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葛破胶机:六祖坛经讲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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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征诏第八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

唐朝中宗神龙元年正月十五,武则天与中宗曾有一道诏书诏请六祖大师。诏书说明,则天与中宗请嵩岳慧安国师及神秀大师经常在宫中供养,在宫廷里讲经说法,可是讲到一乘佛法,这两位大师都非常谦虚,互相推让,告诉皇帝说,南方有惠能禅师,这个人是真正了不起的人,他密受忍大师衣法,是禅宗承传中的第六代祖师,是一个传佛心印的人,如果要讨论一乘佛法,可以向他请教。于是皇帝派遣太监薛简带著诏书到曹溪迎请六祖大师,希望六祖大慈大悲,念著皇上的恩典赶紧到京师来。六祖接到诏书之后,也非常谦虚,于是上表,认为自己年岁大,身体也不好,愿意老死在林麓。

这桩事情,我们在此地读起来似乎是很平常,实际上含的意思很深。因为在世间法,名与利是每一个人所追求的,甚至于不择任何手段去追求。在过去,能承蒙帝王诏请,在一般来讲称得上是最高的荣誉,而在大师眼里看来是非常平淡,所以特别推辞。是不是真的他年纪大、身体不好?不是。此处说‘上表辞疾’,就是有意不肯奉诏。这并不是认为自己很清高,我们这样看法就错了。实在是大师给后人做一个典型、做一个榜样。学道之人,必须要把名利舍弃,名闻利养若不能舍得干干净净,于道业必定会造成严重的障碍。这是祖师的苦心用意,我们应当要能体会得到。

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

薛简说:‘京城禅宗大德都这么说法:要想得道,必须要坐禅、要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到解脱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师你以为如何?’六祖说:‘道由心悟,岂在坐也。’这两句话是大师指示心要的纲领。因为一般人往往误会,认为开悟一定要参禅打坐,而不晓得道是从心地觉悟的。《金刚经》云:‘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何以故?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六祖说:‘如果说如来若坐若卧,这个人是行邪道。’为什么?经中说得这么清楚,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如来清净禅,简单的说就是如来禅,是《楞伽经》所说四种禅之一。如来所证得的禅定,就是《楞严经》所说的‘首楞严大定’。古德说:‘如果顿悟自性,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智性本来具足。此心就是佛,毕竟没有两样。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也叫做如来清净禅,又叫做一行三昧,这是一切三昧禅定的根本。如果能念念修学,自然渐渐的成就无量三昧。达摩祖师一代一代辗转相传的,就是这种禅定。’永嘉大师《证道歌》云:‘顿觉了如来禅,六度万行体中圆。’我们从这些经论来看,都是以如来禅为究竟的法门,这就是达摩祖师所传的宗旨。禅这个问题,六祖扼要的为薛简说明白。下面讲‘坐’,尤其是所谓打坐、习定。

“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大乘佛法所讲的‘坐’,是表法的意思。‘坐’是不动的意思,比喻我们的心,心不动叫做‘坐’。我们盘腿面壁坐在那里,心中还想东想西,妄念纷飞,那就错了;若我们心清净,没有妄想,走路也叫做‘坐’。‘坐’并不是著重在形式,而是著重在心。‘诸法空寂’,《法华经》云:‘一切诸法,皆悉空寂。’慧海禅师说:‘心无起灭,对境寂然,一切时中,毕竟空寂,即是常不离佛。’空与寂,我们确实不容易证得,这是诸法的真实相。祖师说,这才是‘如来清净坐’。《法华经》云:‘如来座者,一切法空是’。‘法空’就是诸佛自己所证得的平等妙法,实相真空,所谓离一切相,即一切法。教坐如来座者,决不是小乘人空座。现在既然讲作佛,作佛就应当要坐法空之座。说一切诸佛方便法、真实法,使我们觉悟无二亦无三,唯有一乘法,余二非真,这个时候才能证得常住寂灭之相,这是大乘佛法所讲的空义。法空,心才真正到清净寂灭,这个时候,于一切法得最自在,称为座。坐此座者,像释迦牟尼佛,终日说法,不见有法可说;说而无说,无说而说,所以说‘究竟无证’。无证亦无无证,不得已建立一个名词叫做毕竟证。

佛法是要破执著的,凡是有执著就是毛病。我们说一个‘证’,一定就会牵连到‘能证’与‘所证’,一有能所,就不是真正的证。祖师在此地讲‘究竟无证’,无证,不但‘能证’无,‘所证’亦无,所以叫做毕竟证。于外不染五欲六尘,于内不起丝毫妄想,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就称为‘证’。实际上,他在这个境界中决不会起一个念头:‘我已经证得清净寂灭的境界。’如果有这一念,那就错了。所以,‘究竟无证’是真正的证。为什么?得此‘无证’之时,他也没有‘无证’的想,这是真正之证。可见,悟、证并不是坐禅习定就能达到,这是纯粹的心地功夫,所以说道由心悟、道由心证。

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

薛简说:‘弟子回到京师之后,主上必定问我,愿师慈悲指示心要,我传达于太后与皇帝,以及在京城的一些学道人。’这些人得不到祖师的开导,于正法不能了悟,希望祖师说法,能藉他的口传到京师,‘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六祖听了这话之后,就借题来教导他,说:‘道没有明暗,明暗是代替的意思。如果讲明明无尽,还是有尽。为什么?因为它是相对建立。凡是相对建立的,都不是真实法。’祖师引《维摩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相待就是相对。佛法讲的一乘法,不是相对的,不是有比的,是‘绝对’的。实际上,说‘绝对’,‘绝对’与‘相对’还是对立的,真正的绝对是说不出口的,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薛简说:‘经中时常以光明比喻智慧,以黑暗比喻烦恼,修道人若不用智慧去照破烦恼,无始生死怎么能出离?’这话不错,是佛门常讲的。但是,这是接引初机的方便,不是一乘真实的大法。六祖说:‘烦恼就是菩提,烦恼与菩提是无二无别。’这个理有相当的深度,如果不是上根利智,实在很难了解这句话。六祖说:‘如果以智慧照破烦恼,这是声闻、缘觉的见解,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本经第一章六祖曾说:‘当用大智慧打破五蕴烦恼尘劳。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这些意思薛简已经懂得,换句话说,薛简也有相当的程度。六祖今天在此地说这几句话,用意是破薛简的执著,使他能更进一步,更上一层楼。由此可知,祖师说法是应机而说,正如同佛在大经所说‘佛无有定法可说’。薛简执著前面的说法,这一执著就成了毛病。佛法,尤其是一乘了义的佛法,目的就是破执著,没有执著就对了。严格来说,佛法它什么都不是;执著是众生的病,坚固的执著就是最深、最重的病,破除执著,执著没有了,这病好了,法也没有了,这就是佛法。

