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舰图纸:裘沛然谈从医六十余年教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1:48:27
裘沛然谈从医六十余年教训2010年01月04日 星期一 06:29

裘沛然谈从医六十余年教训
来自: 邢斌
裘沛然谈从医六十余年教训


“瘦因吟过万山归”是清代著名诗人黄仲则的诗句。它深刻地揭示了治学的艰巨性,揭示我们研究学问者既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我走过了医学科学上崎岖曲折的道路,临床上遇到许多挫折和教训。这对我来说,诚然是痛苦的回忆也是深可惭愧的。今把它写出来公之医界同道,也许对初学中医者可以提供一些借鉴和参考,作为前车之鉴吧。

1934年毕业后即于是年开业行医,当时我对中医学的造诣是颇为自许的。自以为除了学过各门课程之外,还看过不少医书,仅举伤寒一类而言,当时已研读过数十家著作。温病方面、则沉酣于叶、薛、吴、王数家,特别对叶氏的温病学说,曾下过一番功夫。说起温病的症因药治,颇能历历如数家珍。另如金元四家和李时珍、王肯堂、张璐、张景岳、沈金鳌、林佩琴等医家著作亦通读一过。我最爱读的还是历代的医案、医话,因为这一类书多是前人的临床记述,最有裨于实际应用。对西方医学的重要学科书籍、亦曾粗加浏览。有关国学文献、经、史、子、集,茫如烟海,但亦贪多务得,粗涉范篱。故以读书而论,当然不敢说已破万卷,确实也读得不算太少了。

临诊方面,我在青少年时代即跟随叔父看病,后来又侍诊于孟河丁师之门,对于丁氏的一套常用经验效方,几乎熟极如流。并又亲炙海上诸名家之教诲,如谢利恒、夏应堂、秦伯未、程门雪诸先生的处方特色,也稍稍学到一点。故当开业伊始,饶有一种“学成问世”的优越感。满以为挟此以游,真可以天下走得了。

当开始应诊时,也确实看好了一些疾病。但在岁月积累,病人渐多以后,问题也就越来越突出。在诊疗过程中经常遇到很多疾病没有办法解决,过去学过的理法方药,辨证论治的本领全用上了,经方、古方、时方、验方一套套的都用上去,可是仍然有不少疾病不能解决。我开始对祖国医学的价值产生怀疑,信心也有些动摇了。我想中医理论是否是臆测的玄谈?是否真有指导临床价值。科学是不断发展的,中医理论已是几千年前的东西,是否早已过时?我甚至怀疑古代方书、医籍及医案医话中所载内容的真实性问题……真可说疑窦丛生。

因而就着重进修西医学。在认真学习了相当一段时期西医学并通过临床实践观察以后,我又别有一番感觉:西医分析病原病理,诚然清清楚楚,条理井然,还可从实验室验证,但从临床用药来看,有许多疾病也同样没有好办法,尽管诊断检查的仪器设备新颖精密,而最后落实到治病还是效果不显,甚至毒副作用很大,什么抗药性、药物过敏、药物毒、菌群失调等副作用随时可以发生。于是对西医药也没有多大信心,终日徘徊于中西医学之间,为想找寻一种治病的最佳方法而感到苦闷、发愁!

当时我又回忆过去学医时的情景,曾亲自看到上海名医如夏应堂、王仲奇、丁济万诸先生,他们治好了不少西医所不能治的疾病,程门雪先生亲自给我讲过治愈一个经德国著名医师确诊并谢绝不治的结核性脑膜炎病儿,他用的是《福幼编》中的一张方剂,在近代著名学者郑传笈所撰“丁甘仁墓表”中曾说:“晚年名益重,道益行,不独沪地绅商,争相招致,即西商之侨居者,积资数千万,出其百一,足以尽集诸西药,而有疾必折衷先生。”这使我猛然省悟,自己看不好病,是我没有学习好,不是中医没有办法,其过在我而不在中医学。这就使我在彷徨的歧途中又回过头来,于是磨砺苦学,旧书重温。通过这次学习我终于一间微明,初步有以下几点认识:

