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彭德怀的彭德怀
——黄涛与牵动中央高层的一部书《星火燎原》的系列文章之一
毛泽东题词真迹
1959年7月2日至8月16日，中共中央在庐山先后举行了政治局扩大会议和八届八中全会，对彭德怀进行了错误的批判，并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的首领。彭德怀是人民解放军创始人和领导者之一，《星火燎原》有不少文章写到他，尤其是回忆平江起义的的文章差不多每篇都写到他。黄涛认为庐山会议决议是指他当前的“错误”，对他历史上的功绩应该坚持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不应抹煞。1958年出版的《星火燎原》第一集，有不少写到彭德怀的地方，到庐山会议后还有一些存书需要处理，不可能每篇文章都作修改。为此，黄涛提议，把平江起义的文章抽掉，其余部分分装若干小册子发给部队。这一方案经同意后，1961年对存书作了处理。平江起义的一组文章虽然抽去，但回忆湘鄂赣苏区斗争的小册子里，10多处仍有彭德怀的名字。
《星火燎原》第一集第一次出版时，编入125篇文章，66万字分装上下两册。后来出版的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七各集每集30多万字，装为一册。毛泽东题写书名后，又重新设计了封面，增加了布面料和纸面两种精装版本。1962年编辑部对一集进行了修订，打算和后来出的各集版本一致起来。修订时有两篇文章提到平江起义，其中保留了一个彭德怀的名字。10月15日编辑部写的一集再版报告中提出保留彭德怀一个名字。当时萧华因身体不好到昆明疗养，因为《星火燎原》中写到彭德怀领导平江起义的史实是个重大问题，黄涛专门叫一位编辑于11月17日到昆明向萧华汇报了《星火燎原》的编辑情况，并向他请示平江起义如何去写。萧华对编辑部工作作了详细指示，关于平江起义他明确地说，应该写到彭总，我同意这样写。这次虽然得到总政领导人的支持，但仍未通过。
“1959年是一个重要的分野。”黄涛说，“此前的来稿，说话都比较随便大胆，评价一个事情和人都比较直接。但是1959年后，包括一些高级将领在内，来稿的描写明显变得谨慎。”由于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被批判，黄涛和星火燎原编辑部出现了没有想到的困难。最主要问题是，文章中还要不要出现彭德怀的名字。
“如果不出现彭德怀的名字就太困难了。红军时期他是副总司令，抗日战争时期是前线总指挥，解放战争时期他是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很多著名战役都是他指挥。如果解放军的战史中不出现他的名字，那么那些战役战斗是由谁指挥？”黄涛说，最终《星火燎原》编辑部采用了尊重历史的态度。“当时编辑部对这个意见很一致，历史应该被还原成它本来的样子。”
星火燎原编辑部当时曾为这个观点专门写过检讨，不过黄涛说，当时军委负责人张爱萍上将看到这个检讨后说了句，彭德怀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于是编辑部集体逃过一劫。
1961年《星火燎原》第四集准备出版，这一集是写三大主力红军会师陕北的。因为这一时期彭德怀担任过陕甘支队司令员，一方面军、抗日先锋军、西北野战军司令员，指挥过许多重要的战役，所以编辑部在3月写的出版报告中提出“我们建议彭名似可保留”，未能通过。
中央十一届六中全会决议指出：1962年1月召开的七千人参加的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之后，“左倾错误在经济工作的知道思想上并为得到彻底纠正，而在政治和思想文化方面还有发展。”（《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人民出版社1981年7月出版，第20页），1962年9月召开的中央八届十中全会认为小说《刘志丹》是“为高岗翻案”曾经支持这部小说写作的习仲勋等人被说成是为高岗翻案的“反党集团”，决定成立两个专案委员会，分别对彭德怀和习仲勋进行审查。《星火燎原》第一集的修订工作是在这样形势下进行的。
《星火燎原》第一集修订稿在1963年又重新进行修改，把彭德怀的名字全部删掉，编入96篇文章，42万字，1964年5月出版。12月31日有一位同志给总政宣传部党委写信，要求编辑部重新认识彭德怀同志问题。有关部门看了修订后的《星火燎原》第一集，认为是“没有彭德怀的彭德怀。”
1965年3月18日，编辑部为平江起义宣传问题向宣传部党委和总政党委写了检查报告。宣传部党委给总政党委的报告中也承担了责任。总政将编辑部的报告送军委审议。8月17日军委办公会议讨论并同意了“关于《星火燎原》编辑部在有关平江起义宣传问题上所犯错误的检查报告。”有的到会成员说，彭德怀的问题我们都不了解，他们怎么知道；有的领导人还说：算了，同意他们的报告。编辑部虽然在领导的关怀下过了关，但《星火燎原》第一集修订本虽已经出版，却未能发行。
《星火燎原》在编辑部思想上一开始就很明确，要宣传毛泽东军事思想，征文稿大部分是1956年到1958年写的，来稿反映了作者对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衷心的爱戴和拥护。1960年9月，林彪在中央军委扩大会上的讲话提出“毛泽东思想是当代毛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强调学习马列主义要百分之九十九地学毛泽东著作，甚至说学毛泽东著作只要学习“老三篇”就够了。所以征文来稿中便出现了开头说几句毛泽东的指示，接着叙述事情的始末，结尾写一段“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的情形，不把毛泽东思想和具体实践相结合起来，这样的文章显然质量不高。《星火燎原》应该怎样宣传毛泽东思想，思想上反而不明确了。
