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之刃:有没有一张床,给我们的爹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3:01:39

有没有一张床,给我们的爹娘 

                            安 宁

        我和阿明终于贷款在省城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父亲在我们领到钥匙的那天,便坐汽车赶过来,说要帮我们装修成最喜欢的样式。我与阿明都忙于上班,父亲亲自邀,我们当然乐于放手。将钱交给他,我便照例和阿明在租住的小屋里逍遥。 

        几天后我们去新居,一推门,便看见一个泥瓦匠模样的人,背对着我们,将大桶乳胶漆扛进卧室:大概是父亲请来帮忙的农民工吧。看见漆桶几乎擦着新刷的墙壁,我便急忙叫道:哎呀,干活仔细点,别弄脏了墙!”待那人将头上裹着的毛巾摘下来,我们才看清,满身尘土漆垢的农民工原是父亲。 

        父亲急急地将我们拦住,说:先等会儿,我拿几张报纸来,要不弄脏你们俩的鞋子。我和阿明皆红了脸,忙阻止他说:爸,我们给你帮忙吧。父亲爽朗地大笑:你们那手只适合敲电脑,这活,还得我这农民干。” 

        我不知道,在陌生的城市里,父亲为了买到质量最好又最便宜的油漆和地板材料,是怎样四处奔波;更不知道他在油漆味很浓的新居里,是怎样度过了一整个星期。我只知道,当我们去验收的时候,他给了我们最满意的答复。而这位最合格却不收一分钱工钱的农民工,反而在我们挑剔的视线里,惶恐不安。 

        待将所有家具都运进新居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少了父亲的一张床。父亲却大度地只有一句话:傻孩子,其实爸一直都愧疚没有钱,帮不上你们,你们肯让我这老头子出点力气。我心里高兴啊。” 

        就这样,在替我们装修完新居后,父亲一天都没有与我们同住,就匆匆地收拾了他的工具,坐车回到乡下老家。 

        半年后,我打电话给母亲,无意中抱怨卫生间下水道总堵的琐事。三个半小时后,有人摁门铃,我和阿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这次物业公司真是史无前例地及时。门打开,我俩愣住了,是父亲!我吃惊地说:爸,你怎么来之前也不给我们说一声?”父亲憨厚地笑笑,便换了鞋子直奔卫生间。我以为他要上厕所,不好再问。十几分钟后,父亲忽然在卫生间里大叫:出来了!”我诧异地走过去,看见父亲正从下水道里拎出一个脏兮兮的塑料瓶子。我这才明白,父亲风尘仆仆地跑来,是为了给我们清理下水道。 

        我执意要在书房里搭一个,临时的床铺,让父亲住一晚。父亲却擦把汗,哼着轻快的小曲,出门回乡下去了。 

        此后的几年里,只要家里需要,父亲总是以任何维修工都赶不上的速度来到我们身边,帮我们扫除一切生活的障碍。直到有一天,他下肢瘫痪,病倒在床。 

        我和阿明赶去看他,他朝我们歉疚地笑,说:丫头,定好了要给你们做一辈子的义务维修工,可现在才几年,就不能动了。我握着他那双长满老茧、形如枯枝的手,泪流满面:这么多年,父亲无数次来我们小家,竟从来没有在那儿住过一个晚上。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像我们的父母,肯用全部的爱,一心一意地维修我们的房子。亦没有人如我们这些忙碌的儿女,疏忽到连一张床,都不肯给予生养我们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