度回应了匡成仁的热情接待。

匡成仁顶平额宽，方型臉，两颚略呈下垂，体形富态，确有领导干部的风度与气质。上茶递烟礼节性程序完毕后，双方坐定尚未拉开话题，朱科长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本厚书，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三国演义》。没等朱科长开口，匡成仁就发了言：“这本书我已读了三遍。越读越有趣味。许多人仅把它当成文艺作品看故事，我却把它当成一部哲理书细读领会。真所谓好书不厌百回读，细嚼深思奥自知。”

钱干事接上话茬；“你认为它的哲理性在哪里呢？”

匡成仁慢条斯理地说：“开宗明义第一章就提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观点。分分合合，兴衰更替，这既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的规律，也是自然界一切物质分解与化合，产生与消亡的规律。又比如诸葛亮的隆中定计，未出茅庐就已经根据前述历史规律预测到天下将形成三国鼎立之势。这又是一部谋略书，如庞统献出的连环计；黄盖献出的苦肉计；周瑜所施的反间计、借刀杀人计；诸葛亮所用的声东击西计、欲擒故纵计、空城计；曹操出奇制胜破乌桓，隔岸观火除二袁等等……”

笫二章  尔虞我诈是三国

朱科长似乎也受到了启发，顺着话题发言道：“依我来看，它还是一部人材学。刘备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辅政，终成帝业；孙权偏安江南一角，他坚持举贤任能，大敌当前，敢于启用年仅24岁的周瑜为统軍大都督，取得了赤壁之战的輝煌战果。周喻死后，他的三軍统帥总是后继有人，使他能执政东吴52年。曹操虽能夾天子以令诸侯，拥兵百万，主要是他持才傲物，疑才、坑才、杀才，致使功败垂成，退居北方……”

钱干事补了一句：“尔虞我诈是三国，说不清谁对与谁错。因此，也分不出谁胜与谁败。”

匡成仁见朱私科长还想说下去，果断地转換了话题：“二位高见。三国演义的几位君主，为人处事，应付复杂局面的能力，都有过人之处，今后还望多多指教。不过，这次来体城可能另有重任吧？”

朱科长接应道：“一是来看望你；二是来听听你对供电公司实行经理民主选举的意见。”

匡成仁爽朗地笑着应答：“这次选举不提候选人，充分相信群众，却是一个新道道。选出的人年富力强，具备专业知识，应是他们发挥才干的时候了。刚才你谈到的刘备、孙权，他们虽是封建时代的君主，都能惜才爱才，我们共产党人，难道不能超越他们吗？经理负责制也是新事物，业务担子从党组织分离出来，放手由经理们去处理。党组织只管应管的事，这才能改善和加强党的领导。何乐而不为呢！”

恰在这时走进来两个人，直冲着地区来的二位客人握手打招呼。其中有一个吉士林的先开了腔：“地区的二位领导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县搞的新花样了吧！我对党的政策是拥护的。但搞没有候选人的选举，不知中央、省、市有否这个指示？”

没等朱科长答话，另一个叫龚尔亮的人插上了话：“这是玩的没有候选人而又有候选人的鬼把戏。主持选举的领导还是划定了框框：什么年岑不超过35岁呀！是业务技术行家呀！为群众所拥护呀！选举的结果，脱帽右派；地主的孝子贤孫；造反派的宣传部长，都进入了领导班子，真是稀奇古怪。像我们匡经理这样优秀的领导竟会落选，我们做梦也沒有想到。”

匡成仁以深沉而又带责备的语调说：“好了！好了！地区领导刚来你们就说三道四，这成什么样子！现在中央提倡干部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县委贯彻中央的精神，不管采用什么方式我们都应该拥护嘛！”

吉士林愤愤不平地说：“老领导，你什么事总是高姿态。要是今后公司搞乱了，大不了我们去当工人，可你就忍心任其自然吗？”

匡成仁沒好气地说：“现在新人才上台，是骡子是马要溜一溜才见分晓。你有何根据就断定人家会把公司搞乱呢？

朱科长终于说话了“据我了解，全国开展直选经理的试点，体城尚属首次。这是在干部任免制度上的一次根本性的改革，过去从来沒有过。我看，大家对改革的方式方法有意见也在所难免，现今，全国人民都已确认了‘实践是檢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改革试点的结果如何？还是等实践做出回答吧！匡经理党性强，看问题深透，你们就听他的吧！”

（我的感悟：三国说道启迪广，后世精英受益多。）

第三章  我也来主宰一回公平

晨风吹开了飘动的乌云，给城市黎明带来了黃金。

刚上班不久，经理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个不停，仰宝丁拿起话筒接听。里面传出了县委办公室张干事的声音，明确提出要调用供电公司的日本产拖板鞋式汽车，为县委召开的农村工作会议服务五天。在那年月，这种事是再普遍不过的了，他爽快地答应了，並属托公司办公室安排此事。

第二天上班时间，当司机奉命已将车开往县招待所待令的当儿，公司副经理荣际平突然赶到：“喂张师父！你把車开到里干什么？”

“是办公室主任安排的差事，为县委召开的农村工作会议生活服务。”

“要服务多少天？”

“大概是六、七天吧！”

荣际平有些不解：“怎么那么久！县委、政府的車不少，为什么还要调用我们的車？”

“据我了解，車是不少，但都不会因会议用車而暂停日常公务。”

“那我们公司因会议就必须停止生产！是生产重要，还是公务重要？”

“公务当然不会比生产紧急、重要。我猜想调用企业的車辆，还可转嫁会议的经费开支。”

“这不是变相增加企业的负担吗？”

“这种事你现在才知道呀！我开了多年的車，见的多了，都习以为常了！”

“太不公平了！”

“这年月，谁的权大谁就可以主宰公平，你气愤也枉然！”

“不行！今天我来主宰一回公平。刚才，我从电话上得知：土拔变电站发生了严重事故，该区域已停止供电，要公司派车送维护检修班速到现场处理。你得赶快去哟！”

“可是，我的任务也是不敢耽误的，你找别的車去吧！”

“你这辆車最适合检修使用，既可坐人，又可同时拉用设备，其它車不大就小。非你莫属。”

“那你等我回公司办公室重新领受任务，并叫他们另派車辆顶替。”

“不行！来不及了。你就听我的，出了事我全顶着，你不用担心！”荣际平边说边往車里入座。

结果，在荣际平亲自出马指揮下，该車拉人拉设备急急去了现场，于当日完戒成了抢修任务。

平心而论，他这次当机处置是无可指责的，但他疏忽了一点，就是没有主动与县委办公室沟通此事，无形中给公司新的领导班子蒙上了一层不尊重上级的阴影。那么，他内心又是怎么想的呢？

事后，仰宝丁对荣际平不善处人际关系提出了委婉地批评，还沒等对方将话说完，荣际平就满腹牢骚地说：“我们企业的难处他们知道吗？就算沒有发生事故，随便调车也会影响企业的生产。上级不为下级排难解忧，老是向企业伸手，要这要那，国家在强调扩大企业自主权的今天，还把企业当成党政机关的附庸，真他妈的本末倒置。今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应该给他顶回去，不用理他那么多，买他鸟的账！”

在旁的办公室主任劝解道：“荣经理，上级是得罪不得的。这次你们上台，很明显是得到了上级的支持，要不然……”

荣际平更加恼怒了，忿忿地说：“这次我们被选上，是群众的拥护，也是过去我们的工作成绩吸引了群众。再说，中央有这个政策，不是县委几个人的恩赐。过去我们拼命干，又有谁重视？每次运动挟着尾巴做人。从这次我体会到一个道理：一切要靠自己的奋斗，上天的恩赐是不会有的。”

仰宝丁赞同地说：“你说得极对！五七年鸣放我並沒有错，被划成右派饱受歧视。摘帽后忘我工作，谁又说我一声好？若非中央的纠正冤假错案政策，我后半生决无出头之日。”

他们正议论得起劲，啤酒厂的厂长，为电网拉闸、限电造成一大罆啤酒报废之事而找上门讨说法而被打断了。

笫四章  拉闸限电之争

青山隐隐，绿水悠悠，一抹朝阳射进了体城计划经济委员会的会议室内，计经委主任滕戈品主持召开了关于如何解决供电紧张严重影响生产的专题会议。

氮肥厂首先汇报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由于供电紧张，一周的时间只准生产四至五天。而且也经常遭遇突然停电，造成氮肥厂半成品损失严重。接着，啤酒厂汇报麦芽发酵未达指标而大罆报废。建设中的纸板厂、化工厂近期就要投产，提出也须供电部门安排供电。会议整体气氛充满了怨气、牢骚和指责，似乎问题都是供电公司造成的。

仰宝丁心知肚明：在这种会议上只能做汇报、做解釋，给大家消消气。但是一切解釋並沒有消掉与会者的怨气，反而引出了许多难似回答的疑问。

机械厂厂长提问：“我县供电过去一直正常，近一年来为什么老是突然停电？往往造成行車上的工件突然墜落摔坏。必须停电也该事前通知一下，多久可以恢复供电也无法知道。一停电，車间的工人纷纷离开，不多时电又突然来了。等恢复正常后，正干得起劲又突然停了，一天中要出现几次，叫我们怎么安排生产！真是烦人！”

荣际平回答道：“停电往往是大电网拉了我县的总开关，造成全县无电。他们事前也沒通知，我们当然也无能为力。再则，个别时候，即或大网调度室事前通知了，县网调度室要在三分钟之内，通知到几十家大用户，谁也沒有这个本领。”

有人追问道：“我们超用电你们又要拉闸、又要罚款。我们按规定的用电指标使用，你们仍然不分青红皂白予以拉闸，造成的损失你们应该赔偿才合理。”

荣际平答道：“被拉闸停电，应该说我们的损失比谁都大：少供电、少收入，谁又赔偿过我们的损失？如果硬要我们赔偿损失，我们是赔不起的。因害怕拉闸造成损失的用户，可以自备柴油发电机组自行发电为好。如果赚贵了，天上的闪电是不花钱的随你用。”

立即有人对荣际平的回答进行指责：“我看你是牛肉吃不到，鼓上来报仇。你们供电部门独家经营，电老虎，离不得，又惹不得。你是下逐客令了吧！就是不让我们提意见嘛！……”

仰宝丁也忍不住了，沒好气地说：“我们是真正的电老鼠！决不是你们心目中的电老虎。供电紧张我们自然地成了罪人，真是有口难辯！”

又有人补充了一句：“鼠无大小皆称老，龟有雌雄总姓烏。”

欧阳津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此时不得不张口发言了：“各位领导们，请大家都消消气。平心而论，我们各方都沒有错。我的看法主要的徵结在于用电增加得太快太多，电源增加得太慢太少。好比原来刚好够一个人吃的馍，现在分给几个人吃，都处于半飢饿状态，在缺乏控制手段的状态下，每个人都想吃多点，势必造成抢着吃。越抢越紧张，越抢越混乱。解决的办法不外乎县上要加快电力发展的步伐；放缓经济发展的速度……”

这时，计经委主任滕戈品发话了：“我不赞同你这种观点：电力供应紧张，责怪经济发展太快了。我认为正是经济的发展，才能促进电力的发展，但电力发展的大事，事关国家的大局，我们无能为力。然而，作为地方供电部门，应去向国家大电网争取更多的用电指标，消极等待，这不是辩证法。

此时，整个会场上鸦雀无声，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经过短暂地沉静后，计经委主任滕戈品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匡成仁：“匡书记，怎么不谈谈你的意见呢？”

匡成仁立即似微笑的姿态应答道：“厂长们，你们提的意见都很有道理。常言道：要得公道，打个颠倒。我站在你们的角度也会讲这番话的。你们有一肚子怨气能发泄出来，就会好受一些。事情是因我们引起的，我向厂长们赔个不是。但是，我要告诉领导及厂长们：我已快一年未过问业务了。现在是厂长经理负责制，我们三位经理都干得很出色，但他们也有难言的苦衷，他们手上沒有掌握电源，全凭伸手向外、向上。我看主要矛盾还是电力的发展不能满足工农业对电力日益增长的需要。我们电力部门沒有把工作做好，做到前头。沒有当好先行官，对工农业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为今补救之计：一是抓紧修电站；二是向大电网多烧香，多拜佛，多方联络感情，争取他们少拉闸、多供电。我愿意为此再尽微薄之力。”

他的这番发言使凝结了的空气顿时变得新鲜活泼起来。最后，计经委主任同意了匡成仁的意见而结束了这次会议。

（我的感悟：形似老虎心似鼠，变态心理口难吐。）

第五章  权力裹上了技术的外衣

在那个历史时期，我国的电力管理体制是分为两个体系运行的。一个体系是国家大电网的管理体系，从中央到各省，大部份市、一部份县都设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实行人、财、物垂直领导，连党的关系也不归地方。另一个体系是中央的水利部，到各省水电厅，至市、县水电局建设的水电站、小电网，人、财、物，以及党政都归相应级的政府领导管理，上级主管部门对下级部门仅作业务上的指导和帮助。地、县水电局，供电或电力公司，即属这类管理机构。两个系统如处于各自独立的区域，一般是没有联系的，但如果两个系统存在同一区域，小电网自身生产的电力不足或过剩，可以与大电网併网运行，互通有无，实施有指标控制的买、卖式的协作关系。

金口供电局属于国家大电网管理体系中的一个个区域管理机构。他们管理着六县一市的供电。体城的电力通过一根35千伏输电线路和相应的变电站供出。这独独一条线路好似体城的一条生命线，只要这条线路被拉闸，体城将回复到几十年前无电的状态。

为了解缓体城供电紧张的局面，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仰宝丁、荣际平奉县计经委主任之命，专程奔赴金口供电局求援。在金口供电局的会议室内，供电科长冮力平，调度室主任兰德戈接待了他们。

兰德戈板着面孔，以冰凉的言词说：“你们拉来的烟酒必须随车运回去。现在中央三申五令不准请客送礼，你们不执行我们执行。否则，一切免谈！”

在得到仰宝丁无可言状的默认后，兰德戈才将话语延伸了下去：“你们不是不知道，全省的电力供应都十分紧张，供电指标包干到一九九O年。我们受省局的控制很严，但凡一时超指标，省调度就拉110千伏线路的开关，六县一市全受牽联。而你们县超指标用电最严重，许多时候我们都是采取压其它地方来保你们的，这种挖肉补瘡的措施何能持久？长久的解决办法，只有你县投入一大笔资金，购买用电指标才能确保用电。”

仰宝丁说：“我们县比较穷，无论如何也筹集不到那么大笔的资金增购用电指标。”

兰德戈改口说：“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隶属地方政府管理的供电公司的人、财、物权，全部划归到国家大电网管理，改称体城供电局，由大网直接供电，指标不指标就不是问题了”

冮力平态度比较随和：“除此之外，当前你们应当作的仍然是计划用电、节约用电，群众办电。就电网整体状况而言：白天电力十分紧张，而深夜电网仍有富裕。你们县为什么不下决心安排适当的厂矿在深夜生产呢？这个主动权就在你们县上。本地的菩萨可救命，何必要到外地去求神呢！仅此奉告，别无他言。”

看来，话说死了，门关紧了，没有迴琁的余地了，仰、荣二人只好告辞。

冮力平送他们出来的当儿，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匡经理与我是老乡老亲，因为这层关系，我对你们供电公司的支持算是够大、够朋友的了！但我曾经给匡经理提了一些小要求，至今沒有兑现。不知他告诉过你们否？如有困难也该给个明确答覆才对。”

仰宝丁很客气地回答：“你提出的要求匡书记已属托给我们了，正在积极办理中。拖了时间，请多多谅解！”

在回体城的路途中，荣际平问起了冮力平提出的是些什么要求。仰宝丁说：“还不是那些要票证才能购买的紧俏商品，如自行車、彩色电视机等等。他们拿了一批又一批。这部分人有了，另部分人又提出了要求。五金公司的指标，每年、每季我们都要占一半，搞得人家很恼火。今年，已经把我们排除在外。特殊情况只能找县大老爷批条子。条子批多了，县领导也烦了。怀疑真的是大网的人要，还是我们拿去卖高价了？实在难办。”

片刻宁静之后，仰宝丁又接着说：“还有，冮力平还要求将他在农村的两个侄子农转非，並安排到我们公司工作。这事的难度更大，要通过公安局、人事劳动局，分管的县长。本县本公司的子女还等待安置，家居外县的农民要作优先地特殊地对待又谈何容易！”

荣际平忿忿地说：“这才是真正的电老虎！党、政都不归地方领导。他们要什么就得给什么，不然开关上见分晓。县上的供电公司徒有虚名，一般人认为我们就是电霸王，只要一停电，就会有人说：是电影票、戏票送少了；请客送礼未到位。县上的婆婆多，也认为我们是在搞电霸王，动辙就批评我们，这才叫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果能改成国家大电网的直属供电机构，我们就不再会再受窩囊气了！”

司机接话说：“什么电霸王！我看各行各业都有一个王。当官的、管钱的、管物的，都握着各自的权力。以权力作交换的事多着呢！就拿我们车夫这一行来说吧！如果我的个人要求未滿足，你们急用车时，我就扯谎说车有故障要去修，你们总不会硬下命令吧！还得给我说点调动积极性的话，给一点实惠安抚情绪。毛主席曾说：大师付不好惹。其中也包括了掌握车盘的大师付呀……”

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哈哈声总算驱除了胸中的闷气。

（我的感悟：权力裹上了技术的外衣，技术就成了权力的利器。）

第六章  擅长谋划易当政

回到县上，仰、荣二人向县计经委主任滕戈品作了汇报。在三种解决方案中，滕戈品倾向将体城供电公司人、财、物划归大网管理的方案，当即安排供电公司领导向县政府写一个报告，由县一级的主事者敲定。

不久，县长召集几位副县长开会，对供电公司划归大网一事进行讨论研究，由于各执一词，最终也未形成一致意见。县长只好安排几位副县长去到各自分管的部门收集意见后再定。

某天，分管农业、林业、水利的副县黎洪均召集了水电局长石本川，供电公司书记匡成仁征求意见。

石本川年纪五十开外，在他那张黧黑又布滿皱文的臉上，反映出他在水电战线工作的艰辛历程。他于高等专业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体城农林水利局工作。他可算新中国第一代水利工作者。在他那含辛茹苦的岁月里，他走遍了体城的山山水水，哪一条河沒有淌下他的汗水；那一条水渠、水沟沒有留下他的足跡。新中国的几十年中，就包含了水利与电力共同发展的几十年。他由一个技术干部，逐步成长为了一位成熟的领导干部。在他的领导下，乡村的几十座小型水电站相继建成了。县电网的形成又莫不是他辛勤奔波的结果；县的骨干电站正在建设中。他与水与电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如果他亲手建树起来的事业，要远离他而去时，他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他开初紧闭双唇，一直沉浸在思考中，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在黎副县长的一再催问下，最终他还是发表了意见：“县上几十年辛辛苦苦创办的产业是很不容易的。划归国家大电网管理，这并非是中央、省、市的规定，为什么要我们自行贡上？为了解缓供电局面，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反正我是想不通！就看政府、县委怎么决定了！”

黎副县长深有感触地说：“当然，要将县电网划归国家大电网直管，我也认为不合时宜。中央一直强调要发揮两个积极性。据我知道，老匡在任供电公司经理时期，电力也很紧張，但每次去大电网请求支援时，都取得了满意的结果。据说在大电网那里，老匡可是吃得开。但这次未亲自出马，可能对方才出了一道难题。看来鑰匙不对头是打不开锁的。我的意见是请老匡再亲自出马一趟，如果少拉开关增供电的问题确实解决不了，我们再议其它的措施。”

匡成仁急忙推辞：“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奈？只不过通过乡里乡亲的关系，采取请客送礼等不正常手段，解缓了短期之急而已！按照中央不准请客送礼的规定衡量，是违规的。再干下去遭查处我这一生就算完了！”

黎副县长振振有词地说：“如果你为谋私送礼，我们都不赞成；如果为了全县的经济发展奉命行事则是有功无过的行为，县上不查你，谁又敢自作主张查你呢？还是发挥你的人际关系的作用再立新功吧！”

匡成仁两手一摊，嘿嘿苦笑两声，显示出无可奈何之状………………

当然，匡成仁还是去了金口供电局，找到了老乡老亲的冮力平，也不知通过一些什么方式什么手段，还真的把大电网给走通了，使体城的供电紧张局面又一次得到了解缓。县长、黎副县长、计经委主任都对他的才能和胆识为之欣尝。同财，对仰宝丁、荣际平的工作能力倒是打了折扣。由于供电紧张局面的解缓，使得欲将体城供电公司划归国家大电网直管的方案自然而然地被搁置了起来。

几个月后，匡成仁升任体城县水电局副局长，同时兼任体成供电公司的书记。成了供电公司的实际掌门人。

（我的感悟：擅长谋划易当政，埋头扬帆易失舵。）

第七章  獭捕魚时魚跃出

漫漫而去的陈年旧迹,姗姗而来的四季轮回,时光不断地向前流去,北雁南飞,冷雨霏霏,天气逐渐转凉,蟋蟀的唧唧声取代了啾鸣的蝉声。

在体城石化乡的一幢农舍里，仰宝丁、荣际平、欧阳津三人正在小酌慢饮。这是仰宝丁的家，妻子是农民，正在灶上炒菜。

仰宝丁、荣际平二人的情绪都较低沉，他们边喝酒边发泄内心的积怨。

仰宝丁倾述道：“唉！阳津，你现在倒好，仍然保住了副经理的位置。可我，又被历史的误会抛回了家中。我才51岁，身强体壮，难道我就这样在农村里慢慢地消磨生命吗？这岁月对我来说是多么漫长呵！”

欧阳津答道：“你怨谁呢？是你主动提出病休的。自愿放弃了经理的位置………”

