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歌手:站台上曾经开过栀子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14 20:33:51
  站台上曾经开过栀子花 荀衣落落 发表于:10-05-28 
           夏,魔幻般的蜡笔卖力的将天空涂染得湛蓝。远处耸立的高炉一圈圈吐着兀自探问的薄荷,驼云随性而飘,为何都不管乡路是向南,还是向北。
        站台上,候车少年的目光在铁轨上恍惚滑游,不时的耸挪挎包,若有一肩不能轻松的心事。         有只灰鸽跳入他的视线,踱了几步,朝少年晃头瞥看两眼,又嗖的一声,撑开双翅,抢过青烟的好奇,急将初夏葱茏的诗谜衔给驼云猜去。           车站不远,有座小院,小院东房,三二枝兰草将慧心印在玻璃窗上。 
        窗阶下,小垄栀子花儿在开,郁郁待沏,就等窗开,要将房中少女裙裾薰染,再与书中字相沏,合上她的心香。数株梧桐荫结的院口路上,也被芬芳关照,若隐若现的诱惑着寻路的少年,洁瓣洁香欲与人间结缘,随他迢递。         小站安顿在南北铁路运输的主动脉边,有少年常常往返,但他从不急着赶赴,轻车熟路,必是折向小院。每到此地,少年总犯健忘,伸手在挎包或行囊里摸来探去,愁眉搜寻良久。       年少心思总无常,心烦意乱习惯就地发做,他自觉不会招人奇怪。    暗自得意的少年续做拧眉剪眼,佯装苦寻不得的样子,而眼角余光不时扫向紧闭的兰草玻璃花窗。    墙上绿荫缓移,不理少年焦急。这时,玻璃花窗如粉蝶欲起,对翅轻盈分开,随即,几枝兰草中间拨现一位纤姿瘦影少女。    见她,柔身触抵窗阶,身形微踮起,于一手悄捂裙胸领口,一手支在窗阶上,弯下半截身子,低头探数窗下栀子花是否又添开几朵。近午阳光温过的花香是一日浓烈的时候。她轻耸秀直的鼻尖,嘴角掠着清风陶陶,一番贪嗅后,欣然直回身去,再见她,小指轻钩眼眉垂发,露出瓷白面庞焕焕生彩,可能刺眼阳光渡来,双眼躲闪,漾出流波粼粼,由是双眉略皱。刹那,不远处少年犹如电击。        少年收心敛神,突就想到。一年前,有位女孩无意在课桌抽屉里看到张一头雾水的半截蓝格字条,一位扎着白衫的少年从七月黄昏一晃而过,教室窗外,操场上的雀儿正欲掠瓦冲天。          想到那张信纸,少年耳根发燥到腮角。他四周环顾下,旋目的阳光下,除飞鸟入枝,无人往来,暗自嘲笑的搔搔平头,顺理了下挎包肩带,仰面深吸了一口淡淡的栀子花香。再瞥了一眼,有满窗明媚作陪,少女已是依在一侧,翻书读字,神色如水,似一芰婷婷栀子花儿开进窗边。        纵有恋恋不舍,仍低下头来,压着怕被窥破的慌乱,又有不甘自怨,又抬嘴对着歇枝的鸟,长长的拉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匆忙远逃开。        窗外的天空飘着若无其事的云。         那一年,他和她十六岁。
        那一次,在少年口哨飘远后,几枝兰草匆匆合拢如初。         那一天,在站台一角,多了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并手并足,远远看去,就象窗下静放的栀子花儿。         隔着站台中间闲踱的人,他和她,不经意远远偷对一瞥,不及一秒,就都如惊兔跳开。
        虽说此时是百步之距,相对院前小路和她窗口的几十步要远得多,但毕竟没有院墙与窗台的阻隔,反是让人感到心慌的逼近。好象两匹虎视耽耽相互侦察已久的小兽,一旦是没有阻隔的中间地带,不能不警惕一方发动突然的一击。    即使忐忑不安,少年眼里仍压不住腾腾狂喜。  

