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俊:舜避丹朱于上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4 21:06:24
                                              舜避丹朱于上虞   上虞大舜庙

        《水经注》引《晋太康三年地记》:“舜避丹朱于此,故以名县。百官从之,故县北有百官桥。”《尚书注疏》“舜典”中载:“孟子云,尧崩,三年丧毕,舜避丹朱于南河之南,天下诸候朝觐者,不之尧子而之舜;狱论者,不之尧子而之舜;讴歌者,不之尧之而讴歌舜。”
        舜,姓姚,名重华,史称虞舜,相传,舜出生于上虞,耕于历山。笔者查阅资料,关于舜耕历山的传说地,全国竟有21处之多。这与舜年轻时遭后母及名叫象的异母弟的虐待,迫使其四处漂泊有关。后来,唐尧禅位于舜,德泽黎庶,恩被百姓,声誉日隆,百姓出于钦敬,都希冀舜帝曾在自己家乡劳作过而为荣,也不无之故。
舜何以要避丹朱,这就得从尧舜禅让说起。
        尧有九子,长子名丹朱,丹朱骄奢淫逸,为人暴戾。洪水泛滥,百姓忧心如焚,而丹朱却无动于衷,大泛其舟于洪涛取乐。洪水退后,舟搁浅于泥,丹朱竞逼百姓堆沙推舟。“陆上行舟”便典出于此。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尧舜禅让”的亘古美事。
关于唐尧的禅让,太史公在《五帝本纪》中如是说:“尧知子丹朱不肖,不足授天下,时乃传授舜。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则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尧曰:‘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
        其实,尧舜禅让,是件偶然的又极其复杂并十分艰苦的事。最先,唐尧看好巢父与许由。此二人是阳城(今洪洞)的大贤,威望很高,一天,唐尧亲自登门拜访了巢父,将禅让之意说了一遍,巢父听后不接受。不日,尧继访许由。许由不但不接受禅让,而且遁耕于洪洞的九箕山中不出。可尧十分看重许由的智慧和公心,便紧追至九箕山说:“禅让不受,做个九州长吧。”而许由连九州长也不肯接受,然尧还是执意劝说不愿意离去。于是许由感到这是一种大辱,遂奔至溪边,清洗听脏了的耳朵。《史记》注引皇甫谧《高士传》时,是这样记着的:“时有巢父牵犊欲饮之,见许由洗耳,问其故,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盛欲求其名,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真可把唐尧气坏了。(这两人也只是明哲保身的家伙,算不上真正的大贤。真正的大贤,应该以天下为己任的,而他们只是为了贪图自己的所谓独善其身,而忘记了天下。)
        唐尧在选拔自己的接班人事上,想不到会碰到如此之壁。他虽十分气恼,但为了天下黎民,还是忍气吞声地继续出访求贤。当唐尧来到历山,偶然发现躬耕垅亩的舜,其犁辕上捡有簸箕,不解,上前问其由,舜回答说,牛惰懒走慢了,要用鞭策,但牛拉犁已经够辛苦了,再鞭抽于心不忍,所以拴个簸箕,不管哪个牛走得慢了,就敲敲簸箕,这样左牛误认为是在抽右牛,右牛错觉是在鞭左牛,两个牛都走快了,何必鞭打呢。唐尧闻之,不胜感佩,曰:舜乃对牲尚能爱怜体恤,让其承以帝业,定会爱民如子。然而,唐尧毕竟对舜了解甚微,心里总不踏实,一国之君,身系天下,只凭一时一事,哪能证明舜的才德。于是,尧决计以更大的代价来考验舜,将娥皇和女英两女下嫁于舜,以察舜的治家本领。姐妻妹妾,这事确实够舜处理的了,但唐尧觉得还不够,于是又让九个不成器的儿子与舜一道生活,以进一步考验锻炼舜的教化才能。
        舜娶娥皇、女英时已年逾三十。自此,舜才结束独身贫穷受欺凌的生活。往后,舜不但没有因为成了尧帝的女婿而孤高骄矜,而且更加谦虚恭谨,不露圭角。同时,对于曾经虐待过自己的父亲、后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象,也不记旧怨,恪守孝悌,娥皇、女英不但姐妹相亲,也不因身份高贵而怠慢公婆家人,尧的九个儿子也变得比以前通情达理了许多。关于此事,司马迁在《五帝本纪》中如此记着:“舜,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尧女男皆益笃,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于是尧乃试舜王典、百官,皆治。”
        舜接位后,禁贪贿,改陋规,减徭役,一秉大公,注重教化,仁爱为本。他与民同住同吃同劳作,可仍觉得见闻有限,惟恐决策有误,故又特地在自己的门前设置“敢谏之鼓”和“诽谤之木”,以志弥补不周。他布告天下,想荐贤献策,均可击鼓进言,不管是谁,发现帝有过失,皆可立木前月旦臧否,品藻评说。这样的广开言语,闻过则喜,终于继“尧天”之后开创出一个“舜日”的辉煌。“尧天舜日”的成语便由时相传天下。
        通过“敢谏之鼓”和“诽谤之木”,舜终于得悉了颛顼和帝喾的子孙们,不仅贤德,而且能恩施百姓,便一一委以重任;同时也获悉帝鸿氏、少皋氏、缙云氏的后代以以及自己的妻舅丹朱,或怙恶不悛,包庇奸邪,或利欲熏心,搜刮民膏,或行若狐鼠,散播恶语……于是便将他们一一发配荒域或降职使用,如此,丹朱慌了,便鸠集簪缨之族的贵胄子弟,向舜作乱。是平乱呢还是避丹朱?舜审时度势后终于作出了避的决定,于是舜率父母妻儿及百官东迁原籍上虞,舜东迁何以选择原籍?要知道,当时的上虞还只是一域临海沼泽的不毛之地,要在这样的地方建立根据地,其艰难困苦是现今人们所想象不到的。舜至上虞,正逢天降大雨。于是他迎着风雨而登上龙山(后人为了纪念舜又称龙山这舜帝岭)之巅,燃起熊熊大火,“相与虞乐”。据传,他在这次祀天祭祖时,看到了大江南北的洪水正在泛泛其滥,看到了成群接队的难民无家可归……孟子曾说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我以为虞舜登龙山和是真正的“小天下”呢!