1、学而不精:我在中年曾害过一次湿温重症,经医院确诊为肠伤寒,身发高热,中西药物遍投而热不退,病延二周左右,乃邀请甬上名医徐余藻医治,徐以大承气汤加甘草,药后细思,读了伤寒论千百遍,还没有学会用承气汤,良足自愧!其原因由于我只知大承气汤的主证是痞满燥实坚,困守于前人注释的一般概念而不知用巧;同时,湿热蕴蒸气分,清宣透达之说,也禁锢了我的思路。而西医学中肠伤寒在后期禁用泻药的观念也束缚了我处方用药的手脚。这一次提高了我对中西医学是二个不同理论体系的认识,我不再那么迷信西医了。对于娓娓动听的湿温理论以及伤寒与温病的实质问题,认识也较过去有了深化。

在早年行医时,我见到一位医生用熟地、当归、白朮、柴胡以治感冒,心甚鄙之,然而曾目睹其病人服该方而告愈。当时以为偶中而已,未之奇也。后来,我自己也遇到感冒病人,曾屡进桑菊、银翘、杏苏、麻桂等方,久延未愈,最后用“五柴胡饮”而竟收捷效。我过去亦熟读景岳书者,由于没有学到手所以不取用,不会用。

2、学而不广:我曾治疗一个患赤白痢疾病者,用了一系列治痢的正规方,如白头翁汤、木香槟榔丸、芍药汤、香连丸、枳实导滞丸以及丁师常用的治痢效方等,可是均无效果,下痢加剧,日夜登厕近百次,病人精神困惫,已臻危殆。在无可奈何中试用了一张《石室秘录》药味分量配伍奇特的方子,即白芍三两,当归三两,萝卜子一两,枳壳、槟榔、甘草、车前子各三钱,当时按照原书依样画葫芦,以冀幸中,不料服后次日泻痢次数减半,又服一剂而病全除。《石室秘录》是托名天师、雷公、张机、华佗等合著的一本伪书,我平素所不齿,今用此方竟如其所说“一剂即止,二剂全安,可用饮食”的奇妙效果。乃深悔我过去知识之狭和治学之偏见,未能俱收并蓄,有愧昌黎所称的医师之良。

3、学而不化:我感到自己在中医理论和处方方面“化”的功夫很差。譬如偏头痛,历代医书所载,常用全蝎、蜈蚣之类,我也常用,但效果并不好。我深知章次公先生治疗偏头痛效果很不错,他也用全蝎、蜈蚣,但却有几点与众不同。配伍方面:全蝎、蜈蚣常与补气养血药同用(如黄芪、当归),而且用量也重;还配合健脾化湿药(如淮山药、茯苓、制半夏);有时还加用附子。剂型方面常采用粉剂服用,以小剂量日服三次,常取得满意疗效。以后我治偏头痛,多遵循其法而奏效,说明“化裁”的重要性。可见前辈用药圆机活法的一斑。

试再举心胸疼痛为例,目前多习用丹参一味,我亦曾武步其后,临床有效有不效。为此细察并世医家之善治该病者,则并不局限于活血化瘀一路,有的作痰饮治,有的用行气宽胸之法,或用芳香宣窍,也可用养阴或扶阳药,并有用甘缓及和胃或养心等法,效果远胜于用单味丹参。这使我感到“胶柱鼓瑟”之非。即活血化瘀而论,也不必定用丹参,我曾治过一些病人,先用丹参无效,继用手拈散、失笑散也无效,最后考虑到用仲景抵挡汤,服后效果非常好,病情明显缓解。我深深感到自己学而不化的东西太多了,我还进一步理解到,学习一门学问,如果不精、不广、不化,就等于不学。我认识到以前就是犯这个毛病,现在总算是刚刚入门。

学到老,开始懂得一点,以前完全是盲人瞎马,现在对中医学略有粗浅认识:

1、中国医学确实蕴藏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和理论知识,其中有许多宝贵的经验,还没有被我们所掌握,特别是其中高超的理论,更没有被我们所认识,所以要虚心学习而万不可浅尝辄止和武断、臆测。