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

薛简问:‘如何是大乘见解?’大乘见解是指大乘法,尤其是指一乘佛法。六祖说:‘明与无明’,明是光明,无明就是暗,‘凡夫见解是两桩事,明不是暗,暗不是明,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我们要注意‘性’字。智是具有智慧的人,所谓上智大根性的人,他晓得明暗之相是有二,相不同,可是明暗之性是一不是二,所以说是不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就是真如本性。《仁王经》云:‘诸法实性,清净平等,非有非无。’实性就是哲学讲的‘宇宙万有之本体’。我们迷惑了实性,被称为凡夫,虽然我们在凡夫位,我们的真如实性并没有减少;纵然是在诸佛如来的地位上,真如实性也没有增加。《大乘起信论》云:‘一切法,真如平等,不增不减。’六祖说:‘住烦恼位上,实性它不乱。像佛与大菩萨住在禅定之中,真如实性也不显得特别的寂静。’从这些形容的语句中,我们要细心体会实性的样子。经上讲,实性是‘不断不常’,《楞伽经》云‘非断非常’,它不是断灭相,也不能说是常住相。它‘不来不去’,无来无去,不来不去就超越三世(过去、现在、未来)。它‘不在内外,亦不在中间’,如《楞严经》里的七处征心,俱不可得,不在内,不在外,也不在中间。它是‘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实在没有法子形容,称它作如如。‘常住不迁’,不迁就是永远没有改变,永远就是这个样子,《楞严经》云:‘众生迷惑颠倒,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无二之性,就是常住真心性净明体,也就是此地所讲的实性。这个实性,名之为道。你不是要问‘道’吗?这个就叫做道。

简曰。师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

薛简问:‘祖师所说的不生不灭,何异于外道?’印度六师外道也讲‘神我不灭’,‘神我’就是世俗所讲的灵魂。印度一些宗教家们也有相当的定功,他知道我们的身是有生有灭,他看到六道轮回,见到一切众生在六道中舍身受身,所以他知道身是无常的,身是生灭的。到六道里投胎,舍身、受身的那个主人,中国人讲的灵魂,佛法讲的神识,好像是不生不灭,于是就错认这个神识是不生不灭。佛法告诉我们:神识不是真的,是虚妄的。这在唯识说得特别详细。佛法,它是要将世出世间一切法的真实相,彻底的了解,认识清楚,所以不同于外道。要认识清楚,必定要亲证,绝对不是记闻之学。别人这么说,我们就相信,这在佛法里是讲不通。佛法是必须要自己证得这个境界,才算是真实。自己没有证得,释迦牟尼佛为我讲的,阿弥陀佛为我讲的,也不能代表就是自己的境界,这是佛法与一切宗教、一切世间学说不同之所在。薛简误会了,认为这是外道的思想。在《楞严经》中,阿难尊者当年亲听释迦佛所说,也免不了有许多误会,其中不少处所认为佛所讲与外道所说很接近。当然,佛所讲的决不是外道所说的。可是自己有疑,一定要请教,要请老师为我们断疑生信。

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无灭。所以不同外道。

六祖说:‘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这几句话答得很妙,实在是高明。外道的概念,还是脱不了相对的思想,也就是我们今天讲的相对论。它讲的‘不生不灭’,生灭是两端,它是将灭来止生,以生来显灭;换句话说,它是生灭法,它是有生有灭。既然是有生有灭,是属于相对的,相对就是错误。它说的灭,灭还是不灭,它所说的生,也不见得就是真正有生。为什么?有灭才显得生,有生才显得灭,这是在相对的境界,一句话就说破外道的境界。

六祖说:‘我说的不生不灭,不是相对的,而是本自无生,今亦不灭。’这与外道的见解完全不同;换句话说,它不是相对的。根本就没有生,哪来的有灭?‘不生不灭’一句懂得,前面说的‘不断不常,不来不去’的意思,统统可以大彻大悟。这是佛法不同于外道所说。我们在这里得到一个结论:佛法是超越相对的,外道没有超越相对;凡是超越相对的就是佛法,凡是未能超越相对的都是世间法。

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

这几句话很重要,对于我们初学的人来说是很精要的开示。六祖说:‘汝若欲知心要’,想要真正了解修心的要诀,‘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学佛,有些同修是初入门,有些同修已经修学三十年、五十年,试问问:在这许多岁月之中,我们的修学到底成就在哪里?学禅的,我们是不是得禅定?有没有明心见性?念佛的人,我们有没有证得一心不乱?有没有把握了脱生死、生西方极乐世界?如果连消息都无,我们就应当认真检讨。我们这些年来所修所学一定有差错,否则必定有显著的成绩。我们见到六祖大师会下这些学生们,他们修学的时间,少的三、五年,多的十几年,都有显著的成绩表现,这值得我们深深反省。‘一切善恶都莫思量’,我们是一切善恶一天想到晚,心从来没有清净过,这是我们不能成就最大的原因。不但你想一切恶,心不清净,你就是想一切善,心还是不清净。

许多学人对我说,希望能求得佛教的大义,做为自己修学的方针。我自己学佛也将近三十年,三十年之中我所体会的,佛教的教学没有别的,只是教导我们‘一心不乱’而已。所以,我把它归结为‘平等心、清净心、慈悲心’,佛法的修学只是如此而已。我们的心,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平等、一天比一天清净、一天比一天慈悲?果然如是,我们就大有进益;若是相反,我们的路就走错了。我们能把握到这个纲领,就应当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心就清净、心就平等了。这两句话大家要特别注意到,不是叫你一切善事都不要做、恶事也不要去断,那就错了。断恶修善是事,是我们一天到晚必须要做的,要断恶、要修善,但是断恶修善的心不能有。事上要断,心上(心就是念头)莫思量,断恶不作断恶想,修善也不作修善想,心一味清净,这是学佛人。如果说,‘我心清净,我恶事不做,我善事也不做’,这是外道,这是小乘,这不是佛法。如果是这样作法,六祖怎么能说‘妙用恒沙’?‘恒沙’是比喻‘多’,像恒河沙一样,这是大用无方。懂得这个要领,你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清净心体就是实性,也就是净土宗讲的理一心不乱。‘湛然常寂’是清净心体之相,心清净极了。从清净心中生出来的断一切恶、修一切善,这是妙用恒沙。

