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赫婚纱照:古驿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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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驿行吟

昆涵

    闽西南域,新罗适中,地跨山海,雄截四方。明嘉靖十二年(1533)建驿,因地处漳、龙两地中段,故纪名适中。
    适中全境群山环抱,峰峦起伏。旧时联系漳龙交通之驿路崎岖陡峭,沟深壑险,往来货物全靠人力肩挑背驼,贫苦乡民多以挑担为生,长年行走驿路,往返龙岩三坑、南靖和溪、永定龙潭等地,艰辛异常。
    驿路早已荆棘丛生,漫没在萋萋芳草中。但多年前曾祖母诉说的驿路挑担之情景,至今难以忘怀,斑斑点点不时涌现出来…

【十八兀】

    落日黄昏,荒烟蔓草。十八兀岭上,三两个挑夫担妇,额头满布汗珠, 小腿青筋扭曲,肩上的扁担压得弯弯的,颤悠颤悠,咚咚前行。
    十八兀是从适中驿站南行的第一个峻岭,由一连串急弯、陡坡、坑洼组成,盘盘曲曲逶迆十来里。两旁山石嶙峋,萝丝缘涧;野草奇花,遍布似锦,愈往上路愈险峻难行。在岭顶往下看,路如飘带层层环回。在没有汽车运输的年代,乡人挑着百来斤货物,仅凭两条腿爬山涉溪、攀藤跨坎,一趟趟地翻越十八兀,那何等沉重与疲惫啊!真不知道如何苦熬苦捱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们一次次硬朗地挺起脊梁,但他们一定明白肩上挑着的一头是生存之重担,一头是生活之希望。

    【丞相垒】

    十八兀岭上有一古迹——丞相垒。南宋末年的一个春天,文天祥率师护送皇室南迁到漳州,途经适中,恰逢“国母”临盆分娩,便凭十八兀天险筑垒扎营。后人称驻军遗址为丞相垒,并在垒上建了亭子,缅怀那位忠贞不屈、不畏强暴的抗元英雄。亭名云山,其景如画:亭左一道溪流,宛如玉带,潺潺水声清脆悦耳;亭右几株松柏,绿荫蔽日,鸟语婉啭蝉鸣阵阵;亭前远眺,层峦叠翠,云海苍茫,意境辽阔,气韵万千。坐在亭内歇息,喝喝水,揉揉肩,看看景,清风徐来,遍体生凉,登岭之疲渐失。
    云山亭也是个绝佳的精神休憩所。亭内石碑满刻怀古诗篇,品读吟诵,咀嚼回味,既可思英雄壮举,沐忠烈遗风,又可打发寂寥时光,暂忘肩腿之酸楚。驿途中,多少人心里始终荡漾着这样的一首首诗文:“当年丞相过桥东,战马萧萧满路风,万古人间留壮烈,百年溪水话英雄;伤心荒径碑犹在,极目寒山事已空,怀古不堪回首望,冷烟衰草夕阳红…”

【节孝坊】

    适中古驿沿途原有许多牌坊,仅新亭岭路段,就有七座节孝坊依次矗立,似愁苦老妪孤寂地站在路边。牌坊苍藤漫挂,巨石砌筑叠成,顶层雕有花鸟图案,四柱刻上歌颂对联。每一座牌坊背后都藏着一个动人心旌的故事,“天意怜幽草,晨风怀苦心”、“遗腹存贞心悬日月,承家克孝意表严郎”,读之字字血泪,句句辛酸。
    触摸着远久的文化符号,豁然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妇女在驿路上艰苦挑担讨生活了。正如我的曾祖母,年轻时丈夫一去杳无音讯,座座节孝坊逼视她坚守自强。节与孝,蕴含着忠诚为家的基本内涵;在生活的压力下,选择坚守忠诚的同时也就选择了自强自立。这样看,驿途的节孝坊成了挑担生活的精神驿站,励志她们铿锵前行。

【九沙溪】

    凝集历史的节孝坊已被捣毁、遗忘了,但依然巍耸的九沙溪石拱桥还有人记得吗?
    九沙溪是驿途最大的一条溪河,水流湍急,潭深涡漩,担货拔涉十分凶险。清嘉庆十八年,适中富商名士解囊筹资筑建一座石拱桥。桥历经洪水冲激,年侵月蚀,仍砥柱中流,但很久没人行走了,桥身铺满厚茸茸的藓苔。
    空山新雨后,寂寞无人时。站在桥上,眼见溪水激石,碎珠万点,耳闻水声轰隆,风涛阵阵,桥下升腾萦绕的雾气让人陷入空灵迷幻中,仿佛进入一段与石桥灵魂相交的、前世今生的缘。石桥在诉说,无所谓繁盛,无所谓衰逝,如驿路上五里一设的烟礅,虽遗存完整,却不再被点燃,因为不再有漫天烽烟报警的需要了。驿路中的一切­——云亭、牌坊、石桥、烟礅,恍恍走过一生,只为承接那段沧桑的历史。

    岁月不停流淌。如今,漳龙高速在驿道旁穿山而过,龙厦铁路在驿道底凿洞前行,国道宽阔平坦,乡道四通八达,山路崎岖、林深水险成了遥远的记忆,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少乡人懂得“上驿、上坪”话语词意和“挑和溪”、“走龙潭”艰苦生计了。呼啸的山风带走了所有的悲苦与疲备,唯有留着汗水足迹的石阶默默地诉说着昔日的喧嚣与沉重。
    岁月慢慢老去。驿路上南来北往的商旅贩夫,衣袂飘飘,一步一步,渐行渐远,走入了历史的深处,消失在我们记忆中。然而,坚忍自强、无畏艰辛的行驿精神没有湮灭,仍牵引乡人在心灵的驿路上追行希望与梦想。(此文发表在《闽西日报》山茶花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