2、做医生要边读书,边临床,临床不能脱离读书,读书必须结合临床。光读书只有空洞的理论,光看病只有狭隘的经验,都无裨于提高自己,发展学术。

3、要开拓思想,既要精研中医学,也要读西医书,懂现代医学,还要多读现代基础科学和边缘科学的书籍。古代的文、史、哲也要有较好的基础。

4、中药的作用也是非常深奥的,不要用目前西医理论生搬硬套,例如发热、炎症、不要局限于清热解毒,辛温药甚至补益药也可能有消炎或者更重要的作用。同时也要打破中医学中一些人为的“清规戒律”。对目前中药质量,必须迅予改正和提高,否则,正确的处方也难奏良好的疗效。我们要在中医药学原有基础上深入发掘,有所创新突破。

 

X
登录 · · · · · ·Email:
密 码: 忘记密码了
在这台电脑上记住我

>还没有注册...
2006-12-04 10:48:19 学友
        〔转贴〕与裘(沛然)老商榷


   邢斌兄转了一个好帖。

   这里有一《与裘(沛然)老商榷》帖,可与兄之帖互读。见此贴时,已不知其原本的出处了。
   
   
   一种问难式的,特别是对中医大家,是不多见的。尽管文中用语稍偏激,然亦多实事求是,读之,使人有所思。

  裘老乃德高望重之长辈,吾辈素来敬重,此等千虑一失,想必人皆有之。是文不为尊者讳,求理求道,亦是值得倡导的 。

 


   


 本心

   [声明]
   原文作者裘沛然老先生,名扬杏林,德高望重,素为晚辈敬仰。
  “瘦因吟过万山归―半个世纪从事医学的教训”此文或为老先生心得之作,在网上流传,本人无暇考其出处。就文中大部分观点而言,作为一个中医界老前辈的心路历程,足以嘉惠后学,鼓励后人不断进取,对中医事业发展大有裨益。

  只是在个别地方,因为老先生言之不详,容易造成后学误解。尤其对温病学派的发展有不利影响。所以不得已,在此与老先生做一探讨。尚希诸方指正。

 

               一

  “温病方面,则沉酣于叶、薛、吴、王数家,尤偏嗜叶天士与王孟英的著述,特别对叶氏的温病学说,曾经下过一番功夫。当时,对叶天士备极推崇,以为如香岩者,仲景以后,一人而已。说起温病的病因药治,颇能历历如数家珍。”

  ——此段话未免夸大,老先生原意应该是说明自己年轻时好读书不求甚解,并不是对温病学已经研究深透,了如指掌。但原文文意太过于让人误解。为什么说老先生那时候并没有学通温病呢,后面有医案为证。叶公好龙,好而已,未识真龙也。而至于老先生后半生有没有学通温病?鄙人持悲观态度,如果学不好温病,连伤寒也肯定不能提高,何以故,伤寒与温病原为一体故。


              二


 “ 疑窦丛生

  事情并不象所想的那样简单,当开始应诊时,胸中是“目无全牛”的,也确实看好了一些疾病。但在岁月积累,病人渐多以后,问题也就越来越突出。在诊疗过程中经常遇到有很多疾病没有办法解决,过去学过的理法方药、辨证论治的本领全用上了,经方、古方、时方、验方一套一套的都用上了,可是仍然有不少疾病不能解决。当这时候,我遇到病人有些怕了,因病家特别相信你,就盯住你看,而我常常束手无策,那时我非常窘,又想起古人说的“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无方可用”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但是究竟什么原因呢?我怀疑过去所读的书都是不切实际的,中医的理论,我可以说得头头是道,开方用药,也可以丝丝入扣,如果绳以中医一般习用的理论和常规的治法,似乎是无可非议的, 但临床效果总是不理想,这是为什么?我开始对祖国医学的价值产生怀疑,信心也有些动摇了。我想中医理论是否是臆测的玄谈?其学说是否真有指导临床价值?科学是不断发展的,中医理论已是几千年前的东西,是否早已过时?我甚至怀疑古代方书,药籍及医案医话中所载内容的真实性问题,因为历代医案中尽是着手成春的记录,其中可能有贪天之功,也可能是虚构其效,其早年就听人说喻嘉言《寓意草》这本书大吹法螺,内容失实,因联想到其他医案是否也会有同样的情况。在这段时间,我对中医学真可说是疑窦丛生。 ”

