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静电接地桩标准规范:寒门难再出贵子 科学时报:寒门子弟有没有春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4:42:39

某网友自称中学教师  发帖称寒门难再出贵子

来源:中国经济网 记者: 张瑜琨 郭婷婷 实习生:瞿慧一 莫玉津

“做了15年老师我想告诉大家,这个时代寒门再难出贵子!”近日,一名教师在网上发帖称,现在成绩好的孩子越来越偏向富裕家庭,在网上引起热议。截至昨日,原帖点击率已经达到40多万次,3000多个回帖,还有不少网站转载。

  “成绩是用钱堆出来的”

  发帖网友linyang222是一所中学老师,他称,近两年学校里的中高考状元,基本家里条件都很好。上个月中考结束,学校有5个孩子上了重点线。他们都来自开跑车、住别墅的家庭。这个月,这几位学生的家长们还商议送孩子去澳洲参加夏令营。

  “反观我们小时候读书,成绩好和家庭条件基本成反比。班上同学读书好的,家里都很穷。”linyang222感慨,“现在的尖子生,除了家庭教养外,父母都舍得花钱,送各种培训班,甚至请私人家教,成绩都是钱堆出来的。”

  不出20年,教育的差别越来越大,穷人的孩子要想成绩好,光能吃苦是远远不够的,起跑线已经低了一个级别。 linyang222直言,“寒门学子输在了教育起跑线上。”

  农村娃上大学要付出更多

  他的观点获得了众多网友的支持。 有网友跟帖说:“良好的教育确实需要大量金钱,胎教要钱,早教班要钱,各种兴趣班要钱。我亲戚家的孩子才五岁,在教育上已经投入六位数了,学了钢琴、芭蕾、绘画、英语等。”现在小升初考试比拼的不是学科成绩,而是奥数和英语。这两门就得家长去砸钱上培训班。

  网友“小洋很忙”说,以某重点高中来说,今年上北大、清华的就有十几个。其中一个班上全部上重点线,2个出国、1个香港、5个清北,剩下的全是211和 985的高校。全班62个人,家庭是一个比一个好,从政的、经商的,最差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农民、打工仔家庭的只有那么一两个,而且绝对是那种对孩子超级负责的家庭。

  “我绝对相信穷人家的孩子也能够出高考状元,能够上名校,但是他们所付出的精力,所吃的苦头,真的比家境优越的孩子要多得多。”网友“青青木瓜香”说。

  “面对城市学生,我们丧失了基本竞争的机会”

  昨天下午,记者在华科见到了雷磊时,他刚从广州回到武汉,还在为一份理想的工作而努力。三天前,他在南方周末发了一篇讲述自己上大学经历的稿子《走到只剩我一个》。这两天,他接到了邻镇好几个大学生的电话和邮件。之前他们素不相识,这些人辗转找到他的联系方式与他联系,只是为了跟他说一句,“看了你的稿子我们很感触,感同身受。”

  农村尖子=城里差生?

  雷磊的经历是众多农村大学生的缩影。他出生在陕西平利县一座村庄,2006年,第一次参加高考就过了一本线,但他想上一个更好的大学,选择复读。一年后,他以全县第五的成绩考上了华中科技大学。

  但一进学校他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同班一名女同学毕业于西北工业大学附属中学。从她的口中他得知,那所学校中一本上线率竟然达到了97%。“我的成绩太差了,只能上这所学校。”女同学的话深深的刺痛了雷磊的心。

  “农村的基础教育太差了。”雷磊说。小学时,他就要走7公里山路去上课,每天早晨天没亮就打着火把出发了,走到教室就筋疲力尽,很多学生一去学校就打瞌睡。

  他们邻近的两个镇每年适龄学生近千,只有五、六个人能考进县中。而有时候,全县一年都没有一个人能考进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几率几乎跟买彩票差不多了。”雷磊自嘲说。他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也是全乡有史以来考上最好大学的学生。

  想上好大学全凭自学

  农村的孩子不是不想考大学,而是他们考不上好大学。学者杨东平的研究显示,以湖北省为例,2002—2007年5年间,考取专科的农村生源比例从39%提高到62%,以军事、师范等方向为主的提前批次录取的比例亦从33%升至57%。而在重点高校,中产家庭、官员、公务员子女则是城乡无业、失业人员子女的17倍。