        轰隆隆的铁轨震聩而近,他和她的眼光顿时焦躁起来,交递的频率迅速增加。列车即将到站的催促,即让少年不安,百步之遥辟如护城河池,可进可退,这不由坚决了他豁出去的勇气。于是侧正身子,续改以直视的目光,将少年全部的赤血心矢向百步之遥的白色靶心倾囊射出,欲让她明白,他万箭穿心之疼痛和囚困已久的心事。

        列车缓缓到站,上下车的人群终密集起来,断了他们最后一眼的迢递。

        那季的少男少女们不会蓄婉念安,也不会直白喜欢,更不会求情煽爱。他们羞涩的心叶比含羞草还薄嫩,远处的嗤笑,都会让他们以为是含沙射影而寒蝉若噤,一段蜚语都会将那稚嫩心叶连根致命拔起。 
   于是他们学会相互逗笑书里的浪漫情事,用邪邪的话掩饰言不由衷,诤诤自己根直瓣洁,绝不粘染这羞丑之事。而那一刻也暗自明白自己就似故事里那个陷如深泽穷荒的情困之人 
   小虫噬心让人骚痒难耐,由是,他们左顾右盼,寻机偷视那个小小人儿,也总能神出鬼没,在她身边弄出莫名其妙惊天动地的声响,希冀引起对方哪怕是一丁点浮光掠影的注意,他们萌动的心草即可饱饮一季的水量。当将横冲直撞式咋咋呼呼,书借了还,还了借的不厌其烦的纠缠和突来的偷偷字条都被对方一一解码,昭昭见读,于是再见她或他躲闪羞涩的眉言,也就明白大功告成,初略人生第一场胜利之辉煌令他们欢欣雀悦,心鹿如奔。也开始忘乎所以的在公共场合一叶障目式,对眉对眼。   初尝苦甜酸辣的滋味被少年饮成毕生第一口壮怀的烈酒,也飘成第一口潇洒的喷烟。          哪一眼才能是最大的知足呢?
        随着列车启动的巨抖。少年发呆的靠在列车甬道的墙壁。犹未从刚才的激动中恢复,他抖手划燃一根偷放的烟,深深吸进。    正欲对站台一幕回神回味,少年突似又嗅到窗下飘来的栀子花香,难以置信的震撼,一口没能吐出的烟让他呛心呛肺。    对面的墙壁上突然贴来一个晃眼的白色纤柔体,犹如粉蝶附叶,也许是经过很长很累的跋涉,柔白的身子还在颤动。    居然是她!如添若老拳擂胸的窒息!           此时,少女苍白,弱瘦的双臂反剪背负腰后,熟悉的白色的连衣裙里似有个惊慌的小兔在蜷背起伏。
        青春就是被始琢出的玉,她无可挑剔瓷白的脸,此刻居然以咫尺之距完完整整的逼人端出。  

        从百步之遥的神魂对视,转做再分天涯海角的怨恨,倏又演成咫尺之遥的惊惧,故事里才会有的海阔天空任自由的浪漫把少年似从旋转木马突然拍下,让他眼晕目旋,不知此夕何夕。他想闭上眼睛,扭过脖子,硬不肯相信这垂空而降的惊喜,拒不承认罩头笼身的惊惧。  

        片刻的晕旋仍没碍到他惊觉少女眼里的怨刀恨棒,就差冲上来喝他,剥开他的心口盘问。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莫是早就都被她窥破?一段自以为是的阴谋或已被揭穿,难道她跟上车来是欲讨伐?少年起了无地自容的羞恼和猜怨。
       他急速的开始盘点如何接招,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可真兵临城下,仓促排兵布阵的抵抗,全无取胜可能。           想到接下来可能难逃的锣对锣,鼓对鼓的盘问,小小少年又觉身如溃堤,力量一点点流失。
        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他想重新注入力量,可这乱窜的力把全身的血泵抽到到脸上如烙烫。失血的双腿,已经不可支撑僵硬如铅的身子。慌乱中,脚趾在鞋内用力的蹭蹬着。若性命攸关的求生壁虎,条件反射的还将生机企系在一面无遮无掩的墙壁上的悲哀,少年感到这背后的铁壁如纸薄一样恐难久做支撑。若是纸薄就好,也能破纸逃遁。  