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拜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钵。敕韶州剌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

薛简承蒙六祖这一番指教,豁然大悟!可见,他也是有相当根基的人。‘礼辞归阙’,回到朝廷,把六祖大师的开示转达给皇帝。就在这一年九月初三,皇帝有诏书奖谕六祖大师,说:‘大师不肯奉召,而以年老多病为辞。你为皇帝修道,为国家的福田。’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真正有修道的人,就有龙天护法,此地一定蒙福报,就会消灾免难。‘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这是将他比作维摩长者。维摩长者当年示现生病,佛弟子、舍利弗尊者这些人都来问候,他藉这个机会为这些修学大乘佛法的人开导,告诉他们不二法门及学佛的心要。薛简传达六祖大师指授如来知见,皇帝听了之后也非常高兴,感觉到自己是积善余庆,宿种善根,这才能遇到大师出世,顿悟上乘。为了感谢六祖大师的恩德,将袈裟、水晶宝钵赠送给他作礼物,并赐六祖大师的故乡旧宅名为国恩寺。这是礼遇有加。

◎法门对示第九

师一日唤门人法海。志诚。法达。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后。各为一方师。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先须举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

这一章是六祖大师教诫学生教学说法,内容是三科、三十六对天然佛法。

有一天,六祖大师召集法海、志诚、法达、神会等,这些人都是登堂入室的弟子,对他们说:‘你们与别人不同。’这句话含有很深厚的感情,若不是他的常随弟子,就是得法的门人,所以与一般大众不同。六祖会下开悟、得法的共有四十三人,此地所列举的几位,必定是这四十三人的代表。六祖说:‘在我灭度后,你们必定是分散到各方,各人都为一个地方的老师。’这是说出六祖大师灭度之后,他们的责任都很重,都是将来要承传佛法、弘法利生的师表。要作老师,当然说法利生是最重要的事业。佛法的说法,著重在随机而说,原理原则是‘三学三慧’,所谓‘戒定慧’、‘闻思修’。但是,重要的是在得意忘言,我们闻法、说听都著重在宗旨,宗旨明白之后,要离言说、离文字、离心缘,才能得旨归宗,这就是诸佛如来一乘的教学。经云:‘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但以假名字,引导于众生。’佛法所说的尽是方便法,因此我们不能对它起执著。为什么?它不是真实的,它是方便的,我们要在方便中去体会真实。

六祖在此处教诫大众:‘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此地讲的本宗,并不专指禅宗为本宗,若是专指禅宗为本宗,这个意思太窄小。‘本’是根本,‘宗’是宗旨;换句话说,是大乘佛法的根本宗旨。这一段开示,不但是宗门必须遵守的原理原则,教下也不离这一个大前提。大师说:‘首先,必须举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举是举例。‘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说法指导别人,要领是一定要离开两边,离开两边就是中道,显示中道;说一切法不离自性,这是最高的指导原则。

忽有人问汝法。出语尽双。皆取对法。来去相因。究竟二法尽除。更无去处。

下面举例说:‘忽然有一个人来问你佛法,你出语都要双关’,这不是世俗讲的滑头。‘出语尽双’是教你在双关中体会中道,意思在此,决不是说的模棱两可。‘皆取对法’,从对法里面,要紧的是‘来去相因’,‘究竟二法尽除,更无去处’,它的宗旨必定是‘两边不立,中道不存’。这个说法,就不离自性;这个说法,出入都离开两边。换句话说,在言语、动作显示中道第一义谛,教人体会,教人领悟,这是佛法教学的原理原则。所以它与世法、与一切宗教,确实是大不相同。下面是法门略举:

三科法门者。阴。界。入也。阴是五阴。色受想行识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内六门。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尘。六门。六识是也。

‘三科’是阴、界、入。‘阴’是五阴,色受想行识,这是将一切万法归纳为五大类。‘入’是十二入,‘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内六门’:眼耳鼻舌身意。六门是能入,六尘是所入。‘界’是十八界,即是六根(六门)、六尘、六识。佛法将宇宙一切万法归纳为这几类,这几类性质相同,开合相同。懂得五阴,就懂得十二入、十八界。懂得十八界,当然也透彻五阴法。

自性能含万法。名含藏识。若起思量。即是转识。生六识。出六门。见六尘。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含恶用即众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

‘自性能含万法,名含藏识;若起思量,即是转识。生六识,出六门,见六尘,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这几句话说明宇宙万法的来源。它究竟是从哪里生出来?怎样的程序生出来?《坛经》语句简单,《成唯识论》、《瑜伽师地论》讲得详细,这些都是从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就一切都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含恶用即众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一切法皆从自性起用。自性的邪正,就是凡圣之所以分。此地邪与正,不是相对的邪正,这是要特别提出来说。如果是相对的,与祖师的教学就相违背。为什么?‘出没即离两边’,邪是一边,正是一边,我们还没有离开两边。没有离开两边的都叫做邪,离开两边才叫做正。可见,这个标准是非常之高。‘含恶用’,这就是众生用,众生包括九法界有情众生,不但六道凡夫是众生,声闻、缘觉、菩萨也是有情众生,因为他没有能证得绝对,他还是在相对里面打转,所以他还是含恶用。到完全纯善之用,这个‘善’就是善恶两边都离开了,这是真善,止于至善;邪正两边都离开了,这叫真正,这是佛用。用从哪里来?自性本来就有的,法尔如是。可见得,我们是迷而不觉。这是三科之法。

