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麻雀变凤凰txy下载:[原创]赶仗野猪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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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赶仗野猪冲
李仲恒 发表在 荷韵轻香|散文 华声论坛 http://bbs.voc.com.cn/forum-5-1.html
发表时间:2011-5-8 06:26


  赶 仗 野 猪 冲
  【散文 作者 李仲恒】





  有的地方称打猎为“赶山”,大概取的是人和猎狗满山里追赶野物之意。而武陵山一带却叫“赶仗”。顾名思义,是把赶山也看作打仗一般。

  谁说不是呢?我不由得想起当年亲身经历过的一段情景来。

  “砰!”“砰!”“砰!”填满黑色火药和铁码子的鸟铳相继轰响着,整个野猪冲硝烟弥漫,团转十几个卡子都埋下伏兵,几十双机警的眼睛一齐盯着冲底的茅草和荆棘的翻动,骁勇的猎狗追袭着,愤怒的吠叫声震荡山冲......

  这野猪冲,算不上什么军事上的战略要地,但对于“赶仗”的人们来说,却也称得上绝无仅有的好处所了。你看,四山如屏,当中是锅底似的一块盆地,长半里许,宽数十丈,荆棘丛生,茅封草长。由于地势低洼、山林为屏,隆冬不易見雪,酷暑凉风习习,饥有蕨根、葛块果腹,渴有细笋、野果生津,确实是野猪繁衍生息的天然乐园。

  野猪冲外,分布着山里人的各种作物,诸如茯苓、百合、红薯、苞谷、芝蔴、黄豆...... 再往下走,还有稻米、甘蔗和各种蔬菜。俗话说:“三百斤的野猪,全凭一张嘴。”野猪这张嘴,确实非同寻常!牠有时像掘土机,地里长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牠稀里哗啦掘将开来吃个尽兴不说,还要抛撒一地;牠有时又像收割机,肆意将苞谷、甘蔗齐腰啃倒;牠有时还像搅拌机,把好端端、黄灿灿的稻禾,搅拌在烂泥浆里...... 山民们对于这类专门蹧踏五谷作恶多端的野兽,没有不咬牙切齿痛恨入骨的,常常采取埋炸弹、安套绳、放夹子等方法捕而杀之。但是,最最奏效的,莫过于选择野猪冲一类的有利地形,堵关设卡,群攻聚歼野猪群了。

  随着茅草荆棘的翻动,我看清了:大大小小的一群野猪,少说也有三四十头,正在冲底左奔右逃,伺机突围。我爬在雪地上,检查了一遍鸟铳:火药填得足足的,铁码子装得好好的,倘若那群野畜牲这时朝我把守的卡子冲来,只需轻轻一扣扳机,铁码子就会呼啸着穿进牠们的胸膛。

  为了今天这场漂亮的堵卡聚歼,我们已辛苦跋涉了两天。两天前,我们偶然在月亮岩下的雪地上发现了野猪蹄印,当即邀了十几个年轻的山里人,加上我们十来个插队落户的大学生,背上牛角火药筒,扛起黑亮的鸟铳,唤来各家各户的猎狗,带着盛满米酒的竹筒和苞谷粉掺糯米打成的糍粑,便雄纠纠气昂昂地告别居住的山寨,踏上富有传奇色彩的赶仗的征途。

  第一天宿营在樟树坡,第二天便攀越尖刀山。武陵山区的三九隆冬,冰雪封冻,电话线和茅草叶上都结满冰凌,站在一排大树扎成的桥上,放眼望去,尖刀山确有几分险要!寒光闪闪的“刀尖”,冷气森森的“刀口”,很有几分“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英雄气概。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本来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自然对赶仗充满必胜的信心和勇气。追寻野猪的蹄印和粪便,判明确是朝当阳的一面山坡去了,便兵分两路,一路顺溪而下,一路直攀山脊。我走的是后一路。李白曾慨叹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我估计大诗仙是无縁造访武陵山,更无缘造访冰封雪冻的武陵山。这攀越雪山的难度真大!走着走着,两条腿的小脚肚就胀得酸痛,颤顫悠悠,眼里还直冒金星。

