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陌上桑19楼:【资料】朱自清《经典常谈》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3:27:37

我始终认为,写普及性质的导读之作,必由大名家命笔,读者才能于深入浅出的字里行间获得有真知灼见的途径和读书方法。佩弦师的这本《经典常谈》,实际上就是给此类导读性书籍树立了样板,成为一代典范。 ——吴小如

朱自清(1898—1948)生于江苏东海。现代散文家、诗人、文学研究家。此书写于1942年,1946年由文光书店刊行,1980年三联书店重刊。作者认定,“经典的价值不在实用,而在文化。”经典训练是一般人文化教育的必要内容。但我国古代经典,浩繁艰深,为使一般人有兴趣去接近它,作者用十三篇文字要言不烦地介绍了华夏民族文化遗产中的菁华。常谈不囿于陈腐的旧学框架,尽量采择近人新说。读来亲切自然,通俗易懂。字里行间可见出一种嚼饭哺人、孜孜不倦的精神,作者有一个美好的心愿,希望“读者能把它当作一只船,航到经典的海里去。” ——编者

目录
序-------------------------------------------1
《说文解字》第一
《周易》第二
《尚书》第三
《诗经》第四
《三礼》第五
《春秋》三传第六
《四书》第七
《战国策》第八
《史记》《汉书》第九
诸子第十
辞赋第十一
诗第十二
文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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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在中等以上的教育里,经典训练应该是一个必要的项目。经典训练的价值不在实用,而在文化。有一位外国教授说过,阅读经典的用处,就在教人见识经典一番。这是很明达的议论。再说做一个有相当教育的国民,至少对于本国的经典,也有接触的义务。本书所谓经典是广义的用法,包括群经、先秦诸子、几种史书、一些集部;要读懂这些书,特别是经、子,得懂“小学”,就是文字学,所以《说文解字》等书也是经典的一部分。我国旧日的教育,可以说整个儿是读经的教育。经典训练成为教育的唯一的项目,自然偏枯失调;况且从幼童时代就开始,学生食而不化,也徒然摧残了他们的精力和兴趣。新式教育施行以后,读经渐渐废止。民国以来虽然还有一两回中小学读经运动,可是都失败了,大家认为是开倒车。另一方面,教育部制定的初中国文课程标准里却有“使学生从本国语言文字上,了解固有文化”的话,高中的标准里更有“培养学生读解古书,欣赏中国文学名著之能力”的话。初高中的国文教材,从经典选录的也不少。可见读经的废止并不就是经典训练的废止,经典训练不但没有废止,而且扩大了范围,不以经为限,又按着学生程度选材,可以免掉他们囫囵吞枣的弊病。这实在是一种进步。
我国经典,未经整理,读起来特别难,一般人往往望而生畏,结果是敬而远之。朱子似乎见到了这个,他注《四书》,一种作用就是使《四书》普及于一般人。他是成功的,他的《四书》注后来成了小学教科书。又如清初人选注的《史记菁华录》,价值和影响虽然远在《四书》注之下,可是也风行了几百年,帮助初学不少。但到了现在这时代,这些书都不适用了。我们知道清代“汉学家”对于经典的校勘和训诂贡献极大。我们理想中一般人的经典读本——有些该是全书,有些只该是选本、节本——应该尽可能的采取他们的结论:一面将本文分段,仔细的标点,并用白话文作简要的注释。每种读本还得有一篇切实而浅明的白话文导言。这需要见解、学力和经验,不是一个人一个时期所能成就的。商务印书馆编印的一些《学生国学丛书》,似乎就是这番用意,但离我们理想的标准还远着呢。理想的经典读本既然一时不容易出现,有些人便想着先从治标下手。顾颉刚先生用浅明的白话文译《尚书》,又用同样的文体写《汉代学术史略》,用意便在这里。这样办虽然不能教一般人直接亲近经典,却能启发他们的兴趣,引他们到经典的大路上去。这部小书也只是向这方面努力的工作。如果读者能把它当作一只船,航到经典的海里去,编撰者将自己庆幸,在经典训练上,尽了他做尖兵的一份儿。可是如果读者念了这部书,便以为已经受到了经典训练,不再想去见识经典,那就是以筌为鱼,未免辜负编撰者的本心了。
这部书不是“国学概论”一类。照编撰者现在的意见,“概论”这名字容易教读者感到自己满足;“概论”里好像什么都有了,再用不着别的——其实什么都只有一点儿!“国学”这名字,和西洋人所谓“汉学”一般,都未免笼统的毛病。国立中央研究院的历史语言研究所分别标明历史和语言,不再浑称“国学”,确是正办。这部书以经典为主,以书为主,不以“经学”“史学”“诸子学”等作纲领。但《诗》、《文》两篇,却还只能叙述源流;因为书太多了,没法子一一详论,而集部书的问题,也不像经、史、子的那样重要,在这儿也无需详论。书中各篇的排列,按照传统的经、史、子、集的顺序;并照传统的意见,将“小学”书放在最前头。各篇的讨论,尽量采择近人新说;这中间并无编撰者自己的创见,编撰者的工作只是编撰罢了。全篇的参考资料,开列在各篇后面;局部的,随处分别注明。也有袭用成说而没有注出的,那是为了节省读者的注意力;一般的读物和考据的著作不同,是无需乎那样严格的。末了儿编撰者得谢谢杨振声先生,他鼓励编撰者写下这些篇常谈。还得谢谢雷海宗先生允许引用他还没有正式印行的《中国通史选读》讲义,陈梦家先生允许引用他的《中国文字学》稿本。还得谢谢董庶先生,他给我抄了全份清稿,让排印时不致有太多的错字。
朱自清
1942年2月,昆明西南联合大学


