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峰微博:妓女谈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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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谈笑录 (2011-08-07 07:15:11)转载  

 

    97年,有个朋友家在江西赣州。他打电话说他的家乡很开放,有一家妓院是公安局开的,很安全。小姐价格才30元。我们坐长途卧铺车赶到赣州。朋友领我去那家所谓的妓院——从前公安局的招待所。四层旧式筒子楼,一间一间房门开着,里边坐一个衣着朴素的乡下女人。女人们有的看电视,有的磕瓜子,有的织毛衣。我感觉就像进了纱厂的女工宿舍。我们看见一个洗衣裳的。我朋友问她,接客吗?她把手上的肥皂水用力往盆里一甩,站起来用毛巾揩揩手,把我们让进屋里。屋里与小旅社没有区别,10平米大小,一张板床,一张桌子。女的也不涂脂抹粉,像我门口菜市场卖菜的。我朋友问,30元行吗?女的很乐意地点点头。朋友又说,30元,我们两人行吗?女的犹豫了一下,把我们两上下打量一番,又点点头。现在该我们犹豫了。

  我拖我朋友到门外,说我们先回宾馆,把BB机和钱包放回去。价钱太低,总感到不安全。朋友就对那女的说,待会儿来。我们匆匆出了筒子楼。大约过了半小时,我们再去,整座筒子楼死一般沉寂。每间房都关门上锁,人去楼空。我问楼底下看门的老头。里面那些人呢?看门人是个哑巴,直摇头。我们大惑不解。后来朋友通过内线才得知,原来他们把我们当公安部的便衣了。你想,30元两个人玩,都不接受,这哪是嫖客?再说我是外地口音,当然就引起了地方政府的高度警惕。我们在赣州呆了四、五天,这个妓院楼一直没开张。这件事说明妓女泛滥的始作俑者是谁?在经济利益趋动下,他们有目的地放松监管。

  
  妓女进了派出所就要讲贡献。要是交待不出嫖客,可就惨了。有一回,我去派出所办户口。天下着雨。有一个妓女被反铐在露天电灯柱上。她身上淋得湿透了,可能来了月经,我看见沿着裤管到她的脚底下红了一滩。我找那个所长。所长姓张。我说这样做不人道。张所长轮圆了眼睛看我,问我与这个妓女什么关系?还要做我的笔录。因为这件事给我印象深。

  与江苏毗邻的安徽天长县,经济相对落后。可能是天长县政府看见江苏经济的迅速发展,急红了眼,搞起了淫业。正像市井间流传的,某次安徽省长与江苏省长一道进餐,安徽省长说,落后也是资源。我们安徽有许多可用资源没有得到开发和利用。省长指着一端盘子进来的女服务生,我看她就可以好好开发利用吗?天长县推出“浑塘”,即嫖客和妓女混浴。因为这一招的确领先于周围地区,四面八方的嫖客蜂拥而至。天长县不大的县城里停满了南京、扬州等地的车辆。

  有一回,有几个经理约我去天长洗“浑塘”。其中有一老嫖客,绰号叫一车皮。说他嫖得妓女可以装上一车皮。他做向导,对天长的“浑塘”了如指掌。那天,家家“浑塘”生意火爆。嫖客们要排班。一伙嫖客进去,结束了,再来下一伙,像下饺子。一锅捞起再下一锅。我们找了一家生意相对清淡的。我们五个人刚进水池,就进来四个脱得精光的小姐,赤条条地站着,让你挑选。你挑中了,她就跳到池子里替你洗澡。有两个把持不住,当场就有了反应,棍子从水里昂着头翘出水面。老板探头进来打招呼,说差一个,在换衣裳。我以为是什么绝代佳人,最后才出场,就让朋友们先挑了。他们洗过,迫不及待地进房间。我等了好久,进来一个四十多岁,足有两百斤重的女人。她脱得光光的,像一头河马,一头就往水池里钻。我吓坏了,问你是什么人?那大河马也还老实,说我可不是小姐。我是门口看车的。老板说小姐不够用,让我顶一下。

  
  几天前,我去发廊洗头,拉开玻璃门,好几只手上来薅住我胳膊,力量大的惊人。我说这是干吗?我来洗头,你们像是逮犯人。发廊妹笑容可掬地松开手。老鸨上前,指着布帘后面的按摩房说,进去吧,小姐都是新来的。我郑重地说,我就洗头。两个小姐上前,用半裸露的乳房挤兑我,嬉皮笑脸地动手把我往里间拖,说到里面大头小头一块儿洗。我生气地推开她们,嘟嚷了一句,转身往门外走。这时一个先前坐在沙发上不吭声的女孩猛然站起,上前死死攥住我胳膊,力量大的惊人。这个女孩皮肤黝黑,相貌平平,没有涂脂抹粉。她用一口的里下河口音说:“大哥,求求你。我是新来的,好几天没人操我了。照顾一下生意好吗?”我望着她焦虑的表情,怔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我头脑中产生了一个疑问:嫖娼危害社会吗?