  “农村学生在起点上就输了。”雷磊说。“这些差距在中小学时就埋下了。”在农村,不要说培优,连幼儿园都没有。

  农村学校待遇差,没有老师愿意去。像他所在的八仙中学,大部分老师都是中专毕业,毕业于陕西师范的老师一个都没有。

  上大学的N个条件

  雷磊总结说,在农村想考上一个好大学,必须具备N个条件:首先你得生在一个殷实之家,可以供得起你上学的花费;其次你的父母要有很强的意愿培养你成才;而且你得在高中之前就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一门心思学习;最后,你还得有个聪明的脑子。“要同时具备所有条件,你才有可能在那种环境下考上一二本的院校,差一个都不行。”

  据他了解,他们全镇有史以来考上全国排名前15大学的人只有四个,还全是复读生。

  上大学太难很多人放弃

  由于读书那么难,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又那么小,现在农村的读书无用论越来越抬头。很多家长不愿意让孩子去读书了。他以前的小学中年生源也逐年下降。

  “这可能不仅仅是人口自然减少的原因。”雷磊说。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在他们那里上小学,每天要行走7公里,由于中午吃不到饱饭,学生们个子都长的特别矮,而且每天支出10多元,一般家庭都有2个孩子。他们那边一个壮劳力一天的收入大概在50元左右,要是供两个孩子读书,根本无法维持生计。“这些隐形的条件就把很多农村孩子淘汰掉了。”

  现在他的压力也很大。10年前,他们家是村里第一个盖起小楼房的。但为了供他和妹妹读书,到现在房子都没装修。而村里其他人家早就盖好楼了。雷磊说,“家里很多亲戚都不相信我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他们说上大学的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划不来。”

  今年,他家一个亲戚的女儿考上三本大学,女孩的父亲没让她去上,说还不如出去打工。这也让雷磊感到很茫然。

  资源不平等

  昨日,北大湖北招生组负责人朱怀球向记者证实,近几年,他接触到进入北大的湖北考生,绝大部分家境殷实,父母不是公务员就是知识分子。

  20年前“寒门出贵子”,20年后“寒门难出贵子”,造成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对此,朱怀球表示,“保送、加分、自招等高考政策叠加了优越家庭的优势,寒门子弟拿什么和他们竞争?靠什么改变命运?”

  暑假期间,武汉市25中语文老师(武汉市学科带头人)林晓红和同事一起进行了家访。她发现,在家庭清贫的学生家里,除了课本外,几乎没有什么课外书籍,孩子阅读面比较窄。他们的父母通常因忙于生计,对孩子的教育仅限于吃饱穿暖,孩子的学习上,鲜有问津。而现在社会对人才的要求越来越高,不仅仅看考试成绩,综合素质愈发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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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子弟为何离一线高校越来越远 南方周末

“出身越底层,上的学校越差”,这一趋势正在被加剧和固化。三十年来,国家的转型
在继续,但底层个体命运的转型,却在逐渐陷入停顿。

   

    “我国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研究”表明,中国重点大学农村学生比例自1990年代起不
断滑落。北大农村学生所占比例从三成落至一成。清华2010级农村生源仅占17%。

   

    拿到班级花名册时,陆铭注意到了大多数同学没有留意的一个细节——全班60多位
同学,农村籍学生只有5个左右。

    作为北京大学某文科院系2009级1班的班长,陆铭此前一直以为,通过高考选拔获得
中国这所顶尖大学通行证的同龄人,多数该有着和他类似的成长经历:出身农村,家境
贫寒,独立自强,品学兼优。

    这是这名来自四川的22岁寒门少年从小被灌输并认定的世界观:知识改变命运,逆
境辈出英杰。

    现在,手上的花名册颠覆了他的信仰。而这正是眼下中国名校生源变迁的缩影。

    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刘云杉统计1978~2005年近30年间北大学生的家庭出身发现
,1978~1998年,来自农村的北大学子比例约占三成,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下滑,200
0年至今,考上北大的农村子弟只占一成左右。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社科2010级王斯敏等几位本科生在清华2010级学生中做的抽样调
查显示,农村生源占总人数的17%。那年的高考考场里,全国农村考生的比例是62%。

    不仅仅是北大清华。教育学者杨东平主持的“我国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的研究”课题
组调研得出,中国国家重点大学里的农村学生比例自1990年代开始不断滑落。

    2008年12月,总理温家宝在国家科技教育领导小组会议上的讲话《百年大计 教育为
本》中也感慨,“过去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班里农村的孩子几乎占到80%,甚至还要高
,现在不同了,农村学生的比重下降了……本来经济社会发展了,但是他们上高职、上
大学的比重却下降了。”     哪些障碍,垫高了陆铭这样的孩子考入名校的门槛?封锁
了他们努力向上攀爬的通道?知识改变了陆铭的命运,可绝大多数寒门子弟还有机会改
变自己命运的吗?