仰宝丁十分委曲地回应道：“难道你现今还不知道，我是上了匡成仁的当了！自他当上水电局的副局长之后的一天，主动把我请到他的家中，热情招待，问长问短，要我今后放开膀子干，把供电公司管好，以便他把精力放在电力开发上。”他品了一口酒，但未拈菜又继续说道：“我当时很感激他，把他当成了我最相信的人了！我们无所不谈，他主动提出，按政策规定：退休职工的子女，不论家在城镇或农村，都可以顶班的形式参加工作。我说，可惜我的年岺距退休还有九年。九年后不知政策又会如何变化？就算不变，大儿、次子年岑也达三十上下，均不符合顶班的条件了。他说，那好办，只要你现在就写一張病退申请书，我去人事劳动局亲自给你办手续，于是，你大儿现在就可顶班了。我说，我本心不想这么早就退下来，我还可干十多年啊！我要以我剩余的时光，去弥补我错失工作的欠账。他说，这仅仅是兜圈子，钻政策的空子。办了病退手续才能拿到你儿子顶班的手续。待你儿子参加了工作以后，我们再聘你当经理。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吗？经过几天的思考之后，我终于选择了两全其美的路子。”

欧阳津意味深长地说：“你既然经过深思熟虑选准了路子，你就沒有失悔的必要了！”

仰宝丁苦笑道：“可是，最后的结果并未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待一切手续办妥，匡成仁在大会上宣布，我因病退休，经理一职，由他暂兼。我认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返聘我的。所以，同志们问我时，我称主要是让儿子顶班，以了却今生之愿。那知，几个月过去了，一直到今天，他根本不提返聘之事。装睡的人很难叫醒，他玩的是太公钓魚，相机待时的那一套，我才知道是上了他的瓜当。”

欧阳津揶揄道：“你是饱经世故的人，怎么会轻意上当？主要的问题在于：追两兔者，终有会两兔不得。你还算好，总算得了一兔。上一回瓜当还是值得的！”

处在一旁的荣际平，一直喝着闷酒，很少插话，他见欧阳津那样态度，也不能缄默其口了：“阳津！你不该在这种时候戳我们老哥的痛处，你应该谴责言而无信的小人才对！”

“谁言而无信？言而无信的人，只是用打电话代替写书信而已，何错之有？”欧阳津对视两人笑笑又接着说：“你们别认真噢！我只是说句笑话缓和一下气氛而已。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匡局长言而无信？你们错了。据我所知，他本意完全是为了老哥的儿子接班。他也确实在老哥病退以后作了一些返聘的工作。要知道，聘用经理须得通过县委组织部，县政府主管领导。不是他说聘谁就聘谁。在这件事情上他是低估了难度，从而出现了力不从心的问题。从另一方面看，老哥也有考虑不周之处。”欧阳津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语。

荣际平立即反驳：“就算他有那么好，为什么又那样软收拾我呢？”

“你怎么了？你现在升任了水电局电力科的科长，还可以对我们发号施令，难道也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欧阳津不解地问。

“请你从实质上看问题，不要被表面的东西蒙住了眼睛。獭捕魚时魚跃出，此非魚乐是魚惊。我是否受到了公平地对待，我心里最清楚。电力股有多大权力？兵头将尾。而且副科长比我这个科长关火。不要紧的事让我去干；要紧的事别人安排副科长就干了。干完我才知道。你说，我这是当的什么官？表面上看来，破绿、吃红、吐黒，很有气势，实际上是拿个西瓜让你吃而已！”

第八章  东逝流水无回头

仰宝丁也附合说：“阳津，际平说的都是真的。你只知响鼓一面敲，不知铜锣两面响。要得公道，打个颠倒。你能否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真是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在今天这个场合，我们不妨也作个另种分析。你们意识到沒有？你们请求将体城县电网的人、财、物全部划归国大电网直接管理的行动，主观上是为了解缓体城用电紧张的局面、客观上是要脱离县上的领导，是在割县领导的心头肉呀！在这点上，你们可能得罪了县上的领导。也显露了你们投靠大网的心里欲望，这更会被认为是一种卖主求荣的行为，是任何县领导都禁忌的。你们说这都是为了解缓体城用电紧張的局面，好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匡书记一出面，电力紧張的局面确实得到了缓解，而且稳定至今。相比之下，他对县领导忠心耿耿，所以升任他为副局长，由他主持供电公司的全面工作。而对你们则认为是起心不良，而应解除你们的职务，另行安排工作。考虑到你们都为群众直选，不宜由上级出面予以免职，所以才由匡局长出面，给予了一个体面转换职位的台阶。不过，这些都是我综合各方面情况，主观分析判断的，不一定符合事实。仅供你们参考，说得不对就当沒说，哪说哪丢。切记！切记！”

仰宝丁沉思片刻后终于说：“在我们去金口供电局返回县上后，当即向计经委主任滕戈品作了汇报，三个方案都谈了。是滕主任首选划归大网直管的方案，叫我们打报告给县政府的，我们压根儿就沒考虑到还有那么复杂的背景。叫打报告就打了！现在看来，我们可能犯了低级错误！”

（我的感悟：天高地远，宇宙是那样深奥难测；兴尽悲来，命运该由谁作决定？）

荣际平若有所思地说： “滕弋品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的关系还算可以，他决不会对我设置陷井，落井下石。我到是怀疑副县长黎洪均在背后使怪。这些人真的会做官。我听人说：现今，我们社会当官的可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做出来的官，他们成天在争权夺利上动脑筋，很会在开会做报告，支配人、财、物上做文章；第二类是太平官，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求攀升，也避免降职，只要能保住位置就万事大吉，因此，采取随波逐流的处世态度；第三类，是戴了官帽的实干家。他们成天把心思放在实业上，以实业的发展作为自己的愿望。权力大小不予计较；第四类官，是手足官。他们是第一类官的手足，一类官叫做什么他们就作什么，毫不走样去执行。我们都是三、四类官。我们都是搞技术出身的，习惯于就事论事。认事不认人，认人不思情与况，隐藏在事件之后的复杂背景更无心分析和辨别了。真是官难当，事难做啊！”

仰宝丁忿忿地说：“算我误把铁饼当月饼，自讨硬吃！”。

（我的感悟：东逝流水无回头，西下夕阳难挽留。运如春梦几时多，去似朝云无觅处。莫向西湖歌悲曲，水光山色不胜愁。生话是一条路，怎么会沒有坑坑洼洼；生活是一杯烈酒，饱含着人间酸甜苦辣。这是技术同权术的一次博弈，在这场博弈中，败下阵来的自然是擅长技术而不懂权术之人了！）

笫九章  对无功的误解

住山未必知山好，却是游人好细看，望云云气深，入云云气浅，人欲入云去，不知山近远。雨过山洗容，云来山入梦，云雨自往来，青山原不动。雨后佳境多，日出青山灿。

一九八三年夏，体城的骨干电站——岩子岗水电站竣工投产了，一下子就给体城注入了电力一万二千千瓦，体城的电力终于由供需紧张的局面，过渡到电力供应充足並有剩余的局面。但发电与供电之间，出现了许多不协调的矛盾。相互扯皮，相互指责。发电方面指责供电的拿着廉价的电力不充分利用，而还要购进比价较高的大网电力，使电站发电能力只能发挥一半，甚至深夜还命令电站全部停机。供电方面指责发电的不听调度指揮，我行我素。用电低谷时段强行发送有功电力，不按比例搭配无功电力，把电网当成仓库，搞乱了县电网与大电网的良好关系。发、供双方座谈数次，计经委出面协调十余次都未获得解决。此时的匡成仁，其通权达变的能力，在一大堆不理也乱，理之更乱的技术业务面前，显得无能为力了。好在他想到了三顾茅庐的故事，下决心启用新人。

鉴于体城电力管理技术干部的严重缺乏，匡成仁去到了主管上级，苗阴地区水电局求助。他三番五次去到工程师秦力彻家中，表达诚意。几次向地区水电局领导叫苦求助。经过几番周折，终于达到了聘请秦力彻工程师到体城担任供电公司经理的目的。为了表示他的惜才、爱才之情，他坐着小车，亲自到地区水电局迎请。秦力彻到任后，他为他创造各种有利工作的条件，使其能大胆而独立地处理问题。

秦力彻从业务技术岗位，走上了行政领导的岗位，是一次角色的大转換。但是，他的理念和思维，还是停留在业务技术层面上。这可他在上任时与群众的见面会上的一翻讲话可以看出。

他说：“我这次受聘到体城来工作，不是来做官的。我是一个电气工作者，是为体城电力事业的发展尽一份力量，我把当电力公司经理看作是电工上电杆，干的是高空作业，居高位就是要俯视头不昏，远眺眼不花，履險脚不软，处变心不乱，出汗任它滴，带伤忍着点。每一项举动，都自觉接受监护人的监督……”

他这一番做官好比当电工的高论，受到了体城电力公司职工的热烈肯定，长久地留在人们的记憶里。

泰力彻上任伊始，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发电与供电扯皮不断的突出矛盾。

为了化解矛盾，某天，秦力彻一行三人，去到了岩子岗水电站调查。他们去发电厂房及升站察看一圈后，返回了会议室落座。

站长冯士乐在大家未进入主题研讨之前，向供电公司生产科张科长问道：“这个月为什么我站又有160多万度不计售电费？”

张科长答道：“深夜你站送入县电网的电，我们一度也卖不出去。如果我们输给大电网，大网不但一分钱不给，反而指责我们抬高了深夜的电压。所以，我奉劝冯站长：深夜一定要停止发电。白天发送有功的同时，一定要对无功加强管理，如果管理不善还将遭受巨额罚款………”

他们在说话之时，张姐正在会议室给大家加茶水，她听到了这段谈话。

张姐是位热心人，她从会议室出来途经运行管理股，把张科长的话断章取义地向吴子强工程师传播了。吴工听后火毛性子突发，立即奔往会议室，气冲冲地质问张科长：“你凭什么说我运行管理不善要罚款。？

张科长答道：“电站的运行管理不善是事实嘛！数据摆在这里，又不是我编造的！”

吴子强更火了：“都是你们调度室瞎指挥的结果，比编造更编造！再说，这些都是公务行为，与我个人何关，为什么要对我罚款？”

冯士乐猛然意识到吴工显然是误会了，立即问道：“吴工，你听谁说的要罚你的款？”

“张姐嘛！”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吴工管理不善还将遭受巨额罚款”

“哎呀！是你误会了。刚才张科长指的无功管理不善还将遭受巨额罚款，不是说的你这个吴工，而是发电站在生产有功的同时，必须按比例生产无功电力的那个无功。”

吴工这时才明白事情都沒搞清楚就发火是失格行为，作了一个道歉的示意动作就悻悻地离去了。走到茶水房冲着张姐吼起来：“別人沒有说我，说的是发电車间的无功电力未按与有功的比例发够可能遭罚款，你却张冠李戴，害得我丢了臉面，今后你就別当快嘴婆了！”

张姐也不示弱：“啊哟哟！我是打杂的不懂技术，你应该懂哈！什么无功有功的？无功就应该取消，还在发电車间与有功的人比对什么？较什么劲？…………”

笫十章  发电与供电较劲

会议室中出现了这段小插曲后也出现了片刻的活跃气氛，欧阳津先开了口：“说到无功，许多用户不理解为什么改这么个容易引起误会的名称。我是工人出身，系统的理论沒学过，我至今也理解不深。在座的当中，要算秦经理的学历最高，可否作一个通俗的解释呢？”

秦力彻回应式地笑了笑：“世间误会处处有。历史上的误会也不少。有诗人曾经以诗感叹过名人与其贯名的误会：贾島大醉非假倒，刘玲饮尽不留零。再回到现实来说，有功与无功的释义：有功电力，就是电能转换成其它能量是有形的。如电能转换成光能就是电灯；转换成机械能就是电动机；转换成热能就是各种电热器具。这种转换都是有形的，是人可以看到或感觉得到的，所以简称有功电力。无功电力绝不是无用之电力，而是一种无形的电力，它只能转换为磁力，为各种电器中的元件充磁以便其正常工作。因它又是无形的，只能用仪器测出，人是看不见或感觉不到的。所似简称无功电力。作为广大的用电户，既需有功电力，又需无功电力。所以，发电厂也必须生产这两种电力予以供应用电方面的需要，而且要按一定比例搭配生产。否则，将会严重影响供电质量。”

冯士乐伸出大姆指：“秦经理真算得上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工程师，过去，我对两个名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今天算搞明白了！”

在座者也以鼓掌声表示赞同………

秦力彻借此将调查的主题和盘托出：“我们今天就为发电与供电之间的矛盾听听大家的意见。请岩子岗电站的正、副站长发言。”

冯士乐忿忿不平地说：“我们站是由全县人民集资，省、地水电主管部门从水利资金中扶持起来的县办骨干电站。初衷除了增加体城的电源外，就是获取发电利润，作为以电养水的资金。然而，供电公司的调度室，经常发布限制发电量的命令。我们水电站，就是要充分利用水力资源多发电。有水不准多发，让水白白地流走了多可惜啊！这才是极大的浪费。由此，电站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欧阳津回应说：“不是我们加限制，而是一个县一下子就增加一万二千千瓦，用电水平短期内不可能大幅度增加，白天电力过剩五千千瓦；深夜过剩一万一千千瓦。发电站不限副发电，我们卖给谁？”

强自立副站长说：“大电网容量大，地盘宽，应将剩余的电卖给大电网。”

欧阳津说：“我们已经到大电网去过几次了。他们说我们又不是你们储藏电能的仓库。我们有我们的综合平衡和经济效益。你们的问题应该就地平衡解决。”

强自立说：“当成仓库也应该，大电网应该扶持小电网嘛！如果沒有小水电站这支地方軍，大电网这支中央軍能供得起广大农村吗？我们减少了他们的供电压力，这也是相辅相成嘛！”

冯士乐补充说：“我们小水电就近供给农村，用电户分散，供电线路损耗高，电价低，吃的都是骨头；大电网主供城市，用电户集中，线路损耗低，电价高，吃的是肥肉。他们作些让步和补偿，是完全应该的嘛。”

欧阳津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如果我是大电网的主宰者，我一定会做出必要的让步和补偿。问题是我们是夾在中间的受气王，供电的二道贩子。丰水期你们要多发，我们县的用户消化不了，大电网又不收购；枯水期要你们多发你们又发不出来。我们供电的也变不出更多的电来，大电网又不愿过多地补充缺口。用户冬天被限电，供电公司就是出气筒，我们是猪八戒当新郎，面面不是人。”

笫十一章  五统一方案

在双方谈得差不多之时，秦力彻才开腔答言：“听说，我到体城帮助工作以前，这样的扯皮发生多次。双方也给政府打了报告。政府成立了协调小组，开了十多次调查会、协调会。双方各执一词，据理力争，相互指责，莫衷一是，是非难辩。协调小组甚至到调度室，电站的发电車间跟班监督都无济于事。问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归根到底是电力的管理体制不能适应电力生产的规律。供电公司由计经委下达考核指标；由县财政收取利润。岩子岗电站由水电局直管，利润由水电局用于以电养水。两个独立的核算单位，都会追求自己的最大经济效益。而国家大电网是中央直管。不会随意听命地方的指挥，想寻求恩赐和照顾不是容易的。而电力生产的特点是：发、供、用是在同一瞬间完成的。每时每刻都要求三个方面保持平衡。一方过多或不足，都要造成电网的大波动，要吗拉闸限电；要吗弃水限发电，直到平衡为止。但这两种情况出现，都会损害到一方的经济利益。在经济核算不统一，领导不统一，管理不统一，分配不统一的前提下，就不可能做到统一调度。统一调度不能真正实现，发、供、用就永远不能平衡。这么看来，只有实现了五统一，发电与供电的根本矛盾才能得到解决。发言完毕。”

冯士乐若有所思地问：“统一核算，统一分配，能使岩子岗电站转亏为盈吗？”

“经济规律不受人为干扰，发、供电按自身规律运行，经济效益定会逐步提高，肯定比现在好。”

欧阳津说：“五统一好，但县财政的既得利益是否能保住？县政府是否会支持五统一的方案？”

正在这时，电站运行股长跨进了会议室，向站长报告了一个紧急情况：“运行班反映：发电用水骤然减少，与进口管理站联系，他们说泄水闸门出了故障，关闭不了，水都从纸沟河泄走了！”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进口管理站是省属流域管理局直管。老百姓以为凡是电力单位都是电霸王，那知我们是受气王。一方受供电的制约；一方受供水的制约。我们为了与进水管理站搞好关係，每年春节都要送一条肥猪去慰问。每个季节还要送红包，否则就把泄水闸提起来向泄洪河泄水，谎称闸门出了故障，真使人有苦难言。”冯士乐说完这番话后，转向运行股长说：“请你立即与进口管理站联系，说我们明天就去慰问他们，请他们多多关照，抓紧把泄水闸修好，尽快恢复对电站的供水。”

“好哇！这才叫一渠渠水湃下河，一条条肥猪送上站。我就去办理。”运行股长边走边唠叨着。

强自立对着供电方说：“你们看，我们的日子好过吗？希望你们理解我们的难处。”

欧阳津则挪瑜地说“水与电本一家，送礼就算儿子孝敬妈。”

强自立长也以风趣的语言回敬：“发电是源，供电是渠，一脉相承共奋力。

冯士乐也打趣地说：“诗要做得好，酒杯离不了，酒助诗兴为最好。请！喝上一杯再对诗吧！”

秦力彻一行返回公司，将五统一的意见，向局长石本川，副局长作匡成仁了汇报。经局务会议讨论，认为秦力彻抓住了问题的要害，解决矛盾的方式也是适宜的。决定组建发、供为一体的电力公司，实行五个方面的统一。行政、业务由水电局主管，计经委负责计划的下达与考核管理。原供电包干上缴的利润份额仍按季上缴县财政，超额部分归入以电养水基金使用。会后，由水电局向政府打了报告，不久，政府同意的批示下达，体城的电力事业终于又迎来了另一个春天。这是权术与枝朮联盟后所获得的硕果。

（我的感悟：通权达变可谋政，精通技术可驭物。）

            第十二章  关于改革的争议

东风吹出千山绿，春雨洒来万象新。体城经过电力体制的改革，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随着时间的流逝，电力公司经过一年的发展，发、供电之间的矛盾得以解决；发电与供电的效益明显提高。同时，隨着改革开放诸多政策的认真贯彻执行，体城经济也出现了高速发展的势头，用电单位和用电量大增。在双重推力的促进下，发电量、供电量成倍增长。利润也翻了一翻。公司生产蒸蒸日上，职工情绪高昂，显现出一片大好形势。这可算体城历史上发、供电的黃金时期。

〔我的感悟：技术一旦披上权力的外衣，就如长了飞黄腾达的翅膀。〕

体城成了全省电力体制改革的排头兵，自然引起了上级的关怀。省、市水电主管部门的领导亲临体城调查，想把改革深层次的经验总结出来，以便指导全省的工作。省水电厅电力管理局的局长、处长；地区水电局主管电力的局长、科长一行五人，深入到电力公司的各个环节，作了深入的调查研究。然而，他们惊人地发现，对管理、技术、业务、人才、成绩、缺点等一系列问题上，人们的看法又是那么截然相反，意见又是那么势不两立，使调查变成了有关生活、事业、理想、情操的争论。使人们受到一堂生动哲理课的熏陶，也给了人们解决复杂难题给以了启迪。

在水电局局长石本川召集的座谈会上，人们对成绩的评判持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电气工程师蔣官席认为：体城是综合体制改革试点县，工农业的迅猛发展，用电量大增，因此才带动了电力生产的发展。

岩子岗电站站长冯士乐则认为：如果用电量急增，没有充足可靠的电力供应，还将加剧供、需之间的差距，更加造成拉闸限电的混乱局面，体城的经济还能健康地快速发展吗？体城的电力体制改革是全县综合体改的主要部份，五统一代替了五不统一，消除了体制本身的弊端，尽大可能地发挥了人、财。物的优势，使得发、供、用三者能协调平衡地发展。给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动力，並起了先行导航的作用。

石本川适时引导话题：“体城电力事业的大发展既然是电力体制改革的成果，那么体改成功的经验是什么呢？”

蔣官席立即接话：“我认为首先是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好，其次是群众积极性发挥出来了！”

冯士乐接着说：“这两条是总前提，具体到我们这儿，是局领导重视人才，一年多时间，就引进八位专业工程技术人才。特别是从地区水电局聘请的秦力彻工程师，既懂管理，技术业务全面，又是一个实干家。…………”

蔣官席打断了冯士乐的发言：“好了！好了！省、地的领导是来做调查研究的，不是要大家评功摆好！”

这时，会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窒息了。省电力管理局处长易茂晨发言道：“这不算评功摆好。事物的发展都离不开人的活动。特別是当今重视知识，重视人才。因为人才是一切事业发展的主心骨。体城重视人才，使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秦工任体城电力公司经理后，曾四次来我处，请求从省内电力行业引进一批技术人才。在我们的引荐下，县电力公司一下子就吸收了七名工程技术人员，现在，都成了这里的骨干。他还几经联系，送了25名工人到省办的电力中专学校深造。这批人结业后又将成为一支生力軍。”

石本川补充说：“我们花了20多万元，开办了一所职工学校，对大量的在岗人员进行轮训。秦工对这所学校的教师、教材、教具也颇费心思。而且在百忙中带头讲课，带动了局、司科技人员兼课的积极性，起到了教学相长的效果。”

地区水电局副局长白德升说：“企业自办职工学，我区仅体成一处。学校不但进行业务培训，还进行了初中、高中文化的补课，以提高工人的整体素质。这算得上一条好经验。”

匡成仁借机插话：“白局长既然肯定了人才的紧廹性，何不再支持我们一把，将秦工改聘用为调动，长久地让他留在体城发揮作用就更好了。”

蔣官席听后急了，他知道秦力彻若长期留在体城，对自己将是不利的。正好，今天秦力彻正在县上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不在座谈会上。于是，不择场合不择时机地发难了：“对人才问题，我有不同的看法：人才，应该是五湖四海的概念，应该包括作领导的容才、惜才这种品德。能团结各方面的人士一起工作。可是，秦力彻好强逞能，对体城水电系统的老知识份子排斥、挤压，这就从反面证明，他所进行的引进与培训人才，其实质就是发展私人势力，排斥异己而已。实在不敢恭维！”

笫十三章  难测如阴阳

女工程师曾剑雪听了这番话后忍不住了，以既慢且低沉的声音问道：“请问！秦工排斥、挤压了哪些老知识份子？”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哟！”蔣官席毫无愧色地回答。