  • 2011-07-09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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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说文解字》第一
中国文字相传是黄帝的史官叫仓颉的造的。这仓颉据说有四只眼睛,他看见了地上的兽蹄儿、鸟爪儿印着的痕迹,灵感涌上心头,便造起文字来。文字的作用太伟大了,太奇妙了,造字真是一件神圣的工作。但是文字可以增进人的能力,也可以增进人的巧诈。仓颉泄圞漏了天机,却将人教坏了。所以他造字的时候,“天雨粟,鬼夜哭”。人有了文字,会变机灵了,会争着去作那容易赚圞钱的商人,辛辛苦苦去种地的便少了。天怕人不够吃的,所以降下米来让他们存着救急。鬼也怕这些机灵人用文字来制他们,所以夜里嚎哭①;文字原是有巫术的作用的。但仓颉造字的传说,战国末期才有,那时人并不都相信,如《易·系辞》里就只说文字是“后世圣圞人”造出来的。这“后世圣圞人”不止一人,是许多人。我们知道,文字不断地在演变着;说是一人独创,是不可能的。《系辞》的话自然合理得多。
“仓颉造字说”也不是凭空起来的。秦以前是文字发生与演化的时代,字体因世因国而不同,官书虽是系统相承,民间书却极为庞杂。到了战国末期,政治方面,学术方面,都感到统圞一的需要了,鼓吹的也有人了;文字统圞一的需要,自然也在一般意识之中。这时候抬出一个造字的圣圞人,实在是统圞一文字的预备工夫,好教人知道“一个”圣圞人造的字当然是该一致的。《荀子·解蔽篇》说,“好书者众矣,而仓颉独传者,一也”,“一”是“专一”的意思,这儿只说仓颉是个整理文字的专圞家,并不曾说他是造字的人;可见得那时“仓颉造字说”还没有凝成定型。但是,仓颉究竟是什么呢?照近人的解释,“仓颉”的字音近于“商契”,造字的也许指的是商契。商契是商民圞族的祖圞宗。“契”有“刀刻”的义;古代用刀笔刻字,文字有“书契”的名称。可能因为这点联圞系,商契便传为造字的圣圞人。事实上商契也许和造字全然无涉,但这个传说却暗示着文字起于夏、商之间。这个暗示也许是值得相信的。至于仓颉是黄帝的史官,始见于《说文序》。“仓颉造字说”大概凝定于汉初,那时还没有定出他是哪一代的人;《说文序》所称,显然是后来加添的枝叶了。
识字是教育的初步。《周礼·保氏》说贵圞族子弟八岁入小学,先生教给他们识字。秦以前字体非常庞杂,贵圞族子弟所学的,大约只是官书罢了。秦始皇统圞一了天下,他也统圞一了文字;小篆成了国书,别体渐归淘汰,识字便简易多了。这时候贵圞族阶圞级已经没有了,所以渐渐注重一般的识字教育。到了汉代,考圞试史、尚书史(书圞记秘圞书)等官儿,都只凭识字的程度;识字教育更注重了。识字需要字书。相传最古的字书是《史籀篇》,是周宣王的太史籀作的。这部书已经佚去,但许慎《说文解字》里收了好些“籀文”,又称为“大篆”,字体和小篆差不多,和始皇以前三百年的碑碣器物上的秦篆简直一样。所以现在相信这只是始皇以前秦国的字书。“史籀”是“书圞记必读”的意思,只是书名,不是人名。
始皇为了统圞一文字,教李圞斯作了《仓颉篇》七章,赵高作了《爰历篇》六章,胡母敬作了《博学篇》七章。所选的字,大部分还是《史籀篇》里的,但字体以当地通用的小篆为准,便与"籀文"略有不同。这些是当时官定的标准字书。有了标准字书,文字统圞一就容易进行了。汉初,教书先生将这三篇合为一书,单称为《仓颉篇》。秦代三种字书都不传了;汉代这个《仓颉篇》,现在残存着一部分。西汉时期还有些人作了些字书,所选的字大致和这个《仓颉篇》差不多。其中只有史游的《急就篇》还存留着。《仓颉》残篇四字一句,两句一韵。《急就篇》不分章而分部,前半三字一句,后半七字一句,两句一韵;所收的都是名姓、器物、官名等日常用字,没有说解。这些书和后世“日用杂字”相似,按事类收字——所谓分章或分部,都据事类而言。这些一面供教授学童用,一面供民众检阅用,所收约三千三百字,是通俗的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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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东汉和帝时,有个许慎,作了一部《说文解字》。这是一部划时代的字书。经典和别的字书里的字,他都搜罗在他的书里,所以有九千字。而且小篆之外,兼收籀文“古文”;“古文”是鲁恭王所得孔子宅“壁中书”及张仓所献《春秋左氏传》的字体,大概是晚周民间的别体字。许氏又分析偏旁,定出部首,将九千字分属五百四十部首。书中每字都有说解,用晚周人作的《尔雅》,扬雄的《方言》,以及经典的注文的体例。这部书意在帮助人通读古书,并非只供通俗之用,和秦代及西汉的字书是大不相同的。它保存了小篆和一些晚周文字,让后人可以溯源沿流;现在我们要认识商、周文字,探寻汉以来字体演变的轨迹,都得凭这部书。而且不但研究字形得靠它,研究字音、字义也得靠它。研究文字的形、音、义的,以前叫“小学”,现在叫文字学。从前学问限于经典,所以说研究学问必须从小学入手;现在学问的范围是广了,但要研究古典、古史、古文化,也还得从文字学入手。《说文解字》是文字学的古典,又是一切古典的工具或门径。