    在北大校园,陆铭鲜有同乡,毕业于县级中学的他也没校友可聚,他是传奇,但成
了孤独的传奇——眼下,什么样的年轻人才最有可能上北大清华?

   

    寒门少年都去了哪?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社科系讲师晋军指导了他的学生完成对清华生源状况的调研。在
课堂上,他也常对学生做随机调查,提问包括来自的地方,父母的职业,上大学前去过
的最远的地方等。

    调查做了两年,指向高度集中:“一名清华本科生的典型形象是这样的”,晋军说
,出身城市,父母是公务员和教师,每年与父母起码外出旅行一次,甚至高中就有出国
游学的经历。

    北大校园里,学者廉思所在的北大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成立了一个“返乡调查”计
划,以为学生支付回家硬座火车票的方式,鼓励他们假期回到家乡,完成一篇调研报告
。今年,这个计划不得不暂停。

    “申请经费的学生一直不多,且一年比一年少,今年干脆就没有了。”廉思说,农
村学生越来越少,对大多北大学子而言,一张免费硬座火车票实在太没吸引力,卧铺、
飞机,才是回家的主流方式。

    在一位复旦大学招生办老师的印象中,这几年被招进复旦的寒门子弟的人数不断减
少,大多数学生的父母都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与体面的社会地位。“无论是招进来的,
还是从来没机会进入我们视野的年轻人,他们都在复制父辈的模样。”他说。

    学习刻苦,成绩不错的寒门少年都去了哪儿?

    教育学者杨东平的研究显示,农村学生主要集中在普通地方院校与专科院校。以湖
北省为例,2002~2007年5年间,考取专科的农村生源比例从39%提高到62%,以军事、师
范等方向为主的提前批次录取的比例亦从33%升至57%。而在重点高校,中产家庭、官员
、公务员子女则是城乡无业、失业人员子女的17倍。

    向上流动倍感艰难的不仅仅是农村少年。2004年,厦门大学教育学院课题组对全国
34所高校的生源状况进行调查后发现,普通工人阶级子女考入重点高校与普通高校的比
例分别减少了7.9%与5.6%。

    学者廉思更为人知的身份是“蚁族”概念的提出者与《蚁族》一书的作者。他与团
队走访的蚁族,家庭状况与所考入的学校成正比,“出身越底层,上的学校越差”。

    连专科都考不上或不愿读的少年大有人在。廉思曾选取了河北一座普通村庄作为研
究样本,那儿浓缩了中国基层凋败的模样——马路上平常看不到什么人,一旦闹出点什
么动静,一大帮无所事事的年轻人立即呼啦啦地从网吧、桌球室里涌了出来。

    看着他们在转型期中国一小片弥漫着尘土与工厂粉尘的土地上挥舞着年轻的肢体,
廉思开始觉得,国家的转型在继续,但个体命运的转型,却在陷入停顿。

   

    那扇门在高考前就被关上了

   

    仝十一妹一直庆幸,自己在上帝关上门的前几秒及时跳了出来。这位来自河北沧州
农村的24岁女孩,现在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研一学生。

    儿时,这名在家族中排行第十一的女生就被家人告知,自己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改变命运,要么念书,要么参军。她的伯伯与堂哥,就是通过参军,在城市里过上了体
面的生活。

    上世纪80~90年代中期的高考升学率低,但仍旧让寒门子弟心怀憧憬。据北京大学教
育学院副教授刘云杉统计,1978-1998年,北大农村户籍学生的比例在20%-40%之间,19
80年代中后期是农家子弟用知识改变命运的黄金期,三成多北大学子出自寒门。

    彼时,中国正值社会结构松动,社会阶层流动活跃,底层成为这一阶段社会变革中
的受益者。寒门英杰辈出,是那个时代最温暖人心的变迁。

    仝十一妹的小学、初中分别在乡村与县城度过。中考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母亲为
成绩一路优异的她报考了衡水中学。在这所将应试教育发挥到极致的军营式河北省超级
中学,仝十一妹与来自全省最优秀的同龄人度过了紧张且竞争激烈的三年,2006年,她
以年级第15的排名,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那一年,衡水中学考上北大清华的学生共42
名,占据两所高校分配给河北省名额的33.87%。