曾剑雪又问：“据我所知，秦工任经理后，聘请你当电力公司的技术科长，三顾茅庐，你却称病不出。请问，这是为什么？”

蔣官席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不紧不慢地回答：“不动如山岳嘛！”

曾剑雪再问：“据我所知，秦工多次找你谈心。当时你表示一定要与秦工合作，过后又推三扯四，请问，这又是为什么？”

蔣官席把头一歪，两眼显现出深沉的目光：“为人做事要僅慎，这叫难测如阴阳嘛！”

曾剑雪毫不示弱，又进一步逼问：“你成天不在公司上班，水电局也难见到你的人影。你说你在家中研究科技问题。那么，你的成果又在哪里呢？”

蔣官席似笑非笑地说：“我的成果多得很，充实如太倉嘛！”

 “请问，你什么时候能贡献出来？”

“这个嘛！要看人、看时而定哟！”

“这又是为什么？”

“这叫飘渺如太空嘛！”

“这就怪了，在那个以阶级性斗争为纲的年代，你为什么又不敢提出看人、看时而定呢？”

蔣官席被激怒了，站起来大声地说：“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尊敬的女士！”

曾剑雪也站了起来放开嗓子说：“问了你几个问题，你完全以似是而非的文字游戏，代替实质性的回答，真有点可悲可叹！”

“可悲可叹的是你，我谈了那么多小道理，你始终沒有明白一个大道理，就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饰。”

石本川见氣氛步步趋向紧张，赶忙劝阻道：“大家都坐下，不要激动。不要使用过激的言词争论。这是调查会，有道理就好好讲嘛！何必针锋相对呢？”

易茂晨处长插话了：“二位的争论真是太妙了，一个是出口成章；一个是唇枪舌剑。沒有避讳，我喜欢这样的争论。”

白德升立即赞同：“我也有同感。蔣工、曾工何不与我们一道下去调查，对每一件事都发表你们的高见，这比我们下去对调查对象一问一答的方式要深入得多呢！县水电局及电力公司的领导工作都忙，就不必陪同了。”

省、地领导都点头赞同。石本川顺势作了安排。新一轮争论，将在基层的主要环节展开，请读者耐着性子往下看吧！

〔我的感悟：技术与技术的博弈，沒有技术行家的裁判是不会有结果的。〕

      笫十四章  山近月远觉月小

在体城电力公司的调度室内，省、地的同志们刚进门，一眼就望见了分布在调度模拟屏上的红灯、绿灯，像蓝天上的星星熠熠生辉。它们显示了正通电的线路与被停电的线路；显示了各条线路开关的闭、合状态。代表电站、变电站的图形与红、绿灯巧妙搭配，交相輝映，使人一目了然。

在调度台面上，各式手动开关、按钮布置得井然有序，与调度模拟屏形成了一一的对应关係。台面桌上放置着音频电话机、载波电话机、无线通讯设备等。

在调度室的左侧墙上，嵌载着一幅体城电力系统地理位置结线图，显示了全县电站、变电站、输电线路的地理位置及相互关係。

右侧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帐簿式本，它们分别展示出了《调度规程》、《运行日志》、《值班调度员轮值表》、《事故处理记录夲》、《岗位责任制》等·

调度室主任龚尔亮热情地接待了省、地的领导。

白德升首先开腔：“这次给我的印象：调度室有了很大的改观和长脚的进步，谈谈你们的经验吧！”

龚尔亮谦逊地答道：“经验谈不上，只是有了一点小小的进步，主要是省、地业务主管部门的英明和正确指导。”

易茂晨提示道：“说具体的，怎么变化这么大？”

龚尔亮说：“全国都在变，我们也该变嘛！”

曾剑雪急了：“龚主任，客套话不用再说了，就直接说调度室建设的经验和问题好了！”

龚尔亮为难地笑了笑：“这叫我怎么说呢！本来就很平淡很一般嘛！”他转身对副主任说：“熊工，由你向领导们汇报一下，这些都是你亲手搞起来的。”

熊行义似有难言之隐，只顾环视省、地领导而並不立即开口，易茂晨很亲切地说：“你就是我们从章县引荐到此工作的吧？作了大量的工作，为什么就不注意总结呢？谈谈你的亲身感受吧！”

熊行义有些腼腆，他性格敦厚，但不善言词，他沒有客套话，直插主题：“最主要的经验就是领导关係的改变。调度室原来由公司生产技术科领导，属三级机构，对二级机构的厂、站缺乏权威性。秦工任经理后，将它升为二级机构，直属经理领导，大大提高了调度室的权威性。由于它是经理的强力助手，调度室的建设和完善就顺理成章了！”

蔣官席耐不住性子，开了一个当头砲：“我以为领导应该抓大事，事必躬亲並不好。举例说：今年七月一次雷雨造成全县大面积停电。听说秦经理直接到调度室指挥，发生失误，惹来了县委书记亲到现场的一番呵斥。”

白德升问龚尔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当天是星期六，我回乡下的家去了，具体情况不知道。”

熊行义说：“当晚是李哓琴值班，正好，这时在一楼办公室汇集数据资料。干脆请领导们到办公室坐坐，再听她的汇报。”

“行！”

当大家在一楼办公室坐下喝茶抽烟的当儿，李哓琴开始汇报道：“那天晚上凌晨二时，雨下得大，雷打得又响又密。大电网供电突然中断；岩子岗电站遭洪水袭击，严重威胁到厂房的安全，要求停机抗洪。几条一万伏的供电线路都发生雷击接地事故停上供电。氮肥厂、砱肥厂保安用电均己消失。在四方告急八方呼救的情况下我们极度紧张。主任回乡下的家去了；副主任分工抓调度室的建设，对调度业务不熟悉，我们急得不知如何处置。正在这个关鍵时刻，秦经理走进了调度室，我们如大海获救。把情况向他汇报后，他毫不迟疑地叫我们下达命令：

一， 岩子岗电站在保证厂房机组安全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维持机组的运行向外送电；

二， 请求大电网尽快恢复供电；

三， 通知各供电所维护检修人员立即到现场排除线路的接地故障；

四， 派检修人员立即去氮肥厂、砱肥厂帮助保安用电尽快恢复。

当我们将四项命令下达后，不少站、所都反映雷雨太大，暂时不能执行。秦经理当时抢过电话，斩钉截铁地说：天上下刀也要立即出动，谁延误了抢險的时机我就处理谁。

在这个过程中，县上的领导们也出动指挥抗洪抢險，看见到处膝黑一片，还以为我们电力公司的职工正睡大觉呢！想看个究竞，县委书记驱车来到了调度室，见秦经理正指挥我们有条不紊地紧张工作，不便打断我们的工作，一行人在调度室站了几分钟就主动地离去了！”

蔣官席插话问道：“听说他严肅地批评了秦力彻！”

李哓琴回答说：“沒有批评，也沒有表扬，他们一行人都看见秦经理坐阵指挥，情况紧急，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说什么话都要影响到我们的工作。不过，我从他们眼神里看出：他们是理解我们是忠于职守的。”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这问题算我受了感观的愚弄……”停了片刻，蔣官席又提出问题：“你的工作看来是很出色的，那为什么又被扣了你一个季度的奖金？”

第十五章  百无聊赖是空谈

李哓琴臉色骤然暗淡起来，进入激烈的思索状态，但片刻就恢复了平静：“这是因为前几个月发生的另一次事故。在我的一次当班中，曾下令拉下了三万五千伏线路供电的开关，引起大网供电的中断。秦经理批评我是误下命令，处理这件事时扣了我一个季度的奖金。”

“秦工是凭什么判断是你的错误呢？”曾剑雪插话问道。

“他是依据调度规程………”

蔣官席抢着为她解釋：“调度规程编写本身就有错误，怎么能惩罚执行者呢！”

“调度规程为何人编写，错在哪里？”易茂晨问道。

“是秦力彻主编。在第一章中，虽然规定了这个开关的管辖权属于大网调度室，在操作这个开关之前，应得到大电网调度室的授权才能操作。但在第四章中该开关的具体操作程序中，並未再说明必须要经大网调度室授权才能操作。错误再于沒有重复强调。”蔣官席作了说明。

曾剑雪提出相反看法：“规程必须使用明确简洁的语言，前后关联照应。前面已有明确规定，后面就无重复强调的必要，这不能看作是错误。”

 “以重复避免疏忽，这是人们惯用的方法嘛！”蔣官席予以辩解。

曾剑雪毫不退让：“法规一类的文件，怎么能像口语那样哆嗦重复？否则，就成了王大娘聊天，唠叨个没完。”

“就算值班的错下了命令，这与我又有多大关系？我也被扣了一个月的奖金。”龚尔亮显得愤愤不平。

曾剑雪和气地说：“你是调度室主任，沒有组织大家反复学习，在容易疏忽之处组织大家讨论，深刻理解，牢固掌握。沒有对规程的执行情况检查考核。所以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秦经理就应该组织我们学习嘛！”龚尔亮並不服气。

“组织上专门送你到大学开办的培训班学了一年。你又当了几年调度室主任，如果你属下人员的学习都要秦经理来直接领导，那你这个主任还能干下去么？”曾剑雪有些义正词严。

蔣官席接过话题：“秦力彻乱扣乱罚不仅体现在调度室上，也反映在职能科室及厂所。比如，在他的指令下，昨年我也被扣了一个季度的奖金。”

“是何原因？”地區水电局电力科朱科长发问道。

“他说我很少在办公室上班，缺勤较多。其实，科技人员的脑力劳动，怎么能以到达办公室与否来衡量呢？”蔣官席申辩道。

“那你说用什么衡量呢？”曾剑雪追问道。

“只能用科技成果衡量。”蔣官席显得振振有词。

“你的成果是些什么呢？”曾剑雪紧追不放。

“出一项科技成果不是两三年可以办到的。有的科学家几十年才出一项成果，我在家研究才几年嘛！”

“电力公司是科研单位吗？”

蔣官席摇摇头。

“领导给你下达了科研任务了吗？”

“科技人员应该有献身四化的精神，领导沒有给任务，自己可以主动地搞嘛！”

“那你就等着成果问世时再领取奖金吧！”

“可是，那时的奖金与现在的奖金是有性质上的區別的。现在对职工们按季发放的奖金是一种政治待遇。”

“真新鮮！从未听说过，愿闻其详。”曾剑雪似笑非笑地应答。

“这个……政治是以经济为基础的。工资只起维持人们生活的作用；奖金才是调动人们积极性的一种目前最时髦的手段，可以代替思想政治工作。这难道能否认它是一种政治待遇吗？”蔣官席说得称心，摇头摆脑。

〔我的感悟：秋夜更饮深潭水，带月连星舀一瓢。十有九人堪自眼，百无聊赖是空谈。〕

他这一番高论，惹得在场的人都开心地笑起来。蔣官席还以为他的这一番话得到省、地领导的赞许，很有点自鸣得意。不过，片刻之后朱科长发言了：“蔣工，我从报章杂志上知晓：现阶段实行的奖金，是按劳分配的一种补充，是超劳动定额的一种报酬。你的高论，只能算百家争鸣中的一家。有可能的话，可在报纸上刊出启发大家的思想………”

“好了！好了！争鸣可以到此为止了。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进行下一个项目呢！”白德升做了收场式的发言。

笫十六章  好强争胜的表现

第二天，省、地、县的同志，又去到了岩子岗电站。电站地处风光秀丽的五陵山区。胜境自古供人游,君到五陵定称美。车入陵道望田野,日明荞麦花如雪。企盼春归去我处,那知被邀山中来。何言山山霭,似隔一重天。白云见我去,亦为我飞翻。心随长风去,云被风吹散。

    冯士乐陪着大家参观了电站的主厂房，中央控制室、升压站及压力前池。回到会议室后，一场新的论战又开始了。

争论围绕着三大问题展开。

第一个问题是发电机出口电压比额定值高9%。是否允许长期运行？

岩子岗电站自建成投产併入大网运行以来，发电机出口电压高达6900伏，比额定值6300伏高了600伏。全站职工曾为此提心吊胆。

县水电局为此事曾召开过两次研讨会，有的认为是大网的电压高，要与它手挽手，就必须同步走。否则，只有各走各的路，解列运行。另一种意见认为：为了保证发电机的安全运行，可在大电网与小电网之间安装隔离变压器。秦力彻来体城后对此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他认为由岩子岗电站供电的大户处于县境的边缘，超出合理的供电范围太多，要供这样的用户，发电机就必须抬高电压运行。但如果不超过部颁规程规定的10%，还是允许的。

冯士乐说：“我作为电站站长，要对全站的安全负责。我至今还为此担心着呢？”

蔣官席严肅地指出：“我们是科技人员，对一切都应采取严格的科学态度，怎么能让这样大的问题仍其自然呢？”

“你认为要怎么做才算得上严格的科学态度呢？”曾剑雪又成了对手

“应该安装隔离变压器。”

“除了增加80万的投资外，你考虑过没有，还有什么问题产生？”

“这个吗！我还来不及考虑。”

曾剑雪转向易茂晨恭敬地说：“易处长，对此问题我也缺乏知识。你是电气高级工程师，可否请教一下？”

易茂晨平和地说：“要增加年运行费用。最大的问题是卡住了大网输入电力的脖子。”

“难道这会比发电机烧毁的后果更严重吗？”蔣官席好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在众人面前发牢骚。

易茂晨仍然平和地解释着“蔣工，只要发电机的出口电压不超过部颁规程的规定，应该是安全的。冯站长也要给职工讲解清楚。部颁规程是总结了全世界几百年的经验，又在中国实践了几十年，证明是科学合理的。再说，今后随着岩子岗电站周围用电户的发展，供近的多，供远的少，这个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白局长适时又提出了第二个调查题目：“我听朱科长讲，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反映地区派到体城的秦力彻工程师，在岩子岗电站盲目蛮干，造成电站多发了许多无用之功。这是怎么回事？”

冯士乐答道：“什么无用之功？可能是把无形之功误称为无用之功了。我站的两台发电机，自安装投产以来，无功与有功一直不能按正常比例搭配生产。每月遭供电公司的罚款两万余元。电力公司组建后，秦工到电站曾专题研究了此事，他认为是可控硅励磁设备的接线有问题，要求我们改正过来。”

强自立副站长补充说：“说实话，当时我们思想是不通的。向他陈述了励磁设备在安装时两台都被水淹过，其中一台烘烤时又过了头，估计两台设备都存在着电气绝缘性能差的问题。为安全起见，安装单位作了低档出力的接线处理。运行后发现，每台机组要少发900千乏尔。但鉴于前述原因，我们也不敢擅作处理。可是秦工坚持他的意见，要我们作为命令无条件地予以执行……”

冯士乐插话：“我当时一再提醒秦经理，对这事要持相当慎重的态度。因为站里沒有备件，万一出了问题，全站就要停产。还是不冒这个风險为好。”

易茂晨处长急问：“他听从你们的劝告了吗？”

强自立说：“他很是执傲，非试一下不可。我们也很为难。只好转换方式阻挡。我们要求他立一张字据，证明我们是奉命行事，出了问题沒有我们的责任。大家认为他会拒绝，那知他二话未说，立下了字据，我们再也沒有理由不服从了。”

“你们看，秦力彻好强逞能的性格在这件事情上显露无遗。”蒋官息借机插话。

易茂晨处长又急切地问：“最终结果又如何呢？”

第十七章  峽云无跡任西东

冯士乐说：“秦经理亲自上阵，与检修班的师父一道，更改了接线。並在易发热的部件上装置了温度计，要求值班员半小时观察一次。他说：只要温度不超过60℃，就继续运行下去。经过三天的观察，温度均在40℃左右。而无功出力达到了厂家的规定值，每台机组比改线前增加了900千乏尔。”

强自立补充说：“对此，虽然我们口里沒说啥，可心里仍然犯嘀咕。我们私下安排生技股对励磁屏以及厂用电系统作了全面检查，看是否引起了不好的連锁反映。结果未见异常。至目前为止，已正常运行一年多。”

此时，大家都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沉地思索中。片刻，曾剑雪终于打破了沉寂：“是啊！秦工在这件事情上却实冒了很大的风險。他又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表现他比别人魄力大、技术水平高嘛！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滿园春。”蔣官席不以为然地说。

“魄力是一种持续意志力，对事业的成功是必要的。”易茂晨回应说。

“独有歌壇狂徒客，阳春一曲和皆难。好大喜功的人，往往胆大妄为，在別人眼中也可能误认为魄力，那我就分不清了！”

白德升说：“那我们就进行第三个调查题目吧！据调度室反映：体城电网的继电保护装置整定值以往都是委托大网计算整定的，运行正常。可是，当小三湾电站投产以后，其电能须通过岩子岗电站的升压站上网。上网当天，引起岩子岗电站升压站出口开关跳闸多次，使得两个电站都无法正常上网。而为解决此问题，秦力彻避开大网管理机构，擅自更改整定值，引起大网的抗议。这是怎么回事，请強自立副站长谈谈。”

“我知道的是：新建成的小三湾电站不能上网，秦经理怎不作急呢？如果要按正规程序，把问题反馈到大网，大网再派人到各处收集数据，然后再计算。安装调试人员再按计算成果整定，走完这些程序，估计需要两月时间。在火烧眉毛的紧急情况下，秦经理作了只针对两站上网时出门口开关整定值的单项计算，要求我安排生技科尽快调整，实施的结果是两站顺利上网。至于大网是否提出抗议，那我就不知其详了。”强自立如是陈述。

白德升转向调度室主任龚尔亮问道：“大网是怎么抗议的？”

“我还是不知详情，我是听蔣工说的。”龚尔亮歉疚地说。

“我是说秦力彻主观武断，那么大的事不尊重大网有关方面就自作主张，一定会引起大网的抗议……”蒋官席作了解释。

（我的感悟：杨花榆英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未晓不妨且放过，切身需要细思量。）

曾剑雪终于开言了：“原来是你的猜想。据我所知县网继电保护的整定计算，不是大网的职责。是县网技术力量不足的前提下，有偿委托他们的。这事以往都是由蔣工经办，出了问题蔣工应出面处理才对，秦经理是代人受过了。”

“秦力彻沒有安排我，我能厚着臉皮去处理吗？”蒋官席振振有词。

冯士乐插话道：“蔣工，你可能忘怀了！在处理这件事时，你是同秦经理一道来的。秦经理明确请你拿出处理意见，你叫秦经理去找大网派人处理，当即你就随车返回城里了………”

“啊！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不是拒绝工作，是我的妻子当天病床不起，我必须返家照护。”

“照你这么说来，大网並沒有提出过抗议？”曾剑雪咬住对方不放。

“嗯……嗯………”

（我的感悟：峽云无跡任西东，天长水远处处同。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江山不管兴衰事，一任斜阳伴客休。）

正在这时，办公室主任在会议室门口嚷道：“请大家进食堂用歺了！”

強自立副站长半开玩笑式地说：“事过境迁，大网是否抗议过已不重要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平息肚子的抗议。请大家用歺去。”

他的一席话，顿时消除了现场的尴尬气氛，逗得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的感悟：梅姿不怕霜雪侵，新竹高于旧竹枝。技术工作者与技术工作者的博弈，技术高者胜。）

        第十八章  铅球是不能硬踢的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驱车顺看桃林晚，红艳胜似二月花。

秦力彻从省电机工程学会开完学术研讨会，顺便地回到了已別半月的家中。妻子在地区社队企业局工作。女儿在地区外贸局工作。儿子在司法局工作不久。

家中摆设简朴，房子虽不宽敞，倒也清洁明亮。

第二天是星期日，全家自然团聚在一起。妻子搞了一顿丰盛的午歺，並请来了自己的哥哥共叙亲情。

女儿秦芳妍，从打扮上可以看出是位现代派女性。儿子秦冶陶留着大平头，穿一套化纤布西装，动作稳健，但显现出了一点平庸的气质。

妻子魏驰娴，穿着既不时髦，也不脱俗，显现出一位贤妻良母的形象。

秦力彻例行地问了儿子、女儿的工作情况后，儿子向父亲提出了问话“爸，你在体城还要干多久？”

“受聘期三年，已两年多一点了！”

“那里的领导，有无续聘的意愿？”

“就算他们要续聘，我也不愿继续下去了！一条沒走过的路，只有走过了，才知道那里的曲折和艰辛；从沒经历过的事，只有经历了才知其奥妙。”

妻哥魏智远关心地说道：“老弟可能遇到了麻烦，所以才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平心而论，我遇到的事，在当今社会再普通不过了。技术业务那一揽子事难不到我，有的是驾轻就熟；有的是难而有兴。最让我难于应付的是人际关系。一个企业中，总有那么两三个刺猬头，大事干不来，小事又不愿干。成天游手好闲，对干实事的评头品脚。说到工资、奖金、津贴、福利，比什么人都较劲。真是一个螺狮打坏一锅汤啊！”

“对头，当今流行的一首反映文革遗风的顺口溜说：干的干，看的看，看的给干的提意见；干的给看的当靶练；看的少拿了一分都不愿；干的拿多拿少也不嫌。”魏智远附和道。

“对这号人我是深恶痛绝的，在我领导的区域内，我就是要全力支持实干的；竭力抑制捣乱的，不让这些害群之与逍遥自在。”

“作为公平公正，你应该这么作。但作为自爱自保，应学射击打靶，睁只眼闭只眼时为最好。还有，得出头时且出头，得饒人处且饒人。你要知道，这号人本事不大，推波助澜的能量不小，嘴巴好似鸡屁股，既能下蛋又能拉糞，整人诬陷人的事你还得随时提防着。”

魏驰娴支持其兄的意见劝道：“大哥说的都是经验之谈。古语话，宁捆十条绵羊，勿惹一条恶狗。”

秦力彻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顾举起饮料杯向魏智远劝酒。稍倾，又开言道：“人在山外觉山小，人在山中觉山深。还有一些隐形的人际关系，我也很为难。比如，我管辖下的一位工作人员，属于敬业敬职的那种。他两次三番到我住宿之处告诉我说：县委的组织部长很看重我的人品，准备提拔我当水电局的一把手，但要我不动声色地给他在电力公司安排两个人员就业。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的是那样，好事送上门，你就应爽快地答应。”

“可我並不想当水电局的一把手……”

