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猫日记是真是假:刘香成眼中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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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6月20日 06:06 AM

刘香成眼中的中国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 连清川【作者微博】评论[16条]  

《毛以后的中国1976-1983》(普及本)

刘香成 著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

2011年2月第一版

定价:68元

在几年前,我曾经在北京见过一次刘香成。那个时候我虽有耳闻,但并不确实知道他的成就。他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穿着朴素,满头银发,给我展示了一些他拍摄的图片,我深深地被那些图片的张力所震撼,却并没有深究。毕竟,我认识许多曾经在中国工作过的美国记者,他们都有引为自豪的一些成就。

我们客气地道别,之后虽然偶有联络,却各自奔忙。我不断地从媒体行业的朋友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但那仅仅止于行业内的八卦而已。

所以当我看到这本《毛以后的中国》的时候,有点悔恨。因为对于中国那么睿智与深刻的一双眼睛,我并没有从中读到太多的感悟。当然,我也知道,只有当我有机会系统性地读到他的作品的时候,我才能够了解到,这样一个摄影师,和用他的相机所解读的那个时代,对于中国来说,有多么的稀缺和重要。

这本书里所包含的图片,是他在美联社驻北京摄影记者期间的一个摄影图集。当然,他后来又回到了中国拍摄了许多图片,还包括因此而获得普利策摄影奖的作品。虽然这并不是他观察中国的所有作品,却能够为一个时代,乃至为一个民族的秘密,写下一个完整的素描。

在这为数不多的,不过寥寥100多张的图片里,几乎记录了那个时代中国的所有一切。是关于政治风云突变、风波诡谲、风起云涌;是关于社会变迁、沧海桑田、瞬息万变;是关于市民筚路蓝缕、艰辛呼号、挣扎求存;是关于人们内心激荡、渴求新生、追逐现代;是关于文化啄破重壳、自我涅磐、融入世界;是关于商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创意无限;是关于生活价值破碎、艰难重建、回归日常……你所能想象到的,关于中国生存和生活的一切,都能找到对应的图景。

可是撇开这本书的新闻性与艺术性不讲,这么些图片到底在说什么呢?毕竟,中国是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度,1976-1983是那么庞大的时代。这其中有江青的审判,有小泽征尔的访华,有可口可乐的入华,有张瑜的肖像,有蛤蟆镜少年,有公园里的恋人,有天安门广场灯光下的读书,有清真寺里的礼拜,有教堂里的忏悔,有尼克松的笑容可掬,还有邓小平的合影……

恒河沙数的图像也不过只能记录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一瞬,刘香成这充满了艺术张力和美感的100多张图片,也不过是那8年时间中国广袤的土地上的少数切片。许多人在这之前、之间、之后死去和出生,许多变迁在他的镜头所未能触及的角落和宫殿里生长与荡漾,许多心态和心理,在刘香成所远远无法了解的地方堆积爱情和仇恨。那时候的中国,那时候的中国人,那个时候,和今天,我们,干卿底事?

中国拥有世界上最悠久的历史之一,拥有最悠久的文字历史,所有对于中国人生存的这片土地和人的记录都是最早的。而从马可波罗开始,外部的人也就开始在记录关于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所发生的神奇的故事。因为有了前面的记录,中国人得以自豪地宣称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因为有了后面的记录,中国人得以和世界产生接触,并且也因此开始了一段不堪回首、悲戚丛生的苦难历程 。

可是,在许多年里,我们仍然从来无法看见一个真实可感的中国,至少无法系统地看见。中国有许多记者和摄影师也曾经试图给出一个真实的中国,可是他们也许太耽溺在对祖国、民族、人民或者是历史的追问之中,他们迷了路,刻画出来的总是扭曲、修饰或者是傲慢的中国。