    “如果我当时留在县城念高中,我肯定考不上北大。”仝十一妹说,那一年,她所
毕业的县城中学年级排名第一的学生,也只是考上了南方一所二线名校。

    这是优质教育资源高度集中的征兆。超级中学是各省重点中学的升级版,它们大多
位于省会城市,拥有丰厚的教育经费与政策支持,像抽水机般吸纳当地及周边县城最优
秀的学生与最优秀的老师,每年几乎垄断了其所在省份北大清华的名额。

    清华大学社科系讲师晋军指导的本科生调研团队以陕西省为样本,统计出当地两所
超级中学在2008-2010年3年中,考入北大清华的学生占全省名额的六成余,过去七年,
陕西省的15位文理科状元,11位来自这两所学校。

    这是超级中学与省重点中学选拔机制的结果:根据单独招考成绩,排在最前的直接
入学,后面的根据相差的分数缴纳赞助费,此外还普遍存在拼爹妈的条子生、择校生。
农村孩子,尤其是远离省会城市的农村孩子,即便再努力,表现再好,考入超级中学的
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不平等的起跑线

   

    超级中学的出现,很大程度成就于近年系列高考新政,保送、加分、自主招生的机
会,大多被各省最富竞争力的高中包揽。例如,全国十三所外国语学校,每年最优秀的
学生都可直接保送进入北大清华。陕西超级中学调研数据显示,2010年,北大清华在陕
西自主招生名额的98.9%、保送名额的97.3%,被西安的五大名校垄断。

    裸分考上北大清华的几率越来越小。据来自北大招生办的信息,2010年北大在某省
招收的70名文理科学生中,只有10人没有任何加分,其余60人则通过自主招生加分、政
策性加分、保送的途径迈入北大。他们绝大多数出自超级中学。

    这是中国高中版的马太效应,在高考系列新政的助力下,那些最富竞争力的重点高
中实力越来越强,迅速升级为超级中学。绝大多数的普通高中与县城高中,被远远甩在
了后面。

    这台隐形的抽水机还在继续高速运转,向上抽离的垂直距离还在不断延长。

    “如果再晚生几年,”仝十一妹说,“我家没条件送我到县城读小学,我就没有办
法考上县城中学,更没机会进衡水中学,进不了衡水中学,考北大?根本不敢想!”

    教育学者杨东平眼下正在研究北京小升初之现状。在他看来,这一义务教育的过程
已然演变为竞争惨烈程度远胜于高考的竞技教育。

    “这一被大大拉长的过程从一开始就把低收入家庭排斥在外了。”杨东平说,“保
送、加分、自招等高考政策又叠加了优越家庭的优势,寒门子弟拿什么和他们竞争?靠
什么改变命运?”

   

    越来越窄的向上通道

   

    在北大,陆铭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出身寒门,毕业于一所县城中学,高考没
有加分。

    过去几十年中,高考向弱势群体倾斜的补偿性政策对象主要包括少数民族学生、烈
士子女等。但较之特长生加分、自主招生加分、奥赛等加分,比例与力度显然偏小。

    对于陆铭来说,最有可能的加分是获得省三好或省优干,但这些有限的名额往往更
容易被超级中学及省级重点获得。总之,陆铭没有盼来这项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荣誉。
最顶尖的考生之间分数往往只有一两分之差,而省三好的加分是20分,省优干的加分是
10分。

    自主招生是2003年的高考新政,它赋予部分名校招揽杰出少年的自由裁量权,有机
会通过这一途径直通名校的,是超级中学与省级重点中学的学生。

    在甘肃会宁这座以寒窗苦读闻名的状元县做实证研究时,清华新闻学院09级本科生
张晔遇上了一名垂头丧气的农村少年,这位被学校推荐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学生刚从考
场上下来。“很多题目,他连看都看不懂。”张晔说。

    自主招生的考题涉及面广,往往是城市孩子才可能接触到的事物,比如五线谱,比
如歼十……

    清华社科2010级的陈美诗则在自主招生考试中遇到了一道关于费孝通在哪里上大学
的题目,她说:“我在进清华前连费孝通是谁都不知道,这题清华附中的孩子可就都知
道了。”

