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的先后顺序:早到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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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01 10:50:23|  分类: 默认分类 |  标签: |字号大中小 订阅

       还在睡梦中的我,被梦中的景象所感染“扑哧”一笑,便醒来了,睁开眼感到房内特别的明亮,隔着窗帘也抵不住窗外的白光,有些奇怪,便钻出被窝撩起窗帘我看到了一派不曾料到的景象(下图)。 

       大雪并没有漫天飞舞, 而是密密匝匝,宛若秋雨急急簌簌地扑向大地,这份疾驰亲近大地母亲的愿望,不由得我一阵心痛,这是水的回归,是游子漂泊已久的切切心愿,等不及敲响那冬天的钟声,便不顾一切地坠落坠落,终于回到母亲的怀抱了啊。

       大雪在持续7-8小时之后似乎不那么急了,但雪花还是拥挤着熙熙攘攘般纷纷下落,这时候渐感寒气透过窗玻璃丝丝切入房内,微机发出些轻微微地吱吱声,静休礼拜的人们纷纷不知去向,而我本打算是要进城去的,有些似有若无的想法,希望能在这个休息的日子里去实现一些,可是一向遵从计划的我,却被这场突到的大雪搅扰了。

       有些切切的愿望,我却始终不能违背定规,只有隐忍,只能让体内细胞组织器官去各显神通自己化险为夷,大脑不管,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

      有些伤痛,不是等到结茄才不痛了,在没有痊愈的时候,神经就已经麻木了。相反,有些伤痛,即使已经痊愈,但神经依旧在其核内,让人痛得泪水横流,你无疑就是那根让我疼痛的神经。

      我在梦中呢喃着你的名字,你是不能察觉的,我的心超于列车之前,希望时间的过渡缩短再缩短,可是突发的事件似乎在我冥冥之中,就在瞬间颠覆了我所有的梦想。

       我的心跌进了百慕大死亡谷,感到与世隔绝的清幽空阔,奇迹般的来路,神秘莫测的回归,依旧清纯不染尘埃的性灵,不论去天堂还是下地狱,都一样,就只是一介青草从荣到枯而已。

       “世上本没有路 ,但走的人多了 ,也便成了路。”一直缅怀迅哥儿那超凡的卓识,但他的心连许广平也未必能懂。在这寂静的休息日里,我很自然想起了迅哥儿的一段文章:             

       从去年起,每当病后休养,躺在藤躺椅上,每不免想到体力恢复后应该动手的事情:做什么文章,翻译或印行什么书籍。想定之后,就结束道:就是这样罢——但要赶快做。这“要赶快做”的想头,是为先前所没有的,就因为在不知不觉中,记得了自己的年龄。却从来没有直接的想到“死”。 

  直到今年的大病,这才分明的引起关于死的豫想来。原先是仍如每次的生病一样,一任着日本的S医师的诊治的。他虽不是肺病专家,然而年纪大,经验多,从习医的时期说,是我的前辈,又极熟识,肯说话。自然,医师对于病人,纵使怎样熟识,说话是还是有限度的,但是他至少已经给了我两三回警告,不过我仍然不以为意,也没有转告别人。大约实在是日子太久,病象太险了的缘故罢,几个朋友暗自协商定局,请了美国的D医师来诊察了。他是在上海的唯一的欧洲的肺病专家,经过打诊,听诊之后,虽然誉我为最能抵抗疾病的典型的中国人,然而也宣告了我的就要灭亡;并且说,倘是欧洲人,则在五年前已经死掉。这判决使善感的朋友们下泪。我也没有请他开方,因为我想,他的医学从欧洲学来,一定没有学过给死了五年的病人开方的法子。然而D医师的诊断却实在是极准确的,后来我照了一张用X光透视的胸像,所见的景象,竟大抵和他的诊断相同。 

  我并不怎么介意于他的宣告,但也受了些影响,日夜躺着,无力谈话,无力看书。连报纸也拿不动,又未曾炼到“心如古井”,就只好想,而从此竟有时要想到“死”了。不过所想的也并非“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或者怎样久住在楠木棺材里之类,而是临终之前的琐事。在这时候,我才确信,我是到底相信人死无鬼的。我只想到过写遗嘱,以为我倘曾贵为宫保,富有千万,儿子和女婿及其他一定早已逼我写好遗嘱了,现在却谁也不提起。但是,我也留下一张罢。当时好像很想定了一些,都是写给亲属的,其中有的是: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赶快收敛,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 

  四,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胡涂虫。 

  五,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 

  七,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此外自然还有,现在忘记了。只还记得在发热时,又曾想到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 

  但这仪式并未举行,遗嘱也没有写,不过默默的躺着,有时还发生更切迫的思想:原来这样就算是在死下去,倒也并不苦痛;但是,临终的一刹那,也许并不这样的罢;然而,一世只有一次,无论怎样,总是受得了的……。后来,却有了转机,好起来了。到现在,我想,这些大约并不是真的要死之前的情形,真的要死,是连这些想头也未必有的,但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 

  (一九三六年)九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