《说文序》提起出土的古器物,说是书里也搜罗了古器物铭的文字,便是“古文”的一部分,但是汉代出土的古器物很少;而拓墨的法子到南北朝才有,当时也不会有拓本,那些铭文,许慎能见到的怕是更少。所以他的书里还只有秦篆和一些晚周民间书,再古的可以说是没有。到了宋代,古器物出土的多了,拓本也流行了,那时有了好些金石图录考释的书。“金”是铜器,铜器的铭文称为金文。铜器里钟鼎最是重器,所以也称为钟鼎文。这些铭文都是记事的。而宋以来发现的铜器大都是周代所作,所以金文多是两周的文字。清代古器物出土的更多,而光绪二十五年(西元一八圞九九)河南安阳发现了商代的甲骨,尤其是划时代的。甲是龟的腹甲,骨是牛胛骨。商人钻灼甲骨,以卜吉凶,卜完了就在上面刻字纪录。这称为甲骨文,又称为卜辞,是盘庚(约西元前一三00)以后的商代文字。这大概是最古的文字了。甲骨文,金文,以及《说文》里所谓“古文”,还有籀文,现在统统算作古文字,这些大部分是文字统圞一以前的官书。甲骨文是“契”的;金文是“铸”的。铸是先在模子上刻字,再倒铜。古代书写文字的方法除“契”和“铸”外,还有“书”和“印”,因用的材料而异。“书”用笔,竹木简以及帛和纸上用“书”。“印”是在模子上刻字,印在陶器或封泥上②。古代用竹木简最多,战国才有帛;纸是汉代才有的。笔出现于商代,却只用竹木削成。竹木简、帛、纸,都容易坏,汉以前的,已经荡然无存了。
造字和用字有六个条例,称为“六书”。“六书”这个总名初见于《周礼》,但六书的各个的名字到汉圞人的书里才见。一是“象形”,象形的大概,如“日”、“月”等字。二是“指事”,用抽象的符号,指示那无形的事类,如“二”(上)“—_”(下)两个字,短画和长画都是抽象的符号,各代表着一个物类。“二”是指示甲物在乙物之上,“—_”指示甲物在乙物之下。这“上”和“下”两种关系便是无形的事类。又如“刃”字,在“刀” 形上加一点。指示刃之所在,也是的。三是“会意”,会合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字为一个字,这一个字的意义是那几个字的意义积成的,如“止”“戈”为“武”,“人”“言”为“信”等。四是“形声”,也是两个字合成一个字,但一个字是形,一个字是声;形是意符,声是音标。如“江”、“河”两字,“氵”(水)是形,“工”、“可”是声。但声也有兼义的。如“浅”、“钱”、“贱”三字,“水”、“金”、“贝”是形,同以“戋”为声;但水小为“浅”,金小为“钱”,贝小为“贱”,三字共有的这个“小”的意义,正是从“戋”字来的。象形、指事、会意、形声,都是造字的条例,形声最便,用处最大,所以我们的形声字最多。
五是“转注”,就是互训。两个字或两个以上的字,意义全部相同或一部分相同,可以互相解释的,便是转注字,也可以叫作同义字。如“考”、“老”等字,又如“初”、“哉”、“首”、“基”等字;前者同形同部,后者不同形不同部,却都可以“转注”。同义字的孳生,大概是各地方言不同和古今语言演变的缘故。六是"假借",语言里有许多有音无形的字,借了别的同音的字,当作那个意义用。如代名词,“予”、“汝”、“彼”等,形况字“犹豫”、“孟浪”、“关关”、“突如”等,虚助字“於”、“以”、“与”、“而”、“则”、“然”、“也”、“乎”、“哉”等,都是假借字。又如“令”,本义是“发号”,借为县令的“令”;“长”本义是“久远”,借为县长的“长”。“县令”、“县长”是“令”、“长”的引伸义。假借本因有音无字,但以后本来有字的也借用别的字。所以我们现在所用的字,本义的少,引伸义的多,一字数义,便是这样来的。这可见假借的用处也很广大。但一字借成数义,颇不容易分别。晋以来通行了四声,这才将同一字分读几个音,让意义分得开些。如“长远”的“长”平声,“县长”的“长”读上声之类。这样,一个字便变成几个字了。转注、假借都是用字的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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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象形字本于图画。初民常以画记名,以画记事,这便是象形的源头。但文字本于语言,语言发于声音,以某声命物,某声便是那物的名字。这是“名”;“名”该只指声音而言。画出那物形的大概,是象形字。“文字”与“字”都是通称;分析的说,象形的字该叫做“文”,“文”是“错画”的意思③。“文”本于“名”,如先有“日”名,才会有“日”这个“文”,“名”就是“文”的声音。但物类无穷,不能一一造“文”,便只得用假借字。假借字以声为主,也可以叫做“名”。一字借为数字,后世用四声分别,古代却用偏旁分别,这便是形声字。如“其”本象箕形,是“文”,它的名“ ”(此字为收的左半部分底下加一横)。而日期的“期”,旗帜的“旗”,麒麟的“麒”等,在语言中与“其”同声,却无专字,便都借用“其”字。后来才加“月”为“期”,加鹿为“麒”,一个字变成了几个字。严格的说,形声字才该叫做“字”,“字”是“孳乳而渐多”的意思④。象形有抽象作用,如一画可以代表任何一物,“二”(上)、“—_”(下)、“一”、“二”、“三”其实都可以说是象形。象形又有指示作用,如“刀”字加一点,表明刃在那里。这样,旧时所谓指事字其实都可以归入象形字。象形还有会合作用,会合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分圞子,表示一个意义;那么,旧时所谓会意字其实也可以归入象形字。但会合成功的不是“文”,也该是“字”。象形字、假借字、形声字,是文字发展的逻辑的程序,但甲骨文里三种字都已经有了。这里所说的程序,是近人新说,和“六书说”颇有出入。六书说原有些不完备、不清楚的地方,新说加以补充修正,似乎更可信些。