    艺术加分与寒门子弟更是绝缘。来自北京大学招生办的资料显示,最近五年北大招
收的体育特长生绝大部分来自东部地区,七成来自大中城市,来自农村的只有6%;而艺
术特长生,迄今没有一位来自农村。

    同样作为农村孩子,出生于黑龙江的宋永亮远没有陆铭的学习禀赋与运气。2002年
,他从县城中学考入了黑河学院,1999年高考扩招后,进入类似的普通地方院校是这所
县城中学学生最寻常的出路。

    “高考扩招后,寒门子弟考大学不难,难就难在四年后,拿什么改变家族命运?”
毕业之后,宋永亮旋即陷入就业痛苦。

    其他同学的经历也不相上下,有人至今还无力还清助学贷款。他们也大都出生于农
村及乡镇,毕业于当地的县城中学,家中日渐老去的父母还盼着他们从此改变一家的生
活际遇。

    杨东平对比研究了中国高考扩招前与扩招后,寒门子弟获得优质高等教育机会的变
迁。几组抽样调查数据均显示,2000年后,省属地方院校新生中农村学生的比例高达六
成以上,而在重点研究型大学里,农村生源比例一路走低。北京大学的农村学生比例在
1980年代达到顶点后一路走低,跌幅在1998年扩招后更加剧烈,眼下仅剩一成多。

    北京大学副教授刘云杉将农村城市化的进度与农村生源考入重点大学几率下降的速
度对比分析得出,前者的速度远低于后者。换言之,农村人口的减少,并非名校农家子
弟比例下滑的主要原因。

    “这意味着,中国高校扩招后,并没有增加寒门子弟向上流动的机会,”杨东平说
,“相反,普通高校文凭的市场竞争力在扩招后越来越弱,寒门子弟改变命运的难度越
来越大。”

    眼下,宋永亮在一间培训学校做销售经理,经过5年的奋斗,他终于可以住在北京五
环外一间早上醒来可以看到阳光的出租屋。当年和他一起北漂的同学都回去了,在县城
,或周边城市打工。“在北京,黑河学院的文凭,你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手。”

    宋永亮热爱北京。这座城市与他从未有机会上过的超级中学一样,像抽水机般将最
优质的资源、机会、人才与财富从四面八方抽离、集中。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这个国
家过去二十载社会变迁的切面——税制改革与国企改革使资源向城市集中,财政收入向
上级集中,基层政府越来越弱,农村走向凋敝。

    他的农村老家距离北京一千多公里,俨然是另一个世界,节奏缓慢,机会寥寥。马
路上,出现越来越多干脆放弃高考,游手好闲的小青年,带着一种末世感追逐着当下;
其他一些留守村庄或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们,他们保守本分,复制着父辈的命运。

    他不喜欢笼罩着家乡的失败人生的气味。

    陆铭也回不去了。寒假回家,他与小学、初中同学的联系越来越少,围坐在这位清
华大学高材生旁边,那些在县城工作或从外地打工返乡过年的同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唯一一个共同的话题是:他们都希望自己的下一代仍然保有向上的理想。  ******************************************************************************************************************************************************科学时报:寒门子弟有没有春天
“出身越底层,上的学校越差”,这一趋势正在被加剧和固化。“我国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研究”表明,中国重点大学农村学生比例自上世纪90年代起不断滑落。北大农村学生所占比例从三成落至一成。清华2010级农村生源仅占17%。
 
为何城市和农村的教育资源如此不均衡?国家对基础教育投资有多少?
 
8月9日,王洪才、刘广明、欧阳峰、何云峰、阮成武等几位教育专家与科学网网友在线互动交流,探讨寒门子弟的成长之路。
 
嘉宾介绍:
 
王洪才 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
 
刘广明 河南工业大学继续教育学院院长
 
欧阳峰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研究员
 
何云峰 上海师范大学知识与价值科学研究所所长
 
阮成武 安徽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
 
网友: 寒门子弟到底指谁?农村孩子吗?我在北大工学院目前所带的5名研究生中(4名是北大本科的,1名外校考研)除了一名来自二线城市外,其余都来自农村。因此我对所谓寒门子弟在北大清华比例不断下降感到很不解,到底有没有公开的官方数据统计来证明这一点?
 