  ——读死书,理解不透澈,所以到临床就栽跟头。这是理所当然。而这一阶段,要注意,他老人家并不只是对温病学失去信心,而是对整个中医学失去信心,有原文为证:“今举伤寒一类而言,当时已研读过数十家著作,其中尤服膺郭白云、成无己、柯韵伯、吕搽村、尤在泾及日人丹波元简父子之书,对莫枚士的《经方释例》和陆渊雷的《伤寒论今释》亦饶有兴趣。”甚至这一阶段是经方用的比例应该是比较大的,“经方、古方、时方、验方一套一套的都用上了”。所以,可见老人家当时学富五车,却一无能用的尴尬与痛苦境地。


               三


   “ 当时我又回忆过去学医时的情景,曾亲自看到海上名医如夏应堂、王仲奇、丁济万诸先生,他们治好了不少西医所不能治的疾病,程门雪先生亲自给我讲过治愈了一个经德国著名医师确诊并谢绝不治的结核性脑膜炎的病儿,他用的是《福幼编》中的一张方剂。在近代著名学者郑传笈所撰“丁甘仁”墓表中曾说:“晚年名益重,道益行,不独沪地绅商,争相招致,即西商之侨居者,积资数千万,出其百一,足以尽集诸西医,而有疾必折衷先生。”这些,使我猛然省悟,自己看不好病,是我没有学习好,不是中医没有办法,其过在我而不在中医学。这就使我在彷徨的歧途中又回过头来。 ”

  ——即时在对中医失去信心的时候,裘老仍然佩服“夏应堂、王仲奇、丁济万诸先生”,“亲自看到海上名医如夏应堂、王仲奇、丁济万诸先生,他们治好了不少西医所不能治的疾病,”而夏应堂先生“上溯《内经》、《伤寒论》、金元四家,下及叶天士、薛生白、王孟英诸家,而能博采众长,思维取舍”,王仲奇先生“既用经方,亦用时方,或经方、时方并用”,亦当精于温病。丁老为丁甘仁之孙,亦同时精于温病伤寒。可见裘老还是承认温病学能治病的。

  夏应堂(1871~1936) 祖籍江苏江都,生于上海。早岁学医于许菊泉,后设诊行医,为当时名医之一,有“北丁南夏”之称(沪北丁甘仁,沪南夏应堂)。学术所宗,上溯《内经》、《伤寒论》、金元四家,下及叶天士、薛生白、王孟英诸家,而能博采众长,思维取舍,崇今而不泥古,临证用药以轻灵见长。对湿热病善辨高热证候,轻重顺逆;于内伤杂病尤精肝胃调理,善于辨证施治。〈上海地方志〉

  王仲奇(1881―1945),名金杰.号懒翁,富竭人。王氏数代业医,仲奇15岁随父学医,22岁挂牌应诊。以治温热病著称。不数年名扬江、浙。民国12年(1923)移居上海。一生行医40余年,对中医内、外科别具心得,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认为治病之道, 在于明阴洞阳,而用药以酌其盈、济其虚.补其偏,救其弊;又采徐泗溪“药性专长”之 说,辩证立方,既用经方,亦用时方,或经方、时方并用,或单方参入复方,多收良效。〈中国歙县电子政务网〉
  


  丁济万先生《1903-1963》
  上海中医世家,丁甘仁樘长孙。早年即但任上海中医学院院樘,曾任制宪国大代表,后移居香港。丁老擅治伤寒、温病、阴虚之病人,如治疗糖尿病、高血压常用玉米须煎汤代水煮药,就是他的独创。〈十大名医处方特点〉

  所以裘老不得不谦虚,承认自己以前没有学好,“使我猛然省悟,自己看不好病,是我没有学习好,不是中医没有办法,其过在我而不在中医学。这就使我在彷徨的歧途中又回过头来。”这里应该着重说一下,可能裘老承认自己伤寒没学好,但温病学的还可以?所以谦虚只谦虚了一半,还不够彻底。