  黄昏,当我们钻进一所破败的山神庙时,早已是全身骨头散了架。顾不上啃那钢铁般坚硬的苞谷糍粑,顾不上围着柴火堆暖暖冻得麻木了的手足,便一个个或蜷曲在墙角,或瘫软在砸掉神像的石墩上呼呼入睡了。

  一觉醒来,又继续前行。不久,一大群野猪真的陷入了铁壁重围。两天来的辛苦奔波眼看就要获得辉煌灿烂的战果,刹那间,我不禁热血沸腾、浮想连翩......

  三四十头野猪,虽大小不一,按平均每头100斤计算,也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入乡随俗,按当地流行的传统分配方案,开枪击中者得猪头,猎狗豢养者得猪腿,其余部分由全体赶仗者,包括有幸赶来看热闹的目击者平均瓜分。除赶仗结束时饱餐一顿外,统统交给各人的住户,砍成三五斤一块,挂在火坑上头,熏得又黑又香,开春后干起开荒、拉犁的重活来,嚼上几块,说不准能添多少力气!

  “砰!”“砰砰!”“砰砰砰砰!”接连几声鸟铳的巨响,打断了我连绵起伏的思绪。“汪!”“汪汪!”“汪汪汪汪!”忠诚的猎狗充满战斗气息和欢乐情绪的吠叫声,分明是在预报重要的战地快讯。定睛看时,原来身陷重围的野猪群真的朝我把守的关卡冲了过来!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近点,再近点,等看得真切时,再扣动扳机。我虽然不是赶仗的里手,但“打猪要打前胛骨”的道理还是懂的,因为那里接近心脏,容易一铳毙命。当我匍匐在雪地上眯着一只眼睛瞄准的时候,第二个念头不觉又浮游脑际:“打虎一身胆,打猪一副板”,早就听说受伤的野猪比老虎、豹子更可怕,牠会顺着硝烟箭也似地朝猎人冲将过来,一嘴把你撂上半天云里,不摔死也要变成残废!想到这里,那扣着扳机的手就有些颤抖,急忙回头看了看地形。幸好,身后正有一棵大松树,且枝丫很矮,只要动作快,扣完扳机完全可以爬上树去,而野猪嘴虽厉害,腿脚却很笨,是决然不会爬树的。这样一想,不觉又有些坦然。但再一想还是不行!这么一大群野猪,谁的枪法再好也最多只能打中一头,而且万一打不中,从自己把守的卡子上逃走了,遭大伙耻笑不说,还要背玩忽职守的骂名!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既不击中又不让野猪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为上策。主意已定,于是当野猪还离得较远时,右手食指就敏捷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奔突的野猪群便闪电般掉转头去,但见冲底茅草荆棘又是一阵剧烈翻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整个野猪冲都弥漫着鸟铳的硝烟,猎狗的狂吠声不绝于耳,场面极为壮观。惶惶然东奔西突、頻临灭顶之灾的野猪群呢,始则愕然,继则泰然,久而久之似乎也领悟出了其中的一些奥秘,原来对手并不真的要消灭自己!

  这次赶仗的结局,其实是不言而喻的了:最后,在经历过一段长时间的左冲右突的慌乱之后,也不知是从哪一个或哪几个卡子上,几十头野猪一齐发起冲锋,逃之夭夭。我们辛辛苦苦,一无所获,只是在打扫战场时,寻到几条被乱弹射死的猎狗。

  这事已过去许多年了,不知怎么,总是常常萦绕脑际、挥之不去。如今我们一个个都进入老年,远不如当初容易激动,也不像那时一样怯懦。不过,赶仗这一类的莽撞事,只怕再也难得去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