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英雄传txt:孩子，假如你还在乎我

 孩子，假如你还在乎我

 倾诉人：腊梅女５６岁采访人：记者　端子

你拿走了我所有的积蓄
　　孩子，由于你的脾气倔强，咱母子俩很少沟通。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你爸过世四年了。
　　你爸在世的时候，你和他说要做生意，我把家里仅有的积蓄也就是我们买房子剩下的２５０００元都给了你。当时你爸根本不同意我的做法，我和他商量了一阵子后，最终还是把存折交给了你。当时你妹还没出嫁，我说以后你赚了钱给我１万元，你妹出嫁的时候，我要给她买嫁妆。最后你说生意不好，明年再给我。第二年，我问你有没有钱给我，你说你们花完了。孩子，我当时的心情你能想象得到吗？２５０００元啊，你一句“没了”很简单，可你想过没有，那可是我们从筷子下省出来的，我们不做生意，只上班，多少年才可以节约２５０００元啊，你是我的孩子，你妹也是我的孩子，你有房子，你结婚有１万元钱，你孩子办九天的酒席我又给了３０００元，你妹结婚却什么都没有，因为钱让你们花完了。那时我想如果听你爸的话钱不给你，如果我给你钱的时候能留下１万元作为你妹妹的嫁妆……
　　你爸爸去世不过三个月，你们便把我撵出了门，因为你向我要钱时，我说没钱，你对我大喊大叫，说我没用，说我买的菜都不够好，尽挑便宜的买。儿子，全家的伙食是我在支撑，我一个月只有４３０元的工资啊，没有多余的收入，你们也从不给我半毛钱，我只能省着用啊，五毛钱一斤的西红柿虽然小一点，依然能吃，我就不能去买１元一斤的，那只不过大了一些，就要多掏一倍的钱。你不听我解释，我怕你发火的样子，我已经老了，我怎么吵得过你。我只得出门，去了你姨家。等我再回来，我发现门锁换了，我有钥匙却进不得屋。我只好在外面租房子住，每次路过你的家，看着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攒钱买下的房子，心如刀割啊。
　　我在外租房，房租一年１０００元，还要支付你让我入的保险金，当初买保险时，你说第一年我自己出钱，以后你会给我交每年８１０元的保险金，因为受益人是你嘛。可这几年来，都是我自己在交，我只知道作为受益人，我死后，你可以得到两万多元的赔偿，至于我自己能从中受什么益，好像没有什么。但我得一直交啊，停不下来了。我全年的工资是５１６０元，除去房租、保险费，还有你儿子的８００元学费，只剩下３５１０元，我要靠它生活一年，还要应付邻里间的红白喜事。孩子，你知道我怎么生活的吗？告诉你，我一年３６５天没有买过菜，也只有你二姨送来菜时我就吃菜，没有菜时，我就吃酱豆。孩子，你尝过一年不买菜的滋味吗？
　　我清楚地记得，八月初六上午，你打电话说你姑奶就要来了，让我回家和她说说话，那天你买了一只鸡，好大的一只鸡啊，足足有七八斤重。我看着鸡好眼馋，心想：我这个连青菜都吃不上的人，今天要吃鸡了，真有福气。没想到，鸡刚炖好，你说要我为你儿子交两个月的餐费，我一听，头嗡的一下，差点没晕过去，孩子，你为我想过没有，我每月４３０元，除了诸多费用，已余不下几个，我要到哪里去找钱，你到底还想不想我活。我说没钱交餐费，你对我大吼大叫，说什么没钱没钱，你除了会说没钱，还会说什么，没钱就走，一辈子都不要回来，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你当时的状态我已经无法向你形容，孩子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二次赶我出家门。尽管我那么想吃那个鸡，哪怕只喝一口鸡汤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但是没有。
　　后来，家属院的一位邻居看我生活得如此艰难，给我介绍了一个伴儿，那人条件不错，自己单独一套房子，不和子女一起住，说我要是同意过去，除了解决我经济上的困难外，每个月给我存上３００元钱，我想不错，首先我不用再租房子，这样每年可节约１０００元的房租，而且还有了３００元的存款，可没想到你坚决反对，你说我要是改嫁，你就死给我看，我怕你想不开，只好拒绝别人的好意。