何云峰:寒门子弟并不是一个很确定的学术用语,大概可以理解为“家庭经济条件低于当地最低生活保障水平的孩子”吧。在本科生层面,寒门子弟比例的确有下降趋势,这已经有很多统计报告。但在研究生层面,可能这个情况会不一样。这是我对周围观察后的感觉。
 
关键词1:教育公平
 
《科学时报》:请问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我国实施了教育财政分权化,这种格局出台的背景是什么?当时希望解决什么问题?效果如何?
 

王洪才:我了解的基本情况是,这与国家的财税改革联系在一起,希望解决中央和地方在财政负担上的不合理,目的在于激发地方投资教育的积极性。
 
刘广明:1985年,《中共中央关于加强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颁布,明确规定分级办学、各负其责的指导思想,国家逐步把基础教育的财政与管理权限下放给各级地方政府,并引入多渠道筹集教育经费的筹资机制。国家重点管好部属院校,省管好省属大专院校,市、地和县管好中学,乡镇管好小学。当时出台此政策主要是提高地方办学积极性、解决教育设施硬件不足等。结果这是一柄双刃剑,教育基础有所改善,但教育公平成为一个大问题。2001年,国家进一步调整这方面的政策。目前,教育投入基本上由县以上政府解决,乡镇投入责任减轻。
 
《科学时报》:请谈一谈国外关于教育平权、教育均衡的相关法律规定,包括教育经费的筹集,中小学师资、校舍、教学设施等方面的政策和法律规定等。
 
欧阳峰:为了帮助贫困学生,美国政府制定了“不让一个孩子掉队”的联邦法律,要求各个州定期进行统一考试,并按照学生的种族和经济情况来统计结果,保证每个种族、每个阶层的学生都达到一定的及格率。
 
另外,政府对贫困学区提供资助,并对愿意去贫困学区教书的大学生提供奖学金。此外,还有各种私人机构为才艺出众但经济困难的学生提供资助,让他们参加全国性比赛、夏令营等。还有民间组织,提供志愿者到贫穷学区教书。
 
如果学生能克服困难达到一定的学业水准,那么他们与其他孩子一样有机会脱颖而出,成为社会的人才。
 
刘广明:美国是制定教育公平政策、法律最多的国家之一。该国关注教育机会的平等,关注教育资源分配的公平,重视弱势群体的补偿,追求公众对教育决策的参与。除制度补偿外,美国也运用市场化手段解决教育公平中的问题。
 
网友:阮教授您好,现在,私立中小学越来越多,学费越来越高,而这类学校又都瞄准高收入家庭子女,这是否会使寒门永远没有春天?
 
阮成武:民办学校的动力主要是对富人的,家长购买公办学校提供不了的教育机会。这可能缓解公办学校部分压力。进一步说,将来的公办学校主要管公平,以公平为主要取向,这与寒门子弟的发展并不矛盾。
 
关键词2:城市与农村
 
《科学时报》:请谈一谈城市重点中学与非重点中学学生的家庭背景。另外,农村中小学师资情况、教学设施情况如何?
 
刘广明:可以肯定,在城市重点中学,最大比例的学生来自知识分子家庭。农村中小学师资、教学设施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与城市特别是大城市相比,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支援农村教育,需要政府的政策与制度,应该多派些教师到农村支教,形成良性发展的制度。
 
何云峰:从身边的感受看,在城市里的公办重点中学和非重点中学,学生的家庭差异不太大。但私立的比较明显,很多私立学校几乎都是以富家子弟为主。农村的教学设施总体来看要大大落后于城市,因为一些县乡在财政不好的情况下,没有能力提升农村办学条件。农村的师资水平也大大落后,老师们都想往城里跑。我认为,教育部门需要统筹协调,对农村地区要按照统一的标准给予补助和扶持。教师应该国有化,由教育部门统一派遣到不同学校。
 
王洪才:虽然没有严格的数字证明,一般认为重点中学的学生家庭背景相对较好。这与他们家庭进行的早期智力开发有关。
 
网友: 2008年12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国家科技教育领导小组会议上的讲话中说:“有个现象值得我们注意,过去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班里农村的孩子几乎占到80%,甚至还要高。现在不同了,农村学生的比重下降了。这是我常想的一件事情。本来经济社会发展了,农民收入逐步提高了,农村孩子上学的机会多了,但是他们上高职、上大学的比重却下降了。”
 
何云峰:很多专家学者、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都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但我们的制度设计上有问题。这里有很多原因,比如自主招生所致,比如就业压力所致,比如城乡差别所致。总体来说,它反映了一个基本事实:城乡差别正在扩大,而不是在缩小。
 
网友:农村孩子弱势的根源在哪里?优秀的教育资源匮乏、教师匮乏的根源在哪里?提升教师专业水平能否给农村孩子带来春天?
 