“ 磨砺苦学


  我国古代学者有句名言,治学要“猛火煮,慢火温。”这次重新学习,就遵循这个方法。且以重学《伤寒论》为例来说吧,过去只泛览各家注疏之说,对大论的精髓和仲景书的本来面貌,没有自己的真知灼见。这次学习,首先改变了学习方法,专读白文,对各家注疏概置不问,专用仲景之言,来解仲景之意,这样学习, 很能解决一些问题。例如:在此以前,有关六经的解释,我很欣赏时贤所称的症候群,亦即六经非经络所说法。在这次重读仲景自序及把全书反复对照论证以后,其终于否定了自己过去的错误观点。从前认为内经论十二经而不论六经;内经中提到太阳、阳明者,多连有“经”或“脉”字,而在伤寒论中则截然不同。其实,此说不仅歪曲了伤寒论,对内经经文也是断章取义的。仲景明白声称撰用“素问九卷”,今观《素问×热论》所述伤寒热病,虽只巨阳、阳明、少阳,而在最后则指出“三阳经络皆受病”;由如《素问》称“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等经文,似乎不涉经脉,但最后仍点明“三经者不得相失也。”

  又如:太阴根于隐白,少阴根于涌泉,厥阴根于大敦等文字,如不作经络解,其降安指!且六经之名,早见于《灵枢×百病始生篇》中.伤寒论中称太阳病、阳明病、少阳病而略去经字,原同内经一样是一种简笔。如果伤寒论太阳、阳明病等不是指经络,则书中太阳病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这段文字,将作何种曲解?“灸少阴七壮”,试问在症候群上灸在何?!《伤寒论》中传经、动经、随经、过经、经脉动惕、行其经尽、刺风府风池、刺大椎肺俞肝俞、刺期门等论述经络腧穴的条文是如此明晓,我过去未曾细绎原书文字,只凭臆测耳食,妄谓六经非经络,至今思之,惭愧何及。

  我在反复学习白文之后,又将原文全部打乱,再就每病每证的特征和各方配伍与各药主治,进行认真细致的归纳和分析,对仲景的方证药治法则,作了排除成见的探索。过去只认为小柴胡汤的热型是往来寒热,这次才知道仲景用小柴胡汤有三种热型,恶寒发热,寒热往来与日晡潮热皆可应用,只要符合用小柴胡的特征就可。就以柴胡一药而言,通过学习,深知从前所谓“柴胡劫肝阴”其说之非,一般医家多以头目眩晕为肝阳上亢,柴胡劫肝,故为禁药,然在大论中以小柴胡主治口苦咽干目眩,所谓目眩,即今之头目眩晕,仲景却以柴胡为首选药,我以后开始以仲景法用于临床,屡效不爽,始悔过去之偏见。 ”


   —— 裘老于是在《伤寒》上痛下苦功,终成一代名医。但是仍然有必须商榷的地方。就柴胡劫肝阴来讲,自古争论很多。而裘老,论证柴胡不劫肝阴之理由是:“一般医家多头目眩晕为肝阳上亢,柴胡劫肝,故为禁药,”,而裘老用柴胡治头目眩晕屡效不爽,所以认为柴胡确实不劫肝阴。未免可笑。老人家居然犯了这种初级错误。头目眩晕一定就是肝阳上亢吗!?用柴胡能治疗眩晕就能说明它不劫肝阴吗?!论证上不严谨,难免犯错误。首先,柴胡有多种,多种之中必然性状不同,或有劫者,或有不劫者,当仔细考证,不可笼统。其次,柴胡劫肝阴之说,多于温病学内提出,要知这类人的体质大多是阴虚,不可单用、重用辛温燥升的药物,是有特定条件的提示。这类人固然可能有头目眩晕,但头目眩晕决不一定就是肝阳上亢。小柴胡当然可以治头目眩晕,不足为奇。

 

               五

   “ 我在这次重新学习以后,不仅发觉对伤寒论的研究是非常肤浅的,凡是其他古典医籍,如内科杂病,方剂本草以及各家学说等等,几乎都是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学习如此不扎实,理所当然地疗效不高。我如梦初醒地渐渐有点自知之明。 ”