对法。外境无情五对。天与地对。日与月对。明与暗对。阴与阳对。水与火对。此是五对也。法相语言十二对。语与法对。有与无对。有色与无色对。有相与无相对。有漏与无漏对。色与空对。动与静对。清与浊对。凡与圣对。僧与俗对。老与少对。大与小对。此是十二对也。自性起用十九对。长与短对。邪与正对。痴与慧对。愚与智对。乱与定对。慈与毒对。戒与非对。直与曲对。实与虚对。险与平对。烦恼与菩提对。常与无常对。悲与害对。喜与嗔对。舍与悭对。进与退对。生与灭对。法身与色身对。化身与报身对。此是十九对也。

此三十六对,也是举例。外境无情五对,举例自然现象,这是外面的境界。法相语言十二对,法相即一切法的现象,从现象、从言语说,举了十二对。自性起用十九对。此三十六对在我们日用平常中,可以说都是离不开的。

师言。此三十六对法。若解用。即道贯一切经法。出入即离两边。

要紧的就在此处。换句话说,谁能了解、谁能灵活的去运用?这是大学问。我们凡夫不了解这三十六对的真实相,迷在三十六对里,换言之,我们迷在相对之中。‘解’是悟,悟的正是‘不二法门’。在本经第一章,印宗法师向六祖请教:‘忍大师平常说法,禅定解脱如何解释?’六祖说:佛法是不二之法,解脱禅定是二法,二法就不是佛法。六祖也特别强调,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一乘,诸位特别要重视这个‘一’。这里讲的‘道’,道是一,二就不叫道。净土法门教我们的是一心不乱,一心就是道。这三十六对,如果我们在其中任何一对看出它是不二,譬如前面讲的天与地对,我们能看到天地不二,是一不是二;日与月对,能看到日月是一不是二,你能在一法里面悟不二,你才能看到法法皆是不二,这就入不二法门,这才叫做解。这个解就是禅家讲的大彻大悟,悟了之后是大用无方,起无量无边的德用。祖师在此地告诉我们:你若真正悟了,从悟起用,这就是‘道贯一切经法’,贯是贯通,从此以后没有障碍,一切经、一切法门无不贯通,‘出入即离两边’。

怎么离两边法?我们举《顿悟入道要门论》的例子来说明。有人问大珠和尚:‘什么是中道?’和尚说:‘无中间,亦无二边,这是中道。’又问:‘何谓二边?’和尚答:‘有彼心、有此心,即是二边。’问:‘何谓彼心此心?’和尚答道:‘外,被五欲六尘缠缚,叫做彼心。内,常起一切妄念,叫做此心。彼心、此心是二边。外,不为五欲六尘所染,叫做无彼心;内,不生妄念,叫做无此心。彼心此心都无,这叫做非二边、无二边。心既然两边都没有,中道在哪里?当然没有中道。’这就是禅家所讲的‘两边不立,中道不存’。这是我们在古大德教学法里,举出一个实例来说明‘道贯一切经法,出入即离两边’。这一段开示中,这两句是最关紧要。能把这两句做到,说一切法总不离自性;换句话说,佛门讲的称性而谈,就是指这样的教学法。我们对于佛法的精义不能觉悟通达,这种方法是学不来的,一定要从自性中悟出来才行。如果要想学,怎么也学不会,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二心,二心就不会。

自性动用。共人言语。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若全著相。即是邪见。若全执空。即长无明。

这是六祖大师教诫学人称性的教学。首先告诉我们,言语如何才能称性,这一点很重要。佛陀在《金刚经》教须菩提尊者说法的要领有两句话:‘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六祖此处所说与《金刚经》的意思完全相同,我们读起来比读《金刚经》更容易领悟。

六祖教导我们‘自性动用’,‘动’就是发起,‘用’是讲作用。此地讲的发起作用,著重在利益一切众生,即教化众生。教化众生,特别是在我们娑婆世界,总是以言说为主。所以,我们与人言语,要能做到外离相,于相离相,不著相,内也不著空。这是很要紧的。一般人离相,他就著空;离空,他就著相;换句话说,空与有总是执著一端。譬如,凡夫执著有,小乘人执著空,都是毛病。大师就指出这些毛病:‘如果你全著相,这就是增长邪见。’不但世间一切法如此,就是学佛也不例外,我们著相学佛。譬如听经,你著言说相;看经,你著文字相,这样作法都是邪见。如果我们不著相,我什么都不执著,‘什么都不执著’就著空,什么都不执著就长无明。如声闻、缘觉执著空,佛在《楞严经》说:‘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这是长无明,这是学佛最大的忌讳,这是病根之所在。

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著文字。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

执著空的人,他有时候谤经。尤其学禅的,禅宗不立文字,于是他不看经、也不听教,常说‘不用文字’。既然不用文字,也不应该说话,因为说话就是文字相;文字不过是言语记录下来的符号而已,不用文字当然也就不能说话。你说话,你还是执著文字相。又说:‘不立文字’,达摩祖师到中国来,‘直指人心,不立文字’。试问问:直指人心,不立文字,这八个字是不是文字?还是文字。这都是不了解佛法的真实义,都是著相。所以,他见别人讲经说法,就毁谤别人‘著文字相’。大师在此地特别教诫我们:‘自己迷,那还罢了!如果再要谤佛经,这个罪就重了。’教我们不要谤经,如果谤经、谤法,这个罪障实在是太重了。

若著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广立道场说有无之过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见性。

学佛最大的忌讳就是著相;换句话说,外面的境界相决定执著不得,内又不能执空。空有两边都不著,这样才能建立道场,度脱一切众生;两边有一头执著,你要去求真,到哪里能求到?以净土法门来说,求一心,你心中执著有个一心、执著有个乱心,你只要有这两种执著之一,就无法证得一心。我们要求一心不乱,心里有个‘一心不乱’,这个‘一心不乱’就是真正一心不乱的障碍,这是我们要懂得的。换句话说,我们的心已经不清净,你再广立道场说有说无,这怎么能得一心不乱、怎么能明心见性?大师在此地,真是把我们累劫修行的病根一语道破。