        咫尺之间,谁先动,谁先暴露,谁必先输,权衡后,他坚定选择了最上的策略,静观静听,决不先声输人。

        在这逼仄的列车甬道里,咫尺的对面,他不敢正眼,连余光都不敢挪过去。
        飘忽向着别处,灵魂却紧绷着,开掘出第三只眼替盯剑拔弩张的咫尺对面。  
        瞥见压在她纤细的腰后的粉色信纸,少年开始紧张的猜度。  
        女孩总在纸上成全夜的顾虑,慎密如发的周全和豪情满怀的取决。那么,她背藏的信纸可以证明她必定还是有备而来,很可能就是最后彻底轰灭他少年傲气的炸弹。

        云里雾里,少年的耳膜里又听哐哐的铁轨速碾声,窗外是急弛的灌木,坡地,野壕,这都是最好的腾挪辗转的隐蔽战壕。         既然战不可战,退无可退,少年决定,若她真的兵刃相见,大不了赤膊相见,玉石俱焚,死不认帐。         一具不懂语言的可怜小兽,身陷樊笼,心里嗷叫着,乞求天降神兵或赠锦囊,可就不知道怎么发声。 
        轰隆,轰隆的铁轨声也如兽蹄踩烂了她胸前的珠花。         播音员已提示到站。
        狭窄的空间被急着下车乘客携着行囊一点点挤占。 
        白衫已湿濡的粘贴在墙壁上,还粘住了濒临绝望的少年最后欲起死回生的一博。他虚弱的目光转对过来,少女瓷白的脸上已挣出了红晕,盈湿的眼里分明也在哀求,紧抿的嘴唇蠕动欲松,少女柔软的唇上是一抹欲语还休,不甘的殷红希望。

        很久后少年回忆此情,当时即或她想放下最后的矜持,决意去掀开那个窗内,窗外心照不宣的秘密,可如此嘈杂不堪的公众场合怎堪悉数捧出少女初绽的洁瓣,怎好宣读羞于人知的秘密盟守圣约。

        车门还未开。推挤,催促汇做成涌。 
        绿壁上附紧的白色的蝴蝶挣扎了几下,终从宽大的绿叶上挤下,随既夹进涌流般的人群里。有一瞬间,一只少女秀腕挣扎着欲从汹涌里将粉色的纸笺高高扬起,急泄的涌流一个轻易的翻滚,便叫那片粉叶沉底。
        列车拉响长长汽笛,少年胸口的磐石轰然拉崩。        少年喉结滚动了下,他想拼力打穿咫尺厚的人肉壁垒,求给一道窄甬,递出他薄腔嫩肉里泌出的清澈一盆,可浇花肥垄,催出窗下郁郁芬芳,好等少年午时欣然徘徊。        站台上,那张瓷白的脸一步一回头的与启动列车反向缓望,白色的连衣裙被列车刮起的风轻扬成一朵羞绽的栀子花,纤美的腰身将它支得婷婷袅袅。天上的驼云也被扫成游丝,剩得天蓝空无凭。        那季的天空驼云是否已化雨,肯让十六岁的他们仰头便见万般好,低头无觅泪相连。     她,曾在夜里咬着唇,咬着羞涩,纤细好看的手一笔一笔尽娟秀的划下栀子花香心思,那暗藏难叙的芬芳婉转一路描到了那个闲云蓝天的站台。怕难读,她又定了一个咫尺的距离,欲与少年人合力一起,将她粉色的信纸上的轨迹对接少年蓝色信纸上的云痕,让萌动之渠清流明鉴。不意,咫尺之撞,两具年少的嫩柔轻就了荒山老水。         突来时,生命的美妙被青涩逼出清香洌肺,心悦诚服,无话可说。飘走后,那些柔嫩都锈黄,大多欲剥难剥,就怕面目全非,连皮带肉。 
   十尺三丈时扰心抓肺,咫尺之间又心悬一剑,百尺,千万尺之后,长梦只能枕在黑风崖边。        就怕摔一次魂飞神散,费尽多少时光才可一一拣回归笼?        于曾经十六岁,都学会了张弛不惮,不再把栀子花儿好嗅在窗阶下。

    栀子花香依旧诱惑着院前的小路,那个扎着白衫的少年却不知归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