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浏览器书签在哪里:一些事情的秘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14 02:42:57
        

【尴尬】
新近睡不着,看毕福剑的《星光大道》,这期是模仿秀。群众有四个,第一个长的像古巨基,第二个在演技上类似蔡明,第三个声线很像童自荣,第四个从侧面看像温兆伦。我如今一个也不记得他们的真实姓名了,只用一二三四代替吧。一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像古巨基,跑到理发店理发,理发师左右端详,说像古巨基,还替他理了个古巨基的惯用发型,从此就古巨基了。四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像温兆伦,某日温兆伦跑到他们县城开演唱会,在街头贴了大海报。四路过海报时,人们骚动起来,四很惊奇,从此半推半就也温兆伦起来。四比一聪明的地方是,他还会种红薯,为了配合奥运举行,研发出了五彩红薯。节目里说一遍,相当于好多万的广告费了。
模仿秀节目的凄凉在于,参加演出的群众很长时间内灵魂附体,眼神、手势、声音乃至走路姿态,无一不飘离自我,像是中了狐仙的祟。他们怯生生地看了眼伴舞的娘子们和猛烈的灯光,来到舞台中央,他们又怯生生地看一眼,然后坚定下来,以比原主更用力的姿态展开动作。摄像头来回摇动,捕捉到很多喜闻乐见、啧啧称奇的观众表情。同样的观众,在见到真的古巨基、温兆伦时是傻逼的,失去抵抗的,像个奴隶,现在乐呼呼,摆出人类的高姿态。人类在动物园看猴子算数,也是这样,喜闻乐见、妙哉妙哉。
一号和四号这两个来自小城的群众继续投入地演出,看起来很有感觉,但是镜头切个近景,就把他们一下撕裂了:在他们西服右侧下摆处,有一块红色的纸牌特别醒目,纸牌上写着着硕大的阿拉伯数字:1号、4号。
这里边比较讨便宜的是三号。因为评委童自荣自始至终将自己的加分颁发给他,短短一段节目下来,童老师已经要把他当儿子了。这是私心,仅仅因为三号模仿的是自己(童甚至不怎么去中肯地评价三号的配音技术)。而使私心升华为公道的是童老师对配音工作的忧虑和期待,童大概说了后继有人之类的话,也作了希望更多人投身配音舞台的呼吁。剩余的评委嘻嘻哈哈,童老师神情严肃,使人不自觉感触其生命的愤懑来。我也是在报纸上知道,年纪很大的童老师因为单位的事情受了不少委屈,我的一个哥们迷恋过他,说,真是让人愤怒的一件事。哥们的意思是不能把往昔的偶像当作抹布丢来丢去。
往日在行政单位上班时,我朝气蓬勃,忽而来了退休老同志开会,气氛就变得诡异,因为老同志总要好为人师,指点这个那个,还喝光了杯里的茶。老同志都是带着生命的愤懑而来。有一年我仅仅因为顺路的缘故,去一个不认识的老政委家拜年,冷冷清清的,桌上的烟还没开封,他也不认识我就捉住我的手抖啊抖。那一下就抖出很多凝滞的岁月来。一个级别很高的退休同志亲热地对我说谢谢谢谢,而我却恶毒地想,他是要拿我做一个明证。汽车在他的楼下奔驰来奔驰去,年幼的小姐踩着高跟鞋抽着烟目不斜视,他家的楼梯积满了灰尘。从来没有人来,从来没有人请,从来没有人招呼,而他偶然拉开玻璃窗,忽然发现有一个青年模仿着他的声线,模仿着他往日刻画的佐罗,他作何感想?
他要通过这个青年传递出他的愤懑来。
老政委拍着我的肩膀说,现在啊,像你这样的青年太少了,太难得了。
而我和那个三号一样,心里有一股吊儿郎当的劲。我们怎么可能在这短暂的相逢里付出自己毕生的忠诚呢?所以童老师最后实际是以一种带有悲凉的尴尬留在我印象中的。扯到昆德拉一部小说,里边有个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科学家,去西方参加科学会议,轮到他发言时,他忽然被一种他认为更重要的事情裹挟了,开始声讨起自己国家的一些错误来,最后演变成了呼吁,我呼吁你们西方——我呼吁在座——行动起来——,情况就是这样,所有一惊一乍旋即又有惊无险的西方同行,一个个像是被绑架了,鼓起掌来。
这就是尴尬。
好像要向一伙人讲一个重要的笑话,并控制不住先笑起来,却不知道这伙人全部是聋子。