秦以后只是书体演变的时代。演变的主因是应用,演变的方向是简易。始皇用小篆统圞一了文字,不久便又有了“隶书”。当时公事忙,文书多,书圞记虽遵用小篆,有些下行文书,却不免写得草率些。日子长了,这样写的人多了,便自然而然成了一体,称为“隶书”;因为是给徒隶等下级办公人看的。这种字体究竟和小篆差不多。到了汉末,才渐渐变了,椭圆的变为扁方的,“敛笔”变为“挑笔”。这是所谓汉隶,是隶书的标准。晋、唐之间,又称为“八分书”。汉初还有草书,从隶书变化,更为简便。这从清末以来在新圞疆和敦煌发现的汉、晋间的木简里最能见出。这种草书,各字分开,还带着挑笔,称为“章草”。魏、晋之际,又嫌挑笔费事,改为敛笔,字字连书,以一行或一节为单位。这称为“今草”。隶书方整,去了挑笔,又变为“正书”。这起于魏代。晋、唐之间,却称为“隶书”,而称汉隶为“八分书”。晋代也称为“楷书”。宋代又改称为“真书”。正书本也是扁方的,到陈、隋的时候,渐渐变方了。到了唐代,又渐渐变长了。这是为了好看。正书简化,便成“行书”,起于晋代。大概正书不免于拘,草书不免于放,行书介乎两者之间,最为适用。但现在还通用着正书,而辅以行、草。一方面却提倡民间的“简笔字”,将正书、行书再行简化;这也还是求应用便利的缘故。
注释:
① 《淮南子·本经训》及高诱注。
②古代简牍用泥封口,在泥上盖印。
③《说文·文部》。
④《说文序》
[参考资料]《说文解字叙》。容庚《中国文字学》。陈梦家《中国文字学》稿本。


  • 2011-07-09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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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周易》第二
在人家门头上,在小孩的帽饰上,我们常见到八卦那种东西。八卦是圣物;放在门头上,放在帽饰里,是可以避邪的。辟邪还只是它的小神通;它的大神通在能够因往知来,预浒言吉凶。算命的,看相的,卜课的,都用得着它。他们普通只用五浒行生克的道理就够了,但要详细推算,就得用阴阳和八卦的道理。八卦及阴阳五浒行和我们非常熟习;这些道理直到现在还是我们大部分人的信浒仰;我们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不知不觉之中教这些道理支配着。行人不至,谋事未成,财运欠通,婚姻待决,子息不旺,乃至种种疾病疑难,许多人都会去求签问卜,算命看相,可见影响之大。讲五浒行的经典,现在有《尚书·洪范》;讲八卦的便是《周易》。
八卦相传是伏羲氏画的。另一个传说却说不是他自出心裁画的。那时候有匹龙马从黄河里出来,背着一幅图,上面便是八卦,伏羲只照着描下来罢了。但这因为伏羲是圣浒人,那时代是圣世,天才派了龙马赐给他这件圣物。所谓“河图”,便是这个。那讲五浒行的洪范,据说也是大禹治水时在洛水中从一只神龟背上得着的,也出于天赐。所谓“洛书”,便是那个。但这些神怪的故事,显然是八卦和五浒行的宣浒传家造出来抬高这两种学说的地位的。伏羲氏恐怕压根儿就没有这个人,他只是秦汉间儒家假托的圣浒王。至于八卦,大概是有了筮法以后才有的。商民浒族是用龟的腹甲或牛的胛骨卜吉凶,他们先在甲骨上钻一下,再用火灼;甲骨经火,有裂痕,便是兆象,卜官细看兆象,断定吉凶;然后便将卜的人、卜的日子、卜的问句等用刀刻在甲骨上,这便是卜辞。卜辞里并没有阴阳的观念,也没有八卦的痕迹。
卜法用牛骨最多,用龟甲是很少的。商代农业刚起头,游猎和畜牧还是主要的生活方式,那时牛骨头不缺少。到了周代,渐渐脱离游牧时代,进到农业社浒会了,牛骨头便没有那么容易得了。这时候却有了筮法,作为卜法的辅助,筮法只用些蓍草,那是不难得到。蓍草是一种长寿草,古人觉得这草和老年人一样,阅历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所以用它来占吉凶。筮的时候用它的杆子,方法已不能详知,大概是数的。取一把蓍草,数一下看到什么数目,看是奇数还是偶数,也许这便可以断定吉凶。古代人看见数目整齐而又有变化,认为是神秘的东西。数目的连续、循环以及奇偶,都引起人们的惊奇。那时候相信数目是有魔力的,所以巫术里用得着它。——我们一般人直到现在,还嫌恶奇数,喜欢偶数,该是那些巫术的遗迹。那时候又相信数目是有道理的,所以哲学里用得着它。我们现在还说,凡事都有定数,这就是前定的意思;这是很古的信浒仰了。人生有数,世界也有数,数是算好了的一笔账;用现在的话说,便是机械的。数又是宇宙的架子,如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①,就是一生二、二生四的意思。筮法可以说是一种巫术,是靠了数目来判断吉凶的。
八卦的基础便是一、二、三的数目。整画“一”是一;断画“——”是二;三画叠而成卦是三。这样配出八个卦,便是乾、兑、离、震、艮、坎、巽、坤,是这些卦的名字。那整画、断画的排列,也许是排列着蓍草时触悟出来的。八卦到底太简单了,后来便将这些卦重起来,两卦重作一个,按照算学里错列与组合的必然,成了六十四卦,就是《周易》里的卦数。蓍草的应用,也许起于民间;但八卦的创制,六十四卦的推演,巫与卜官大约是重要的角色。古代巫与卜官同时也就是史官,一切的记载,一切的档浒案,都掌管在他们的手里。他们是当知识的权威,参加创卦和重卦的工作是可能的。筮法比卜法简便得多,但起初人们并不十分信任它。直到《春秋》时候,还有“筮短龟长”的话②。那些时代,大概小事才用筮,大事还得用卜的。
筮法袭用卜法的地方不少。卜法的里的兆象,据说有一百二十体,每一体都有十条断定吉凶的“颂”辞③。这些是现成的辞。但兆象是自然的灼出来的,有时不能凑合到那一百二十体里去,便得另造新辞。筮法里的六十四卦,就相当于一百二十体的兆象。那断定吉凶的辞,原叫作繇辞,“繇”是抽浒出来的意思。《周易》里一卦有六画,每画叫作一爻——六爻的次序是由下向上数的。繇辞有属于卦的总体的,有属于各爻的;所以后来分称为卦辞和爻辞。这种卦、爻辞也是卜筮官的占筮纪录,但和甲骨卜辞的性质不一样。