  ——这里还应该稍微修改,“凡是其他古典医籍,如内科杂病,方剂本草以及各家学说等等,几乎都是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学习如此不扎实,理所当然地疗效不高。尤其是对温病学,更是不懂。”

 

               六

             
   “一间微明

  经过刻苦学习,“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后,初步有以下几点认识:

  1、学而不精:我在中年曾害过一次湿温重症,经医院确诊为肠伤寒,身发高热,中西药物遍投而热不退,病延二周左右,乃邀请甬上名医徐余藻医治,徐为拟大承气汤加甘草,药共五味,服后次日腑气通,三日身热退。我病后细思,读了伤寒论千百遍,还没有学会用承气汤,良足自愧!其原因当然由于我没有掌握承气汤的论治规律,我只知大承气的主证是痞满燥实坚,困守于一般概念而不知用巧;同时,湿热蕴蒸气分,清宣透达之说,也禁锢了我的思路。而西医学中肠伤寒在后期禁用泻药的观念也束缚了我处方用药的手脚。这一次提高了我对中西医学是二个不同理论体系的认识,我不再那么迷信西医了。对于娓娓动听的湿温理论以及伤寒与温病的实质问题,认识也较过去有了深化。 ”

 

  ――裘老阿,裘老, 湿温病不能用大承气汤吗?大承气汤一定是伤寒方吗?
  您不是对叶天士最推崇吗,看叶天士怎么讲:“再论三焦不得从外解,必致成里结。里结于何,在阳明胃与肠也。亦须用下法,不可以气血之分,就不可下也。但伤寒邪热在里,劫烁津液,下之宜猛;此多湿邪在里,劫烁津液,下之宜猛;

  湿温若成里结,必须用下法,而湿热粘腻,不可骤下,骤下则津液去,而宿便不行,与病无益。所以徐余藻老先生重点点出甘草一味,缓缓荡涤,正是叶天士治法之知音也。倘若按伤寒治,此症无痞满燥实坚,不得用大承气汤。正说明温病学大大发展了伤寒论,是伤寒学说之进步。裘老接触的所谓娓娓动听的湿温理论,不知是哪里学到的,为什么跟叶天士讲的不同呢。湿温病必须辨明湿与热的比例,正与邪的比例,如果热重,或者化燥,而正气不甚虚,当然要用釜底抽薪之法,清宣透达是卫分证和气分未入腑时的治法,老先生未免混淆。

 

               七

   “ 在早年行医时,我见到一位医生用熟地、当归、白术、柴胡以治感冒,心甚鄙之,然而曾目睹其病服该方而告痊。当时以为偶中而已,未之奇也。后来,我自己也遇到感冒病人,曾屡进桑菊、银翘、杏苏、麻桂等方,久延未愈,最后用“五柴胡饮”而竟收捷效。我过去亦熟读景岳书者,由于没有学到手,所以不敢用,不会用。 ”

  ——一般认为“桑菊、银翘”代表温病方,“杏苏、麻桂”代表伤寒方,伤寒温病都不能治疗之感冒,用景岳书取效,裘老是要把温病与伤寒都贬掉吗,哈。伤寒学通,居然不会用五柴胡饮,温病学通,居然不会用五柴胡饮,未免滑天下之大稽。可见裘老所学,条文也,方药也,非学其道理也。


               八
 
  “  2. 学而不广:其曾治疗一个患赤白痢疾病者,用了一系列治痢的正规方,如白头翁汤、木香槟榔丸、芍药汤、香连丸、枳实导滞丸以及丁师常用的治痢效方等,可是均无效果,下痢加剧,日夜登厕近百次,病人神情困惫,已臻危殆。在无可奈何中试用了一张《石室密录》药味分量配伍奇特的方子,即白芍三两,当归三两,萝卜子一两,枳壳、槟榔、甘草、车前子各三钱,当时只照原书依样画葫芦,以冀幸中,不料服后次日泻痢次数减半,又服一剂而病全除。《石室密录》是托名天师、雷公、张机、华佗等合著的一本妄诞之书,我平素所不齿,今用次方竟如其书所说“一剂即止,二剂全安,可用饮食”的奇妙效果。乃深悔我过去知识之狭和治学之偏见。我还亲见程门雪老治高热下痢,擅用荆防败毒饮,往往 二三天内表解热退而痢疾并愈,过去囿于细菌、原虫说而反对喻嘉言的逆流挽舟法,而今乃知《寓意草》中尽多可贵之处。我读书先带成见,学而不广,未能牛溲、马勃,俱收并蓄,有愧昌黎所称的医师之良。”

