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砂全集 西瓜:成方圆的南极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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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方圆的南极游记

                                               2011.4.15

       周游世界,回家过年,一直是我的人生信条。

       今年的这个年,我却打起了背包,穿越南北回归线,横跨东西半球,去了遥远世界的另一端。因为这是一段难得的旅程,包括了我一直心驰神往的南极和古巴。看过相关的电影,收藏着相关的音乐,甚至在我前年推出的《一路风情》专辑中,都特别写了两首歌,描摹了与这两地相关的情怀。

       当年只是遥想,而今我已踏足──“阳光下不觉高寒,铁马冰河梦残,夏日里冰川横断,封冻的远古挥散”。

       去过三亚,那里立着“天涯海角”的碑;去过美国佛罗里达的Key West,那里也号称End of theland。到了阿根廷最南端火地岛上的乌斯怀亚,从展开的地图上看,才意识到我们是真的站在了人类版图的最边缘。一看小镇的地标牌“Ushuaiafin delmundo”,果真是西班牙文“世界的尽头”。只要登上岸边那艘红黑相间的“前进号”极地船,一路往南,一路往南,就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最寒冷、最干燥、纬度最高、风力最大的地方──南极,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地带。阿根廷地陪操着极缓慢、清晰的英语开玩笑说:好好看看我们小城里的花花草草吧,你们未来的十几天将会看不到一丝绿色!

       在经历了两天两夜的惊涛骇浪和昏天黑地的晕船后,终于,我站在了南极大陆上,真正的天之涯,地之角,与企鹅为伍,和冰山擦肩而过。尘世间所有的一切变得无足轻重,仿佛和过去的生活隔绝。没有网络,没有信号,没有汽车轰鸣,没有人山人海,天地之间只有一呼一吸,苍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面对在夏季里称为“魔幻之海”的威德尔海,感觉这世界尽管少了许多色彩,但却更加壮丽。是的,壮丽!四周是无边无际、形状各异的流冰群,有底部被海浪冲蚀成像一个个神秘符号的漩涡状,有玲珑剔透像一朵冰莲花盛开在灰蓝色水面上,有巨大到像水立方那样的一整块,而且被大自然的神斧之手切割得就如水立方一样的平直工整。就这么眼看着它们由远及近地贴身而来,又由近及远地漂浮而去。天空、云层和海面呈现不同层次的灰色调,映衬着满满当当或洁白或幽蓝或晶莹的浮冰,迷宫一般看不见明显的水道,不知道茫茫海天间我们的船要如何“前进”?

       我站在船头甲板上,屏息倾听,浮冰撞击的脆裂声,近岸抛锚的铁链绞动声,夜泊Wilhelmina湾冰川断落的空谷回声,心中一再响起二十多年前范吉利斯为日本电影《南极物语》所写的主题曲,是那么的契合眼前的情境,博大开阔,寂静澄澈,远离尘嚣,是用音乐语言完美描绘南极的史诗篇章。

       在景色壮美自然条件却十分恶劣的南极,历史上不曾有人类居住,所以被称为地球上最后一块净土。印象深刻的关于南极的电影都是以动物或人类探险家为主角的,像前几年美国翻拍自《南极物语》的《零下八度》,还有著名的法国纪录片《帝企鹅日记》。无论是雪橇犬和探险家之间相互忠诚信任、勇敢不弃的故事,还是帝企鹅千百年来因循的艰苦卓绝的繁衍生息,放在南极这一冰天雪地、荒茫凶险的大背景下,看来都格外动人。反过来也许正是这样需要随时直面风暴灾难、应对自然挑战的生存环境,才催生出顽强的生命力和这些简单本真而又美好的情怀。在钢筋水泥丛林、名利倾轧的人类社会,有的是背信、怀疑、胆怯、算计……

       不少船友带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器材奔着难得一见的野生动物而去:一群企鹅妈妈全部都是一个姿势,背风伫立守护着肚皮底下的小企鹅,一动不动。贼鸥盘旋俯冲伺机偷袭毛茸茸的企鹅幼崽,这时所有的企鹅一起仰天长啸,叫声吓走了贼鸥。象海豹懒洋洋晾在浮冰上的硕大身体,座头鲸尾鳍翻出海面的水淋淋瞬间……我不算是动物爱好者,任何时间任何地域我更感兴趣的是有人类气息的故事,和各种环境下人的状态,这一点即使到了南极也不例外。