“那你也用不着为难，提拔前还要征求你的意见，去不去由你。为了不得罪组织部门，进人之事，你只须表示愿意接收安置，至于劳动调配手续你叫调出单位与劳动人事部门去銜接即可，来个两面抹光就行了。”

魏驰娴说：“铅球是不能硬踢的，否则会伤脚。大哥的意见好，把你那直来直去的性格收起来，千万別得罪了县上的掌权人物。”

“还有一个行政干部，不懂电力方面的业务技术，但能说会道，人称壳子大王。两次三番找到我，自荐当城关供电所的所长，我对这类人，内心是鄙视的。人才好办，鬼才难缠，所以，我就要他以书面对答我出的业务技术考试题于以回绝。”

“老弟，这说明你当了领导，並不懂得用人之道，驭人之术。人才是方方面面的：精通技术业务的要重用；擅长心计，能说会道的也要有那么一两个。他们是你的宣传部长，侦探人员，有了他们，许多复杂事就会变得简单。麻烦事就会变成顺心事。技术型领导，切忌单纯技术观点，要把权术与技术结合起来才能干好事业。”

“反正再干一年我就要辞去那个行政职务，权术对我来说已不必要了，返回原单位还 是干我的业务技术工作单纯些，开心些………”

魏智远仍然劝道：“老弟，你看那黄河九曲处处塆，但塆湾之内处处直。你耿直的秉性沒错，但不能一直直着走。塆路摆在你面前你还得走，在塆中取直一段一段的走，开心事就会多起来。”

笫十九章  丰富多彩的劝酒令

“爸，你怎么就不开心了？我看那些当官的，坐着公车，成天东游西荡，进酒楼，泡歌舞厅。喝起酒来，半斤不醉，搓上麻将，整夜不累，跳起舞来，三步、四步都会。开心极了！”女儿秦芳妍终于抓住了话题。

“对那些烟酒嗜好者，搞接待，陪客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我滴酒不沾，一句劝酒令也不会，在那种场合之中不就成了苦差事了吗！”

魏智远立即接口：“说到劝酒令，中国的酒文化真是丰富多彩。譬如：你看嗜酒如命的人劝你喝酒的口令是：人生有酒须当醉,十盏何曾到九泉。以酒作乐的人劝酒令是：劝君莫辞今日醉,黄金难买少年狂；在酒中寻开心的人的劝酒令是：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以酒寄思乡之情的劝酒令是：青春放歌须纵酒,白首做伴好还乡；饮酒有分寸的人劝酒令是：细看品字三个口,宜张口时且张口,劝君更进一杯酒；以酒言情的人劝酒令是：乃知醉人不是酒,直是情多非酒多；要糊弄主人劝客人多喝酒的劝酒令是：要想别人喝得多,得要自己先揣窝；善于以酒结友的人劝酒令是：今天我们聚在一起是机缘相连。古言话,机缘深,喝开心;机缘浅,喝一盏;就算没机缘,也要给个脸。以酒作为庆贺的劝酒令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在笑谈中。……”

秦力彻听得不耐烦了，插话说：“我不喝酒，劝酒令自然一句也不会。你想想，别人大杯小杯地豪饮，你却像小孩吃藥那样皱着眉头淺尝即止，多尴尬呀。你不主动与客人敬酒，别人会说你装大；客人主动与你对杯，你一再推辞，别人会说你看不起人家。如你要勉为其难，就会出现严重的酒精反应，头昏目眩，欲呕欲吐。再说敬烟，你能抽烟，先敬客人，自己再陪着抽，那很自然。你若只敬别人，自己不抽那会很别扭………”

“那有什么难的？像这样一支支甩出去就行了！” 秦芳妍不以为然地打断父亲说，且左手握着示意烟盒，右手反复做着抽甩的动作。

“傻丫头，你那不是向客人敬烟，倒像是黑社会老大向兄弟伙施宠。”

“那这样该行了吧！首长：请抽烟！”女儿拿起桌上一包烟，抽出一支，对看大舅毕恭毕敬地递上。

“那也不对，你这是女招待向客人敬烟的动作。身为领导，向同级或客人敬烟，应该是这样……”秦力彻拿起桌上的一盒烟，抽出一支，先递给舅哥，然后再抽出一支含在嘴上，扣燃打火机，先点上舅哥的，然后再点上自己的，试着抽了一口，由于学得太认真，烟被吸入了肺部，引起一连串的咳嗽，逗得全家人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秦力彻咳嗽止住后，一本正经地说：“傻丫头！你看这烟好敬吗？”

秦芳妍仍不以为然：“这样的事多着呢！太普遍了，还有比这更烦人的事吗？”

“有啊！还想听？今天正好有空，反正闲聊。我就给你们讲一个送礼送不脫的故事。这两年，谁都知道请客送礼之风越吹越烈，中央都对此三申五令，可是就是难以刹住。其中，根本的原因是紧日子过了多年，物资极度匮乏，一遇改革开放，都想先脫贫致富。机关干部靠什么？只能从自己主管的事务中，利用职权谋点私利。于是，请客送礼就成了谋取私利的潛规则。因此，介绍信不管用了，不给好处不办事成了普遍风气。上个月，计经委主任找我说：我听汉县的同行讲，他们通过省里有关部门，又争取到5000千瓦的用电指标。别县做得到的事，我们县也该作得到。你在地区工作十余年，与省、市电力部门的交道不少。由你出面，带上礼品，去沟通联络一下感情，也为体城争取几千千瓦用电指标是完全可能的。我说，中央三申五令，我可不敢顶风作案犯错误。他说：，没事，为了县上经济的发展，这种事多着呢，县上不认真谁会认真查？你大胆去干就行了……”

“你去了吗？”儿子秦冶陶关心地问道。

第二十章  送礼的离奇遭遇

秦力彻坦然自若地说：“如果是为我的私事，我是不会去的！但转想到为了体城经济的发展，我还是去了。而且还很认真。到底怎么进行？我征求了副经理欧阳津的意见。他认为先走金口供电局，从那里烧香拜佛才可步步入门。于是，他按以往的惯例为我们准备了礼品，过了两天，我就和计经委的一位科长，加上公司调度室主任，一行三人，乘着载有十箱酒的汽車出发了。到了金口供电局，找到了供电科长冮力平，向他说明了来意。他说：要增加5000千瓦的用电指标，已经大大超出了金口供电局的职权范围。应该去找地区经委安排。只要增加了指标，我们决不克扣，如数增供。至于，送去的礼品，一再表示拒收，叫原车运回。计经委那位科长说：这是我们县上领导的安排，不会有人查，这只是表示对你们的谢意而已。我也强调说：指标我们向地区去要，此事决不为难你们。礼品你们不收，就表示我们未完成任务，怎向上级交差？然而，他却挺严肃地说：秦经理！我猜想你也是一个共产党员吧！党中央三申五令，不准请客送礼，为什么硬要顶風干呢？我被他这一句话戳到了痛处。心想：是呀，我是一个共产党员，顶头上司的话要听，党中央的号令更要听。于是改口说：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们都按党的原则办事好了！结果，当然是原物原车拉回，事也沒办成。可是，计经委那位科长，挨了他们主任的一顿批评：说你们怎么这么笨，轻而易举的事到了你们手上就成了难事。隔了一段时间，他又指派水电局副局长匡成仁前去。说也奇怪，他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我问他采用的什么办法？他说冮力平是他的同乡，彼此信得过。后来，我又问了跟他同去的欧阳津。他说我虽然去了，但叫我在一家茶社里喝茶等候，详情仍不知道。后来我问司机，他说是拉到一户普通居民屋处下的东西，其它的他不敢多问……”

秦冶陶插话了：“爸！说不定这批礼品是卖给个体户做生意去了。”

“你别瞎猜，别人的办法确实比我高明！”

秦芳妍神祕兮兮地说：“我看，出牌接招像演戏，真真假假谁知道？是送给别人了，还是自己拿起来了？谁说得清楚。爸！我看你太忠诚了！”

“别瞎嚷！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第一步的任务完成得不好，第二步还得走下去。因为地区经委的主任我认识，想必这次会顺利一些。一个晚上，我们去到了他家，但不凑巧，他还未回到家里。我们对他的家属谎称是我们为他家代买的土特产品，现在抽空送来。由于不明就里，他的家属就让把东西给放下了。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我们又去到他家，经委主任回家了，一阵寒宣之后进入了主题。他说地区掌握的机动指标较小，叫我们去省里的用电管理处提出申请。他在与我们谈话中，曾与其儿子耳语了几句。其后见儿子出了门。当谈话结束后，他主动送我们下楼时，发现其儿子已在楼下一处黑角里待着。那位主任亮牌了：你们的好意我领受了，但东西你们必须带回，边说边把礼品往我随从的人手上放，同时连推带拉地送我们离去。我感到一阵羞愧，臉上火辣辣的，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我第二次碰壁了！”

大舅哥魏智远问道：“你们过去有往来吗？”

秦力彻说：“都是工作上的交往。”

“他不收你的礼物就很自然了。因为你为公对他提出的要求很高，他确他实难以做到。收了价值不多的礼品，反而使他左右为难。”

“这个人的确党性强，为人正派，不是一个贪婪的人。”秦力彻端起饮料杯，又与大舅哥对杯一次，吃了一些菜餚，又开口了：“第二次碰壁，我已失去了再去省里的用电处托关系的信心。与我同行的一位部下向我进言：这次去要总结经验教训，送礼时不谈工作，不提要求，只作为熟人之间的礼尚往来，别人就不会认为礼品就是敲门磚，容易接受一些。以后再找机会谈工作就会自然一些。我同意了他的看法，但我不直接出面。我写了一封短信，告诉省用电管理处的那位主办干事，说我已在体城任电力公司的经理，抽不出时间看望他，特托公司的一位同志，出差到省里的机会，顺便带了点土特产品致以问候，望于笑納。”

魏智远说：“这次可算你找到送礼的窍门了！这礼对方是难以拒绝啊！”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十多天后，我突然收到了省用电处寄来的一封信，信中说：对于你托人送到的礼品，因我不在家，由妻子收下了。感谢你为我代买的土特产，现按估价寄给伍拾元，请不要退转。信到后的第二天，汇款单果然到了，搞得我哭笑不得。”

秦芳妍打趣地说：“爸！你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佛那买你账呀！”

秦力彻说：“傻丫头，你爸过去在地区一直搞业务技术工作，长期形成了按原则办事，从不搞请客送礼那一套，那分得出平时与急时呀！”

妻子魏驰娴说：“不要说因公给别人送礼，就是私事他也从不求人。就连我娘家的人，过年过节要去看望，也是我在准备礼品，他是一点心也不操心啊！”

“啊！爸是一个交际上的关门主义者，难怪连连打败仗呢！”秦芳妍有些惋惜地说。

（我的感悟：不吃烟茶酒，难交社会友。）

秦力彻十分认真地说：“我遇到的事，具有普遍性。这表明我们国家的公务人员绝大多数还是亷洁自律的。影视剧所反映那些请客送礼的事，可能是作者依据剧情需要的杜撰罢了！”

魏智远说：“只能说这种事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笫二十一章  祸起蕭墻

秦力彻周日晚例行地回到了体城电力公司。周一在办公室坐下不久，就收到女儿秦芳妍从手机上发来一条短信：

亲爱的爸爸：

秋風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寄言老爸爹，何必搅闲愁。

让快乐与你轻松拥抱；

让困难对你刮目相看；

让烦恼低头悄悄走掉；

让吉祥对你特别关照；

让幸福对你永远微笑。

让你的平安搭上春天的快車道；

这个丫头还真会收买老爸的心，可是，怎么能让平安进入快車道啊！

当他正在逐字逐句地斟酌这封祝福短信时，小詹便送来一个紧急文件。是北星河流域管理处制发的。文件明确规定：从下月一号起，岩子岗电站的发电用水，每10立方将在原二厘的基礎上调到四厘。秦力彻看后有些气愤。因为仅此一项，岩子岗电站每年就要多付水费75万元以上。而修建于灌溉渠道上的电站，只是借水还水，並不像农田那样是消耗水，为什么就要负担高额的水费。再说，北星河流域管理处仅是一个水利事业单位，无权对水价随意提价。经电话联系，对方称这是为了弥补农业用水水价过低的以工补农的措施。秦力彻将这件事向水电局局长石本川、副局长匡成仁作了汇报。他们说也看到了文件，思想上也不接受。岩子岗电站的利润，就是水电局拿来用于维修水利设施，减轻农民负担的。现在倒好，北星河流域管理处倒打起了这个旗号，把体城县水电局的这一块，通过调价的方式截走了，鬼知道他们是拿来干什么呢？就算是用于以工补农，作为流域中的六县一区中的体城县，又能得到多少实惠呢？这是抢人家的香餑餑大家吃的恶劣行为，一定要予以抗争。于是县水电局的专题报告送到了地区水电局。地区又将报告转报到了省水电厅。省水电厅又将报告转至省大堰管理局。但省大堰管理局明确站在北星河流域管理处一边，坚持不于更改。这事传到岩子岗电站，全站职工群情激愤：都骂水老虎想吞掉电老鼠。表示坚决抵制。事情拖至岩子岗电站该向北星河流域管理处缴纳水费的时候了，岩子岗电站只按原来的水价由银行转款，对提价的部份未予执行。

时间大致又向前进行了九日，突发事件终于降临，表现在电站的前池水位突然降低到允许水位以下，电站被迫紧急停机。这事立即报告到秦力彻处，他火急心燎地赶至岩子岗电站，会同正、副站长商议对策起来。

秦力彻首先发问：“你们是否派出人员，沿着渠道检查过一遍，看是否有垮塌之处？”

“渠道绝对沒有垮塌之处！我们不仅派出了人员彻查，我和强自立还亲自沿着渠道走了一遍。确实未见有任何裂缝。倒是发现了水从北星河流域管理站用于控制的进水闸门的右侧的泄水闸门泄入了河中。问询守闸工人，说是闸门出了故障。问多久能修好？答复不知道，正盼管理站派人来呢！”冯士乐答道。

秦力彻又问：“他们闸坝管理站又是怎么说的？”

“站长的答复是：专职检修人员已回家探亲，站上已派人前往通知，估计需要四天的时间才能修复。”

强自立插话了：“我看这些都是托辞。我认为他们是故伎重演，又要以此勒索我们的财物了。”

“那你们就再送一条肥猪去慰问，反正端午节临近了！”秦力彻戏谑道。

冯士乐说：“我看这次不是那么简单，可能是水费涨价受到了我方的抵制的反制约行为……”

“怎么才能分辩明白？”

“我有一个办法立马就能分辨清楚。就是由我们派出五个人的检修小组，奔赴现场，美其名曰支援他们，他们就会大现原形！”强自立提出了主张。

“如果他们拒绝我们支援呢？”冯士乐问了一句。

“那他们就是缺了底气缺了理，逮个机会收拾你。那我方就霸王硬上弓。”强自立坚定地说。

冯士乐不无躭心地说：“那样会把双方的关系搞僵，今后我们怎么长期相处？”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秦力彻转向冯士乐发问。

“我看还是去找他们的上级主管部门，都是水电系统，手板手背都是肉，要一碗水端平嘛！”

“该找的部门都找过了。别人是直系，我们是旁系。母爱么儿忽视侄。这个宠我们争得赢吗？我看强自立的办法可以试一试，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以不搞僵为底线。今天我不走了，等着你们施行。

很快，五人检修小组被派出。不到两个时辰，传回了电话：闸门已检修好，水已放入渠道，电站可以准备开机发电了！

秦力彻一颗悬着的以放下了，当天坐車返回了城里。可是，第二天上午，强自立又告急了：“流量今日骤减，水量只能保住一台机组发电。经与闸坝管理站联系，他们说这次是进水口的闸门故障，不能到达全开位置。我们的检修小组又赶去支援，可闸房上了大锁，值班人员不知去向。太奇怪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都凑在了一起。对方给人的感觉是：真的是沒了底气沒了理，逮个机会收拾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笫二十二章   权术与技术并用

“等待一小时后，如无人理踩，可破窗而入，检修完毕后将闸门启到全开位置，等待该处的值班人员出现予以沟通后，我方人员才返回电站。”秦力彻发出指示。

    “可我担心破窗而入有擅闯公宅之嫌；将闸门完全提开，有侵害职务之虑。”

“怕什么！多顾虑大事难成，太天真好梦易惊。一不偷盗；二不抢劫，三不打砸，只为社会效益免遭人祸损失而做出的义举。你大胆安排好了。出了问题由我全部承担。”

三个小时后，信息反馈回来了：电站方按秦力彻指示的办法施行以后，对方闸房值班员二人，与自称是来检修的五个人，一共七人，在闸门开启后不久突然出现了。对方指责我方是乘人之危，强买强卖。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方人员被哄出了闸房，无功而返。闸门又回复到半开状态，电站仍然只能开一台机组。强自立再与闸坝管理站站长联系，可对方不接电话。几次三番之后，对方一名不明身份的人员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别为难站长了，他也解决不了你们的问题。求你们别再搞神仙打仗，凡人遭殃的事了！

秦力彻将这一情况汇报到石本川那里，终于，石本川、匡成仁、秦力彻三头会面商议对策。

石本川说：“看来，根本的问题是我们未执行调高后的水价，他们采取了压低供水量的措施。如果我们执行，被截走的太多。如果我们继续抗争，鼻子压着嘴，有理也不准。真是进退两难呀！”

匡成仁深沉地说：“同一个系统，真理何在？公正何在？上级压下级，大官压小官，谁的权大谁占便宜。此事不能就这样就范，还是要有策略地抗争才对。你看：别人处处主动，我方处处被动。别人运用了供水权，再以闸门出故障的技术问题设卡，权力与技术双管齐下。搞得我们难以招架。我们只想到了技术支援，被动地去，被动地回，老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要摆脱被动，必须主动，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权力与技术並用，也来个双管齐不，你不找他，他都会上门找你……”

“那我们又有什么权力与技术可以双管齐下呢？”秦力彻似乎在向对方提问，更像在问自己。

匡成仁眼皮子两眨，似笑非笑地说：“你是电力行家，还用我深说吗？”

三头会面留下了个悬念，等待秦力彻去破解。秦力彻回到公司，从全县供电地理位置接线图上查得：北星河闸坝管理站地处深山狹谷中，其用电系由岩子岗电站一条10千伏专线供电。虽自备了柴油发电机组，但那只为防洪抢險之备用。如果我方也以10千伏专线的开关出了故障为由，停止那里的供电，不就是由被动转为了主动吗？用供电权对抗供水权，用我方的设备故障，对抗对方的设备故障，不就双管齐下，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了吗？于是，他对冯士乐，强自立交了底，並做出了安排。施行的结果是：闸坝管理站的站长与职工都明白这是岩子岗电站搞的反制约，他们只好牙齿被打掉和着血吞，开动了备用的柴油发电机组硬撑着，高额的油费，低质的电能使他们有苦难言。一旬过去了，他们己撑不住了，主动与岩子岗电站联系，问开关多久能修好恢复供电。岩子岗电站的答复是：进水口的闸门多久能修好恢复正常供水，我方的线路开关就能多久修好恢复正常供电。闸坝管理站的站长只好命令恢复正常供水。水到电站后，两台机组终得正常运行。当然，10千伏专线也立即恢复了供电，双方所作的交易暂时保密，不让北星河流域管理处知道实情，这样的妥协又保持了一个月。可是，水费的缴纳就无密可保，北星河流域管理处财务室收到的水费仍是老数额，刘处长有些奇怪了：体城电力公司真的为了不增水费而能牺牲发电效益？他亲自去基层核查，闸坝管理站方面隐瞒不住实情了，只好将岩子岗电站采取的反制约措施合盘托出，並吐了一肚子苦水，要求结束这种冷战状态。刘处长也再想不出更好更有效的办法，强制岩子岗电站就范，只好亲自到体城与县水电局沟通，消除隔核。谈到水费提价的问题时，石本川提出：北星河流域管理处的提价方案可上报省物价局，待审批后执行。刘处长则提出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两相结合，双方协商解决。石本川考慮到全县的农业用水还须他们支持，长期合作的格局不宜因此打破，好比一只大哥大，他打你，你打他都得付费，因此也就同意了协商解决的意见。经双方协商，发电用水只在原来的水平上增加一厘。

（我的感悟：世事从来满则亏，十分作八已相宜。）

就此，这一场混战终于结束。看来，业务技术部门与业务技术部门之间的慱弈，权力更多体现在实力，其实就是经济实力的较量。实力强者胜；实力相当者合。

                   笫二十三章  广宇避惊雷

四时更替，冬去春来，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体城的经济由于地方五小工业及乡镇企业的大发展，用电量增加很快。岩子岗电站及乡镇小水电生产的电力，加上大网所供的电力，已接近各方的最大供电能力，公司在秦力彻主持工作期间，实行五统一的管理体制，已经挖掘了人、财、物的潛力，如不开发新的电源，在两年左右，又会出现新一轮的拉闸限电局面。站在高处看到远处，干在实处；懂得昨天立足今天，奔向明天。县内有一处比岩子岗电站更大的水力资源，如抓紧建设阶段的可行性论证与初步设计等前期工作，有望在新一轮的供需紧张局面到来之前，为经济的发展增加后劲。秦力彻把开辟新电源的想法，向县水电局新上任的局长苗中方作了汇报，得到了苗中方的肯定与支持。同意从现在起，就开展新电源建设的前期工作。

然而，副局长匡成仁的想法却不同，他认为开辟新电源投资可能很大，时间可能很长，不如向大电网争取多供电划算。在乡镇企业蓬勃发展的影响下，他主张兴办练锌厂作为水电局的副业，一则可以获取较高的利润；二则可以安排较多的职工子女就业。

秦力彻指出：小型炼锌厂对环境的污染严重，而且本县、本地区、本省並无锌矿资源的优势，外省购买，长途运输，成本不低，计划利润好似镜花水月。

争论的结果，局务会议决定：新电源要开辟，炼锌厂也要上马。

两者施行的结果是：由于人力、财力的保证，炼锌厂上得很快。而开辟新电源的前期工作，由于资金不能接济，处于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的状态。秦力彻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完成了可行性论证的工作。但炼锌厂的日子也不好过，排污要缴费，锌矿运输经汽运——铁运——再汽运几个环节，费时、费力、费钱太多，远远满足不了炼锌炉的需要。炼出的成品质量差，经营处于亏损状态。