　　我是打工者中最老的那个我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后来我想，现在我还不算太老，后半生还有几十年，如此这样下去，我的健康和养老问题很难想象。就在你爸去世的第二年，我去了广州，在一家绣花厂做起了剪线头的工作，还算不错，每个月可领到６００多元的工资，还没干够一个月，你打电话要我寄钱，说如果我不寄钱，她就要和你离婚，当你打电话要钱的时候，我多么渴望你能问一句：“妈，你在那里怎么样？累不累？要注意身体。”但是没有。
　　绣花厂有一百多人，我是独一无二的戴老花镜者，在厂里没有一个人叫我的名字，他们通称我为老太婆。从早上七点钟起床，洗漱完毕吃早餐，七点半上班，中午和晚饭都是在车间吃的，吃饭时间十分钟，吃完饭马上坐下来工作。从早上七点半到晚上十点才可以下班。孩子，如果是你，不要说让你干什么活，就是让你这样一直坐着，一天十四个半小时，你能不能受得了？何况我一个有腰疼病和颈椎病的老太婆。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寄给你５００元，后来你又几次打电话要我往家寄钱，我一直没寄，因为寄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厂里有规定，请假是要扣奖金的。春节时，我回家给１８００元，给小孩１００元压岁钱。我在广州１０个月，给你们２４００多元，孩子，你想过吗？这２４００元你妈要流多少汗，当你接过我给的钱时，我多么希望你能问一句：“妈，你的腰还疼吗？颈椎有没有好一点？”但是没有。
　　过了春节，我又去了广州绣花厂，通过一年多的时间，除了给你们的以外，我总算攒够了１万元，这样可以给你妹妹办嫁妆了，我也算是无债一身轻了。由于我的身体不怎么好，我不想再打工，可是从广州回来，和你们一起住了几个月，使我深深地体会到，不打工是不行的。于是，我在县城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替人照顾一位卧床的老太太，不管脏也好累也好，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谁叫我命苦呢？
　　２００７年１２月的那天，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年雪特别多，特别大，天气特别冷，我每天夜里都要起来几次为老太太换尿布，我感冒了。发烧，头疼得厉害，我就回了家。没想到你中午要我做饭，我说我头疼得很，做不了饭。你一听我做不了饭，对我就是一阵吼叫：“你能干的时候在外面，不能干了就回来，你以为谁会想你吗？”当你对我吼声连天时，如果站在身边的媳妇能说一句：“她能干时在外边也不是休息的，挣的钱我们也不是没有花，如今她病了，你不让她回家，要她到哪里去啊？”如果有这些话，我心里肯定会好受一些，我会想尽管儿子说话理不通，媳妇还可以，但我又一次失望了。我不清楚你对我吼的那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孩子，你能否告诉我，当我有了病不能干活时应该去哪里？
　　我在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去了你四姨家，三天后，我病好了，又回到了老太太那里。那段日子我难过极了，整天都想哭，心里堵得难受。我想高声大哭，想把心里的委屈哭出来，但去哪里哭呢？在家哭肯定不行，在老太太家哭吧，也不行，让四邻听到了，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我想，我这人怎么命苦到这份上，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这使我想起以前一位朋友说的，大城市有哭吧，就是一间房子，里边一张桌子，一条凳子，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想哭就到这里来，哭吧里没有别人，就你自己，随便你怎么哭，哭完了，你心里自然好受了很多，你就可以走了。我想，我们这里要是有这样一间哭吧多好啊，我整天想哭又不能哭，心里堵得透不过气来。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的病也就来了。浑身都不舒服，胸口闷堵，五脏六腑都是疼的。那时我才深深地体会到想哭都不能哭是多么的痛苦。
　　孩子，我远离你会好些吗？