但听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于道性窒碍。若听说不修。令人反生邪念。

“但听依法修行”,依一乘了义的佛法。“又莫百物不思”,‘莫’是不可。依法修行,不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你就著空,于道性就起障碍,就不通,这是讲修行错修了。修行,‘修’是修正,‘行’是行为,修正身心的行为。错误的修学,第一个是执空的人,他什么都不想,以为自己清净了,‘什么都不想’是无想定,果报在无想天(外道天),有时候是在四空天,这是错误,这是障碍道;道就是真如实性。“若听说不修,令人反生邪念”,这也是错误,这是闻而不修。听说大道是清净的,大道是本有的,如《华严经》、《圆觉经》所说的‘众生本来成佛’,自己认为直下承担‘我本来是佛’就不要修了。这也错了,这样反而生邪知邪见。

但依法修行。无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说。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这是指导我们正修行的纲领。六祖一生所得的法要,就是《金刚经》的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是在这句话开悟,一生受用不尽。在此地大师也是这样教导我们,要行无住相法施。‘无住相’就是‘应无所住’,‘法施’就是‘生心’,无住生心。六祖嘱咐我们:‘如果你们真正悟了,悟无住相法施,依这个原理原则去说法,依这个原理原则在日常中起作用、修行、种种行作,就不会失去根本宗旨。’根本宗旨是指‘无住生心’。

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

六祖说:‘如果有人问你佛法大义,你怎么教导他?从反面答覆。问有,你用无来对;问无,你就将有来对;问凡,你就说圣对;问圣,你就说凡对。’这个说法巧妙极了,决不是与人唱反调,用意是在‘二道相因,生中道义’;中道就是实性。诸佛、菩萨、祖师说法,无不是希望众生开悟,或有意、或无意,都是教导众生快快开悟,唯有悟入之后才能离苦得乐。所以,一切言说,无不是二道相因,生中道义;换句话说,一切言说,皆不失本宗,都是称性而说。祖师升堂说法是称性而说,平常闲聊天是不是称性而说?也是称性而说。见性之人,随时随地无不称性。‘依此说,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哪有一桩事情不称性?哪有一桩事情不是教众生开悟的?这是真实的大慈大悲。

《大智度论》有一段经文说明‘二道相因,生中道义’的道理:‘常是一边,断灭是一边,离是二边行中道,是为般若波罗蜜。’所以,别人问你‘有’,你就答‘无’。为什么?有,是一边。为什么说有?因为无,才显现‘有’。因为有,才显现‘无’。可见,有、无这两桩事,是互为因缘而显现的。没有‘无’,哪来的有?没有‘有’,哪来的无?你果然在这里面悟了,‘两边不立,中道也没有’,这就是‘生中道’的意思。中道也没有,正所谓是‘两边不立,中道不存’,这才是般若波罗蜜。在修证上说,菩萨是一边,菩萨是能修;六波罗蜜是一边,是所修。佛是一边,是能证;菩提是一边,是所证。能修、所修,能证、所证,离开这两边行中道,这是般若波罗蜜。这是举个例子,这样的例子在一切大乘了义经典随处都能见到,禅宗语录里面也不例外。懂得这个意思,你才能看经、看语录,看的时候才有味道。否则,你看他一问一答,所问非所答,所答非所问,简直是迷在雾里,不知道它义趣之所在。

汝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设有人问。何名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缘。明没即暗。以明显暗。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余问悉皆如此。汝等于后传法。依此迭相教授。勿失宗旨。

六祖说:‘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理是真理,什么真理?中道;这个问答就不失理。‘假设有人问:何谓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缘,明没有了,暗就现前。以明显示暗相,以暗显示明相,一来一往互相显现,就显示出中道的义理。以此类推,其他无论问什么,无不如是,悉皆如此。’末后嘱咐大众:‘你们于后传法,要依照这个原理原则,迭相教授,勿失宗旨。’

大师这一番开示,后人确实是以此原理原则为教学的依据,我们在禅宗语录几乎处处都能见到。譬如,有人问:‘怎样才能见佛真身?’答:‘不见有无,就是见佛真身。’又问:‘为何不见有无就是见佛真身?’答:‘有因无而建立,无因有而显示。本不立有,无也就不能存在。’有无是相对的,没有这一边,决定没有那一边。既然‘无’都不存在,‘有’从哪里得?有与无,是相对而建立的;既然是相对建立的,它是属于生灭法,生灭就是有为法,它不是真实的。所以,我们离开生灭,离开有为,就见佛的真身。这些方法都是学自六祖的。譬如,有人问:‘何者是无为法?’答:‘有为法是。’又问:‘我问的是无为法,你何以回答有为法是?’诸位若是通达这个原理原则,你一想就明白,他答覆得巧妙,他不是随便答覆的。如果要讲到真正的无为,就是‘不取有为,亦不取无为’,有为无为都不取,这才叫真正的无为。

◎付嘱流通第十

师于太极元年壬子七月。命门人往新州国恩寺建塔。仍命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众曰。吾至八月。欲离世间。汝等有疑。早须相问。为汝破疑。令汝迷尽。吾若去后。无人教汝。法海等闻。悉皆涕泣。惟有神会。不动神情。亦无涕泣。师云。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数年在山。竟修何道。汝今悲泣。为忧阿谁。若忧吾不知去处。吾自知去处。吾若不知去处。终不预报于汝。汝等悲泣。盖为不知吾去处。若知吾去处。即不合悲泣。法性本无生灭去来。汝等尽坐。吾与汝等一偈。名曰真假动静偈。汝等诵取此偈。与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众僧作礼。请师说偈。

六祖大师在太极元年七月,命他的门人到新州(其出生地)国恩寺去建塔。塔是藏骨灰的地方。第二年,开元元年(公元七百一十三年)夏天,塔造好了。这一年的七月一日,六祖集合弟子们,说:‘我在八月就要离开这个世间。’六祖在他要走的一年前,就叫学生准备藏骨灰的塔,但是,明确的宣布是在自己往生前一个月。他是八月初三圆寂的。

徒众当然没有像大师这么自在,免不了有人情世故,于是有许多人心里都很悲伤。六祖说:‘你们悲泣,是为谁担忧?若是为我担忧,忧虑我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你就错了,我晓得我到哪里去。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去处,我何必预先告诉你们大家?’于是,六祖为大众说八首偈,说明‘真假动静’。‘你们如果能诵取这八首偈,就与我的意思完全一样,与我同志。依照这个偈子去修行,决定不失宗旨。’