  
  有一回,一哥们当先进,要写材料。他请我去休闲中心。他们泡完澡让小姐领着去敲背。我在电脑跟前打字。有一小姐进来,邀我去敲背。我拒绝了。她问我是不是医生?我很吃惊。我问,你怎么说我是医生?她一指笔记本电脑,说这不是仪器吗?原来她没见过笔记本电脑。我就将错就错,说替她诊病。我把鼠标在她胳膊上走两趟,然后说她有阴道炎,滴虫病等。我看她脸色憔悴,就说她睡眠不好,神经衰弱。那小姐说这仪器真准,她去医院花几百块钱也就查出这个结果。这个小姐很快领来几十个小姐,她们排队要我替她们诊病。她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笔记本电脑。后来一打听才知,这些都是安徽大别山来的。

  有一回,我正躺在包房里,进来一鸡婆。鸡婆对着我大呼大叫,说作家,我是你忠实的读者。我还从没有跟一个光着身子的作家有如此近的接触。鸡婆立马给我喊进一队小姐要我挑。鸡婆说,对作家要服务好。我上厕所时,听见鸡婆对小姐说,别管什么作家教授,文人最酸,单一分不少签,先不谈价,最后宰他血淋淋。我听见她们这么一说,就拒绝服务。第二天,这个鸡婆打电话说有要紧事要见我。我们约在茶楼见面。鸡婆告诉我,休闲中心老板炒了她的鱿鱼。我说,炒就炒了,当鸡婆有什么好?她说,这不是一码事。她说这个社会太不公平。她给了我一份材料。我翻开一看,吓了一跳。难怪浴室老板要炒她。材料上写满了达官贵人来这家休闲中心找小姐的情况。我指着一个市里领导的名字问,你说他找小姐,有证据吗?没证据就以污蔑罪把你送进去了。她把袖子捋起,说怎么没有?我记得很清楚。他屁股上有一块疤。我说,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有一块疤就是证据。人家说你在厕所偷看。鸡婆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现在的作家没有正义感了。她恨恨地走了。

  
  《扬子晚报》报道嫖客与妓女交易时,因价格和服务质量发生争执,一直闹到派出所的怪事。肇事双方已经不把卖淫嫖娼当着是犯罪行为。嫖客有一种法不治众的心理,而且多数是上行下效。而妓女们形成一套“卖淫有理”论:一不偷,二不抢,坚决拥护共产党;不争地,不占房,工作只要一张床;无噪音,没污染,拉动内需促发展;不生女,不生男,不给政府找麻烦。嫖客和妓女感到自己完全可以抬起头做人。他们交易时发生争执,就理所当然去请派出所处理。

  一个劳改释放犯,坐了十几年牢回来,人坐呆了。有朋友领他去嫖娼,说是恢复做人的乐趣。他进发廊跟小姐谈价钱。小姐要价100,他嫌高;谈到50,他还嫌高。小姐就跟他说,这样,我们干脆5块钱一次。他答应了。据说趴在妓女身上不敢动,动一下,小姐就数钱。5块、10块、15、20……

  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找了妓女开房间。妓女问他怎么搞?老者伸出一个巴掌。妓女看着竖起的五根手指头,抱怨说,只能一次,哪能搞5次?搞5次就要给搞5次的钱。老者笑着说,你领会错了。我是问你,我这5根手指,你挑哪根手指搞?

  移动公司老总嫖娼。移动老总与一小姐谈好300元价格。事毕,小姐索要3000,移动老总大怒。小姐说道:“上下移动价格加倍,全身漫游价格加倍,占道费50元,每分钟10元.......”