1961年3月15日中共中央专发了中央宣传部《关于毛泽东思想和领袖革命事迹宣传中一些问题的检查报告》。报告指出，在对毛泽东思想的宣传中存在着简单化、庸俗化的现象；在宣传领袖革命事迹的出版物中，有的文章所写事实不真实。要求报刊书籍出版部门认真对待这一工作。当时在中宣部召集的传达这一指示的会上，周扬还指出这样宣传毛泽东思想是“贴标签”。编辑部看到中央文件和听了传达之后，思想明确起来，认为这是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正确方针。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学习了中央指示，结合学习检查了第三集的编辑工作和第六集、第七集的编辑计划，向总政首长写了学习情况报告，提出了贯彻执行中央指示精神的具体措施。总政领导圈阅了这个报告。《星火燎原》编辑工作一直是按照中央这一指示执行的。
当时并未理解中央指示的深远意义。《邓小平文选》出版后，看到《各方面都要整顿》一文中说：“林彪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的那套做法，罗荣桓同志首先表示不同意，说学习毛泽东著作要学精神实质。当时书记处讨论，赞成罗荣桓同志的这个意见。”（33页）在《“两个凡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文中又说：“我和罗荣桓同志曾经同林彪作过斗争，批评他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而不是把毛泽东思想当做体系来看待。”（36页）今天看到邓小平这些讲话，更深刻地理解了当时中央指示的重大意义，也更加理解了中央指示对《星火燎原》编辑工作的指导意义。但从此在怎样宣传毛泽东思想的问题上逐渐产生了分歧。
《星火燎原》第五集，主要写了1937年抗日战争开始，到1940年期间敌后抗日斗争的情况，即抗日战争第一阶段的情况。这一集涉及1937年8月在洛川会议上，对游击战同运动战的主次关系有不同认识的问题。在《星火燎原》的编辑上，有人认为平型关战斗，雁门关战斗，响堂铺战斗等一些战斗，不符合“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战略方针，书中不应宣传。编辑部认为这些战斗对鼓舞全国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有重大作用，不能不选这几次战斗的稿子。有人还认为五集后半部可以，一开始部分没有充分反映游击战。编辑部认为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后，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有个过程，五集中有些文章就是写八路军到达前线后怎样发动群众的。1964年3月，《星火燎原》清样排出后，未能通过。编辑部写了一个说明，进行解释，为此有的同志于12月31日连通第八集的稿件和彭德怀的问题给宣传部党委写了一封信，“要求编辑部重新认识彭德怀同志问题”。《星火燎原》第五集就这样排好之后未能付印。
黄涛年轻时一表人才
《星火燎原》第八集是写解放战争时期，从1945年日军投降到1947年保卫抗战胜利果实的斗争和解放战争第一年作战情况。有的同志提出这一集要宣传毛主席对时局的估计，美帝本质的认识，针锋相对的方针。要有文章直接反映“帝国主义是纸老虎”的思想。宣传土改、生产等也是毛主席的主要思想。编辑部认为这些意见都是对的，但在文章中不能简单地写几句毛泽东提出的原则就是反映了毛泽东思想，而应该通过具体斗争来反映，通过若干篇文章把指导思想体现出来。根据有的同志给宣传部党委的信，1965年上半年，总政宣传部组成六人小组对《星火燎原》八集进行检查。
编辑部向六人小组提供了《星火燎原》第八集的情况和问题的书面材料。说明第八集是反映解放战争初期的斗争，共选用54篇文章，分编三组。第一组是过渡时期，第二组是粉碎敌人的全面进攻，第三组是粉碎敌人重点进攻。全书主要体现“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巧妙斗争艺术。主要反映：（1）运用革命的两手，于反革命的两手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2）进行土地改革，充分发动群众，巩固和建设根据地的斗争；（3）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城市或地方为主要目标，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作战方针。六人小组检查后认为：总起来说这一集是比较好的，特别是关于运用两手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和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等问题，反映得比较充分。但还存在一些问题，一，对土地改革，发动群众和根据地建设问题反映得不充分。二，虽然反映歼灭战思想比较充分，但中央、主席对各个阶段，各个地区的指示，体现不够。三，还有一些稿子有宣传彭德怀的痕迹。四，个别文章提法不够妥当。当时说的宣传彭德怀的痕迹，是指陕北“三战三捷”和“羊马河歼灭战”等文中提到西北野司的命令。《星火燎原》第八集就这样未能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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