偈曰。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若能自有真。离假即心真。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有情即解动。无情即不动。若修不动行。同无情不动。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不动是不动。无情无佛种。能善分别相。第一义不动。但作如此见。即是真如用。报诸学道人。努力须用意。莫于大乘门。却执生死智。若言下相应。即共论佛义。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此宗本无诤。诤即失道意。执逆诤法门。自性入生死。

第一首偈:“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说明‘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谓一切无有真实。这个意思,佛在三千年前在一切经论里都说得很清楚。现今的科学家也证实宇宙之间没有永恒的存在,与佛经所说的意思是一样。但是,科学家还无法找到一个真正的、永恒的东西;这个东西在佛法有,称为‘真如本性’,这是永恒的。可是要想见性,一定要离妄。第二首偈:“若能自有真,离假即心真。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教我们离妄才能证得真性,真性是永恒的。

第三首偈:“有情即解动,无情即不动。若修不动行,同无情不动。”这是点破坐禅。六祖绝不同意长坐不卧,若把这个当作禅,这就错了。‘若修不动行’,不动就是‘长坐不卧’,‘同无情不动’,无情就是木头、石头,与木石没有两样。第四首偈:“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不动是不动,无情无佛种。”如何才是禅宗讲的不动?真正的不动,决不是长坐,而是‘动上有不动’;换句话说,动静一如,这才是禅宗所说的真正的不动。特别是《华严经》善财童子五十三参,完全显示出真实的不动。

第五首偈:“能善分别相,第一义不动。但作如此见,即是真如用。”意思是说,能善分别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这就是在事上、在外境上,一切自在一如,而内心绝不随境界动摇,这才是真正的不动。古德说:‘在大的愤怒之下,或者恐惧、忧患、好乐而能不动心,这才是真实的不动’;又说:‘修道的人,动心是最可耻的。’外境不值得我们去追逐,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以上这五首偈,都是说明如何去修心,修真正的不动心,成就禅定。

六、七、八这三首偈,指示我们修学不可以争执,特别说明‘此宗本无诤,诤即失道意’。所以,佛门戒戏论、戒争执。至于说法,契机者要为他说;不契机者,要叫他生欢喜心。从这里我们能看出,佛门传法一片慈悲。

时徒众闻说偈已。普皆作礼。并体师意。各各摄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诤。乃知大师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问曰。和尚入灭之后。衣法当付何人。师曰。吾于大梵寺说法。以至于今。抄录流行。目曰法宝坛经。汝等守护。递相传授。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名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为汝等信根淳熟。决定无疑。堪任大事。然据先祖达磨大师付授偈意。衣不合传。偈曰。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六祖说完这些开示后,徒众依法修行,不敢有所争执。大师住世不久了,最重要的事无过于传法,于是法海上座请教大师,衣法以后应当传给什么人?六祖说:‘我从大梵寺说法,一直到今天,你们抄录流行,经题称为《法宝坛经》。只要大家能守护,能将这个法门传授出去普度众生,依照此说,这就是正法,衣就不传了。’所以,从六祖以后,只传法不传衣。达摩祖师偈云:‘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从这首偈的意思来看,衣法也只传到六祖为止。

师复曰。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汝等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

六祖特别告诉大众修行的心要,应当要重视‘一相三昧’与‘一行三昧’,才能成就一切种智。在境界相里不执著、不住相,于一切境界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这叫做‘一相三昧’。‘一行三昧’,就是纯一不动心,成就真实的净土。这是告诉大众要精进,各自努力。在这一段开示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两种三昧,不但参禅的人看得很重,实在说,它是通一切法门。念佛人如果懂得这个道理,可以证得一心不乱。

‘一相三昧’,大家要特别注意这个‘一’,‘一行’也是一,《华严》讲‘一真法界’,净土讲‘一心不乱’,古人说:‘识得一,万事毕’,一了百了!‘相’是讲境界相。六祖在此地提了一个纲领:‘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一切处,无论顺境、逆境,无论四圣的境界、六凡的境界,都要不住。我们六凡的境界不住了,住在四圣的境界里,还是‘住相’。念佛人心住在西方境界,算不算住相?心中有阿弥陀佛、有西方净土,还是‘住相’。一相三昧,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在功夫上来说,最低限度也是圆教初住以上的境界;以净土讲,是理一心不乱的境界。因此,我们功夫没有到这个境界之前,我们心里住佛的名号、住佛的境界相,也未尝不可,还是好事情;但是,六尘的境界相是万万住不得,这个有很大的障碍。

‘于彼相中不生憎爱’,这是教我们不住相的方法。在一切境界中,于逆境界不生嗔恚心,这是现前就要学的;于顺境不生贪爱心。你能在顺逆境界中不生憎爱,就是觉悟的人,就不迷惑;因为憎爱是迷惑,是不觉。学佛,就是要学著念念觉而不迷,境界里才动憎爱,就是迷而不觉。‘亦无取舍’,憎爱之心都没有,于一切境界是什么态度?不取不舍的态度。不取不舍就是随缘,就是‘恒顺众生,随喜功德’。

‘不念利益成坏等事’,这是对自己来说,念念是造福众生、造福社会,而不念自己的利益。虽然为社会、为众生造福,也不计较成坏。成了,大家有福,这桩事情自然成就;纵然做不成,自己也是尽心尽力了,对于自己来说是功德圆满。千万不要以为‘事情做成了是功德圆满,事情失败了,这个功德就不圆满’,你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大乘法是论心不论事。因为事是要牵涉到许多的因缘,用现今的话来说,就是要具备许多条件,其中有几种条件不具足,在事上就会有障碍,就会有困难;在佛法讲是众生的福德因缘不一样。何以西方极乐世界因缘那么殊胜,而我们娑婆世界众生今天这样痛苦?我们见到世界上到处都有许多的灾难。所以,我们要记取古人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尽心尽力为社会、为众生谋幸福而不计成败,更不可以有自私自利的念头。这样去做事情,做得再多,心是安闲恬静的,与诸佛菩萨无二无别。心是虚,惟虚才能容一切法,才能做到澹泊。这叫一相,自己的心与外面一切相融成一体,正是道家所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这个境界是‘一相三昧’。