阮成武:国家已有一系列政策正在落实,但省、县的积极性不高。还有,现在农村教育以县为主,乡村政府没有积极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教育搞得红红火火,这与乡村政府积极性很高有很大关系。农村教师队伍建设要本土化与专业化相结合。
 
刘广明:改变这一问题是一个大的系统工程,需要加大投入,需要政策救济、制度支持。只有内外环境好了,这一问题才能得到改善。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们的各类政策基本上是城市导向的,对农村我们欠账太多。
 
何云峰:农村弱势有很多原因,比如教育资源不足、农村环境跟城里的差异、农村整体发展的落后等等。还有,现代社会主要靠工业,而工业几乎都集中在城市,导致对城市投入远远高于农村,也是其中的原因。我国实行了许多工业反哺农业的政策和措施,但城乡差别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缩小。
 
《科学时报》:有资料显示,“我国目前义务教育的财政分担格局基本是:乡镇政府承担约78%的比重,县级政府承担9%,省级承担约11%,中央政府承担2%……零点公司2006年的一项随机调查结果显示,中国家庭子女教育的支出比重已接近家庭总收入的1/3”,一方面是国家财政投入严重不足,一方面是家庭教育负担尤其是义务教育负担过重,矛盾的根源在哪里?
 
王洪才:矛盾的出现很特别,其中有家庭过度投资的因素,也与义务教育不规范有关。
 
刘广明:这个数据是1998年的数据,现在有些过时了。目前大部分省份已经把义务教育权归县级政府。现在,教育投入是一般家庭开支最大的地方,主要原因是国家投入太少。国家教育方面的投入一直在GDP的3%左右,而世界平均水平在5%左右。明年我们要实现教育投入占GDP 4%的目标,国家将比现在多投入2000亿元左右。这将有效改善教育窘境,也会使学校资源来源不再过多倚重学费。
 
关键词3:精英教育与大众教育
 
网友:美国大学招生主要遵循精英选拔的原则,但同时还有两个重要价值尺度,一是保障教育公平,补偿弱势群体;二是文化多元化。
 
欧阳峰:同意你的说法。但美国的大学也有几个层次,不仅是精英教育。例如一般州立大学,中学里较好的学生都能去上。而毕业后的就业前景与名牌大学差别也不那么大,主要看个人的努力。
 

网友:我是上世纪80年代入学和毕业的,请问刘院长,目前的大学教育和30年前有什么差异?现在的在校生规模是否太大了?毕业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除了自身因素外,还有什么原因?大学生地位下滑,表明了什么?深层原因是什么?
 
刘广明:30年前,中国高等教育入学率在5%左右,而现在已经达到26.5%,即中国已经从精英化大学教育进入大众化大学教育。这时教学模式与质量标准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对中国来讲,高等教育投入没有与学生数量增加成合理比例,所以教育质量下降是必然的。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大受制于内外两种因素,社会影响更大些,很难说现在规模是大了还是小了。但从高等教育内部发展规律上讲,高等教育是大了。今天的大学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大学生不能通过大学教育改变命运,受制于很多原因。外部原因、经济发展、社会结构、专科结构等,都影响大学生就业。从内因上讲,个人也是关键。
 
网友:我是一名高校教师,也是寒门子弟。我认为寒门子弟没有春天的最根本原因是扩招。我随便列举扩招带来的几个恶果:(1)人才价值标准降低,挑选不出真正优秀者;(2)人才供过于求,造成人才贬值;(3)高校门槛降低,实际上人为降低了学习难度,造成大学生平均素质降低。目前,国家对扩招带来的一系列后果没有进行系统评估,也就不用说如何制定应对措施了。各位的看法呢?
 
