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笛子教学:风光摄影:意境与质感 李树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14 18:50:30
李树峰 - 风光摄影:意境与质感

——写在《大地长歌》精品摄影展出之际
 
中国的读者和观众,偏爱自然风光摄影的不在少数;中国摄影的构成中,自然风光作品也一直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以至于在当前中国的公众印象中,一提摄影,便联想到风光、花鸟摄影。形成这种看法,可能与源远流长的中国画的山水和花鸟绘画传统有关,同时也与中国摄影人艺术努力的方向有关。五四运动之后,一批知识分子,不管是出于

 

大地长歌

  “高兴时的游戏”,还是出于“失意时的消遣”,如刘半农、陈万里等,对摄影的参与,使摄影突破了技术和商业的自我束缚,走上了艺术的道路。到二三十年代,涌现出一批摄影组织,有目标地倡导摄影艺术,推动着摄影发散性地在社会中发挥各种功用。此间,自然风光摄影创作也获得长足发展,产生了郎静山、吴中行、邵卧云等一批用摄影手段追摹国画达到巅峰状态的大家,“尤以集锦之法,更能与画理相通。”此后,风光摄影一直被摄影人和摄影组织所继承,也产生过黄翔等一些致力于专题拍摄的风光摄影家。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国外风光摄影作品的译介,中国的自然风光摄影在继承传统画意审美追求的基础上,在影像品质和影调等凸显摄影本质属性的诸方面获得加强。回顾中国风光摄影发展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风光摄影创作观念的演进。从对国画的单纯模仿到营造意境,从黑白抒情到彩色呈现,从着力加强空间透视到采用区域曝光突出层次和控制影调,从国画式集锦合成到用长画幅在特殊光线下扫描取景,再到目前某些摄影创作中有意识地消弥空间深度和结构方向的形式主义摄影,可以说,追求意境与追求自然的质感一直是风光摄影的两个要素。在近百年的观念嬗变中,我们不难看出血脉的传承、亚当斯(Ansel Adams 1902-1984)的影响以及现代主义观念的渗透。
意境本是中国传统美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其主要特征是“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韵外之致”、“言外之意”、“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意境诞生于心理物理的相互作用中,是主观意向情思与客观对象的结构特点相互契合产生的一种“俱似大道、妙契同尘”的境界,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行”。古代和近代文论家对意境有许多精到的阐述,如司空图、严羽、王国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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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格式塔心理学和现象学关于意识与对象关系的理论都涉及到物我交融的艺术境界。从摄影的角度看,任何一次有意义的拍摄行为都应建立在对物理场的主观感应上,“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取的是中景,“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才是大画幅的取舍。王昌龄把境界分为“物境”、“情境”和“意境”三级,仔细体会,这也正是风光摄影的三个层面。在风光摄影确立经典的阶段,F64小组所倡导的纯正直接的风格和区域曝光法着重突出的是物境中的层次和影调,亚当斯的作品对于敏感的读者,意义也可以在阅读的瞬间生成:静穆与崇高;而集锦法则给予摄影作品的运用以灵活手段,郎静山的作品对于中国的意义,是确证了摄影在创造意境方面与笔墨相匹敌的独特能力。而当前风光摄影的困境在于,既要在拍摄对象中展示人们可以理解的方向关系,又必须摆脱惯常的视觉模式,既要从取景的角度组织和营造意境,又必须运用先进的科技手段通过色彩的呈现、线条的抽象展示自然物象的质感。特别是受后现代主义影响,在“中心”消解后,继续四平八稳的中心—边缘、主导力—衬托力的结构样式,已经失去创新意味,而色簇的零碎平铺和四面陨落、立足宏观的平面抽象以及超长画幅条件下四面山色对“中心”和“自我”的挤压,在摄影创作中都有了表现,这不能不说是近20年来风光摄影创作的意识突破,从中也隐约折射出文化艺术界的创作思潮对摄影的影响,尽管作为回应,摄影界、特别是风光摄影界,总是不自觉的、慢几拍的。
电子媒介时代人对空间和时间的理解已经发生很多变化,我们日常生活就受他人引领。而风光摄影家到自然中寻求一种关系,通过自己的找寻来体验自主性,在广袤山野中凝视一枝花茎上的绒毛,从一粒沙石神游世界,意境和质感是他们关注的两极,大处着眼,小处入手,从而在这个摄影作品被复制使用、成为泛滥的没有历史感的文本的社会中找到自己的恰当方位。
从社会文化的角度来看,人类虽然能够改造自然,但一直把自然作为尺度和环境来衡量自身进步。摄影术的发明,使人类有了把自然的片段“搬运”到个人生活和人工环境中的方便手段。自然风光摄影作品作为一种独特的视觉文本,遂成为人工环境中原始自然的替代品,可以灵活地运用在各种场合,镶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不但是人类工业成就的确证,也是对人类生活的美化,而且是原始自然与人工环境之间的调和剂。
在后工业社会中,由于精细的社会分工和劳动异化,人变成工业流程中的某个小部件,被马尔库赛(Herbert Marcuse 1898-1979)称为“单向度的人”。读自然风光摄影作品,可以反观人类自身从大自然的老家走出了多远;“目测”自己异化的深度。这些摄影作品与我们心灵深处关于故乡的记忆、关于灵魂的论说、关于家的渴望相呼应,能够缓解我们在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中的精神焦虑,不断矫正我们无所适从的心理状态。
本次展览,由于场地等方面的局限,只遴选出朱宪民、于云天、王建军、任国恩、杨秉政、李学亮、石永亭、田捷砚八位摄影家的30幅作品,目的是在制作手段方面作一尝试和比较。我们深知,此种选取,只是掀开了中国风光摄影的冰山一角,必定挂一漏万,但管中窥豹,还可略见一斑。这八位摄影家多年来活跃在自然风光创作中,获得一定成就;同时,他们老中青结合,体现了地域的代表性和在拍摄方式等方面的演进。对于他们来说,多少年来,行—思—拍,是一种生存方式,我思故我行,我拍故我在。展示在我们的面前的些许作品,是从他们众多的作品中提取出来的,聚焦于“自然与人”的主题,言说着此般大地、此般人。我们不敢说这次选择是他们的作品中最好的,但一定是他们艰苦创作中精彩的。这次展览的作品,从东北冰雪世界到云南元阳梯田,从坝上草原到西北沙漠,相对于中国地貌,都具有一定的典型性,特别是他们各自独特的审美视角和拍摄方法,会给我们从事自然风光摄影的同行带来可贵的启发。
风光摄影创作者众,言说者寡。我的言说也只是个人观点,而且面对庞大的创作群体和众多的作品集,我们一时难以对全部问题条分缕析,借用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 的一句话:到此结束,不能说的,就应该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