‘一行三昧’,行是修行,也就是行为。行为无量无边,佛法将它归纳为三类:身、口、意;或者归纳为行、住、坐、卧四种。大师在此地教导我们,‘于一切处’,也就是一切顺逆境界里,我们的身口意三业、行住坐卧四威仪,要学‘纯一直心,不动道场’,这是讲修‘一行三昧’;修成之后,这是成就了真实的净土。我们一定要从‘真诚’下手,无论待什么人,无论做什么事,一定要用真心、诚心。‘真’与‘诚’就是纯一直心,就是不动道场,就是真正的净土。也许有人会说:‘我们以诚敬待人,可是别人不以真诚待我,我们不是吃亏了吗?’这个念头是错误的。真诚是纯一直心、不动道场,是修的真净土,真实清净。别人不修是他的事,我们自己修,就必定要这样做,在道学上才有入处。否则,名义上是学道,实际上我们的心行与道早就相违背。所以,一个学道之人,在在处处以纯一真心待人接物,这是修一行三昧的下手处。

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含藏长养。成熟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得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萌。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师说偈已。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等慎勿观静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尔时。徒众作礼而退。

六祖说:‘如果我们具足这两种三昧,就好像地有种子,当然能含藏长养,成熟果实’。‘一相’、‘一行’这两种三昧,在大乘佛法上就是成佛作祖的种子。我们自己要想成佛,对于这种修行的方法、原理原则,千万不可以疏忽。六祖告诫我们,千万不要观静、不要空心,这是一种外道的修学方法。观静与空心是修无想定,心里什么都不想,以为这是清净,这是错误的。心本来清净,无可取舍;你要是取静、取空,这是错误的。这一番开示,对我们修行人来说是最高的指导原则。

大师七月八日忽谓门人曰。吾欲归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众哀留甚坚。师曰。诸佛出现。犹示涅槃。有来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归必有所。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可回。师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

开元元年七月八日,六祖大师忽然告诉弟子们说:‘我要回去新州,你们赶快为我准备交通工具。’大众都坚决的挽留,六祖说:‘诸佛出现,还要示现涅槃,有来一定有去,这是常理。我这个形骸,当然也是归有处所。’大众问:‘老师去了之后,何时再回来?’六祖说:‘叶落归根,来时无口。’这两句话含义很深。像大师这样的人,他要示现入灭,在哪个地方不可以?为何要回到新州老家,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含义深,教导我们要晓得根本。

又问曰。正法眼藏传付何人。师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

正法眼藏传给谁?有道的人就得到。什么人有道?无心的人就有道。‘无心’就是无妄心;换句话说,妄心还时常现前,他的心就不通,就不能通达世出世间一切法,他也就没有得道。可见,末后这一句就是前一句的注解。我们要想得道,交光大师《楞严经正脉》讲‘舍识用根’,舍识就是无心,用根就一切通达。所以,这两句可以说是《楞严经》的纲领。

又问。后莫有难否。师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来取吾首。听吾记曰。头上养亲。口里须餐。遇满之难。杨柳为官。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立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

学生们又问:‘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难?’大师说:‘我灭后五、六年,会有一个人来取我的头。’这是预先知道五、六年后,寺庙里会有这桩事。又说:‘我灭后七十年,有二位菩萨从东方来,一位示现出家,一位示现在家。’连七十年以后的事情,他也知道。‘一出家’是指马祖道一禅师,‘一在家’是指庞蕴居士,这是两位菩萨,同时兴化,建立吾宗。

我们读了这段经文,就知道凡事都有一个定数。如果没有定数,怎么能预先知道?不但没有得道的人被数拘缚住,逃不出数,得道之人也有数。如果说得道之人超越数量,就不应该先知。既然能先知,在何时某佛、某菩萨出现于世间,可见都有个数。这种情形在佛经很多,我们在佛经里看到古佛给菩萨们授记,都是属于预言。由此可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得道之人对于数的问题,正是百丈大师所说的‘大修行人不昧因果’;他有数,他清清楚楚,他知道,不是不知道。凡夫昧于因果之中,对于因果报应他不晓得,他迷惑颠倒,迷在里面。大修行人清清楚楚,他不迷,所以叫做‘不昧因果’,而不是没有因果。我们对于这个道理能肯定、能接受,在大乘佛法叫‘始觉’。能悟入这个道理,心就定了,不会再向境界攀缘,最低限度也有袁了凡一样的功夫,从早到晚心是清净的。心清净就能生光明,心清净就能通大道。同修们要特别留意,不可以轻易看过。只看大师有他心通、宿命通,这样看就没有意义,我们在其中要悟出一些道理,自己要能得到真实的受用。

问曰。未知从上佛祖应现已来。传授几代。愿垂开示。师云。古佛应世已无数量。不可计也。今以七佛为始。过去庄严劫。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浮佛;今贤劫。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释迦文佛。是为七佛。释迦文佛首传摩诃迦叶尊者。第二阿难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优波鞠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弥遮迦尊者。第七婆须蜜多尊者。第八佛驮难提尊者。第九伏驮蜜多尊者。第十胁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马鸣大士。十三迦毗摩罗尊者。十四龙树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罗侯罗多尊者。十七僧伽难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鸠摩罗多尊者。二十阇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盘头尊者。二十二摩拏罗尊者。二十三鹤勒那尊者。二十四师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罗尊者。二十八菩提达摩尊者此土是为初祖。二十九慧可大师。三十僧璨大师。三十一道信大师。三十二弘忍大师。惠能是为三十三祖。从上诸祖。各有禀承。汝等向后。递代流传。毋令乖误。

讲到佛法师承,六祖说:‘古佛应世,数量无法计算。’六祖从七佛算起。释迦牟尼佛传法给大迦叶尊者,迦叶是第一代祖师。由迦叶传给阿难尊者,二十八传到菩提达摩。菩提达摩到中国来,就是中国的初祖。菩提达摩传慧可,慧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是为五祖。弘忍传惠能,这是六祖。从大迦叶尊者算起,惠能大师是第三十三代祖师,若从中国算起,从达摩祖师算起,他是第六代祖师。这一段是说佛法的承传,也就是一般所讲的师承。师承在世出世法非常重要,古今中外这些学者皆有师承而成就。今天无论世出世间的修学,往往对于师承疏忽,这是很大的错误。