〔我的感悟：这种权术与技术各在两条互不交叉的平行线上运行，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犯井水，，相互既不会产生博弈，更不会产生联盟。〕

光阴荏苒，县委、政府换届了。计经委主任滕戈品当上了县长。黎洪均副县长当上了县委书记。各局、行、司的领导班子，按惯例应有一定的调整。

秦力彻感到自己的心力已耗尽，新的大的作为不可能再有。又鉴于自己不善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对烟、酒、陪歺等应酬多有反感，与妻室、子女各处一地，生活有诸多不便。再说，在官场的字典里，找不到永远这个词，在官场混久了也没多大意思。他仔细想来,他一点也不会留恋那种会前定调子，会上排位子，会中唸稿子，会后拿杯子；上午说官话,中午说酒话,下午说梦话,回家说谎话；几分庄严，几分虚伪，几分坚定，几分徘徊的日子，他既不想去学更不想去讨。他已进入了‘去留无虑，似青天云卷云舒；宠辱不惊，惯看花开花落’的思想境界。于是，向县政府提出了辞去电力公司经理的请求。政府批准了秦力彻的请求，秦力彻返回了原工作单位地区水电局。

（我的感悟：心事浩瀚宁广宇，无声之处避惊雷。）

秦力彻离任时，县政府新任县长滕戈品举荐了他一向熟悉的荣际平担任电力公司经理。荣际平可算得上是体城土生土长人士。他高中毕业后，就被当时以柴油机为动力的小型火电厂吸收为工人。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对技术学习刻苦钻研，由开初的一名普通工人，到升为技术员，至一九八二年，已晋升到助理工程师。他与现任县长滕戈品是同班同学，只不过腾戈品走的是一条从政的道路，从工业局的普通科员，至科长到局长，再从计经委主任到县长。

（我的感悟：一枝傲梅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第三卷

第一章  自古美人最心燎  

为了对荣际平、欧阳津、匡成仁作深入的了解，我返体城后又专程拜访了原水电局局长石本川，向他了解三人的情况。据他所言，我也整理成如下几段文字。

荣际平任电力公司经理后，他似乎有着‘从此乘机上九霄，好似大鹏任天高’的感觉。决心在这个舞台上一展身手。然而，县上滕戈品却要他去兼任新建电机厂筹建领导小组的组长。在那年月，建设是硬任务，管理是软指标，虽说牛鼻子穿绳，决非自愿，但他怎敢不尽心尽力呢！他自认为在他的后面，有大权在握的县长支撑着，有谁还敢与他作祟！故而有些志得意满。他沒有时间也沒有精力去培养建设好领导班子。給企业的长期、短期目标定位。他的技术习惯自然而然地又把他引上单纯业务技术观点的道上，把主要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了现任县长給他的临时任务上。他不善权术，培养自己的势力；更不会洞察隐藏于背后的权力斗争，及早地防微杜渐，排除异己。一切地一切都认为风平浪静，顺水行船。当年那知后事艰，暸望江川气如山。

这阶段，有两个人物走入了他的工作与生活中，对他的影响至关重大。一个是任命蔣官息为生产技术科长，把生产技术大权交給了一个贯于纸上谈兵，忌贤妒能、懒做实事，善取虛荣的人，真可谓：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行。另一是位美丽而极具魅力的女性，真可谓‘粉面含春齿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她叫汪仙逸，是在仰宝丁的任上，她由县上的官方关系网而调到电力公司的，是离异的单身女性。可算得上电力公司人见人爱的美芙蓉。在荣际平任经理之前，她已在公司办公室，为公司修编电力志书小组收集资料，采集图片。这个女人惯于向领导献媚取宠，她经常主动提出，要顺便搭乘荣际平到基层处理公务的专車，去现场拍照收资。无意寻春却逢春，一回见面一回新。春风与我浑相识，时遣流莺奏管弦。荣际平当然不会拒绝，甚至还乐于身边有这样一个开心果。两人交往多了、久了，无话不谈。

一次，荣际平到岩子岗电站检查工作完毕，未返回城里，就在电站招待所住下。晚上，汪仙逸不请自到，手上拿了刚拍的几张照片，要荣际平审视。此时，荣际平是坐在一张沙发上的，当他一张接着一张过目时，汪仙逸顺势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左于搭在荣际平的肩部，右手对照片指指点点。此时，荣际平感到无限地温馨与舒畅。但荣际平也是经过摸爬滚打上来的汉子，他极力抑制住了身心欲望的煎熬与冲动，始终也未做出出格的事来。尔后，汪仙逸改坐在距荣际平就近的沙发上，与荣际平共同欣尝起电视剧来。

当看到一个太监称呼皇后为千岁时，汪仙逸就议论开了：“荣经理！我真搞不懂，皇帝老儿能活到万岁，皇帝娘娘只能活到一千岁，那皇帝老儿岂不成了老鳏夫了吗？”

荣际平似笑非笑地答到：“皇帝永远都不会当鳏夫。他一登基就聚了三十六宫，七十二院，一个娘娘一千岁，一百个娘娘还抵不上万岁吗？你说是不是……”

汪仙逸意味深长地说：“一个男人，聚一百多个老婆怎么对付得过来啊！娘娘们啊！妃子们啊！定会心慌死了？”

荣际平打趣地说：“是啊！有的妃子说不定这一輩子也难得受到皇尚光顾一次。还好，宫中的太监正好弥补这个空缺……”

汪仙逸不以为然地说“你说些甚么啊？太监那玩意儿进宫就被割掉了，三天也吊不出一滴水来，怎么去填空白啊？”

荣际平听了对方一席挑逗的淫话，顿时心跳加速，浑身血液喷涨，欲火中烧难耐，但突然一句警语闯入他的脑海：爽口食多易成疾，快心事多易遭祸。不行！一定不能出軌！于是对汪仙逸招呼道：“你自个儿就在这里看吧！我去厕所方便方便。”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也过去了！並不见荣际平返回。

此时的汪仙逸失望了，她不自觉他地撂出一句话：“枉把多情寄暖玉，伊却不识弃东山！”

（我的感悟：自古美人最心撩，依稀似笑还非笑。欲把妖艳攝魂魄，得来必定费心劳。）

第二章 白云本是无心物

虽然荣际平能抗住诱惑，对汪仙逸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但在世人的习惯思维中，认为荣际平在搞婚外恋，汪仙逸在充当第三者。闲言碎语，飞短流長，捕风捉影的事逐渐多了起来，以至最终成为政治对手进攻的利器。

时间进入到初夏的一天。汪仙逸带着弟弟汪青踏找到荣际平。汪青踏在省城的某大学就读。据他说北京的名流学者温元凯，这个周末要在他们学校举行一场有关民主的专题讲座，很是精彩。电力公司如能组织科技人员去听讲座，受益一定非淺。荣际平具有与时俱进的性格，当下就安排生产技术科科长蒋官息组织人马，带队前往。蒋官息是一个捡到膏药当告示的人，他不仅动员了全公司的科技人员，也同意了搭顺便车去省城赶热闹的一些工人，租乘了一辆45人的大客车。一大泼人听完专题讲座就在省城的某招待所住下。第二天是星期日，又让人们去逛逛省城的商店、公园。说来也巧，这一天正好有几所大学的学生在省城闹市区的一个广场上静坐示威，支援北京的各学校发起的所谓民主运动，也就是在中国大地发生在一九八九年四至五月的动乱。电力公司去听讲座的人，自然也去了省城那处静坐示威的现场看了一番热闹。这批人周日的傍晚返回了体城，把当天所见所闻告诉了家属人等，以后又逐渐传至电力公司的方方面面。但不管怎么传播，也仅仅是当着新闻猎奇而已，经过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企业职工谁都沒有再起动乱之心，串连搧动人们去省城助威闹事。这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风平浪静了。可是，这一件事日后也成了政治对手进攻的另一利器。

荣际平从一个工人能坐上今天的位置，除了靠自己的勤奋好学外，也是时代給他提供了政治舞台，可是他政治嗅觉极不灵敏，对与汪仙逸的关系，对无意中卷入了政治事件却一概沒有察觉。他还是像以往那样，对公司的管理大大列列。把主事权交給了副经理欧阳津，自己倒心安理得去为筹建电机厂的事奔走。

时间转眼到了冬天，这个冬天不仅是气候寒冷，电力公司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本县的水电站枯水期发电逐日减少，新的用电项目投产却与日俱增。新电源开辟无望，大网供电日趋紧张。频凡拉闸限电的局面再次出现。欧阳津对此四顾不暇，一天两次电话催荣际平速返电力公司主政。

白云本是无心物，又被狂风推出来。荣际平又有什么高招呢？按照思维定势，他仍将目光投向大电网求助。他亲自去到金口供电局，找遍了上上下下的主事人，众口一词地告诉他，挤别县的指标保体城的空间己经占尽，只有购买用电权省里才能增加用电指标。计算了一下，如购买5000千瓦用电指标，须县财政筹集资金400万元。荣际平返回县里，将这一重大情况向县长滕戈品作了汇报。滕戈品考虑到全县的经济不致因电力紧张滑坡，从县财政挤出200万元，另安排县物价局发文，对所有用户每度电加收购电集资费二分，共筹集到400万元资金，购买了新增用电指标5000千瓦。然而人无长年好，花无白日紅。供电解缓不到两月，拉闸限电的局面再次降临。原来，那年月，指标仅是紙面上的东西，实际运作仍是大网的调度机构，再加之同一条线路上的用电大户，超指标用电占大多数，谁超谁不超，调度员一时也难以分清，最简便可行的临机处置办法，仍是拉闸限电，因而购买了用电权的单位也难逃联座法的惩治，並不能保证其不被拉闸限电。体城的生产、生活又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事办砸了，县上领导认为荣际平办事失误，再加之有人向政府、县委书记告密，说荣际平不务正业，与公司一个漂亮的女职工有不正当的两性关系，两人经常一起出差，走南闯北，吃喝玩乐。其女士的弟弟是某大学的学生，在四五动乱中，在电力公司拉去40余人，在省城去支援搞静坐的学生，支持了动乱。真是：行走躺卧都做梦，是好是歹难分说。

笫三章  平静大地起风雷

仅营如此，在主管工业交通的副县长的主持下，计经委、水电局、财政局、税务局、审计局等部门云集电力公司，宾朋满座，与现任电力公司经理荣际平簽订了该轮承包合同，既规定了年度应完成的目标任务，又赋给了企业法所规定的厂长、经理的职权。但是，仅过了三天，县委书记帶领县委办公室主任去到电力公司，召集群众大会，宣布荣际平只管电机厂筹建事宜；电力公司的工作由副经理欧阳津全面主持。这意味着正经理已失去了企业法人代表所具有的一切权力，被边缘化了。副经理登上了权力宝座。

纷乱是非总难定，平静大地起风雷。人们听后，一下子惊诧得矇矇懂僅。街头巷尾，室内室外，议论纷纷扬扬。

有的说：这是县委书记粗暴干涉政府的日常事务，违反了企业法；

有的说：这是县委书记敢于取消以承包名义确认的小帮派，慧眼识骏马，敢于启用有能力的新人；

有的说：这是荣际平不务正业，在其位不谋其政，放着电力公司的经营管理不抓，倒喜欢去国内各大城市订货，致使电力公司处于混乱状态。为了稳住全县的台柱子，迫得县委书记出面干预；

有的说：这是县委与政府之间的矛盾激化而表现在电力公司头上的结果；

有的说：这是早有预谋的一次宫廷政变；

有的说：………………

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是非难分，真伪莫辩，莫衷一是。这件事就此了结？或者仅仅是一幕闹剧的开始？

按照工程师熊行义的说法：他任经理的几个月，沒有抓住有利的时机，把各种关系理顺，基础打好，形成企业能按部就班，运转自如的机制。结果，自己的剧本演绎了別人的缘分。按照工程师蒋官息的说法：在抓经营与建设之间，他更喜欢借订购电机厂建厂所需设备之机，到中国几个大城市游览一下天下的名胜古跡，饱揽一下祖国美好河山的风情风貌，以补偿他几十年老在体城辛勤耕耘的枯燥乏味。于是，他饒有兴趣地“借运河而通南北，凭长江而奔东西”。他不经意地把经营管理当成“闲乘画舫吟明月，信任轻风吹却回”。故而，他也无意识地让出了该由他这个主角表演的大舞台，一场混乱而荒唐的闹剧就必然开场。

县委黎书记的这一果断而异常举动，不仅电力公司的职工感到突然和意外，也使县级各部门议论纷纷。最县典型的议论，要算荣际平之亲哥荣际和的认识。荣际平被靠边站后，回到家中与荣际和的一段对话，大致可以揭开这椿秘密。

荣际和对荣际平说：“老弟，你这次在电力公司职权的改变，都是因为哥的事連累了你。你不知道，我在上届任县林业局局长的任上，在几个重大问题上与主管农林水的副县长黎洪均是有重大分歧的。黎洪均认为我是看不起他，不服从他的领导，早有搬掉我这块绊脚石的歹心，只是权力不够而未能如愿。那知换届后他当上了县委书记，我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他首批撤換的对象。……”

荣际平不解地问：“可是，过去我并沒有与黎洪均有过上下级之间的直接关系，工作中也从未与他发生过矛盾。你们之间的纠葛与我有什么关联啊！”

荣际和说：“你忘了你是我的亲弟呀！免了我他还不放心，认为你会为我受到的不平而与他捣乱。”

“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文化大革命中的連坐法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又死灰复燃了！”荣际平忿忿地说。

“明目张胆地搞連坐法他黎洪均沒有那么大的贼胆，但明修棧道，暗渡陈倉的事也不能排除。你好好地想一想，是否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黎洪均的手里，以此借事出徐州？”荣际和提示道。

荣际平思索了片刻后回答：“我从县长滕戈品那里知道，有人向政府、县委写了告状信：说我与公司办公室的汪仙逸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还说我从电力公司抽出几十个人，参与了汪仙逸的弟弟就读的大学闹四五学潮。这两件事均属捕風捉影，颠倒黑白。”

“是谁告了你的黑状？”

“告黒状的人不敢署上真实姓名，而是以‘几个知情群众’的名义发出的。”

“黒状上所指的两件事情都不是隐形而又无珠丝马跡的事件，如果不是事实，滕县长定会查个明白，不会毛毛糙糙就调整你的职权……”

“调整我的职权一事，滕戈品是被蒙在了鼓里，事前黎洪均並未与他交换过意见。事后他才从政府办公室主任那儿知道，他还对此有一肚子意见呢！”

“啊！我明白了！黎洪均与滕戈品在上届的任上，彼此之间就心存芥蒂。这届黎洪均坐正了，就对滕戈品提拔重用的人，不按规则，不按程序，不择手段地下手，是要杀只鸡给猴看。你就成了他们之间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了！可悲！可叹！”

荣际平忿忿地说：“这可能是问题的要害，我这一生啊，命运怎么老是捉弄我啊！………”

（我的感悟：芦宿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笫四章  苍龙日暮还行雨

欧阳津小学毕业后就去当时的县电厂当了学徒工，从发电运行值班，尔后又对用电户抄表收费、维修，再到供电业务的管理工作，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历尽艰辛才走到了今天。他对技术业务还能驾轻就熟地应付，但对于行政领导应该具备的才能与学识，他还甚为缺乏。他并没有什么后台，县委书记黎洪均要他主持电力公司的工作，并不是对他情有独钟，只是因为他已在电力公司副经理的位置上，既然荣际平已将担子挪给了他，何不让他名正言顺，才能够放开手脚地大胆工作。同时，对荣际平的不作为也是一种警示。就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时代把他推上了主持电力公司全面工作的位置，对于这样的机遇，他一时还不知如何运作呢！这时，他意识到：孤独的脚步，娴熟的舞技，也难以踩出美妙的舞步。于是，他想到了他最为敬佩和崇拜的一位行政领导，那就是匡成仁。经他主动上门拜访和求助后，匡成仁考虑到在水电局搞的炼锌厂已到穷途末路，为了跳出困境，终于答应到电力公司当总支书记，作为欧阳津的后盾和依靠。

在荣际平主政期间，经理书记两职由他一肩挑，他的经理去任后，总支书记也该由县委委派他人前往任职。鉴于欧阳津不是党员，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任党内职务，所以就主动向县委打了报告：要求县委调派党总支书记，並推荐了匡成仁。

县委黎书记自宣布欧阳津主持电力公司全面工作后，也同时考虑了另行委派总支书记的事情，他选定了由軍队转业的一位团级干部魏石森担任。当接到欧阳津的报告后，也认为有再派总支副书记的必要。县委黎书记在任体城主管农业的副县长期间，对匡成仁就比较了解，知道他曾经任过供电公司的经理、还有担任过总支书记的经历，以及他有协调大网关系的背景与能力。因此，黎书记就只好安排匡成仁去电力公司党总支任副书记了，因为魏石森已在匡成仁去电力公司之前，已担任了总支书记。任职通知下到电力公司后，具备权术的匡成仁与俱备技术的欧阳津终于结成了联盟。

匡成仁再到电力公司再次任职的当天，欧阳津有些愧疚地对他说：“老领导，这次为了支持我的工作，县委让你作电力公司的党总支副书记，真是委屈你了！”

匡成仁则很不以为然地说：“那里的话！为人如籐仗一条，要放得下才提得起；处事像玄关两扇，看不破便打不开。我们既然成了一家人，就无必要再说两家话。”

匡成仁好似老虎出山一张皮贵。他意识到当前最紧迫的问题是消除混乱的供电秩序，他再次出面，去到了金口供电局。由于体城县之前已经购买了5000千瓦的用电指标，关键是金口供电局调度人员怎么认真落实的问题。其实，这件事说复杂也够复杂；说简单也够简单，问题是调度员在平时要多留心，对超指标用电的区域即时下达限电通知，如不听招呼再出动人员现场处置，一般而言是能控制住局面的。对在监视器上难以分清超用还是未超用的大用户，对其用电现场安装超负荷限制器就能镇住不守规矩的行为。这样，以拉闸手段导致的連坐受累的问题就可基本得到解决。当然，这必须调动调度员和用电监察人员的主观能动性，去认真维护供电秩序，同时兼顾体城的利益。在这一点上，匡成仁自有一套成熟的办法可施。一把鑰匙开一把锁，一方水土服一方人。经匡成仁这么一运作，体城供电秩序又恢复了正常，这让各方刮目相看，更让他在电力公司的威信大大提高。

〔我的感悟：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梅开菊后何须较，好似人生各有时。〕

第五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接着，匡成仁说服欧阳津对公司科、室、厂、所的负责人进行了一次大调整。

匡成仁与欧阳津在一次两人碰头会上问道：“你对现在的二级班子的组成有何看法？”

“基本上滿意。”

“他们可都是荣际平安排和提拔的·”

“可他们也是我多年熟悉的，从能力与人品上还是可用的。”

“熟悉並不等于亲和与拥载；能力並不等于效忠和卖力。一丛香草足碍人，数尺荆棘即挡路。在用人上凑合着过是不行的。”

“那你说怎么办？”

“未曾灭项兴刘，先行筑擅拜将，将忠于你拥戴你的人提上来；将与荣际平亲近的人一律免下去！”

“这样作是否是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嫌？”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历朝历代的用人规则。沒有甚么不好。你从历史上能找出一朝天子能兼用各朝臣的例子吗？如果臣子都怀异心，各有一杆号，各吹各的调，天子还能办成大事吗？相反，在用人上面，用好了是福星，用歪了是祸根。所以，不要书生气，要下大决心调整。”

“如果魏石森书记不同意怎么办？”

“花径不曾为客扫，篷门今始为君开。不要担心！在企业，用人权是经理的，只要我支持，他不赞成也无所谓。再说，他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对各方面的人都不熟悉，分不出亲疏，分不出其人能力的强弱，因此，提不出成熟的意见。现在就抓紧行动，机不可失！”

欧阳津终于被说服了，与匡成仁共同拟定了人事调整的名单。各科、室、厂、都作了撤換。从名单上看，新任职的人员大多是与匡成仁、欧阳津亲近的，少数几个与荣际平亲近的人，也是顺风转舵之人，容易被匡成仁同化。

千红万紫安排定，只待新雷第一声。人事调整通知下达后，在电力公司引发了一场强烈的飓风。因为，被免职的多是从仰宝丁、秦力彻，荣际平三任经理培养和造就的中层干部。年岺多在四十岁上下，共产党员、技术人员居多。而新上来的党员沒有几个；技术人员更是偏少；这是人们的习惯思维难以接受的。于是，各种议论纷纷扬扬：有的说这是拉帮结派，任人为亲；有的说，这是造反派掌权，排斥党员干部；有的说这是文化大革命中技术无用论的回潮。但是，县委黎书记钦定的一级新班子，对二级班子的调整谁又能怎样呢？最多只能是发发牢骚，议论议论而已。技术同权术的这次结盟，可算是初战告捷。

在匡成仁的提议下，电力公司从文教系统又吸收了一名善长写作的教师作办公室副主任。他的主要任务是编撰一旬一期的简报，宣传电力公司的业绩。如电力公司拉闸限电次数大大下降，供电量大幅上升；线损率明显降低；供电利润大幅上升，服务态度上等级等等。

每期筒报都送县委正、副书记；政府正、副县长；县计经委，县水电局等有关部门。还特别加送了省、地水利电力厅、局。仅从简报上看，电力公司显现了从未有过的活力，这在当时的省、地、县的行业中也是独树一旗，引得社会一片表扬与赞誉。

第六章  密叶引歌鸟

每个人在集体的工作与生活中，都希望得到领导的重用与尝识；得到应得的报酬和待遇。匡成仁笃信‘手中没把米，換鸡鸡不来’的信条，他与欧阳津在调动人们的积极性上，认识得到了高度的统一：发奖金，暗箱操作，全采用红包形式发出，本人不知他人事。