　　经过一阵子的痛苦后，我想也许离家远一点，咱俩不经常见面，兴许会好一点。于是，我来到了郑州。在家政服务中心的介绍下，我去了干休所，照顾一位老太太。这位老太太身体还可以，能走路，只是有点健忘，我的工作也就是做做饭，洗洗衣服，早饭前和晚饭后陪她在花园里散散步。由于工作轻松，工资也很少，因为我快要退休了，劳动局那里要交两万元的养老金，可这份７００元工资的工作，我什么时候才能攒足两万元，于是我辞去这份轻松的工作，去了北郊。　新工作每月１０００元，可这活也真够累的。这位老太太也是七十多岁，个子比我高也比我胖，脑中风偏瘫。每天早上，我要从床上把她抱到轮椅上，推到客厅，从轮椅上把她抱到沙发上，为她洗脸刷牙，做好饭，把她从沙发上抱到轮椅上，推到餐桌旁，把她从轮椅上抱到藤椅上，吃完早餐，把她从藤椅上抱到轮椅上，推到客厅，抱到沙发上。到１０点的时候，把她从沙发上抱到轮椅上，推到卧室，抱到床上，１１点，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推到客厅，抱到沙发上，１２点，把她从沙发上抱到轮椅上，推到餐桌旁，抱到藤椅上，饭后，还是要抱到轮椅上，推到客厅，抱到沙发上。下午２点开始又一轮的从床到轮椅、到客厅、到沙发、到餐桌的抱来抱去，一直到晚上七点，伺候她吃晚饭，洗脸洗脚，而后再把她抱回床上。就这样，在不包括大便的情况下，就算一天抱来抱去的工作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不过她是每天都有大便的。我细细地算了一下，加上大便，每天都要抱她３０次，当我抱她第三天的时候，我就支持不住了，因为我以前就有腰疼病。我提出要走，可主人说你说走就走，要我到哪里去找人啊，当时正赶麦收，她找不到人，我也不能走。直到一星期后，我才离开了她家。这一星期，每天要抱三十次，每抱一次，我的腰都疼得要命，这七天实在是度日如年，那时，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拼命挣钱。
　　后来，我又去了中介所，在那里住了十多天。那时我真的不行了，那是我一生中从没有过的痛苦，腰疼得厉害，胸部也疼得很，呼吸都是疼的，躺在床上不能翻身，起床的动作很慢，要两三分钟才行，每动一下身上都疼得要命。尽管我身上疼得厉害，心里却无比清楚：我要吃饭，要住房，我已经没有几个钱了，我还得打工啊。
　　我找到新工作的第十天，你打电话过来说家里买房子，要我寄钱。我一个老太婆，每年要给你们２０００多元，你们有自己的工资，我们一起住了三年，你们从没交过生活费，三年中间，你们除了自己的工资，我给你们的钱，加上那２５０００元，都被你们花光了，没见你们有一分的积蓄，可想而知，你们是何等的浪费，因我当初没听你爸的话，２５０００元让你们挥霍一空，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轻信，轻信你。现在，两万元的养老金还没着落，一想起这事我就睡不着觉，孩子，你想过没有，两万元哪，像我这么大年纪，还能再打几年工？什么时候才能挣够两万元？
　　想到买房是大事，我还是先借了钱寄给你，虽然你觉得这６０００元不够你买房所需，可对我来说，我已经尽力了。我想以后，我们在经济上的纠缠到此为止吧。我想通了，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要钱，以你的媳妇要和你离婚为要挟，以你不养我为要挟向我要钱。希望你来为我养老是我一直怕你的原因，可我一直在疑问，现在并不在乎我的你真的会在我不会动弹的时候好好照顾我吗？
　　记／者／手／记
　　腊梅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乍一看，不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只是，她的手暴露了一切，那粗大的关节、粗糙的皮肤明显是长期劳作的后遗症。她说是看了《妈妈，叫我到哪里去找你》后想来倾诉的，因为不想步那位老太太的后尘，要让自己想清楚。她说自己一直害怕儿子，那种既恼又怕的情绪一直闷在心里，憋得她难受。
　　一直以来，养儿防老的思想禁锢着她，因为怕老无所养，才对儿子有求必应，现在她想明白了，如果自己不关心自己，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清楚，未来会一样孤苦无依。就像她对化名的解释一样：腊梅周围的环境是凄冷的，但它依然开出美丽的花来……
　　插图　牛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