我也曾经试图在国外去寻找对于真实中国的描绘。但是,那些金发碧眼的“外星人”们,无论他们懂多少的汉语,多么热爱和沉浸在中国文化和人情的滋润中,他们总是雕刻出一个变形的、偏见的、雾里看花的中国。我并不是指责他们不客观,不公正,只是这外来者的身份和职业的规定,已经框限了他们眼界的延展。

刘香成是一个中国人,因为他出生在中国,黄皮肤黑头发,讲汉语,在中国受了初等教育;但他又是一个美国人,他是美联社的记者,在美国接受了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以一个外国记者的身份重返故土。

因为他是中国人,所以他可以深入到所有普通人的中间,没有沟通和交流的障碍,他不过是我们许多人中间的一员,于是他可以记录任何人;他的身份和特殊性又可以使他能够接触到官方的高层、名人和文化界。

而恰恰也是那个时代,轰然巨变、一日万里;小心翼翼,谨慎探求;都在同时发生。所以,他又可以从从容容地东奔西走,拍摄下所有他认为有意义的图像。

别埋怨什么。这就是命数。因为刘香成就是那个对的时代里在对的地方成为了一个对的人。因为他的普遍性和独特性,我以为,他成为了迄今为止对中国一个时代的最完整、最深刻和最彻底的记录者,以前没有,以后也很难有。

所以,我以为这本书,他给出了一个时代里的真实的中国。

可是,难道这就是一切?他的图片,他的记录?

在2009年所写的序里,刘香成引用了林语堂在《吾国与吾民》中的一段话:“我可以坦诚相见,因为我与这些爱国者不同,我并不为我的国家感到惭愧。我可以把她的麻烦都公之于世,因为我没有失去希望。中国比她那些小小的爱国者们要伟大得多,所以不需要他们来涂脂抹粉。她会再一次恢复平稳,她一直就是这样做的。”

这可能才是刘香成的记录里最至关紧要的问题,或者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现在拥有了无数的技术手段来观察和了解中国,可是我们始终都没有了解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我们到底用什么来看中国?

在这个时代里,我们有许许多多的角度。我们有第一流的经济学家,用世界级的术语来看中国;我们有第一流的摄影师,用最先进的设备来记录中国;我们有第一流的学者,用最前沿的政治学来解剖中国。

可是现在的中国依旧在中国普通民众的心中是一团乱麻。他们不能了解到底在自己的周边发生的是什么,他们不能明白到底这个社会的变迁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们也不能够明白,这个国家到底要往何处去。

因为说到底,我们已经失去了刘香成这样的观察者。他看中国,是从人的角度,是从人性的角度。

无论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只有当一个个人,成为一个个人,并且把他们放在自己的环境中去看的时候,他才能成为人,而不是数字,不是政策,不是图形。

刘香成的这个角度,所适用的,不仅仅是摄影师而已。那些所有扭曲了我们的人性,用以观察这个国家的冷冰冰的技术工具,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技术社会,政策社会,经济社会,商品社会。惟一不是的,就是人的社会。

1980年,四名北京大学学生观看对“四人帮”历史性的审判,这次审判从1980年11月持续到1981年1月。画面中的江青时年66岁,她于1976年10月被捕


1981年,月坛公园,两个人在分享他们亲密的一刻。


1976年,艺术家马德升在阐述艺术观点。


1981年,北京,天安门广场华灯下学习的中国青年。学生在考试中交白卷并且自称反智运动英雄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高考于1977年恢复。


1980年,云南思茅,中国朋克。


1981年,北京,“尝起来马马虎虎”,故宫里一个年轻人这样评论可口可乐的味道。


1980年,北京,工人文化宫里的集体婚礼庆典上,年轻的女子唱着一首歌颂社会主义的歌曲。


1980年,四川峨眉山,一个农民正在吃饭,在他背后的架子上,褪色的毛泽东像早已被遗忘,显得模糊不清。画像旁的标语写着:“听华主席的话”。


1983年3月,人民大会堂,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会议上的学习。


1981年,北海公园里游乐的中国“当下这一代”。政府对出现在当时中国年轻人中的“道德危机”表现出了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