  ——裘老所悔者“知识之狭和治学之偏见”,非也,非也。此病错在辩证功力不够,用死方套活病。一旦病情与书本不符合,立刻束手无策,显然学不得法,没有学到根本上。


                九

  “ 3. 学而不化:我感到自己在中医理论和处方方面“化”的功夫很差。譬如偏头痛,历代医书所载,常用全蝎、蜈蚣之类,我也常用,但效果并不好。我深知章次公先生治疗经验是相当丰富的,当时我看他治疗偏头痛效果很不错,他也用全蝎、蜈蚣,但却有几点与众不同。配伍方面:全蝎、蜈蚣常与补气养血药同用(如黄芪、当归),而且量也重;还配合健脾化湿药(如淮山药、茯苓、制半夏);有时还加用附子。剂型方面常采用粉剂服用,以小剂量日三次,常取得满意疗效。以后我治偏头痛,多遵循其法而奏效,说明“化裁”的重要性。可见前辈用药圆机活法的一斑。”

  ——如此学中医,迟早把中医毁掉。为什么呢。中医精髓在于辨证论治,不在于经验传承,固然经验传承重要,但必须也在辨证论治基础上使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方套病,鹦鹉学舌,非良医也。


              十

  “ 试再举心胸疼痛为例,目前多习用丹参一药,我亦曾步武其后,临床有效有不效。为此细察并世医家之善治该病者,则并不局限于活血化瘀一路,有的作痰饮治,有的用行气宽胸之法,或用芳香宣窍,也可用养阴或扶阳药,并有用甘缓及和胃或养心等法,效果远胜于用单味丹参。这使我觉察到“胶柱鼓瑟”之非。即以活血化瘀而论,也不必定用丹参,我曾治过一些病人,先用丹参无效,继用手拈散、失笑散也无效,最后考虑到用仲景抵当汤,服后效果非常好,病情明显缓解。我深深感到自己学而不化的东西太多了,我还进一步理解到,学习一门学问,如果学得不精、不广、不化,就等于没学。我认识到以前就是犯了这个毛病,现在总算是刚刚入门,还远没有登堂入室。 ”

  ——治疗心胸疼痛,并不局限于活血化瘀一路。不错。套用已经说俗的话:见喘不治喘,见血不治血,见石不排石,见瘤不攻瘤,炎症不清热,经闭不通经,……治病求本,不落俗套。


              十一

  “ 学到老,开始懂得一点,以前完全是盲人瞎马,现在对中医学略有粗浅认识:

  1、中国医学确实蕴藏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和理论知识,其中,有许多宝贵的经验,还没有被我们所掌握,特别是其中高超的理论,更没有被我们认识。所以要虚心学习而万不可武断、臆测。 ”

  ——不错,说得好,尤其是温病学。老先生对温病学还需要有重新认识。

   
               十二

  “2、做医生要边读书、边临床,临床不能脱离读书,读书必须结合临床。光读书只有空洞的理论,光看病只有狭隘的经验,都无裨于提高自己,发展学术。

   3、要开拓思想,既要精研中医学,也要读西医书,懂现代医学,还要多读现代基础科学和边缘科学的书籍。古代的文、史、哲也要有一定基础。

   4、中药的作用是非常深奥的,不要用目前西医理论生搬硬套,例如发热、炎症,不要局限于清热解毒,辛温药甚至补益药也可能有消炎或者更重要的作用。同时也要打破中医学中一些人为的“清规戒律”,要在中医学原有基础上深入发掘,有所创新突破。 ”
 
  ——这几句肺腑之言,金玉珠玑也。


  总论

   时间有限,略述如上,本文并无对裘老有任何成见,只是在如何看待温病学的问题上略作探讨。

  如果有得罪之处,老先生胸怀宽广,必不与晚辈一般见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