       在我们登陆的几个小岛上,或多或少地遗留着人类百多年来跌宕起伏的南极探险史的痕迹。在Paulet岛上,漫山遍野的阿德利企鹅让我瞠目结舌,岸边的小坡上有碎石垒搭的一个残存的门框以及一小截断墙,1903年一队失事的挪威船员在这里等了一年才被别的过路船只搭救。无法想象在那个一切装备还很落后的年代,在这个远离人类大陆和日常航线的荒岛上,没有通讯,没有食品,没有保暖设施,这些探险先驱们是怎样度过这一年的,其中还要捱过暴风雪肆虐的漫长冬季。“他们总共吃了两千多只企鹅呢!”引导登陆的探险队员告诉我们,眨着眼期待着我们发出意料之中的惊呼:“啊,真的?!”要知道我们是一再被告之不可以接近企鹅,保持在五米距离以内,如果企鹅们迈着小短腿主动走向你,你要给它们让道。登陆之前要宣读《南极公约》,让每一个人了解保护环境的重要性,“除了脚印什么都不要留下,除了记忆什么都不要带走。”

       登陆Deception岛的那个上午风雪交加,迎着风完全走不动,只能背对着风倒着走,一抵岸就是WhalersBay,顾名思义,这里是当年捕鲸船加工鲸鱼的地方,当时没有冷冻设施,只能就地加工。后来人类有了能力把巨大、新鲜的鲸鱼运出寒带,这里就渐渐废弃了,再后来岛上的火山喷发伴着泥石流,冲刷了一切。昔日可能是人类在南极建立过的唯一的“工业基地”,今天呈现在眼前的却是有如后星球大战一般的诡异场景。黑色的火山熔岩从山坡铺陈到岸边,地热的暗流跟冰冷的海水相汇处,蒸腾着袅袅雾气,满身疮痍的铁皮装置颓倒半埋在火山灰里。球形炼油罐的锈烂外壳爬上了苔藓,曾经的基地木屋徒留框架摇摇欲坠,碎石堆砌的荒冢上,白色的十字架孤寂地面朝大海……

       我们的驻船探险队的工作虽然只是开办与南极有关的各种讲座,策划和引领游客的登陆活动,在他们身上一样可以看到一代代探险家们对南极的热爱和探索的精神传承。队长Anja是个阳光般耀眼漂亮的德国女孩,墨镜永远架在金色卷发上,脸上总是开朗真诚的笑容,走路充满着弹性。她会在午餐时面对琳琅满目的甜品露出孩子似的惊喜又难以抉择的神情,在每一个登陆点,她又总是趟着冰水扶下小艇上的每一组游客,一遍遍地告之这个岛的徒步路线、注意事项和返程时间。在可以下海游泳并获得一张南极冰泳证明书的WhalersBay,她看见有游客只是穿着泳衣跑到海边嘻嘻哈哈地戏水拍了个照,立刻皱眉摇头说:“不,不!假的!”这时她真不愧为一个严谨执着的德国人。

       探险队员挪威大爷Olav是个冰河学教授,四十年前就参与了挪威南极Troll站的创建,如今已届七十高龄,用我们的套话说就是“依然战斗在工作第一线”,总是看见他守候在登陆徒步线路的最顶端,给游客作讲解,又见他扛着小旗和标志桩从雪坡顶滑下,最后一个撤离。在野外,Olav大爷穿着厚重的橘色工作衣,戴着护耳绒帽,防水靴上满是泥泞,像个北欧老渔夫。在会议室给我们开“气候变化对南极冰盖及海平面的影响”的讲座时,他的白发一丝不苟,衬衫笔挺雪白,黑皮鞋精致铮亮,娴熟地用电脑幻灯片在大屏幕上演示着讲义图标,一派标准的学者风度。

       回到城市,回到庸常,琐碎日子,周而复始。只有在打开南极照片时,才又重回那个遥远的冰蓝色世界,时远时近,犹在梦中。

       十天南极,一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