（我的感悟：密叶引歌鸟，美食喂宠物，鲜花送爱人。）

在职称评定、调整工资、各种福利和津贴等方面都向骨干倾斜；驭君子以义，驱小人以利。骨干中也亲疏有別。亲者力保；疏者让其等待；对疏转亲者也予以厚待，支持者日盛。

（我的感悟：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电力公司在县上的企业中，是公认的金饭碗，凡有点权势的人物都想把三亲六戚调入。仰宝丁主政时期，只吸收了权势背景较大的几位人员到电力公司就业。秦力彻主政时期，只吸收了一批工程技术人员：而且还是通过省、地业务主管部门引荐的。对无专业技能仅凭关系，凭权势想调入电力公司的人，一概予以抵制或拒绝。

匡成仁、欧阳津二人的理念却与他们大相庭径。他们认识到：世间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对职工的子女予以吸收就是解除职工的后顾之忧，定会得到职工的拥戴；对县上权势人物的三亲六戚，亲朋好友要进电力公司者可大开绿灯，这也是一种攻关之术，可以取得这些权势人物明里暗里的帮助与支持。而且被吸收的人员首先感恩的就是吸收他们的经理与书记，有形无形地壮大了支持者。为了减少进人的阻力，匡成仁先从总支书入手。魏石森从部队转入地方后，有三个子女都需要安置：一个初中毕业正待业在家；另两个虽参加了工作，都在外地，而且工作单位效益不好。他自己难以启齿，而匡成仁主动提出让三个子女都安置到电力公司工作，取得了魏石森的欢心。接着又安排了20余名骨干的子女在电力公司就业就顺理成章了。最后，外部的关系户阹续调入，不到一年，电力公司调进了100多人员。既收受了大量礼金，又对县上各部门实力人物做了感情投资。还壮大了一批新的支持者。

匡成仁对欧阳津的驾驭也是别出心裁。龚尔亮一直是忠于匡成仁的一名中层干部，从他与妻子一段对活中就可看出端倪。

一次，龚尔亮对妻子言道：“季芳，你是一个农民，这次你从农村户口，转到城镇户口你知道是谁帮了大忙吗？”

“还用说吗！你从调度室主任的位置上调到城关供电所当所长，权更大了，关系更广了！转个户口的事还不就像移栽果树那样容易吗？”

“你猜错了，所长能管住公安局吗？是匡书记帮的忙，他从电力公司每年仅有两名农转非指标中安排了一名照顾我，才有了你的今天。还有，你的工作也有望解决，他从电力公司垫支资金，并给了两间门面房，让你开一个电气服务门市部。这样的生意还愁没钱赚？”

“太巴适了！太巴适了！”妻子拍着大腿惊呼道。

“别着急，还有好消息勒！我们的大儿子也被选定，由电力公司出学费及生活费保送到省水电校学习，结业以后将来会被电力公司吸收为职工的。………”

“真是喜上加喜，福上加福，巴适得不能再巴适了！匡书记真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那你哪门报答人家？”妻子喜极而抽泣起来。

龚尔亮不以为然地说：“常言道，大恩不言报。关键是对他要忠心耿耿，他说的话，布置的任务要坚定地执行。这就权当报答了。”

妻子说：“你真是狗坐鸳篼受了抬举还不知是啥事儿，………”

丈夫争辩说：“我并非忘恩负义之輩。说穿了，我们之间也算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岂能随意酬喜鹊，惟向蜘蛛乞巧丝。如果我设有利用价值我能得到他的特别光顾吗？你不了解，但凡匡书记看中的人，他一定会捧红他。譬如欧阳津就是一例。自匡书记再次到电力公司任书记时，他认准了欧阳津会風光起来。第一步，为他的晋升工程师上通融下疏通，硬是让一个仅有小学毕业学历的人拿到了工程师本本。紧接着，匡书记运用他主持我们片区选举的机会，把欧阳津列入了人民代表候选人。在选举大会的当天，你沒看到匡书记那股劲儿，在介绍候选人时，我记得匡书记在主持台上曾反反复复地提醒选民：‘大家看清楚好！排在第二位的是欧阳津，现在是电力公司的主政人，工程师，一个真诚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记住，别把票投错了啊！’这样的提示前后共有八次之多。人心都是垟头草，那边风大就往那边倒。结果，欧阳津硬是被选为了县人大代表。欧阳津既然有了县人大代表、工程师两顶头衔，第三步，匡书记又为他进入县政协提供帮助。县政协委员，每次换届都是由县委统战部找各局行、各乡镇、各公司的党组织推荐人员，由统战部与上一届政协协商确定。欧阳津经匡书记的推荐，意然当上了县政协委员，不知怎么搞的，后又被选为常委。县政协常委，不简单啊！已经是县里四大班子的核心成员了！”

妻子附合道；“看来，你们匡书记真是不简单嘞！光是培养造就人材方面就可上……叫啥子哟！……叫什么着，上假律师记录了！”

丈夫更正道：“什么假律师记录！是吉尼斯世界纪录。”

夫妇两人开心地笑起来。………

（我的感悟：秀木野草总争春，条嫩芽细待繁荣，仰仗东风给气力，来年不要枉渡春。）

               笫七章  春风得意马蹄急

通过以上对各种相关人物历史状况的调查与分析，我的感悟颇深，对匡成仁的认识進了一步：他可算得上是一位通权达变的基层领导者，品质並不如一些群众所说的那样：三天不整人，走路沒精神。

欧阳津只不过是一个不擅权术的技术人，他与擅长权术的人结盟，也並非两颗黑心肝，一对歪搭当，而是在从政的道路上相互取长补短。当初我到体城挂职锻炼，只接触到一方的反映，先入为主，急躁地作了32字的认定，确实有些下車伊始了！

现在，回过头来再将我亲历的故事接续下去。

当我回到体城的三天之后，我从曾劍雪那里知道了我不在体城期间发生的事情。

匡成仁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什么人，知道了县委黎书记在欧阳津告状信上的批示意见，喜出望外。特别是由他一手策划的奇袭战初战告捷，显示了他权术水平步步提升的成就，更是乐在其中。

欧阳津知道此事后，快乐劲儿就不必多说了！春风得意马蹄急，一鞭扫尽长安花。他深深地体会到，在他的后面，撑着一把強大的保护伞，只要这把保护伞还撑着，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于是，他紧紧握住权柄的信心更大了，底气更足了！他甚至有些驕傲了，认为对方锋芒毕露，气势汹汹，原来是不堪一击。但对方的阵地还在，且並无撤退的迹象。俗话说：江湖重义，政治重势。乘势而行，不失时机，好似断火不蒸馍；蒸镆不断火，他决定再加一把火，以求全胜而收兵。

就在我离开体城大约一周的时段内的某一天，电力公司大会议室东侧的端垟上，贴出了欧阳津质问我的中字报，内容曰：

县长助理同志：

属下至今仍不明白：你在我司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上给我们的定论出自什么目的？能向我司的广大群众作个公开解釋吗？？

自你为首的调查组进驻电力公司不几天，你就下車伊始地对电力公司党、政、工、团提出了强烈的批评。说什么电力公司办事糊塗、进人无度、开支失控、私富公穷、换马频繁、内争不断、权钱迷人、正邪难分。全盘否定了电力公司党、政、工、团两年多来的成绩。根据何在？？？

你还撇开电力公司的领导，擅自去到服务公司召开职工会议，宣布曾剑雪继续任电气服务公司经理，严重违反办事程序，这样作的理由是什么？

你说：“服务公司的问题，我知道电力公司曾经作过决定……可是人家不服，有嘴到处说，材料到处送，又不是全无道理，这就增加了不稳定的因素。”是纵容？是支持？还是推波助澜？试问续助理：我们党、政、工集体领导研究决定，调整一个下属基层单位的负责人，是增加了不稳定因素，那么你在众多人的场合，以上述32个字为核心，全盘否定几百人的电力公司党、政、工、团的作为，不按组织程序，不按企业法，粗暴干预，不着实际的下车伊始，难道是增加了稳定吗？你尽可不负责任的胡言，实习期满就一走了之，而我们必须对体城电力公司的今天和明天负责。中国人吃这种下車伊始的亏够多了！

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公然对我人身攻击说：‘你是呀呀呜？’我当即责问道：啥叫呀呀呜？我不懂！续助理说：‘这是文化大革命的话’。续助理既然知道是文化大革命的话，那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要把我推到哪里？你自己又站在什么立场？你在为谁出气？你的目的何在？

在此，我郑重表示：县长助理在众人场合公然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上有老父；中有妻室；下有儿女；还有亲友同志，我还要工作十几年；还要在社会上活人。续助理必须对我解釋清楚：什么叫‘呀呀呜’？如果你对此不作答覄，我坚决运用我的公民权利逐級上诉，直至中央。

我今年47岁，在体城电力行业干了三十多年，其间多次评为先进生产者。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把我从一名普通工人逐步培养提拔到领导岗位上，使我深深感怀党的光荣伟大和政策的英明。我是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兢兢业业为党为人民工作。但万万沒有想到在全国认真贯彻十三届六中全会精神的今天，在贯彻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今天，在我正以加倍努力报效党的培养的时候，却落得在公众场合受人侮辱的下场。为此，续秋瑾必须公开向我道歉！

                                                          电力公司  欧阳津

笫八章  更无柳絮因风起

这张中字报一贴出，电力公司像炸开了锅。群群娶集，议论纷纷。

有人在中字报的空白处批註道：乌云啊！别看你的蠢力能挟雷携电，其实你只是一团水珠的凝聚物，风的奴隶，永远惧怕太阳！

有的批註：你像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喋喋不休，但谁也沒有理会你在唠叨什么！

有的说：这不是公开与政府派出的调查组对抗，企图攆调查组走吗？

有的说：欧阳津有多大的胆子！谁在后面撑腰？

有的说：对一个电力公司堂堂的领导，官老爷凭什么侮辱人格？就是应该公开道歉！

有的说：有意见可以向上级反映嘛！动不动就贴出大字报，这不是文化大革命的余毒沒有肅清吗？作为领导更不应该这样！

有的说：他可以带头这样做，我们就可跟进！

更无柳絮因风起，唯有葵花向日倾。第二天，落款为‘几个革命群众’的中字报贴在了欧阳津中字报的旁边，标题是：

《给续秋瑾同志的一封公开信》，内容曰：

尊敬的续秋瑾同志：

当我们受到极度压抑的时候，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因为你代表正义，代表公平，做出了反映广大群众心声的事；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回想欧阳津当权的两年来，正义的呼声从未间断过。因为他没有半点做领导的政治品质，起心不良，道德败坏。他本人有强烈的复仇心，把共产党对他父亲的专政，对无产阶级正确路线，对他在文革中造反派的错误行为的批判，有着强烈的不满，借掌公司大权的机会，向内部的共产党员和正义的同志，进行风狂的、不择手段的打击报复，以发泄他内心的阶级仇恨。由此看来，他决不是一个平庸无能，表达迟遁的呀呀呜。

他的搭当匡成仁更是变本加厉的干坏事，群众总结他是三天不整人，走路没精神。两颗黑心肝，一对歪搭挡，勾结在一起，把电力公司搞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宁。他们在经济上损公肥私，行贿受贿，挪用巨资，违建私房；故意扩大内部工程承包费，从中牟利；忽视生产安全，对釀成人身触电事故的责任人进行包蔽；在管理上乱提电价，乱摊电费，巧立名目，对用户进行敲诈勒索；供电指标上搞假、线路损耗指标搞假、计量表计搞假、利润搞假；在购电上，严重坑害农村小水电站。在用人问题上，单从四个供电所的所长看，哪一个不是吃满了喉！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还被他们吹得天花乱坠。

而对这一切问题，调查组还来不及认真查处，只是从表面现上指出了现任领导办事糊塗、进人无度、开支失控、私富公穷、换马频繁、内争不断、权钱迷人、正邪难分的问题。这就捅到了欧阳津的痛处，引起了他歇斯底里大发作，对我们尊敬的领导进行挑战。公然抓住32个字大做文章，抓住领导一句不痛不痒的批评语发难，还以大字报的形式中伤领导，充分显示了其造反派的脾性未改。狗急跳墙，最后挣扎。

尊敬的领导，你不是孤立的，在你的背后，有强大的党和政府的支持；在你的面前，有广大正义群众的爱戴和拥护。人间自有青霜剑，斩尽妖魔刃不残。让一切邪恶势力发抖吧！

这又是指向欧阳津、匡成仁一门重砲，直轟得电力公司的大楼振天价响。

有的在中字报的尾端空白处批注：大快人心，坚决支持！撼山易，撼调查组难！

有的批注：天狗吠月，狂呼乱叫可耻！

有的批注：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欧阳津、荣际平两个龟儿子争权让老子们受气！

这无疑是文化大革命所谓大民主的一次死灰复燃；是一次派性的引发的派性内战，电力公司表面安定平静的局面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消息传到了县委黎书记的耳里，他很是气愤，立即派县委办公室主任到电力公司处理这一突发事件，电力公司党政班子主要领导都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中字报被撕掉了。並且布置暂时对我封锁消息。

当我知道详细情况后，十分气愤。气愤的倒不是中字报的內容，而是他采取的形式。他们以这种形式来向我明目张胆地挑战，公开羞辱我，中伤我，使我不能在电力公司再呆下去。此时，我的认识又产生了反复，感情代替了理智。情绪代替了感悟，我认定电力公司就是造反派当权，我一定要刹一刹这个造反派的威风，打击一下其猖狂气焰。

第九章  借着东风破西风

以后的一段时间，调查组把工作重心转到了调查供电成本、供电利润、供电线路损耗等方面。发现成本是上升的；供电线路损耗不是如电力公司的简报所宣传那样大幅度降低，而是比前升高。显然是筑沙为塔，垒冰为营。

那么供电利润的增长又是何故？原来由三种因素构成：一是多收了用户本不应该支付的线、变损费用；二是将工农业的生产用电中的动力用电比例压低，照明用电的比例提高所获得的差价（照明用电的电价比动力用电电价高出一至二倍）；三是把向用户收取的电力建设附加费强行转入了供电利润之中。

在经营管理方面也存在着不少问题，譬如：对公司下属厂所实行的是一种只包盈不包亏的方式，起不到降低成本，提高效益的作用；再有，对内部专项工程，由电力公司自定项目，自行设计，自编预算，无部门审核把关，就交由公司领导指定的基层供电所施工，仅二十天时间，该所就净赚10万元，由该所所长自行支配。

欧阳津主政后，撤销了技术科，技术人员全到电气服务公司，职能移交给了生产经营科，技术工作日渐薄弱。

调查组将以上问题汇集，并提出了改善经营管理建议，写成了调查报告报县委、政府及有关部门，揭了电力公司所谓取得重大业绩的老底。

与此同时，调查组还把现任领导违纪、违规的问题，搞成材料，转到了县纪委及监察局由他们调查处理。

在监察局介入调查电力公司的经济问题期间，县委黎书记、县长滕戈品均收到一封奇怪的群众来信，其内容为：

我们是一群普通群众，不带任何情绪，不带任何偏见，只想说点心里话，公平话，正义话，以求尽快结束电力公司当下的混乱局面。

老实说：调查组进驻公司，有点像文化大革命以前的四清工作组；又有点像文化大革命中的斗批改领导小组，刚进公司不久，就给现任领导班子扣了一大堆帽子，什么办事糊塗、进人无度！什公开支失控、私富公穷！什么换马频繁、内争不断！什么权钱迷人、正邪难分！这哪里是像在帮助公司改善经营管理，降低成本。他们搞得公司一、二级领导班子人人自危，那有心思搞好本职工作。所以，调查组的目的、目标、方式、方法均有与现行政策不相符合之处，应该立即撤销、撤出。续秋瑾应该调回原单位从事她熟悉的工作。

至于说到支付大网技术咨询费的问题，那确实是为了得到大网的先进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经验。我国的大企业可以花巨资购买外国的先进技术，县属的小企业只在国内购买先进技术怎么就是犯罪呢？可能续秋瑾还会说：“那么，给大网经常送礼、送现金也是购买先进技术吗？”这是事出有因的。据说县上的领导曾经给公司现任的领导班子布置过任务，要他们过年过节多到大网烧香拜佛，多为县上争取一点电力供应。他们为了执行上级的指示，冒着违纪的风險把事情办好了，反到成了一条罪状，这公平吗！……………

黎书记再也看不下去了。是的，他回憶起了，他在任主管农业的副县长之时，有一次是属托过匡成仁去大网要电，这事只是当场的三位部门负责人知道，怎公现在连普通群众都知道了！是谁泄漏出去的呢？难道匡成仁、欧阳津在假借群众之口给我施加压力吗？借着东风破西风，真是一伙不堪任用的东西。

第十章  空有凌云志，无处展身手

调查组稳扎稳打期间，匡、欧联盟的行动並未停止，一是由其亲信的一些群众的口里，散布出调查组的行为是非法的，是续秋瑾自行其事的，已经受到县委、政府主要领导的批评，不久就会滚出电力公司。扰得支持调查组的干部和群众心神不安……

其间，省委组织部召开过一次下派的中青年干部经验交流会。市委中青年干部科科长找我个别谈话，属咐我工作中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有意无意此卷入基层的权力角逐，下派的目的是培养锻炼县级领导的行政执政能力；积累县处级干部从事政治和经济工作的经验。如果现有的工作环境不适合，组织上正在考虑换一个新环境………

公休日，我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中，但脑海里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陰影。

市委中青干部科科长的一番话无疑是告诉我：前段时间我所做的工作並未得到体城有关领导的肯定，而且还有人向市委组织部告了我的黑状，意图把我逐出体城。是政治斗争的险恶？还是我真的作错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丈夫看出了我的心思，关心地问道；“工作中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回到家中还快乐不起来。”

“不久，我可能要调到别处去……”

“到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知道。”

“到哪里还不是一样锻炼！换个新环境，积累新经验岂不更好，何必在意呢！”

“可是，那样会使已做的工作半途而废。更让人揪心的是，那里一群正义的人又会遭到压制和打击。我不能容忍在四人帮被粉碎的十五个年头后，国家的基层企业造字号的人物死灰复燃，公然执掌着人民的政权作威作福。雨下得再大又怎样，甘心冒雨淋一场！”

“你这样考虑就是自寻其苦了！在国家大环境大气氛的条件下，那些人再有能奈只能暂时掀起一点小浪花，成不了气候，党和人民一定不会让其泛滥，……”

“话虽这样说，人家就是放不下心嘛！”

“好了！好了！让我给你按摩按摩，精神放松了，心自然就放下了·”丈夫向我靠近，在我的胸部按摩起来，惹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乍卜今生愿，平添一段愁。不谙杨花意，春至到处飞。妆成多自惜，好梦却成悲。

公休返体城后，我感到在电力公司开展工作已显尷尬，而且也再深入不下去。调查组的两位副组长似乎也嗅到了什么，找了些理由去干各自的事了。

生活是一条藤，总会结着几个苦涩的瓜，认了吧！若有难言心事重，宜看暖月天庭行。只好独自去到了岩子岗电站。这次去站,特地查看了电站的方方面面。看到那里的气氛大不如前：碧树掩房黑隐隐,渚边云杉暗苍苍。乱纷纷马蜂筑巢,闹嚷嚷蚊蝇争糞。往日辉煌已不见,遍地落叶已发黄。一片零乱景象,一切已今非昔比,只有院坝中那棵栀子树还有点生气。可能是庭树不知主人去,春来还发旧时花；还有站前云河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可叹啊！山川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几天中，她的心情时好时坏，特别是看到一抹残阳落水中，半江冷绿半江红。就有人间几回伤往事，山谷依旧处旁傍徨的情怀产生。

秋水如镜映丹心,空山新雨暂借问。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我今来矣，阴雨霏霏。杳杳寒山道，落落冷间滨，啾啾常有鳥，寂寂人稀少。秋风吹不尽,总关电站情,感应水唤我,盼我不离去,撒手而去了,心中犹缠绵。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十分薄弱而孤单。

   不久，市委组织部的通知下达了，调我回原单位原岗位工作。当我得知事情的真像后，像心中的五味瓶被打翻了，久久不能平静。回想起来，千头万绪，但有一条我想清楚了，那就是我处事太直来直去，容易锋芒毕露，有权而又不擅长权术；惯于用技术手段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係和权力斗争问题。看来，技术与权术的这次博弈，技术又败给了权术。

勇士用武虽己矣，文采风韵可尚存？当我离开体城时，电力公司的一大批群众，自发地赶到我返单位出城的公路上依依送行。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解两难。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我握着一双双热情的手；望着一对对忧郁的眼神，我的心都要碎了！空有凌云志，无处展身手。然而，一条小河，不经过曲折和迂回是永远也到不了大海……

第十一章  风急天高猿啸鸣

我亲身经历的事情算是结束了，但体城电权力与技术的博弈並沒有结束。一次，荣际平到省城出差，顺便来拜访了我，他把我离开体城后发生的故事告诉了我。经我归納整理，形成了如下一段文字，以求得故事的延续。

风急天高猿啸鸣，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蕭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青山不碍白云飞，黄叶有意舞朔风。

   群众斗志受挫，斗争处于异常激烈之中。然而，他们相信党和政府的信念未变，仍然坚持写信控告。要求上级迅速果断地查处电力公司的问题。

终于，在一次县委常委会议上，电力公司的问题被列入议事日程。

县委黎书记主持了此次会议。县长滕戈品首先发言，他概括地叙述了调查组对电力公司供电经营管理上查出的诸多问题，特别是降损节能、成本、利润上多方做假的问题。随后，又由县监察局的一位詹科长，主述了电力公司现任主要领导违纪违法的调查情况。

詹科长首先说：“群众揭发检举欧阳津擅自征收电力建设附加费的问题，经调查：是群众把省里为开发全省重点电源的电力建设基金，与基层电力企业，随新增电力工程征收的贴费，两种性质不同的收费沒有搞清楚而发生了误解。省里征收的电力建设基金，不管用电户有无新建用电工程，凡是用电户（包括居民用户）均加收二分线。而电力建设贴费只对企、事业单位为新增或扩大用电而建设的专线，专站，才按投资按比例附带征收的，作为供电企业改善和扩大公用供电设施之专用款。这项收费省、市是有文件规定的。不算违规违法。