  新中国刚成立时,毛泽东主席有一回暗访北平城,发现妓院鸨母欺压妓女。伟人一挥手,坚决地说:“新中国决不允许娼妓遍地,黑道横行。我们要把房子打扫干净”。这位伟人的确做到了。他凭着主观愿望竟然让历史跳跃了一下。当然,任何一位国家领导人都不愿意开历史的倒车,说在他的任上,允许妓女的公开合法化。这样他就得挨后人唾骂。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伟人的家乡现在也是“战遍地黄花分外香”。有游客去湘潭,找小姐服务。嫖客与小姐谈价钱。小姐说,统一价,湖南的价都是毛主席定的,50。原来湘潭广场上有一尊毛主席像,主席挥手,伸出5根手指头。这就是主席替她们定的价。

  一些大学生卖淫嫖娼已不是秘密了。这种现象在职业技术学校更多。有一回,我的一个朋友女儿上职业技术学院分数不够,要我帮忙。我们请那所学校的领导去唱KTV。学生家长请客。学生家长感谢学校的领导能让他女儿进那所学校,安排几个小姐进来坐台。小姐们坐到学校领导的腿上时,双方都惊呼起来。原来进来的小姐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后来我劝这位朋友,宁可让女儿去当学徒工,也不要上什么草鸡毛的职业技术学校。

  某学校有一女生夜不归宿,在酒吧陪酒。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找这个女生谈话,扬言要开除她。这个女生振振有词地说:“我是个大专生,你呢?你是本科生,你是副教授。我在酒吧坐台是事实,你跟校长睡觉不是事实吗?你还性骚扰男学生。像你这么优秀的人都管不住自己,又为什么要求别人呢?你月工资四千多,而我家里寄来的钱都不够我吃顿像样的菜。我们都是女人。你陪校长睡觉,只是想当个小官。而我在酒吧陪客人,只是想弄点儿钱生活。谁比谁高尚?谁又比谁下贱呢?”学校最终没有敢开除这个学生。

  在一些色情场所,有时真的能碰见大学生。她们的气质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们从业时,经过内心的挣扎,表情显得有些悲壮。她们多数把眼前的职业当着无奈之举,一种短期就急的行为。而低学历的妓女就显得心安理得。她们自暴自弃,认为自己没文化,大学生还当妓女呢?我能干什么呢?我曾经碰到一个大学生。她也不隐瞒,向我大倒苦水。她们大学毕业后,不是说找不到工作。有些工作纯粹是骗人。刚到单位就要你完成多少指标,这些指标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根本完不成。有一定社会关系,也不会到这么差的单位。她们的基本工资低得让人没法生活。她正复习准备考研。她的男友是在读研究生,家里也很穷。我只能对她们说些表示理解和同情的话。

  在色情场所碰见熟人或者单位领导是大忌。2004年2月中央新颁布的《中国共产党纪律处罚条理》中,涉嫌买淫卖淫甚至就是翻阅黄色书刊的一律开除党籍。有一回,当教师的朋友在XXX浴都碰见他们学校的副书记。这个副书记是部队转业的,平常在大会上喜欢唱高调。他看见书记正跟着小姐进按摩房。也怪他不好,主动上前打招呼,说书记啊,这个小姐不错,肉雪白的。后来这个书记一直打击报复他。副书记多次说,某某人啊,十句话只能听半句。

  有些党政干部经不起诱惑,参与嫖娼,往往会受到黑白两道的敲诈。黑道是采用偷拍,作为敲诈的证据。据说相声演员李金斗曾经遭灾。而白道听说你是党政干部,采取威胁等手段,对你进行敲诈。机关干部B对我说过一件事。他同事A领一个社会上的女孩到他的住处。可能想发生性关系,但是事实上并没有。那个女孩子月经在。事隔很久,这个女孩子因别的事情犯案,说出此事。那天B刚回宿舍,来了10名公安干警,开着警车,拉着警笛,声势威猛地抓他去派出所,就像他杀了人。到派出所后,他们才说出实情,只要B交出A。这种势头不是送人家进地狱吗?B就对他们解释,双方并没有发生性关系。但公安的解释是,女孩曾经脱裤子给对方看,看一看就是嫖娼。目的想搞钱,但也不明说,好像是在为民除害。就这样,B还是交了8000块钱的保证金。B保证把A找到位。这种不打收据的钱当然就进了小金库,也算是为公安局办案筹点儿经费。如果你是社会游民,他们就敲不到这笔钱。党政干部往往顾虑到自身的形象,不屑一切代价做出妥协让步。