  • 2011-07-09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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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从卦、爻辞里的历浒史故事和风俗制浒度看,我们知道这些是西周初叶的纪录,纪录里好些是不联贯的,大概是几次筮辞并列在一起的缘故。那时卜筮官将这些卦、爻辞按着卦、爻的顺序编辑起来的,便成了《周易》这部书。"易"是"简易"的意思,是说筮法比卜法简易的意思。本来呢,卦数既然是一定的,每卦每爻的辞又是一定的,检浒查起来,引申推论起来,自然就“简易”了。不过这只在当时的卜筮官如此。他们熟习当时的背浒景,卦、爻辞虽“简”,他们却觉得“易”。到了后世就不然了。筮法久已失传,有些卦、爻辞简直就看不懂了。《周易》原只是当时一部切用的筮书。
《周易》现在已经变成了儒家经典的第一部;但早期的儒家还没有注意这部书。孔子是不讲怪、力、乱、神的。《论语》里虽有“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的话,但另一个本子作“五十以学,亦可以无大过矣”④;所以这句话是很可疑的。孔子只教学生读《诗》、《书》和《春秋》,确没有教读《周易》。《孟子》称引《诗》、《书》,也没说到《周易》。《周易》变成儒家的经典,是在战国末期。那时候阴阳家的学说盛行,儒家大约受了他们的影响,才研究起这部书来。那时候道浒家的学说也盛行,也从另一面影响了儒家。儒家就在这两家学说的影响之下,给《周易》的卦、爻辞作了种种新解释。这些新解释并非在忠实的、确切的解释卦、爻辞,其实倒是借着卦、爻辞发挥他们的哲学。这种新解释存下来的,便是所谓的《易传》。
《易传》中间较有系统的是彖辞和象辞。彖辞断定一卦的涵义——“彖”就是“断”的意思。象辞推演卦和爻的象,这个“象”字相当于现在所谓“观念”。这个字后来成为解释《周易》的专门名词。但彖辞断定的涵义,象辞推演的观念,其实不是真正的从卦、爻里探究出来的;那些只是作传的人傅会在卦、爻上面的。这里面包含浒着多量的儒家伦浒理思想和政治哲学;象辞的话更有许多和《论语》相近的。但说到“天”的时候,不当作有人格的上帝,而只当作自然的道,却是道浒家的色彩了。这两种传似乎是编纂起来的,并非一人所作。此外有《文言》和《系辞》。《文言》解释乾坤两卦;《系辞》发挥宇浒宙浒观、人生观,偶然也有分别解释卦、爻的话。这些似乎都是抱残守缺,汇集众说而成。到了汉代,又新发现了《说卦》、《序卦》、《杂卦》三种传。《说卦》推演卦象,说明某卦的观念象征着自然界和人浒世浒间的某些事物,譬如乾卦象征着天,又象征着父之类。《序卦》说明六十四卦排列先后的道理。《杂卦》比较各卦意义的同异之处。这三种传据说是河内一个女子在什么地方找着的,后来称为《逸易》;其实也许就是汉代人作的。
八卦原只是数目的巫术,这时候却变成数目的哲学了。那整画“一”是奇数,代表天,那断画“——”是偶数,代表地。奇数是阳数,偶数是阴数;阴阳的观念是从男女来的。有天地,不能没有万物,正和有男女就有子息一样,所以三画才能成一卦。卦是表示阴阳变化的;《周易》的“易”,也便是变化的意思。为什么要八个卦呢?这原是算学里错列与组合的必然,但这时候却想着是万象的分类。乾是天,是父等;坤是地,是母等;震是雷,是长子等;巽是风 ,是长女等;坎是水,是心病等;离是火,是中女等;艮是山,是太监等;兑是泽;是少浒女等。这样,八卦便象征着也支配着整个的大自然,整个的人间世了。八卦重为六十四卦,卦是复合的,卦象也是复合的,作用便更复杂、更具体了。据说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一班圣浒人看了六十四卦的象,悟出了种种道理,这才制浒造了器物,建立了制浒度、耒耜以及文字等等东西,“日中为市”等等制浒度,都是他们从六十四卦推演出来的。
这个观象制器的故事,见于《系辞》。《系辞》是最重要的一部《易传》。这传里借着八卦和卦、爻辞发挥着的融合儒、道的哲学,和观象制器的故事,都大大的增浒加了《周易》的价值,抬高了它的地位。《周易》的地位抬高了,关于它的传说也就多了。《系辞》里只说伏羲作八卦;后来的传说却将重卦的,作卦、爻辞的,作《易传》的人,都补出来了。但这些传说都比较晚,所以有些参差,不尽能像“伏羲画卦说”那样成为定论。重卦的人,有说是伏羲的,有说是神农的,有说是文王的。卦、爻辞有说全是文王作的,有说爻辞是周公作的;有说全是孔子作的。《易传》却都说是孔子作的。这些都是圣浒人。《周易》的经传都出自于圣浒人之手,所以和儒家所谓道统,关系特别深切;这成了他们一部传道的书。所以到了汉代,便已跳到六经之首了⑤。但另一面阴阳八卦与五浒行结合起来,三位一体的演变出后来医卜、星相种种迷浒信,种种花样,支配着一般民众,势力也非常雄厚。这里面儒家的影响却很少了,大部分还是《周易》原来的卜筮传统的力量。儒家的《周易》是哲学化了的;民众的《周易》倒是巫术的本来面目。
注释:
① 二语见《易·系辞》。太极是混沌的元气,两仪是天地,四象是日月星辰。
②《左传》僖公四年。
③《周礼·春官·太卜》。
④《古论语》作“易”,《鲁论语》作“亦”。
⑤《庄子·天运篇》和《天下篇》所说六经的次序是:《诗》、《书》、《礼》、《乐》、《易》、《春秋》,到了《汉书·艺文志》,便成了《易》、《书》、《诗》、《礼》、《乐》、《春秋》了。