关于电力公司对居民户大表套小表而加收的高额工程材料费的问题，只搞了一条街后，由于群众反映强烈而被政府发现了。县物价局己对此事进行了查处，电力公司已退还了向居民户不应收或多收的费用。物价局在查处这件事的过程中，同时还发现了电力公司擅自向内部的供电所发文，将线路损耗和共用变压器损耗转嫁到用户头上的问题。物价局已将其非法所得收缴，并同时处以了罚款。所以，上述几个问题算是解决了，沒有再重复处理的必要。”

“还有其它沒查处的问题吗？”黎书记追问了一句。

“还有，就是把新变压器当废品卖的问题，确有此事。但那是由公司生产技术科的科长、工程师蔣官息主动提出的，说岩子岗建设时，订货时主办者把电站的升压变压器订购成了降压变压器而不敷使用，而长年停放在库房中闲置，应该予以处理。欧阳津同意了他的意见，于是就由蔣官息一手操办，联系了一个收废品的，双方议价一万元就现金成交了。群众检举说实卖的是四万元，还得了八千元回扣。可蔣官息一再坚持说这是别有用心的人的猜妒。要查清此事，关键是找到这个收荒匠，可是，蔣官息说他是随找隨卖，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一概不知，沒有一点蛛丝马跡，我们也无从下手。这个问题只好留着待查了！”

县长滕戈品问道：“电力公司向大网支附四万多元的技术咨询费，及送大网一万元的礼金又是怎么回事？”

詹科长把笔记本翻了几页后答道：“经查，电力公司是向金门口供电局下属技术咨询服务部簽有一个技术咨询合同，技术咨询的内容是，该咨询部对体城电力公司现有的电网布局结构的不安全性、不可靠性、不合理性、不经济性进行论证，提出一个改造和完善电网的方案，供体城电力公司作为技术改造与升级的指导性文件。这个文件已提交。电力公司按合同应付的四万伍仟元，是通过银行汇款到对方账户上。这属于企业之间的正常交往，不是问题。至于说到送大网礼金的问题，经查，这事由匡成仁一手操办，他沒有在财务上取款，而是在其下属土拔供电所出纳处，直接从回收的电费中挪用了现金一万元，但送到大网有关人员处时对方拒收，于是匡成仁就把现金带回了家，意图等一段时间政治气候适宜时再送去。政府调查组进驻公司后，根据群众的举报，调查组曾调查此事。匡成仁很快就把挪用的现金归还到了土拔供电所的出納处。出納又归还到了电费回收账户上缴了公司财务室。这怎么定性我们还在考虑。”

第十二章  斗转星移又一季

“还有什么未查的问题？”黎书记又追问了一句。

“沒有了！”

“那我们就接着讨论当下电力公司的病徵是什么？”

一位分管政法的常委发言道“看来，电力公司的党、政领导廉政上确实存在问题，我建议再深入一步地查下去！”

一位分管工交的常委则说：“当前，电力公司很乱，再拖下去会更乱。再说，就算廉政上确实存在问题，他们还在台上，深入下去困难很大。不如先调整领导班子，待生产秩序稳定了再深入下去为好。”

县委组织部长接口道：“我赞同先调整领导班子。据我们考察，荣际平确实缺乏统率电力公司的能力，但他名义上还是电力公司的经理。欧阳津虽已主持电力公司的工作，但名义上仍为副经理。由于名不正言不顺，许多事情难于处理，人为的矛盾自然就产生了。再由于他们各自有一帮支持者，互不买账，引发了许多无谓的派性斗争，电力公司怎么能不乱！为此，我建议正式免去荣际平的经理虚职。考虑到在这次大的风浪中，欧阳津並未被查出重大的政治、经济问题，而又具有县人大代表、县政协常委，工程师的三重身份，担任电力公司的经理还是适合的人选。”

县委副书记、县长滕戈品立即发言说：“欧阳津不适合担任正经理的职务，廉政问题已有嫌疑在案，还待查明。他在经营管理上大肆作假，虚报业绩，政治品德存在严重问题，又公开出面挑动派性斗争。广大群众现在还告状不断，这样的人再升任为正经理，电力公司势必乱得不可收拾。”

“谁还有意见发表？”县委黎书记環顾与会者后，又等待了片刻，终于作了归纳性的发言；“综合大家的意见，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我的意见。从调查组和监察局介入调查以来，时间足有半年之久，而且，欧阳津、匡成仁是在有对立面的情况下，群众纷纷揭发检举的情况下接受调查的。从结论看：违反国家法律的事还沒有落实一件。仅管违规、违纪的事情也查出几件，但均由有关部门进行了查处，作了了结。因此，再纠缠支微末结意义就不大了。当前最紧要的是稳定电力公司的局面，恢复生产、工作的正常秩序。那么，打开这个死结的对症下药的措施又是什么呢？那就是迅速果断地调整领导班子。欧阳津、荣际平两人，政治品德和能力均存在问题，且两人在电力公司均有自己掌握的一批人马，由谁当正经理都搁不平，都要引发派性斗争。因此，必须从县属部门或企业选拔一位能力较强的人去担任正经理，人选由组织部三天内提出，由县委正、副书记核定后书面任命，召开群众大会宣布……”

一九九O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县长、组织部长，到电力公司召开职工大会，宣布新经理上任，同时宣布公司的副职由正职提名报批。荣际平专任县电机厂厂长。两派群众终于釋放出了积压心中已久的怨气、闷气。

盛夏威猛能几时，斗转星移又一季。欧阳津情绪一落千丈，他感到自己风光不再时，内心叹息道：身无彩凤双飞翅，脱毛之凤不如鸡。

电力公司这一轮技术与权术的博弈终于落幕。

新经理田可均，是由体城某局的副局长任上调入电力公司的。他虽不懂电力业务，但他长期在基层从事行政工作，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可以说已具有丰富的行政管理经验。他上任之前，县委书记与县长均与他进行了谈话。特别是县长滕戈品对他作了特别交待，把调查组对电力公司的调查材料合盘托出让他细看。经过他的再三思考，已经初步拟定了对电力公司整顿的計划。

从任职第二天开始，田可均去到了电力公司办公室，要求办公室主任将公司的及科、室、厂所的印章全部收集起来，由他暂管。之后，又去了财务科，安排科长去银行更換了印鉴。在新的副经理未提名推荐之前，他以迅速地行动整调了公司办公室、生产经营科，城关、土拔供电所等处的科、所长职务，基本免去了群众中争议大，被控问题較多的人物。

在总支会上，匡成仁极力维持原二级班子的原状，但已是孤掌难鸣。鹦鹉能言难似凤，蜘蛛虽巧不如蚕。

第十三章  鹦鹉能言却入笼

趁新经理立足未稳之时，不知什么原因，大网对体城的拉闸限电又日趋频繁，这无意中告诉新经理：沒有匡成仁、欧阳津的主政是不行的。

新经理又有什么办法呢？经他向部下反复询问，能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还得去大电网烧香拜佛。可对他来说，大电网又是那么陌生，他能感动得了高深莫测的尊神吗？他深知人微言轻，位高权重的道理，决定说服县长滕戈品亲自出马一趟，也可能会收到实效。即或希望落空，起码也证明他田可均不是无能之輩。

结果是县长滕戈品与田可均同去了金口供电局，结果是吃了对方的闭门羹。

他们深深懂得西方不亮东方亮；北方寒冷去南方的哲理，故而去到了与金口供电局平行的另一个区域供机构——大淮供电局求援。说来也巧，正好遇上国家大电网与地方小电网搞联营的热潮时期。体城是一块供电乐土，谁见了也会动心。自动找上门来求助，正是大淮供电局求之不得的事情。大淮供电局立即答应了滕县长的请求。为了实现对体城的供电，从近期而言，需大淮供电局供区内的一条线路，与体城邻近的一条35千伏线路接通，工程不大，半月内即可完成。从长远看，拟由大淮供电局与体城县合资，建设110千伏输变电工程以扩大供电量。这正是滕戈品与田可均希望的。细看造物本无主，春到江南花自开。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金门口供电局主事人的耳里，他们才意识到虽然他们处于垄断地位，独家经营，可与他们地位等同的兄弟单位，也是潜在的竞争对手。他们主观上对体城严肅供电纪律的行为，客观上起到了逼着干儿子找干爹的后果，也立即改变了策略，供电由严转宽，管理上由逼改拉。人为造成的危机又一次得到了解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之后万木春。

   在副经理的聘任上，新经理田可均懂得：薔嶶带刺攀应慎，荷花生塘玩亦难的哲理，故而走了一条折衷路线，以求得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支持。他仍聘欧阳津当副经理；另聘请荣际平主政期间已聘任的一位副经理强自立当第二副经理。科股长的聘任上，也采取了脚踏两只船的一招在形式上，具有联合执政、团结掌权的表征。

正当新任经理万事待理时，县农委通知强自立副经理抽调到助村帮社工作组，去进行为期半年的驻村帮社工作。虽然县级各部门都抽调了领导干部去驻村帮社，但对田可均而言，他不懂电力管理的一套业务，抽走了他的左膀右臂，好似釜底抽薪。于是，他去到了农委，找到农委主任，搞起了毛遂假自荐的一套。

田可均说：“李主任，驻村帮社需要行政经验丰富的党员领导干部，强副经理是搞技术业务出身的，而且还不是共产党员，他去驻村帮社并不适宜。最适宜的是我，既是党员又是行政领导干部，抽我去最合适啊！”

“哪敢抽你哟！县委领导明确规定不能抽单位的一把手，只能在二、三把手里面考虑。强副经理不适合，你看谁去更适合，反正要抽一人去。”农委李主任如是回答。

“那就抽匡成仁去吧！他是电力公司副书记，行政经验丰富，去驻村帮社最合适不过了！”

“行！我再与机关党委协商一下，如他们无异议，就抽匡成仁算了！”

经过田可均的运作，匡成仁终于离开了电力公司，下到了农村驻村帮社。使釜底抽薪变成了顺水推舟。雀儿无角常穿屋，鹦鹉能言却入笼。

第十四章  新奇的合力钳

    红梅绿竹称佳友，翠柏苍松耐岁寒。山花未开梅半吐，风动帘旌雪花舞。漫空竹翠扶山住，数点红梅补屋疏。

尽管金口供电局放松了对体城供电的约束，但体城的主事人，已金口供电局的作为失去信任，而对大淮供电局的热情相助充满了美好的期待。故而，在顺利实现转換供区之后，紧接着与大淮供电局开展了合资兴建110千伏输变电工程的协商。经过两轮谈判，双方簽订了一份协议。协议规定：大淮供电局按总投资的60%出资；体城按总投资的40%出资。但当工程进行到一小半时，体城资金告急，不能按投资比例同步投入，只好央求对方先将其该投入的资金阹续投入，最后由体城解决缺口资金以完成整个工程。但对方将该投入的全额投入后，体城该投的资金仍然难以为继。工程暂时停顿。

为使工程竣工，双方再次协议，由大淮供电局解決全部资金缺口，按竣工决算时的总投资和双方实际投资额确定各方的投资比例。结果，大淮供电局的投资比例上升到了90%；体城的投资比例下降了10%，这样，今后实现的利润也按9：1分红。

事情到此远沒有结束，新的矛盾又产生了。变电站的供电能力为32000千伏安，但投产后仅供电3000千伏安左右。究其原因：一是前期向省里购买的5000千瓦用电权的指标还滞留在金口供电局那儿，对方不愿划转；二是体城县电力公司不属国家大电网的直属供电机构，还享受不到大网特供的待遇。

要解决上述问题，必须变更管理体制，将电力公司的人、财、物由体城县管理转变到由国家大电网的区域管理机构——大淮供电局直接管理。这样的转变是相当复杂的，一是涉及到县级政府对电力公司将失去支配权；二是体城县将失去电力公司每年上缴县财政的利润；三是历年由省、市、县水利主管部门，从水利经费中投入的水力发电站，及其配套工程的产权及收益仍属水利部门，无偿地划转给大网，水利主管部门绝对是不情愿的。由此可以看出，要促进电力体制转变，除非国家有明确而坚定的政策，否则是难以办到的。

然而，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不可能永久固定不变的，存在于事物内部的主要矛盾总是会在斗争中一步一步地向前发展。

一方是体城县的经济发展，需要有充足的电力支撑，一方是具有强大供电能力的国家大电网也需要延伸和扩展，这两者都有需要，势必结合，但必须找到一个结合点。这个结合点不是别的，正是要找到兼顾各方利益的一把合力钳，把两者扣在一起。

大淮供电局的主事人、决策者，他们看准了合力钳的形式，抓住了新建的110千伏变电不能发挥效益的契机，主动向体城县政府献计献策。提出了一个解决诸多矛盾的方案，其要点是：

1，              体城电力公司与大淮供电局实行联营。各自的产权性质保持不变。体城电力公司联营前向县财政包干上缴的利润基数，由联营体继续缴納县财政。联营后新增利润按照4：6分成（体城电力公司占四成；大淮供电局占六成）电力公司分得的部份仍缴体城县财政局。

2，              岩子岗电站从体城电力公司划出，仍归体城县水电局所有並直接管理。它与联营体的电网是卖方与买方的关係。但仍应接受联营体调度室的统一调度。当然，联营体须保证其效益稳步上升，不致因接受统一调度而利益受损。

3，              联营体的经营管理由大淮供电局全权主持，县政府只对其进行宏观指导与监督。县计经委、县水电局不再介入微观的管理。

4，              体城现有用户的用电及新增用电的缺口部份，由大淮供电局负责向省里申请及衔接。使体城的经济的发展，不再受电力供应不足的制约。

5，              今后，凡体城县新建成的水电站、火电站均可直接向联营体电网联网趸售电力，大淮供电局保证提供安全可靠的上网条件。

与此同时，大淮供电局的领导，还私下找到电力公司的现任经理田可均表示，联营后他将继任联营体的领导，体城电力公司将更名为：大淮供电局体城分局，经理名称将变更为局长名称，且工资待遇会在现有的基础上增加一倍。并许诺联营后逐步调整职工的工资，增加福利，使其水平逐步与国家大电网职工的工资福利水平逐步接近。

大淮供电局的这一招，虽然仅属技术层面上的措施，但大大冲击了体城的权力结构和利益分配格局。政府和县委的主要领导认识到：运用中央电力企业的资源、资金、技术等方面的实力，以发展壮大体城的经济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虽然牺牲了对体城电力设施及电力企业的经营管理自主权，而換来的却是对供电的保证。只求存在与发展，不求坚持自主。双方在较短的时间内达成了共识，又在极其秘密的状态下，由体城县政府县长滕戈品出面，与大淮供电局的局长簽署了联营协议。

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身先避

协议簽订后仅三天，体城县政府与大淮供电局的领导，就在体城电力公司召开了职工大会，出人意料地宣布了体城地方小电网与国家大电网供电联营事宜，並在当天挂出了大淮供电局体城分局的吊牌。技术与权术的这次博弈，最终转变成了技术机构与权力机构的联盟。

联营体成立后的第一件事，由大淮供电局的相关科室派出人员，对原体城电力公司的人、财、物进行了全面清理，逐项登记造册。

当时，正值全国企业改革进入下岗分流，减员增效阶段。联营体的主宰者，果断地实施了国家的政策，提出了对职工进行技术业务考核，凡考核不及格者必须下岗。为使职工队伍年轻化，又规定凡年滿45周岁的职工，除少数可以分流到下属副业单位外，必须实行内退。内退及下岗人员工资、福利保留，奖金免发。

如果联营体仍是县上主管，这一政策决难以实施，因为它涉及到现有的许多骨干要因此下岗；还有，曾经因关系和权势进入当年电力公司的一批人员也要下岗。好在县上已无权干预，使这一政策较快较顺利地得到落实。经此一项措施，就使现在的联营体职工减少了一半，大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

然而，对联营体的局长田可均而言，舒心的日子过了半年多，却突然东窗事发。

一天突然接到法院执行庭的通知：要联营体对曾经为其担保的体城物资供应公司的债务，承担担保的联带偿还责任。原来，田可均到原体城电力公司任经理，上任不久，就为体城物资供应公司向银行借贷两千万元作了担保。那年月，体城为了发展县域经济，企业多是向银行借贷发展项目。效益相对较好的企业为效益相对较差的企业担保，而且自愿担保的较少，更多是县上掌权人物出面干预成行。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一切生产资料均由国家统配统销，物资供销企业风光无限。但进入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轨的年代，其供销业务逐步为民营企业取代，或由厂、企直销，国营的物资供销企业业务一落千丈，纷纷倒闭破产，其债务就自然转移到担保单位的身上。

联营体的银行存款被法院强制划转到债权单位，联营体的利润大受影响。其过错很自然地归结到了田可均身上。为了此事，大淮供电局局长，两次三番，大会小会指责批评田可均。把田可均搞得灰头土臉。而田可均又能当众说出原委和自己的苦衷吗？生话是一条路，怎么会沒有坑坑洼洼；再不好走，也只能强忍着。生活又是一杯烈酒，饱含着人间酸甜苦辣。这种辛酸他也只能由自己打掉牙齿合血吞。

山雨欲来身先避，大风刚起帆即收。自恨顺境难留住，不愿秋风道薄情。不久，田可均向大淮供电局提出辞职申请，很快获得批准，免去其分局局长职务，保留党总支书记一职。局长职位由大淮供电局委派了一位其有工程师职称的王垣直担任。

桃李早发而先萎，涧松迟出含新翠。经过新一轮领导班子的运作，在岗职工的素质大大提高，其主要措施是：每个季度对每个职工进行一次相关规程的考试，对不及格者让其在家待岗自学，工资减为生活费发放直至再考核合格为止。再有，对现有职工分期分批送至省电力局举办的职工大学或职工中专学习。学习期间自行垫支生活、学习费用，待结业考试合格后再给予公费报销。仅此两项措施，使得职工学习技术业务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芳林新叶替宿叶，流水后浪推前浪。谁也沒有心思再去研练权术，权术失去了生存的土壤，技术一枝独秀。

 第十六章  旧病复发

正当联营体的正剧演得红红火火，一幕意想不到的闹剧突然插入其中。

一天，局长王垣直接到体城县政府办公室一个电话，说县长滕戈品找他议事，他立即去到了县长处。

滕戈品热情地为他泡茶递烟，王垣直报歉地说：“滕县长有什么指示侭管说好了，何必这么客气！”

滕戈品说；“指示不敢当，按照政府与大淮供电局的协议，体城只对你们分局的业务作宏观的监督。政府接到本县沃汀电站的报告说，他们的电站竣工了，等待你们去检验约半月了，就是等不去。你回去查查，到底是什么问题挡路了！希望你们尽快解决问题，尽快让其併网送电。”

王垣直似乎有些惊异，但很快就答应尽快解决好此事。返回局里立即派人去沃汀电站调查。原来，发生的一幕意想不到的闹剧。竟是二十天前发生的一次事件。

当日，五陵山区显得格外妖娆。山明水净晨有霜,袅袅烟火人气旺。山上层层桃李树,数树深绿出浅红。草木知春显媚态,百紫千红争菲芳。若非春色惹人醉,定是喜庆逗人狂。此时,沃汀电站已进入安装调试,并网试运行阶段。人们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来到了,每个人的脸上都似春风拂面。

这是一个由三家人合伙兴办的民营电站。股东们商讨了接待、庆祝等具体事宜,当日一早,按照预定的安排,全站人员各就各位地忙碌起来,等待体城电力公司土拔供电所人员的到来。

上午九时,土拔供电所所长管千亚一行数人来到了电站,站长莫新义、会计阙求潭列居进口迎接贵宾。

管千亚约三十余岁,矮胖身材,大包头发型,油光滑面,嘴上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在厂区内转了一圈。有二个人尾随其后,指东说西,不知所云。其余的人散在各处,看的看,干的干，说的说,不一而足。当日,乡村干部也赶来祝贺,电站方五个接待人员接待不暇。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检查结束,管千亚示意莫新义拿出麻将牌,但供电所安装组长提醒说：“头儿，现在才九点过一刻,建议抓紧时间把验收会开了,以便我们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管千亚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路灯：“日头照,灯儿亮,双光照我们打麻将。麻将魅力沒法说,不打硬是憋不着。”

在旁的村长古三山也推波助澜：“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碰在一起,今天我倒要与管所长玩他几个回合。”

是时,莫新义不敢怠慢立即摆开了两桌麻将。于是客人们悠闲地搓起麻将来。

胡春山打牌的速度慢吞吞地,管千亚催促说：“你怎么的呐!摸牌、打牌都要快,打起牌来才自在。”

古三山则回应道：“娱乐嘛!何必上战场似地,倒是我要提醒你：上不打,下不摸,未打先摸蹊蹺多。”

大约十点三十分,乡长汪作仁到场,一见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玩得起劲,为了引起人们对他的注意,他高声大气地么喝道：“喂!抱膀子要讲修养,切莫开腔把风敝噢!”

莫新义闻声立即上来敬烟,並要陪玩的阙求谭让位。管千亚立即对莫新义说：“上桌子打到底,中途換人沒道理。为使汪乡长高兴高兴,我们就改打五家血战到底玩法如何?”

在管千亚的促合下,汪作仁半推半就地坐下了。

这泼人一直玩到中午十二时半,酒菜要上桌,麻将才收场。

管千亚是得胜者,他喜形于色地说：“文明娱乐把牌敲,手气不好莫心焦!”

汪作仁是输家,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得胜者莫喜狂,大脑溢血要谨防!”

开席了,尽管电站条件简陋,每桌仍摆了七个盘子八个碗,还有啤酒、白酒点缀其间。

莫新义、阙求潭分别坐在管所长及乡村干部的左右,把盏劝酒。管千亚那阔而厚的嘴巴努了几下,显现出一种吃遍天下嘴不软的自信。

开席,当莫新义将酒瓶提起给客人斟酒时,管千亚见是白干酒,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嘴上却说；“好酒!好酒!多年没见了。”

阙求潭搭话：“好酒说不上,老百姓就是喜欢这种酒,不掺酒精加香料,原汁原味,喝起来很实在。”

管千亚即席念起打油诗戏谑：“原始社会真是好,光起屁股到处跑,树上草地都可干,原汁野味趣又妙!”