【死亡】
最近一个死亡的信息,非我亲朋。我不认识她,和她的共同点是给体育媒体做事,因为媒体本身有传播性,所以听说过她的名字,知道她具体做网球。那日忽而在圈内得知她自杀的消息,说尸体是从护城河里打捞上来的。后来很多天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又听说是告别会很快举行了,尸体也很快火化了。我向来自怜,就由她想到我,我要是丢了没了,也会这样快消失的。几天后,关于她的消息却突然多起来,报纸、网站开始探究起她的死来,用的化名要么是王芳要么是李雯,在新浪社会还一度上了二条。
而热闹的原因是因为某晚报最先报道一则市民溺亡消息时,称死者被打捞上来时双手是被捆绑的。就是这个细节构成了“自杀还是他杀”的论辩。更何况在新闻和口耳相传中,她的丈夫应该是在情感上背叛了她的,有说是有了小三。这就使争辩有了义愤填膺的可能。虽然后来晚报出来更正,称手被绑的细节不真实,并向相关人等道歉,但是悬疑已经种在人们内心了。
我这个时候想到的是,倘若没有这则真假不辨的晚报消息,也没有丈夫不贞的传言,她就是死了,她将怎样呈现?我想她就像刮过荒原的一阵风,她飞到哪里去了,她没有具体形状。——而现在她是什么?她是社会新闻。
这是我在进入城市后的一个恐慌。城市有太多的车辆、时钟和电梯来提醒有条不紊的工作、有条不紊的生活,城市就像每天有很多履带和皮带在转动,一刻也不停歇。
我在小学四年级前一直呆在乡村,在那里,死亡还是种文化。一个老年人死了,无论晚景多么凄凉,做人多么操蛋,大家都会停下来,筹备麻衣、孝布、碗筷、鞭炮、毛毯、纸鹤,都会召集远方的亲戚,请来道士,挖好坟墓,然后按照封印、抬棺、入葬的程序闹上个六七天、上十天。很多天过去了,大家走在路上,还能看见山间坟上,有一只纸鹤在风中点头。我记忆最深的是人们管这个叫“白喜事”。
不过再怎样,死亡都是遗忘的必然开始。有时候想,人来到世界上,又悄悄走,就像走到深井里去,一个泡儿也不冒,其不哀哉?我站在这里,前头都是无名死人,骨头被狗叼来去,我与谁诉?我也只能说死亡是做人最窝囊的事。

【一个梦】
无疑是噩梦。我不知脑子搭错哪根筋,忽而答应回到县城生活了,而且还在县纪委谋到了一个实习的位置,说是三个月后转正。我回去后我父亲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我却在一家人的亲切笑容中心如刀割——北京一下关上大门了,永别了。接着那些过去的同事也来探望了,包括对我一直很好的领导,大家都觉得要得要得。他们越这样我越哀伤,因为我逃不掉了。我曾经不打招呼逃离过一次县城,如果这次又要不打招呼逃离,我怎么向他们交差?你瞧他们怎么说,“小艾,这次不会跑吧?”
“不会了,不会了。”我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很快我在家里的床铺和单位的办公桌都安排好了,我一看到它们,就看到一个平稳而憋屈的一生。我把那个和我一起回到县城的姑娘带到雨地的泥泞里,要操她,操了半天,她就是平静地看着我,说别急别急。我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急。后来我就去送她,火车站空气冷,大雪盖在铁轨上,一列火车喷着热爱,噗哧噗哧,然后拉了下鼻子。我把她送上了车厢,然后一只脚站在踏板上,一只脚站在站台上。我在想是应该继续逃走,还是应该留在县城。我没多少时间了,我就一把醒过来。
做梦真是反映人性。我平日说到哪里都一样,平日说乡村空气真好适宜人类居住,都他妈是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