[参考资料]顾颉刚《周易爻辞中的故事》(《古史辨》第三册上)。李镜池《易传探原》(同上)。余永梁《易卦爻辞的时代及其作者》(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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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尚书》第三
《尚书》是中国最古的记言的历浒史。所谓记言,其实也是记事,不过是一种特别的方式罢了。记事比较的是间接的,记言比较的是直接的。记言大部分照说的话写下来;虽然也须略加剪裁,但是尽可以不必多费心思。记事需要化自称为他称,剪裁也难,费的心思自然要多得多。
中国的记言文是在记事文之先发展的。商代甲骨卜辞大部分是些问句,记事的话不多见。两周金文也还多以记言为主。直到战国时代,记事文才有了长足的进展。古代言文大概是合一的;说出的、写下的都可以叫作“辞”。卜辞我们称为“辞”, 《尚书》的大部分其实也是“辞”。我们相信这些辞都是当时的“雅言”①,就是当时的官话或普通话。但传到后世,这种官话或普通话却变成了诘屈聱牙的古语了。
《尚书》包括虞、夏、商、周四代;大部分是号令,就是向大众宣布的话,小部分是君臣的相告的话。也有记事的;可是照近人的说数,那记事的几篇,大都是战国末年人的制浒作,应该分别的看。那些号令多称为“誓”或“诰”,后人便用“誓”、“诰”的名字来代表这一类。平时的号令叫“诰”,有关军事的叫“誓”。君告臣的话多称为“命”;臣告君的话却似乎并无定名,偶然有称为“谟”②的。这些辞有的是当代史官所记,有的是后代史官追记。当代史官也许根据亲闻,后代史官便只能根据传闻了。这些辞原来似乎只是说的话,并非写出的文告;史官纪录,意在存作档浒案,备后来查考之用。这种古代的档浒案,想来很多,留下来的却很少。汉代传有《书序》,来历不详,也许是周秦间人所作。有人说,孔子删《书》为百篇,每篇有序,说明作意。这却缺乏可信的证浒据。孔子教学生的典籍里有《书》,倒是真的。那时代的《书》是个什么样子,已经无从知道。“书”原是纪录的意思③;大约那所谓“书”只是指当时留存着的一些古代的档浒案而言;那些档浒案恐怕还是一件件的,并未结集成书。成书也许是在汉浒人手里。那时候这些档浒案留存着的更少了,也更古了,更稀罕了;汉浒人便将它们编辑起来,改称《尚书》。“尚”,“上”也;《尚书》据说就是“上古帝王的书”④。“书”上加一“尚”字,无疑的是表示着尊信的意味。至于《书》称为“经”,始于《荀子》⑤;不过也是到汉代才普遍罢了。
儒家所传的《五经》中,《尚书》残缺最多,因而问题也最多。秦始皇烧天下诗书及诸侯史记,并禁止民间私藏一切书。到汉惠帝时,才开了书禁;文帝接着更鼓励人浒民献书。书才渐渐见得着了。那时传《尚书》的只有一个济南伏生⑥。伏生本是秦博士。始皇下诏烧诗书的时候,他将《书》藏在墙壁里。后来兵乱,他流浒亡在外。汉定天下,才回家;检浒查所藏的《书》,已失去数十篇,剩下的只二十九篇了。他就守着这一些,私自教授于齐鲁之间。文帝知道了他的名字,想召他入朝。那时他已九十多岁,不能远行到京师去。文帝便派掌故官晁错来从他学。伏生私人的教授,加上朝浒廷的提倡,使《尚书》流传开去。伏生所藏的本子是用“古文”写的,还是用秦篆写的,不得而知;他的学生却只用当时的隶书钞录流布。这就是东汉以来所谓《今尚书》或《今文尚书》。汉武帝提倡儒学,立《五经》博士;宣帝时每经又都分家数立官,共立了十四博士。每一博士各有弟浒子若干人。每家有所谓“师浒法”或“家法”,从学者必须严守。这时候经浒学已成利禄的途径,治经浒学的自然就多起来了。《尚书》也立下欧阳(和伯)、大小夏侯(夏侯胜、夏侯建)三博士,却都是伏生一派分出来的。当时去伏生已久,传经的儒者为使人尊信的缘故,竟有硬说《尚书》完整无缺的。他们说,二十九篇是取法天象的,一座北斗星加上二十八宿,不正是二十九吗⑦!这二十九篇,东汉经浒学大师马融、郑玄都给作过注;可是那些注现在差不多亡失干净了。
汉景帝时,鲁恭王为了扩展自己的宫殿,去拆毁孔子的旧宅,在墙壁里得着“古文”经传数十篇,其中有《书》。这些经传都是用“古文”写的;所谓“古文”,其实只是晚周民间别体字。那时恭王肃然起敬,不敢再拆浒房子,并且将这些书都交还孔家的主人孔子的后人叫孔安国的。安国加以整理,发见其中的《书》比通行本多出十六篇;这称为《古文尚书》。武帝时,安国将这部书献上去。因为语言和字体的两重困难,一时竟无人能通读那些“逸书”,所以便一直压在皇家图书馆里。成帝时,刘向、刘歆父子先后领校皇家藏书。刘向开始用《古文尚书》校勘今文本子,校出今文脱简及异文各若干。哀帝时,刘歆想将《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及《古文尚书》立博士;这些都是所谓“古文”经典。当时的《五经》博士不以为然,刘歆写了长信和他们争辩⑧。这便是后来所谓今古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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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今古文字之争是西汉经浒学一大史迹。所争的虽然只在几种经浒书,他们却以为关系孔子之道即古代圣帝明王之道甚大。“道”其实也是幌子,骨子里所争的还在禄位与声势;当时今古文派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不过两派的学风确也有不同处。大致今文派继承先秦诸子的风气,“思以其道易天下”⑨,所以主张通经致用。他们解经,只重微言大浒义;而所谓微言大浒义,其实只是他们自己的历浒史哲学和政治哲学。古文派不重哲学而重历浒史,他们要负起保存和传布文献的责任;所留心的是在章句、训诂、典礼、名物之间。他们各得了孔子的一端,各有偏畸的地方。到了东汉,书籍流传渐多,民间私学日盛。私学压倒了官学,古文经浒学压倒了今文经浒学;学者也以兼通为贵,不再专主一家。但是这时候“古文”经典中《逸礼》即《礼》古经已经亡佚,《尚书》之学,也不昌盛。