当下惹得满桌人大笑,其间一人竟笑得前仰后合,不慎将酒杯撞翻在桌。

第十七章  酒气冲天

这时,供电安全检查员也朗诵起一首打油诗助兴：“太白斗酒诗百篇,管官滴酒未沾边,出口成（章）脏赛李白,乐得人仰马又翻。”又引起一阵赞许的笑声。

莫新义趁势给大家斟上酒,端起杯子：“各位客人,今天我们聚在一起是机缘相连。古言话,机缘深,喝开心;机缘浅,喝一盏。今后还望工作中多多支援!通通有请!”同桌人立即响应端起杯子,有的一饮而尽,有的浅尝为止。

稍倾，客人中一人提议：“莫站长，听说你们站上有个俏妹子，何不请出来给客人们敬敬酒。”

奠新义表示歉意：“你们说的俏妹子叫卓野青，她的同学来到这里看她，昨天下午送客人返城去了，她说今天上午回站，等会到了我会叫她给大家敬酒的。”

正说间，脆皮鱼上桌,变电安装组长对着盘中的鱼煞有介事：“你呀你!上了刀山下了油锅,但你还死不瞑目,难道你对我们尊敬的头儿有什么意见吗?”这么一说又引起一些人窃笑。

管千亚心里明白在讽刺自己,毫不掩饰地回敬了一句：“没喝时你说大话,喝多了你说空话,喝醉了你就说胡话。”

安装组长是供电所內一位有名的倒蛋鬼,他受了奚落并不甘心,于是说道：“我没多喝呀!大家知道：往常饮十杯,今天一加九；往常一口吞,今天分两口；再要裁减时,性命不值酒。”他一说完,大家又是一阵浪笑。

只有管千亚笑不出来,板着脸。他的两个贴身伙计,为了讨好上司,一个对着安装组长说：“杨师傅犯忌了,应罚一杯!”

另一个也跟着说：“杨师傅对领导缺乏尊重,应自我检讨!”

安装组长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拿着筷子,无可奈何地说：“罚也罢,奖也罢,喝吧!检也罢,讨也罢,吃吧!”揣起杯子接连喝了三盏,然后说道：“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今天头儿带头饮酒赋诗,做了个榜样,那么我们每个人也应赋一句与酒有关联的诗,如果赋不出来,应罚酒一杯……”

管千亚却不赞同：“求天求地求诸君,我本粗人那会呤?只记古人诗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待到今夜酒醒罢,与伊浪漫共消魂。”

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夹杂着众人的欢笑,傻笑加浪笑,笑毕,大家都不再做声,各按各的喝,各按各的拈。

清炖鸡端上了桌,莫新义说：“管所长,汪乡长,胡村长,各位,请!请!请!”

管千亚将筷子插到鸡腹下捞来捞去,阙求潭干脆将整体翻过来好方便挑拈,那知管千亚停住筷子,瞪着眼睛：“嗨!你本事真大,没有双脚都敢到这儿拜客!”

大家一怔,细看那鸡确实缺乏双足,引起众人惊诧的嘘唏声。

莫新义显得有些尴尬,立刻解释说：“是我安排厨师将鸡的大腿拼下作了凉拌鸡片,让大家都能品尝到嫩而鲜的麻辣鸡片；清炖鸡营养好,要的是喝酽汤,无盐寡味的肉沒吃头,还望多多见谅!”

大家作回忆状,没有再说什么。而管千亚伤了面子，对此极为不满,闷在心头却不言语。

统观全场,热气腾腾,酒气弥漫,香气四溢。杯觥交错间醉眼迷离,人声鼎沸中摇摇晃晃。有的嘴里嚼着,有的手里拿着,有的眼里望着。油光闪动中筷子伸伸缩缩,酒杯上上下下,汤勺前前后后,腮帮子频繁鼓动,牙齿时隐时现。酒气冲天飞鳥闻香化为风；骨鲠抛地黄狗得食饱为歺。宴席就在饮酒吃菜,说说笑笑中结束了。

笫十八章  满腔奇奇怪怪

饭后,客人被安排去了会议室,

莫、阙二人忙着为验收会做准备。过了约十多分钟,会议室内人员逐渐稀少,待莫新义进到会议室才发现,在座的只有乡村干部及本站人员,供电所的人一个也没有了。

莫新义颇感蹊跷,忽听电站上方的公路上汽车发动机轰隆声,喇叭声不断,当他和阙求潭赶上公路时,只能看到汽车的远影，土拔供电所一班人不辞而别了！

莫、阙二人四顾郁郁葱葱；满腔奇奇怪怪：难道是谁得罪了他们才丢下并网购电工作扬长而去?

他们返站，约半个时辰，卓野青己经返站，于是三位股东就商议起来。

卓野青对这类事初次接触,更不知就里。雾露隐芙蓉，见蓮不分明，好似红蓮初开渾如醉。她此时的表情又好似白荷帶雨,皎皎无瑕。于是,莫、阙二人只好同去土拔供电所打听缘由。

他们迳直找到了管千亚。

这位所长头也不抬,只管浏览报纸。对之浑浑茫茫,沉住滔滔汩汩。

莫新义怯生生地问：“管所长,并网送电的事多久进行啊?”

管千亚仍不抬眼,声音冷冷：“你们那样子还想向电网售电?”

莫新义低声下气地说：“实在的,我们农民缺知识少文化,哪里没对请管所长指出,我们一定改正。”

管千亚骄横地说：“你们自己该作啥?几十岁的人还要我提醒?”

阙求潭央求：“管所长,技术上的事我们确实搞不清楚呀!水轮发电机组是厂家派人安装的；升压站是供电所杨师傅安装的。今天请你们来现场检查就是请你们把关,哪里不合要求就修整那里。”

管千亚没好气地说：“上午我们已看过了,总的印象是不满意!”

莫新义说：“存在什么问题,能不能告诉我们?”

“初查没有必要告诉,等十来天复查后再告诉你们。”管千亚仍显现一付冷峻的面孔。

阙求潭哭丧着脸：“管所长,电站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到达今天这个程度,我们急盼并网卖电,一大堆开支都等着电费收入呢!你就行行好吧!明天再去一趟好吗?”

管千亚终于捕捉到话柄，立即接上：“喂！不要只说你们的收入，我们的安装费也该兑现了！”

莫新义立即说：“那是那是，只要结了售电费第一个支付的就是你们……”

管千亚又补上一句：“不只是安装费·还有验收费哟！”

“验收费又要收多少？”这是阙求潭在插话。

管千亚毫不迟疑地答：“只收一万。”

莫新义显出惊诧：“怎么验收一下也要收那么高的费用啊？”

管千亚不高兴地嘟哝说：“验收了电站就可尽快上网，一个月可收入三万多，还计较一万？”

莫新义迟迟疑疑，阙求潭爽快答话：“管所长，一万元不是一个小数，容我们股东商量商量。……”

管千亚显得不耐烦起来,甩下报纸站起来说：“那你们就慢慢商量吧！关于再次验收的事，绝对不可能明天再去!以后的半个月我们的工作都安排得紧巴巴的,你们就耐心等着吧!我还有事要办,就这样。”说完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莫、阙二人一时不知所措,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稍后,一人从门前经过,阙求潭看是熟人,立即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小声地问：“老徐,你知道我们作错了啥把管所长得罪了?”

老徐不做声却走出办公室左顾右盼后才又回到屋里说：“怎么？他节外生枝了？”“他突然又提出要收一万元的验收费”

老徐领悟：“验收本是所里的职责，国家是不允许收费的。他出这样的难题总是你们事前有没有给管所长表示过?”他用拇指与食指作搓捻钞票的动作示意。

莫新义不甚明白地问：“啊!你说的是送礼金的事吗?”

老徐点头称是。

阙求潭恳切地说：“因电站资金紧张确实没表示过。再说,我们也不懂这个规矩。”

老徐似有所悟：“啊哟飞!因为关系事前未到位,今日的表演就不足为奇了!另外,你们也太小家子气了,竣工投产是大喜庆,那能烟一支支地撒？别处都是每人发一包红塔山,然后再敬散烟。再说,别处都是在餐馆包席,啤酒一箱箱地开,你们一桌只摆四瓶。还有,哪有用白干酒上席的,难道几瓶名酒的钱你们都舍不得出?纪念品也不准备一个,这都是你们不合潮流的地方。”

阙求潭疑惑不解：“你说的潮流是不是指吃喝风?它可是中央三申五令禁止的啊!”

老徐说：“中央要严管,地方要护短,明暗无人查,偶犯也大胆。”

莫新义插话:“党的艰苦奋斗的传统不发扬了?”

第十九章  飞扬跋扈惯称霸

老徐说:“岂止是不发扬,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你们知道毛主席颂扬红军精神的那首诗吗?”

阙求潭作回忆状：“记得,文化大革命时期广播里不是经常放送吗?我都听得耳熟了!”

老徐说：“那你念给我听听。”

阙求潭那副乡村教师式的仪态顿时显露出来，当即背诵：“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朦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岩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老徐说：“现今有一些人,将这首诗反其道而行之,民间流传着一首讽喻诗,我念给你们听听：昏官不拒烟酒难,万缕千盏当消闲。奔驰骄车腾细浪,生猛海鲜有鱼丸。包间泡妞浑身暖,歌舞厅里堪避寒。更喜览胜千里雪,纸醉金迷乐开颜。”

阙求潭听后不断地摇着头：“啊!这种潮流我们永远赶不上!”

老徐诡谲地说：“来到矮檐下,怎敢不低头?高规格的办不到,低规格的总得有所表示,识时务吗?”

莫新义说：“现在明白了,不知者不为罪嘛,下次我们补起就是了。”

老徐笑笑：“这只是我的观察和判断,今天的话,你们不要说是我说的。我看呀,要想并网售电,还非得把管所长这尊神拜通不可。”老徐说完后悄悄地溜走了。

当日夜晚,卓、莫、阙三人碰头,对白天发生的事进行分析研究。

莫、阙二人一致认为，这次突生枝节主要是与管所长的关系事前未到位所致。

卓野青初涉社会,满脑壳都是学校灌输的那套正统的道德、思想、情操观念。对眼下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 她那远山眉下一对眸子, 显露出疑慮而嗔怒的光：“共产党坐天下,反歪风邪气一浪高过一浪,小小一个供电所长,竟敢以人民给他的那么一点权力搞卡、吃、要, 而且是横行无阻!”

莫新义也有些气恼：“你说的也是,他们真像一串电光炮，又火又霸气。吃喝还不满足,凭什么还要给他们送物、送钱?”

阙求潭显出无可奈何状：“也是,你们窝火,我也有气,但想来想去,他们掌握了那个权力卡住了我们,如不满足他们,我们是没奈何的呀!”

卓野青杏眼园睁：“吃喝索要不怯法,飞扬跋扈惯称霸。我就不信这个邪,就要看看这种祸国殃民的事就能够横行无阻!”

于是第二日返回城里,去水电局向电力股长冯士乐抒发愤慨。冯士乐与卓的母亲同处水电系统,具有同事情结。

冯士乐听完卓野青关于供电所長吃喝索要的劣行后,习以为常地说：“电力行业的电霸作风由来已久,前些年水电部党组把行风当成一件大事抓。在内部发动了自我教育运动;在外部大张旗鼓地发动群众揭发检举,确实好过一阵子,时间一久,这个顽症又发作了。”

卓野青睁大了双眼,有些吃惊：“照你这么说来,这股风十分普遍,十分严重?”

冯士乐城府地说：“严重不严重,到处都是缝。我看电霸王作风产生的根子是行业垄断的管理体制,只要一个行业把市场垄断了,无竞争对手,这个行业的产品无论怎样价高质低,服务态度无论怎样恶劣,消费者只能被迫接受。竹花不结实,传宗靠发笋。这个根基不消除,今天反掉个张三新,明天又会出现一个李洪顺……”

卓野青趁势插话：“顽症须用重剂,还得常治不懈,水电局是行业主管部门,你们何不抓个典型治治。”

冯士乐情绪激动地说：“小卓,你还不知道电力公司已与国家大电网联营了，我们县水电局无权过问了！”

卓野青又问：“谁又管得了电力公司呢？”

在旁的廖世准戏言道：“政府权力部门嘛！话又得说回来，现今有些权力部门可有点风气不正：监督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协调就是喝醉，服务就是勾兑。你得留意啊！”

卓野青见谢久浣把话己说到尽头,不便再深说下去,情绪低落地离开了水电局办公楼。

笫二十章  楼高难阻云飞去

第二日,她赶在上班时间去到了县政府,看见三三两两衣冠绰绰的人,夹着公文包,昂着脖子熙熙攘攘往里走。经询问知晓了主管县长姓名及办公室位置。

这事自然被捅到了县长滕戈品处，情况又由县长处又转到了王垣直处。王垣直听完了调查人员的汇报，心中产生一阵愧疚：网局与体城联营才一年多，竟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丢人！该到了狠狠抓一下行风建投的时侯了！当下决定，请了沃汀电站的代表卓野青参加，于是，笫二日约同总支书记田可均，带着生技科，安全科，经营科的科长等一行，去到了土拔供申电所。

当汽车到达土拔供电所庭院,副所长刘白清迎上前来。

经营科科长吉士林问：“管千亚在不?”

刘白清答：“下午一般都不在所里。”

王垣直对吉士林说：“他不在我们更好调查,你就召集安全检查,抄表收费,安装维修的班组长到会议室座谈。”

吉士林安排刘白清传唤与会人员。

不久,座谈会开始。

王垣直说：“现在开个调查会，我提问你们如实回答就行了。第一个问题：你们在未来的儿天内,有没有什么紧急任务?”

在座的人说：“没有!”

“有没有新安装的工程等着你们?”

“没有。”安装组长回答。

“管所长近期有什么安排?”

“没有。”刘白清如是说。

“听说沃汀电站要并网送电,你们去过没有?”

与会者七嘴八舌地回答：“半月前去过了。”

“并网了没有?”

“没有!”安全检查员回答。

田可均插问道：“什么原因?是设备安装不合格吗?”

安装组长答：“发电设备是生产厂派人安装的,已试运行三天三夜,运转正常。变电设备是我们安装的,已经通电检验,没什么问题。”

吉士林揶揄地说：“谁不说自己的娃娃乖!你说的不算数。”他转向安全检查员说：“你说说安全方面符合国家标准吗?”

安检员答：“没发现大的问题,鸡毛蒜皮的问题是有一点。”

王垣直问：“发现的问题是否给电站方正式提出来了?”

“没有。当日午饭后准备提出,但管所长说有紧急任务叫赶快上车返所,来不及告诉。”

田可均问：“你们回所处理过什么紧急任务呢?”

与会者参差不齐地答：“没有哇,到今天都没有事啊!”

田可均又问：“那你们又准备多久去沃汀电站呢?”

“不知道,这事管所长直接安排。”刘白清如是答。

田可均再问：“管所长去什么地方了?”

与会者沉默,等待片刻才有一人低声答：“可能去朱淑华那里串门去了。”

吉士林说：“你带我去找他,这个会他必须参加。”

那人说：“我只引到门口。”

“可以。”吉士林爽快答应。

引路人把吉士林引到场口的一户人家门口,淡淡地一指便回头走了。

吉士林径直向内走去,在第三间房内看见管千亚与三个女人兴趣正浓地搓着麻将牌。

吉士林招呼道：“嗨!千亚,你好潇洒!局长、书记有要事与你相商,快走吧!”

管千亚尴尬地笑笑,把麻将牌一掀：“这盘算我输了。”随后,递给每个人拾元钱,就慌慌忙忙地走出屋来。

在返所路上,管千亚问有何急事,吉士林应附道：“我也不知道,待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当管千亚踏进会议室,看见人们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感到有些蹊跷,自个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王垣直很平淡地说：“来所时你不在,为抓紧时间我们就边等边开会了。”

管千亚恭顺地笑着：“可以,可以。”

王垣直令安监科长将记录本递给了管千亚后说：“这样吧,你先看记录,了解前一段的内容后我们再往下谈……”

管千亚接过记录本看起来,随着内容的深入,心脏开始加快跳动,愈看愈感到今天的会议与沃汀电站并网有关,心中暗暗地怨道：去他妈的,怎么搞突然袭击?先挽好套套才叫老子来钻。他显得有些慌乱地退还了记录本,摸出一包红塔山牌香烟,以散烟的动作来掩饰他的不安情绪。

王垣直一本正经：“管所长,沃汀电站不能并网送电,你认为还有什么问题?”

管千亚对突如其来的一问更显不知所措,片刻才苦笑着挤出一句话：“记录上不是写的有吗?”

王垣直以低沉有力的口气说：“安检员说仅是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问题虽小,还是应该重视,为什么不通知沃汀电站呢?为什么不帮助消除呢?”

管千亚更显得语无伦次：“这…… 这……这怎么说呢?”

这时田可均插话：“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呢?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吧!”

此时管千亚仍不着声,额头上已析出细汗来。

王垣直用默许的目光示意卓野青大胆发言。卓野青抓住时机,侃侃而谈：“我是电站的股东，又是电站派出的代表。电站这次要与电网送电，你们捡查验收时又提不出问题，但又拖着不办。而你对一个千辛万苦才开发出来的电源采取拖延办法,不让并网送电,什么作风?”

第二十一章  看风筝飞高了未断线

管千亚拿不出理由辩驳,以不断地吸烟来应付场面。

王垣直语重心长：“我们供电部门是一个公益性服务部门，一定要想用户之所想,急用户之所急。由于我们又是一个高度垄断的部门,过去长期养尊处优，形成了‘以我为主，以我方便’的霸王思想与作風，对用户与合作单位搞管、卡、压、吃、要、拿，与用户形成了对立，在群众中的形象欠佳。所以，在改革开放的当今，应该转变思想作风。要以‘客户至上，方便客户，人民电业为人民’的服务宗旨，搞好供电服务工作。对我区域内的农村小型水电站更是要大力扶持，沒有问题不能设卡，有问题要帮助解决，不能以任何借口拖着不办。”

管千亚不时点点头表示对方说得在理。

田可均接着说：“我调入电力公司之前，对电力行业实在不敢恭维。说句心里话,从用户方面看：搞供电的吃顿招待饭,喝杯庆贺酒,只要是人家出自内心的邀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嘴吃油了,手拿顺了,眼看红了,基本的职业道德丢得精光。所以,我告诫大家：不要吃电霸饭,喝电霸酒,拿电霸钱。因为那样品尝的是嘴,麻痹的是心,冲昏的是头,模糊的是眼；发颤的是腿。我们就会变得好坏不分,是非不明,工作疲软,身心麻木,那么‘人民电业为人民’就会变成‘人民电业为银名’你们说对不对呀?!”

在场的有的点头,有的唯唯,有的诺诺。

王垣直趁热打铁,严肃宣布：“土拔供电所所长管千亚,在沃汀电站并网工作中,表现出了强烈的电霸王作风。再有,上班时间不在岗，作风涣散，带头搞吃喝玩乐，影响极坏，应停职反省。从今天起，土拔供电所由副所长刘白清主持全面工作，汀电站的并网送电限定三日内解决。”

这时,管千亚心里嘀咕着：去他的,抓住兔子尾巴当老虎打,小题大做!

刘白清谦虚而诚恳地表示：“有错就改,坚决执行领导们的指示,限期內一定帮助沃汀电站并网送电。”

会议在掌声中结束 。

（我的感悟：劲风扫除枯黄叶,绿叶成荫始结实。楼高难阻云飞去,江小能将月送来。）

联营体借此契机，王垣直决心在内部大力整顿行风，在一次全体职工大会上，他把土拔供电所管千亚搞电霸王作风的事作了通报后说：“我们供电部门，具有电力资源垄断的优势，容易把供电服务变成权钱交易，把人民电业为人民的服务宗旨，逐步蜕变为人民电业为银名的丑行，对自身的腐蚀极大，又使我们企业缺乏生机与活力，难当电力先行的重任。为此，我们要大力纠正电霸王作风，树立全新的风尚，就是：电缺时不吃用户；电丰时不卡压发电。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会后，在职工中开展了自查，自纠的自我教育运动，又设置了举报电话，行风大有好转。

在此基础上，坚定地调整二级领导班子。凡职业道德不佳，凡无专业学历，无专业技术职称者，一律让位于德才兼备，有专业技术职称、有学历的人员。这真是一次吐故納新的大换血，经过这一轮调整，联营体的一、二级班子的干部全部实现了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从此，体城供电分局一、二级领导班子全部成了技术型干部的天下。行政型干部退出了历史舞台，技术与权术的博弈失去了战场和对手。

在施行行风建设的同时，联营体的领导班子认为，在电力企业的精神文明建设中，最根本的是要树立电力人的核心价值理念，经过发动群众献计献策，终于初步形成了一条大家都比较认可的理念：电力人在从事一切工作中，都要把自己的工作，当作电工上电杆一样，干的是高空作业，居高位就是要俯视头不昏，远眺眼不花，履險脚不软，处变心不乱，出汗任它滴，带伤忍着点。每一项举动，都自觉接受监护人的监督。”

在理想、信念、价值谈化、糢糊、混乱的一个历史階段，提出行业的核心价值理念，无疑会增强职工工作的信心和力量。

在经济效益有较大提高的前提下，职工的工资得到第一次的普遍提升，福利和奖金也大有起色。

当时，韩国电视剧《大长今》正在中国热播，其中主人公大长今与命运抗争的故事，引起了一些职工的同感。于是，他们有意无意地哼起了《大长今》主题歌：看风筝飞高了未断线；看天空雾散聚是谁定下？看艰辛不却步步向温暖；心中的冀望终于都靠岸。……

摆脱昨日忧，联手向前走。

体城的电力，脱离了体制的束縳，跳出了技术与权术博弈的怪圈，进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地方小水电的发电量、联营体的供电量稳步上升，线损逐年下降，利润节节升高。

家和睦，人似仙，瀟洒走人间；酒当歌，曲轻弹，霓虹舞翩翩；花儿美，碧水漣，日月彩云间；梦成真，福禄全，祝愿运连绵。

结束语：

同阅一卷书，各自领其奥。同作一题文，各自擅其妙。南华经，相如赋，班固文，马迁史，薛涛笺，羲之帖，杜甫诗，达摩画，屈原离骚，皆古今绝艺。其文，浩如江河之奔腾；烂如星月之光輝。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宏辩，快如輕车骏马之奔驰。一章三遍读，一句十回吟；珍重词和句，字字化为金。

           二零零九年六月完成初稿，二零一零年八月修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