何云峰:寒门子弟问题不是扩招造成的,而是教育制度设计缺陷所致。比如教育费用制度应该有一套完善的教育成本测算系统,家长分摊成本的比例应该有调控手段。寒门子弟问题跟两极分化有很大的关系。
 
欧阳峰:据我所知,当年决定扩招的原因并不仅是(甚至不主要是)人才的培养,而是整个社会政策的一部分。所以评价扩招政策的功过也需要在整个社会政策的视野中进行。
 
网友:农村学生上重点大学难发生在高教领域,但是否应当由高等教育负责?很多人埋怨高考招生政策有将农村学生排除在重点大学门外的倾向。然而,高等学校作为精英教育,其公益性和普惠性不是其主要的任务和特征,让优秀的学生获得优质的资源以实现最大可能地培养出优质人才,无论在哪个时期都应当是高等学校的主要任务。我认为,高考的选拔更倾向于一种人才管理制度而不是一种教育评价制度,因此,过分诟病高等院校的招生制度,希望通过政策的倾斜让更多农村学生进入重点大学是没有道理的。根本在于提高农村学生自身的竞争力,在政策上做过多的文章,会掩盖问题的根源。
 
刘广明:从本质上讲,教育也是一种资本,上大学实际是想获得社会流动的一项资本。名校天然具有比其他高校更高的资本量,今天的名校生成为国家精英的几率大增。社会精英的构成会影响社会政策的制定。对农村学生实施一定的救济,实际是在和谐整个社会。很有必要。
 
欧阳峰:客观上说,高等教育对于人的一生都有重要作用,特别是对穷人的后代,这几乎是跳出贫困的唯一渠道。因此,高校也就承担了促进社会流动和社会公正的责任。最根本的做法还是改善农村的教育质量,让穷人享受到同样的中小学教育。但这不是一天能实现的。在这个目标达到之前,高校录取的政策倾斜也算是一种补救之道吧。
 
关键词4:边缘化
 
网友:国内目前出现农村学生进一步被高校边缘化的结果,根本原因是什么?教育产业化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王洪才:农村学生受地域和生长环境的限制,社会见识方面似乎狭窄一些。他们也往往怯于参与各种社会活动,从而不敢表现自己,在无形中被边缘化了。
 
解决对策是要对农村学生进行特别辅导,帮助他们尽快摆脱自卑心理,敢于主动与人交往,发挥自己的长处,主动融于群体。教育产业化在其中可能有一定影响。因为总体而言,农村学生的家庭经济状况不如城市地区,消费水平也低于城市学生,这也会在无形中助长自卑心理,从而使这些农村学生选择躲避。对这种情况,通过建立正确的消费观,是可以解决的。
 
网友:只有内心强大的寒门子弟才能突破教育门槛,但很多农村孩子都是在家长放养的方式中成长起来,自生自灭,很多孩子如果成才也是自学成才。我们先不要抱怨教育不公,请问,寒门学子的强大内心世界应该如何培养,而不是让他们自暴自弃?
 
王洪才:你说的确实是一个非常真实的现象,要培养孩子具有强大的内心世界需要三方面努力:一是家长有眼光、有见识,善于激励孩子,而且使孩子在接受挫折的情况下建立起自信心;二是社会舆论要有鼓励农村孩子成长的氛围,不能歧视来自农村的孩子;三是包括政府在内的社会各方面建立励志基金,让农村孩子看到只要努力就有希望,这样就可以使他们建立起强大的内心世界。
 
网友:本人以为,人生来就不平等,过度强调教育公平没意义。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和分工不同,教育更应保证不同的人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有钱人从小接受各种优质教育不一定就过得快乐,农村孩子在自己相对艰苦的环境中也不一定不幸福。关键是各得其所。
 
王洪才:我们主张尽可能在教育起点上实现公平。
 
阮成武:这是一个普遍问题,当时设计大学收费政策的依据并不十分明确。现在国家助学体系还是解决很大问题的,下一步还需要社会的参与,如何有效吸纳社会力量来参与助学工程大有可为,像当年的“希望工程”那样,只是现在面对的是大学生。
 
欧阳峰:对于个人,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环境和位置。但是作为社会,应该给弱势群体提供更多的选择。也许你的意思是不要一窝蜂追求“名校”,而是应该为农村孩子提供更适合他们生存环境的教育。
 
何云峰:正因为每个人的家庭环境不同,所以要通过教育来扶助弱者,让他们有同样的能力参与社会竞争,否则他们永远是弱者。政府的任务就是让每个公民成为踢足球的人,而不是只为赢球的队员颁发奖金!
 
《科学时报》 (2011-08-10 A3 访谈@科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