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普森夫人房中术:微笑的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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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的蝉

2010-11-11 07:05:51 来源: 解放日报(上海) 

侯瑞平

一阵秋风吹过,我眼见着那只蝉从老树上跌落下来。它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这时夕阳正在挣扎,但很快就化为西天一抹残红,这抹残红美得柔和而又庄严。

我以为那只蝉一定是死了,没想到走到它跟前时它动了起来,莫非它刚才只是迷醉于夕阳那悲壮而又坦然的谢幕?它试图翻过身来,一次,一次,一次。又一阵秋风吹过,借着风力它终于翻了起来,尽管翻起时折了翅膀。真是落也秋风,起也秋风。仿佛一切都是宿命。

它扇动了一下翅膀,确信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了,便拖着断翼向前爬着。一片与其同时被秋风吹落的梧桐叶挡住了去路,这次它没有希冀秋风的帮助,想努力爬过去。但它已没有足够的力气,只好艰难地退了下来。也许它认得这片叶子,甚至年轻时它们是朋友:它在这片叶下躲避阳光、雨和天敌,还曾用歌声来赞美它的清丽。如今叶子和它都已衰老落地,却成为它的障碍,再也越不过去。难道一切都是宿命?

它休息了一会儿,改变了方向,边爬边张望着。我想它一定是在寻找什么。

它在寻找什么?是 “居高声自远”的过去,还是“羽化显灵姿的青春”?秋季里本已困顿的我又增添了几分困惑。

终于,我和它的目光相遇,立即被它目光中那复杂到极致的单纯和接近于绝望的坚毅所震撼!那一刻我明白,它是在寻找死亡,并且不仅是死亡本身还包括死亡的方式。或许它是从夕阳那悲壮而又坦然的谢幕中得到启示:一种合适的死亡方式代表着对生命的尊重!

我知道它要死在树上。它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在它苦求而不能得时邂逅了两道知心的目光。它也知道我读懂了它的目光,并且会帮助它完成这个愿望,于是再不犹豫地向我爬来。我不忍再让它消耗过多的精力,伸手把它捏起来放在另一只手上,刚一松手它又奋力向前爬起来,像是要完成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表演。它越过了我的感情线又冲向了我的智慧线,突破了我的智慧线又奔向我的生命线。生动地在我手上演示了一个仁者——智者——悟者的升华过程。然后它停下来,冲我微笑了。

我居然遇到了一只会微笑的蝉!我分明看到它在冲我微笑,并且不仅冲我还冲着那黄昏和世间。我也对着它微笑,并且不仅对它微笑还对着那暮色和炊烟。

这实在是奇妙的机缘,让我感受到了难言的禅悦。古人将“蝉”与“禅”造得音同形近,莫非其意在此?

我踮起脚尖,尽力把它放在树的高处。它又向上爬了几下,再也爬不动了,就用爪子紧紧抓住树干,静静默默地死去。它不怕秋风再将它吹落,那只能吹落它的躯壳,它的灵魂依然在上。因为临死前,它完成了最彻底的一次蜕变。

痴立树下的我也开始了静静默默的思索。

蝉在西方人的眼中是 “害虫”,这是一种偏颇的人本位意识使然。在中国人的眼中,蝉可爱得多。众所周知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而在中国文人眼中蝉亦有五德:寄藏、候时、顺数、应节、合机。汉代时人们常用玉雕的蝉放在亡者口中,称之曰:含。其理在于中国人视死若生,喻亡者具十全之德。

 

 

不是所有的蝉都会微笑,不是所有的蝉都能悔而有悟,成为蝉中的禅者。用坦然死亡来赢取生命的尊严,用抛弃躯壳来获得灵魂的自由。遇到它,我无疑是幸运的!也许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生命中的那只蝉,却常常会忽略。没有忽略它,我便是幸运的!

若我足够幸运,我会成为那只蝉——会微笑的蝉。虽然在我面对死亡时会不会像它一样有所追求又静默坦然,我还不能确定;虽然死亡究竟是生命的终结还是延续,抑或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形态,我还没想明白。但我依然会感激那只蝉,因为它透明的、折断的蝉翼让我长出了一双思索的翅膀,给我一种踏云奔月、无羁逍遥的神往;因为它最后的永远的微笑为我开出了一朵心底的莲花,给我一种甘于寂寞、清净向上的力量!不知不觉风已把夜催熟了。夜凉凉如水,人静静如松……

作者:侯瑞平

(本文来源:解放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