  B说他在派出所,看到一个戴眼镜的人,因为嫖娼像头猩猩似的关在铁笼子里。公安告诉他,这人是教师。在派出所,如果没有人替你打招呼,他们根本不把你当人看。嫖娼即是社会的普遍现象,有时也像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派出所所长的权力大的惊人。像这类无原则的乱罚款,政府公开行为的敲诈,最大的危害是唆使人们仇恨这个社会,产生报复社会的念头。警察不尊重人,他们也可能换个场合,成为得不到别人尊重的受害者。一个不尊重个体的社会,所有的人都得不到尊重。

  与开放初期不同,现在妓女很少能靠此发财致富,顶多是维持生计。主要是从业人员太多,供大于求。有的妓女生存状态堪忧。某乡休闲中心一个18岁的妓女,人长得很漂亮。她是西安人。月经在身上都卖淫。她每天挣得钱都得交给一个地痞。这个地痞的公开身份是她的男友。她连一分私房钱都没有。当地派出所和乡干部都享受过她的服务,也都知道这件事,但是谁也不管。公安不管,妇联也不管。有人反映到妇联。乡妇联主席说,我们妇联是维护良家妇女的,不是替犯罪分子说话的。大家都怕与这件事沾边。 

  某公安分局就曾查处过一起“处女卖淫案”。发廊女王某在出租房内给嫖客打飞机时被当场抓获。王某和嫖客都给予五千元的治安罚款。打飞机是用手、嘴和胸让男人体内精液排出。王某说,她是处女。民警把她带到医院体检也证明的确是处女。王某接待过上百名嫖客,但是,她最隐密的地方始终不让人碰。她说这是留给将来娶她的人的。大家对如此有定性的女人肃然起敬。

  我们这座城市的东区,有一个叫鸡庄的地方。曲曲折折的小巷子像鸡的肠子,所以就叫鸡庄。这儿里住满了妓女。她们趿着拖鞋,站在出租房门口,打量着过往行人。给30元钱,就可进简易的出租房。我领城管会的朋友参观此处。他大吃一惊,说我们这座国家级文明卫生城市,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他要写一篇报道反映。我制止了他。我说,你出风头写一篇文章,你想没想过,这断了多少人家的生计?我怕记者之类的人物来打扰鸡庄的宁静。就我观察,鸡庄是宁静的,这儿已经形成一种和谐的社会生态系统。比如,鸡庄的居民,房屋出租者们,自觉维护着妓女和嫖客的利益,不去打搅和惊动他们。如果没有妓女,他们的房屋出租就困难。当地的派出所朋友是这样说的。城东地区是外来民工聚集地。如果没有这么一个生态系统,流氓犯罪率就会上升。男人花30元来满足生理的需求,消耗掉过剩的精力,然后回家睡个好觉,对社会治安是有好处的。

  一个妓女跪在我的膝下,舔着我的肛门。我看着她那张像海伦般美丽的脸庞,与心不忍地问,干这一行想干多久?妓女说,干到过年就不干了,买房子还差点儿钱。我问她房子买多少钱?妓女说,80多万。我吓了一跳。我自己的住房才20万。一个住着80万房屋的小富婆,正在舔你的肛门,目的也仅仅是为了得到100块钱的小费。这类妓女在金钱面前,丧失人性。这是十足的拜金主义者。

  有个妓女曾经直截了当告诉我。她之所以从事这一行当,就是因为快活,想搞。丈夫满足不了她。这个妓女其实说出一个最基本事实:妓女的产生的原因是以性的快感为前提。当然,关于妓女的产生,有各式各样的说法。有的说是原始宗教产物,妓女最初是服务于宗教的;有的说是与家庭婚姻相对立的伦理制度的产物;有的说是私有制的产物。妓女最直接的产生因素,是人的欲望,人的性本能和需要。

  日本人有一部电影叫《谈谈情,跳跳舞》。跳舞是一种美的追求,生活的享受。早几年,我们这座城里的舞厅基本上体现这一原则。后来卡拉OK厅和KTV包房多起来了,舞厅生意清淡,纷纷倒闭。市里有一家舞厅,因为生意不好,客人跳舞时,为了节省电,干脆把所有的灯全熄了,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经理做出这一决策时,捂着脑袋,等待舞客们冲进来饱以老拳。可是出乎意料,这一招拯救了全市所有的大舞厅。现在家家舞厅生意火爆。他们共同的经营绝招就是熄灯。

  有的下岗女工,家庭主妇,省吃俭用,瞒着丈夫也要办一张大舞厅的月票。舞厅里的男女无须有任何精神上的交流,只要下了舞池,一对对男女舞伴就紧紧地搂在一块,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他们的舞姿不堪入目。众多的人以单纯地追求着肉体上的快感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