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养生食谱:古典幽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3:19:43

初夏,是最具诗情的时节。诗,是诗经,是唐诗,适合午后半倚卧榻阅读,倘若一觉入了梦去,那梦便也是古典的安宁,不会惊扰了什么。而宋词,多适合在秋日黄昏细细吟诵;明清小说,不妨在雪夜闭了门,秉烛赏读。现在是初夏,她明媚,纯净,又有些微的矜持和朦胧,因着这矜持和朦胧,就教人魂牵梦萦,不知拿她怎么好。在尘俗凡事中打发了她,终究是白白糟蹋了,若拿来谈一场恋爱呢,又觉太匆促,殊不可靠。那么,还是读书,读诗经,读关关雉鸠。就像此时,我赤足站在风中,一边陶醉于风动裙袂肌骨沁凉的感觉,一边手执诗经,神思悠然。在看与不看之间,已是遍身雅韵,暗香盈袖。

 

一直迷恋赤足。裸着脚掌,着一袭棉布长袍,披了发,对着漫天流岚迎风而立,我就是诗经中走出的江汉女子了。“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当得起如此诗句的女子,必是雪肤冰肌,璞玉天成的。她亲近水,亲近土地,却一定远离尘嚣,远离一切多余的雕饰。她静静地在河之洲赤足而立,向着她的幽梦的方向。世人便也沿着她眺望的方向,追思怀想了数千年。这样的女子,用“倾国倾城”来形容无疑是玷污了,“寤寐难忘”才是情理之中。所以,每见长发飘然迎风站立的女子,我都以为她一定是赤足的,她的脚踩着当下,却贯通着时光最深处的梦,所以她也必是美的,因远离世俗而美得让人惊畏,让人寤寐难忘。我固执地认为,诗经女子才是古典女子的极致。若做女子,就要做诗经中的女子,或立于蒹葭,或采荇于水中,都是一袭布袍,披发裸足,若清水芙蓉,令人辗转思之,求而不得。


 

因着常赤足,我为自己准备了几套棉布长裙。每件都是素淡的底色,间或染以碎花或葛叶。穿在身上,全身必沁凉生风,惬意无比。若将长发挽起,簪在脑后,袖管半卷,在初夏的阳光底下去水边洗摘芹菜,日子里流淌的便都是布衣钗裙的质朴气息,一切从容澹定,风雨无晦。晚间,沐浴初起,倦倚藤榻,手握一卷诗词,也能一气读到月满西楼。起身时,好比从一场深深旧梦中醒来,犹觉齿颊留香,满室雅韵。如此度日,是不计窗外花落花开的,只觉不枉浮生。尽管书外的我一样要穿起各式的高跟鞋去工作,但我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返回古典的日子。

 

当然,我也愿意把自己想象成盛唐女子。那是女子的绝色时代,妩媚,丰腴,更难得的是率性,是历史长河里一朵盛开的奇葩。我的发髻高高拢起,长安的月便低得不能再低。我的羽裳在月色里翩然飞扬,我的腰臂柔婉如灵蛇,在他迷醉的目光里,我是一阕离别赋,以瞬间的惊艳,换取生生世世的爱恋。因为那个时代是多情的,多情得让现代的人也忍不住想去惹一处相思,留一曲《无题》。


 

有一阶段,我迷上了武侠小说。尤其是对小说中的女子倍感好奇。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怯女子,月黑风高时,却能变作神出鬼没的武林高手,打家劫舍,扶危济困,倒也不让须眉。这令我向往古典的思维也大大拓展了。然而现在想来,我宁愿相信这是作者在误解基础上的虚构。重门深院的古典女子,与风云诡谲的江湖的距离,何止诗经时代之于当下。况且,女子若不怯于杀人放火,好心机,善伪变,先就令人畏悚了七分。这样的女子,于“古典”二字已是毫无牵连了。置诸现代,应是官场风云人物,或是商界弄潮骄子。终究,与我心中的“女子”概念是相去甚远了。

 

闲来也爱赏古画,听古乐。西方古典油画也能让我浮想联翩,心向往之。提香画中的圣母及维纳斯,那恬淡安详的眸子,柔软飘荡的衣缕,无一不散发着属于沉沉时光的感召力。让人敛神收心,进入岁月静好的安宁中。中国的古乐多是我的至爱,大凡雨天无事,闲居家中,必要焚香听曲。喜欢将音乐调至适中的音量,不管处于室内哪个地方,都能在它的包裹之中。倾心听着,便觉一身浮尘荡尽,返回到纯净无染的本真状态,又一次成为那个赤足而行的蒹葭女子。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迷恋长笛演奏的《苏武牧羊》,它曲调婉转惆怅,却并不低迷。听来让人思绪万千,忧伤满怀。反复倾听,直至随着音乐的水流,进入了白雪漫飞,衰草连天的荒原,独自徘徊。


 

追溯起来,我的古典情怀其实由来已久,久得大约只能追溯到梦里去了,而梦是灵魂最忠实的倾听者。我的梦只适合深藏,此生终难成真。然而因其难以成真,它对我的诱惑才是致命的。在梦中,我有一间草庐,位于山之脚水之滨,它有野花的芬芳门窗,葛藤的坚韧篱墙。它孤独,但并不遗世,村落就在目光所及的远处。可是梦仅仅给我建造了家园,却留了太多的空白让我自己去填补,而最难以填补的缺憾就是,我该怎样给自己想象一个爱人,与我厮守草庐岁月,一起辟两亩薄地,养一双儿女,白昼男耕女织,夜来添香共读?

 

看,再高洁绝尘的女子,总摆不脱对情感的迷恋。我不去想这个梦是不是入了古人惯有的“遁隐”俗套,我只知道,当它以梦的形式诉说出来时,我怎么能够否认,一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深情,其实是所有女子内心最深处的一场古典幽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