东汉初,杜林曾在西州(今新浒疆境)得漆书《古文尚书》一卷,非常宝爱,流离兵乱中,老是随身带着。他是怕“《古文尚书》学”会绝传,所以这般珍惜。当时经师贾逵、马融、郑玄都给那一卷《古文尚书》作注,从此《古文尚书》才显于世⑩。原来“《古文尚书》学”直到贾逵才直正开始;从前是没有什么师说的。而杜林所得只一卷,决不如孔壁所出的多。学者竟爱重到那般地步。大约孔安国献的那部《古文尚书》,一直埋没在皇家图书馆里,民间也始终没有盛行,经过西汉末年的兵乱,便无声无息的亡失了罢。杜林的那一卷,虽经诸大师作注,却也没传到后世;这许又是三国兵乱的缘故。《古文尚书》的运气真够坏的,不但没有能够露头角,还一而再地遭到了些冒名顶替的事儿。这在西汉就有。汉成帝时,因孔安国所献的《古文尚书》无人通晓,下诏征求能够通晓的人。东莱有个张霸,不知孔壁的书还在。便根据《书序》,将伏生二十九篇分为数十,作为中段,又采《左氏传》及《书序》所说,补作首尾,共成《古文尚书百二篇》。每篇都很简短,文意又浅陋。他将这伪书献上去。成帝教用皇家图书馆藏着的孔壁《尚书》对看,满不是的。成帝便将张霸下在狱里,却还存着他的书,并且听它流传世间。后来张霸的再传弟浒子樊并谋反,朝浒廷才将那书毁废;这第一部伪《古文尚书》就从此失传了。
到了三国末年,魏国出了个王肃,是个博学而有野心的人。他伪作了《孔子家语》、《孔丛子》⑾,又伪作了一部孔安国的《古文尚书》,还带着孔安国的传。他是个聪明人,伪浒造这部《古文尚书》孔传,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他采辑群籍中所引“逸书”,以及历代嘉言,改头换面,巧为联缀,成功了这部书。他是参照汉儒的成法,先将伏生二十九篇分割为三十三篇,另增多二十五篇,共五十八篇⑿,以合于东汉儒者如桓谭、班固所记的《古文尚书》篇数。所增各篇,用浒力阐明儒家的“德治主浒义”,满纸都是仁义道浒德的格言。这是汉武帝罢黜百家,专崇儒学以来的正统思想,所谓大经、大浒法,足以取信于人。只看宋以来儒者所口诵心维的“十六字心传”⒀,正是他伪作的《大禹谟》里,便见出这部伪书影响之大。其实《尚书》里的主要思想,该是“鬼治主浒义”,像《盘庚》等篇所表现的。“原来西周以前,君主即教浒主,可以为浒所浒欲浒为,不受什么政治道浒德的约束。逢到臣民不听话的时候,只要抬出上帝和先祖来,自然一切解决。”这叫做“鬼治主浒义”。“西周以后,因疆域的开拓,交通的便利,富力的增浒加,文化大开。自孔子以至荀卿、韩非,他们的政治学说都是建筑在人性上面。尤其是儒家,把人性扩张得极大。他们觉得政治的良好只在诚信的感应;只要君主的道浒德好,臣民自然风从,用不到威力和鬼神的压浒迫。”这叫作“德治主浒义”⒁。看古代的档浒案,包含浒着“鬼治主浒义”思想的,自然比包含浒着“德治主浒义”思想的可信得多。但是王肃的时代早已是“德治主浒义”的时代;他的伪书所以专从这里下手。他果然成功了。只是词旨坦明,毫无诘屈聱牙之处,却不免露浒出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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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晋武帝时候,孔安国的《古文尚书》曾立过博士⒂;这《古文尚书》大概就是王肃伪浒造的。王肃是武帝的外祖父,当时即使有怀疑的人,也不敢说话。可是后来浒经过怀帝永嘉之乱,这部伪书也散失了,知道的人很少。东晋元帝时,豫章内史梅赜发现了它,便拿来献到朝浒廷上去。这时候伪《古文尚书》孔传便和马、郑注的《尚书》并行起来了。大约北方的学者还是信马、郑的多,南方的学者才是信伪孔的多。等到隋统浒一了天下,南学压倒北学,马、郑《尚书》,习者渐少。唐太宗时,因章句繁杂,诏令孔颖达等编撰《五经正义》;高宗永徽四年(西元653年),颁行天下,考浒试必用此本。《正义》成了标准的官书,经浒学从此大统浒一。那《尚书正义》便用的伪《古文尚书》孔传。伪孔定于一尊,马、郑便更没人理睬了;日子一久,自然就残缺了,宋以来差不多就算亡了。伪《古文尚书》孔传如此这般冒名顶替了一千年,直到清初的时候。
这一千年中间,却也有怀疑伪《古文尚书》孔传的人。南宋的吴棫首先发难。他有《书稗传》十三卷⒃,可惜不传了。朱子因孔安国的“古文”字句皆完整,又平顺易读,也觉得可疑⒄。但是他们似乎都还没有去找出确切的证浒据。至少朱子还不免疑信参半;他还采取伪《大禹谟》里“人心”、“道心”的话解释《四浒书》,建立道统呢。元代的吴澄才断然的将伏生今文从伪古文分出;他的《尚书纂言》只注解今文,将伪古文除外。明代梅鷟著《尚书考异》,更力排伪孔,并找出了相当的证浒据。但是严密钩稽决疑定谳的人,还得等待清代的学者。这里该提出三个可尊敬的名字。第一是清初的阎若璩,著《古文尚书疏证》,第二是惠栋,著《古文尚书考》;两书辩析详明,证浒据确凿,教伪孔体浒无浒完浒肤,真浒相毕露。但将作伪的罪名加在梅赜头上,还不免未达一间。第三是清中叶的丁晏,著《尚书馀论》,才将真正的罪人王肃指出。千年公案,从此可以定论。这以后等着动手的,便是搜辑汉浒人的伏生《尚书》说和马、郑注。这方面努力的不少,成绩也斐然可观;不过所能做到的,也只是抱残守缺的工作罢了。伏生《尚书》从千年迷雾中重露浒出真面目,清代诸大师的的劳绩是不朽的。但二十九篇固是真本,其中也还该分别的看。照近人的意见,《周书》大都是当时史官所记,只有一、二篇像是战国时人托古之作。《商书》究竟是当时史官所记,还是周史官追记,尚在然疑之间。《虞书》、《夏书》大约多是战国末年人托古之作,只《甘誓》那一篇许是后代史官追记的。这么着,《今文尚书》里便也有了真伪之分了。