大师开元元年癸丑岁八月三日。于国恩寺斋罢。谓诸徒众曰。汝等各依位坐。吾与汝别。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后代迷人得见佛性。师言。汝等谛听!后代迷人。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吾今教汝。识自心众生。见自心佛性。欲求见佛。但识众生。只为众生迷佛。非是佛迷众生。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自性平等。众生是佛。自性邪险。佛是众生。汝等心若险曲。即佛在众生中。一念平直。即是众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吾今留一偈。与汝等别。名自性真佛偈。后代之人。识此偈意。自见本心。自成佛道。

开元元年八月初三,中午斋罢之后,大师向大众告别:‘我要走了。’他就是在当天走的。学生们请求老师最后的遗教,特别是关怀后代迷人如何能见性。这个请求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为自己,大师未必会说,因为平时说得太多了;为后代修学之人,大师不能不说。大师说:‘后代迷人,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这两句话是纲领。何谓‘众生’?众生是众缘和合而生。能认识到一切现象都是众缘和合而生的,就见到佛性;换句话说,这是明心见性的门槛。‘吾今教汝,识自心众生,见自心佛性。’特别注意‘自心’两个字,如果迷失自心,这是凡夫;觉悟自心,就是佛菩萨。‘自性平等,众生是佛;自性邪险,佛是众生。’你一念平等正直,你就是众生成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这一番话重覆两次,可见非常重要。

偈曰。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魔王。邪迷之时魔在舍。正见之时佛在堂。性中邪见三毒生。即是魔王来住舍。正见自除三毒心。魔变成佛真无假。法身报身及化身。三身本来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见。即是成佛菩提因。本从化身生净性。净性常在化身中。性使化身行正道。当来圆满真无穷。淫性本是净性因。除淫即是净性身。性中各自离五欲。见性刹那即是真。今生若遇顿教门。忽悟自性见世尊。若欲修行觅作佛。不知何处拟求真。若能心中自见真。有真即是成佛因。不见自性外觅佛。起心总是大痴人。顿教法门今已留。救度世人须自修。报汝当来学道者。不作此见大悠悠。

最后,大师说了八首偈,叫做‘自性真佛偈’。第一首偈,是辨别佛与魔。告诉我们:‘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魔王’。第二首偈,说明佛魔本来不二。为什么?都是从本性显现。本性觉是佛,本性迷是魔,佛与魔并不是两样东西,只是迷悟说一个不同的名词而已。第三首偈,说明三身原本是一身。第四首偈,说明‘一’与‘三’是不一不异。第五首偈,教导我们要想明心见性,一定要除障,除障才能见性。第六、第七首偈,是顿教成佛。第八首偈是劝修。这八首偈是大师最后的遗教,句子不多,表面上看起来很浅显,实际含有很深的道理,要我们自己去悟。同时更难得,他教导我们最初下手入门之处;换句话说,不但是上根人得利益,中下根性的人,真正发心修行,也能得莫大的功德利益。这是大师的善巧开示。

师说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恐汝等心迷。不会吾意。今再嘱汝。令汝见性。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

大师告诉大众:‘你们好好的安住,我灭度之后,不要做世间人情这种悲泣流泪,接受别人的吊问,或者身穿孝服,这都不是我的真正弟子,也不是正法。’大师交代说:‘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这两句话就是教导我们,重要的是要明心见性。《大集经》云:‘一切众生,心性本净。心既然是本净,烦恼诸结不能染著,心就像虚空一样’。‘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这五句都是形容真性的样子。凡夫心迷,在境界里看到似乎是有动有静、有生有灭、有来有去,有这些虚妄的境界相。因此,大师在此地特别做最后的开导,一再嘱咐,教导我们见性。这些道理,在此地说得少,说得多、说得详细无过于《楞严经》。《楞严经》十番显见,全是说这些道理,有很长的经文,再加上古德详细的注解,确实对我们有很大的受用,真正是古人所说开智慧的《楞严经》。我们若不悟,在境界里确实无法修正错误的行为,怎能成就道果?所以,大师一再嘱咐我们,要以见性为修行的第一个目标。‘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就如同大师在面前一样。‘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你若是不遵守老师的这些教训,老师就是在你面前也没用处。这句话是千真万确。我们能够真正通达《坛经》的义理,依教修行,六祖大师就在我们的身边。

复说偈曰。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

‘兀兀不修善’,‘兀’是不动,心里不动。善要不要修?要修。‘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虽然修一切善,心不动。诸位读了‘兀兀不修善’这句话,一切善事都不做了,你就不懂大师的意思。这是教你心里不能有修善的心,可是修善的事情要做。‘腾腾不造恶’,‘腾腾’是自在的意思,自在坦然,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这四句话实在是说尽修行人的本色,是我们应当要学的。‘荡荡心无著’就是诚敬之心,心中坦然、平等、清净、慈悲一切。‘寂寂’是安静的意思。‘断见闻’,就是在一切见闻中,心是清净的,心是不染著,这样才能把一切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在一切见闻中不生分别、不生执著;今人所谓是客观的看,实际上客观还落在意识;这是完全离心意识接触、见闻,心地才能真正达到平等、清净、慈悲一切。这是大师末后的教诫。

师说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谓门人曰。吾行矣。奄然迁化。于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白。禽兽哀鸣。十一月广韶新三郡官僚洎门人缁白争迎真身。莫决所之。乃焚香祷曰。香烟指处。师所归焉。时香烟直贯曹溪。十一月十三日。迁神龛并所传衣钵而回。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龛。弟子方辩以香泥上之。门人忆念取首之记。遂先以铁叶漆布固护师颈入塔。忽于塔内白光出现。直上冲天。三日始散。韶州奏闻。奉敕立碑。纪师道行。师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传衣。三十九祝发。说法利生三十七载。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数。达摩所传信衣。中宗赐磨衲宝钵。及方辩塑师真相。并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永镇宝林道场。流传坛经。以显宗旨。兴隆三宝。普利群生者。

到半夜三更,大师忽然对门人说:‘我走了。’就奄然迁化。说去就去,这是何等的自在!六祖大师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大师降生在唐太宗贞观十二年(六百三十八年),圆寂在玄宗开元元年(七百一十三年),春秋七十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