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西游ol启灵珠:笑话、幽默和公共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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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幽默和公共话语 5/28/2011 11:20:00 PM    徐贲  阅读49次
最近,有一本书在美国受到许多关注,连晚间新闻也做了报道,那就是今年5月份刚出版的,由美国历史学家布林克莱(Douglas Brinkley)教授所编的《笔记:罗纳德·里根私人收集的故事和智慧》(Notes: Ronald Reagan’s Private Collection of Stories and Wisdom)。这些笔记是美国第40任总统里根亲手记在卡片上的,他总是带着这些卡片。在 Pete Souz 所拍摄的里根白宫照片上,就可以看到一小叠这样的卡片,扎的整整齐齐地放在电话机旁。

  里根以善于言辞,尤其是笑话和俏皮、精辟的言论著称,但读他记在卡片上的许多手写的笔记,仍然会让人忍俊不住,例如,他写道:“金钱也许买不来朋友,但却可以让你与子女保持来往”(Money may not buy friends. But it will kelp you keep contact with your children.)。 这句话如果说成:“金钱买不来朋友,但却可以让你与朋友保持来往”,当然也是可以的。但这样一来便成为一句一本正经的“箴言”,虽然有智慧,但未必好笑。“与子女保持来往”,话锋这么一转,令人意想不到,那才幽默,也才好笑。

  政治人物在发表公共言论时,有的喜欢引述一些智慧格言、箴言警句,或者背诵诗句名言,看上去很深刻,但却难免有故作深沉、装腔作势之嫌。相反,说一个笑话或者幽默故事,甚至拿自己开涮,便显得平易近人、谦和亲切多了。背诵名言往往显得是有备而来,而说笑话则更像是即席表演。里根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演讲者,也是一个很有人缘的政治人物,这与他善于把握如何在公共话语中运用笑话、幽默的机会相当有关。

  里根的笔记让我们看到,即便看上去是即席的表演也是需要有准备,有积累的。在公共话语中运用笑话、幽默或智慧、轶事故事,在西方是有传统的。古代的轶事是一种短小的叙述,往往是关于名人,如苏格拉底、柏拉图、亚历山大大帝的故事,当然也有不太有名的主角。“名言”一般是智慧之言,也有巧妙的说法(称为“妙语”witticism)。轶事有劝导、教诲、规训的作用,但并不是一本正经地教训或指示,而是寓教于乐,兼有娱乐作用。古希腊流传下来的古代轶事不多,但流传甚广。

  罗马人很喜欢轶事,但觉得希腊人的轶事太平淡。罗马人偏好的是富有妙语和急智的那种轶事,代表人物有普劳图斯(Plautus)(他的喜剧中往往妙语连珠)、凯撒(他闲暇时喜欢收集笑话和轶事),普鲁塔克(他所叙述的轶事故事广受欢迎)、盖利乌斯 (Aulus Gellius)(他在《阿提卡之夜》(Attic Nights)中收集了许多诙谐故事)、墨高庇(Macrobius)(他的《神农节》(Saturnalia)中有各种罗马笑话),等等。当然,在他们当中最重要的是西塞罗,他的《演说者》(De Oratore)不仅引述许多风趣故事,还对诙谐和幽默作了系统分析(作为演说这种公共话语的重要技巧),这部著作对后世影响极大。

  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各种警句格言、诙谐故事、机警对答、成语典故、古代箴言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不仅对重要的古典著作抱着崇敬的心情认真学习,对古代先人所说所想的一切似乎都想探索一个究竟,当然也就包括像“古代轶事”和“格言成语”这样的小作品了。随着人们的兴趣不断增高,出现许多古代轶事和箴言成语的集子,也就不难理解的了,其中最有名,也最有影响的,便是伊拉斯谟(Erasmus)的《轶事集》(Apophthegmatum)和《名言集》(Adagia)。

  15世纪,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庞达诺(Giovanni Pontano,1429-1503)在他的《布道者》中,分析了诙谐和引语在另一种公共话语中的运用,那就是宗教布道。庞达诺的分析受益于西塞罗的《演说者》,但却是为不同种类的公共话语服务。庞达诺的作品对后来卡斯蒂格朗(Baldassare Castiglione, 1478-1529)更为著名的《廷臣论》有相当大的影响。卡斯蒂格朗把公共语言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到整个上流社会,讲究的是优雅而不粗俗,得体而不放肆、轻松而不做作的幽默和机智。一直到今天,这种起源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公共话语幽默传统仍然影响着许多西方政治家的言谈,而里根则可以说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里根能精辟地说出美国人的价值观:“自由离开不自由从来不过是一代人之遥。我们不能在血管里把自由传给子孙。自由必须由他们自己去争取和保卫。”他的许多话都打上了冷战的历史烙印:“你怎么去辨别一个人是不是共产主义者呢?共产主义者读马克思、列宁的书,而非共产主义者则是懂得马克思、列宁的人”,“如果苏联允许成立另一个政党,那么它仍然还是一个一党国家,因为所有的人都会跑去参加另外一个政党。” 里根是演员出身,没有傲人的学历,他调侃自己道:“一个总统怎么能不是演员呢?”他还说,“当选总统有当选总统的好处,自从我当选以后,我的高中成绩都已经成为国家高度机密。” 他挖苦的是自己,但又何尝不是在捎带嘲笑别人?

  卡斯蒂格朗说,笑是人类可以用来区别于其他动物的特有能力。但是,在不同社会中,人们为什么笑、笑什么和笑谁是非常不同的,而在公共话语,尤其是政治话语中,有没有幽默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里根的那些幽默小卡片,不仅是他的个人嗜好,而且也反映了他那个社会的公共话语形态,因此也才特别受到历史学家和普通公众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