        虞舜登龙山祀天,宣称自己受到了天神的示谕,实则是他为了自己日后发动全民治洪埋下的伏笔。不是吗?在以后的几十年中,舜令鲧统帅治水,以至革鲧职再启用其子禹继而治之的施政举措,不就是“龙山示谕”的最好佐证吗?
        实际上,虞舜自接位后,他深知从刀耕火种到“二牛扛杆”,历史只是前进了一小步。因此,他急需寻求一条既有悲壮,又要远离“童年”的兴邦大略,而这样的大略在封闭的高山之域,是永远寻求不到的。到哪里去寻求呢?始祖三皇四帝告诉他必须向东去找到海滨的一座似龙的大山,于是他才趁朱乱之机东迁,终于使自己重新接近了大海,开阔了眼界,同时也开阔了辅佐于他的百官的胸襟,如此说,我敢推断,虞舜避回到上虞,一半是为了避丹朱,另一半则是为了求索大海样的韬略,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人生命运的大搏击”,“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没有如此超拔的希求,他能避丹朱于上虞吗?“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在老子之前,虞舜已发现了这样的一个规律。
        我在构思写这篇短文前,特地去登龙山,上得山巅,天突然降下雷雨。为此我心一震,忙忙在山野摘三根艾茎权当作香,虔诚地完成了心的祭奠。之后,我便想象着我们这个民族的发生之谜、生存之谜、腾飞之谜,除隐藏在西北黄土高原之外,也许有一半是隐藏在这座似龙的龙山之下以及横贯上虞的那条滚滚舜江之中,或者隐藏于上虞这域沃土的层层皱褶之下。无怪于上虞的人们颇为自豪地这样说:掘开一层一层虞就是翻开了一页一页的历史,也有人曾经把这“舜土”夯成的远古历史称作是一部由封闭到开流的历史。不错,舜沼令禹治水曾有千年岁月绝少洪患的记载不说是选择了虞流入海的吗?虞北的夏盖山不说是这部开流历史的最好佐证吗?!
在上虞,我们已经无法觅寻到虞舜当年真正生活过的环境,但虞舜的遗迹如舜庙遗址、龙山脚下的舜井、百官镇北的百官桥以及百官之外的大小舜江、舜山、陶灶、渔浦湖、象山村、虹漾村等等仍遍布全境,可以想象得到,当年上虞是何等的风光。
        我从龙山下来,在大舜庙的遗址上伫立良久。此时我之心,已远离了上虞,来到了洞庭湖的君山上。这是我于大前年去过的地方。那里我拜谒了湘妃墓。娥皇、女英哭舜病死于苍梧之野,泪滴绿筠,始有斑竹,后来,我又入湘江,望见连天的竹林。湘水的姐妹引我凭吊湘娥,虽是远古情殇,也足以打动今人的心魄,尤其如我这样从舜都里走出来的人。
大舜庙不知坍塌何时,但它神圣的灵光并没有消散。因为,一切曾憧憬过、寻找过的灵魂,总会涌动在后人的血脉中……唉,舜帝,以怀慕之心相祭了。
        回头又去谒舜井。井帝立着一尊石碑,上镌舜井二字,碑和字,虽都是新的,却古旧味遍全碑,为疑幻疑真的历史作着默然无语的旁证。这一刻,我真像是在读《舜典》。
        上虞无疑是远古江南繁华的一个佐证,一段抹不去的文化历史,它已长久地积淀在上虞人乃至整个文化的记忆中了。我们现代人面对现实很容易,回到历史却很难。然而,历史毕竟是历史,巍巍龙山,奔腾舜江,古老舜井……总让人在不经意间,经受了一番远古文明的重温和新读。
        嗨,百官,远古的半部文明史在你这里浓缩;嗨,上虞,你是抓一把泥土就能攥出远古文明液汁的地方。
        我敬仰虞舜,我更爱亘东流的大舜江!

                                                                                                                                                                    (高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