注释:
①“雅言”见《论语·述而》 。
②《说文》言部,“谟,议谋也”。
③《说文》书部,“书,著也。”
④《论衡·正说篇》。
⑤《劝学篇》。
⑥裴骃《史记集解》引张晏曰:“伏生名胜,《伏氏碑》云。”
⑦《论衡·正说篇》。
⑧《汉书》本传。
⑨语见章学浒诚《文史通义·言公》上。
⑩《后汉书·杨伦传》。
⑾《家语》托名孔安国,《孔丛子》托名孔鲋。
⑿桓谭《新论》作五十八,《汉书·艺文志》自注作五十七。
⒀见真德秀《大学衍义》。所谓十六字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在伪《大禹谟》里,是舜对禹的话。
⒁以上引顾颉刚《盘庚中篇今译》(《古史辨》第二册)。
⒂《晋书·荀嵩传》。
⒃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四。
⒄见《朱子语类》七十八。
[参考资料]王先谦《尚书孔传参正序例》及卷三十六《伪孔安国序》。顾颉刚《论今文尚书著作时代书》(《古史辨》第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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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诗经》第四
诗的源头是歌谣。上古时候,没有文字,只有唱的歌谣,没有写的诗。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或悲哀的时候,常愿意将自己的心情诉说出来,给别人或自己听。日常的言语不够劲儿,便用歌唱;一唱三叹的叫别人回肠荡气。唱叹再不够的话,便手也舞起来了,脚也蹈起来了,反正要将劲儿使到了家。碰到节日,大家聚在一起酬神作乐,唱歌的机会更多。或一唱众和,或彼此竞胜。传说葛天氏的乐八章,三个人唱,拿着牛尾,踏着脚①,似乎就是描写这种光景的。歌谣越唱越多,虽没有书,却存在人的记忆里。有了现成的歌儿,就可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块垒;随时拣一支合适的唱唱,也足可消愁解闷。若没有完全合适的,尽可删一些,改一些,到称意为止。流行的歌谣中往往不同的词句并行不悖,就是为此。可也有经过众人修饰,成为定本的。歌谣真可说是“一人的机锋,多人的智慧”了②。
歌谣可分为徒歌和乐歌。徒歌是随口唱,乐歌是随着乐器唱。徒歌也有节奏,手舞脚蹈便是帮助节奏的;可是乐歌的节奏更规律化些。乐器在中国似乎早就有了,《礼记》里说的土鼓土槌儿、芦管儿③,也许是我们乐器的老祖浒宗。到了《诗经》时代,有了琴瑟钟鼓,已是洋洋大观了。歌谣的节奏最主要的靠重叠或叫复沓;本来歌谣以表情为主,只要翻来覆去将情表到了家就成,用不着费话。重叠可以说原是歌谣的生命,节奏也便建立在这上头。字数的均齐,韵脚的调协,似乎是后来发展出来的。有了这些,重叠才在诗歌里失去主要的地位。
有了文字以后,才有人将那些歌谣记录下来,便是最初的写的诗了。但记录的人似乎并不是因为欣赏的缘故,更不是因为研究的缘故。他们大概是些乐工,乐工的职务是奏乐和唱歌;唱歌得有词儿,一面是口头传授,一面也就有了唱本儿。歌谣便是这么写下来的。我们知道春秋时的乐工就和后世阔人家的戏班子一样,老板叫作太师。那时各国都养着一班乐工,各国使臣往来,宴会时都得奏乐唱歌。太师们不但得搜集本国乐歌,还得搜集别国乐歌。不但搜集乐词,还得搜集乐谱。那时的社浒会有贵浒族与平民两级。太师们是伺候贵浒族的,所搜集的歌儿自然得合贵浒族们的口味;平民的作品是不会入选的。他们搜得的歌谣,有些是乐歌,有些是徒歌。徒歌得合乐才好用。合乐的时候,往往得增浒加重叠的字句或章节,便不能保存歌词的原来样子。除了这种搜集的歌谣以外,太师们所保存的还有贵浒族们为了特种事情,如祭祖、宴客、房屋落成、出兵、打猎等等作的诗。这些可以说是典礼的诗。又有讽谏、颂美等等的献诗;献诗是臣下作了献给君上,准备让乐工唱给君上听的,可以说是政治的诗。太师们保存下这些唱本儿,带着乐谱;唱词儿共有三百多篇,当时通称作“《诗》三百”。到了战国时代,贵浒族渐渐衰落,平民渐渐抬头,新乐代替了古乐,职业的乐工纷纷散走。乐谱就此亡佚。但是还有三百来篇唱词儿流传下来,便是后来的《诗经》了④。
“诗言志”是一句古话;“诗”这个字就是“言”、“志”两个字合成的。但古代所谓“言志”和现在所谓“抒情”并不一样;那“志”总是关联着政治或教浒化的。春秋时通行赋诗。在外交的宴会里,各国使臣往往得点一篇诗或几篇诗叫乐工唱。这很像现在的请客点戏,不同处是所点的诗句必加上政治的意味。这可以表示这国对那国或这人对那人的愿望、感谢、责难等等,都从诗篇里断浒章浒取浒义。断浒章浒取浒义是不管上下文的意义,只将一章中一两句拉出来,就当前的环境,作政治的暗示。如《左传》襄公二十七年,郑伯宴晋使赵孟于垂陇,赵孟请大家赋诗,他想看看大家的“志”。子太叔赋的是《野有蔓草》。原诗首章云:“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子太叔只取末两句,借以表示郑国欢迎赵孟的意思,上文他就不管。全诗原是男女私情之作,他更不管了。可是这样办正是“诗言志”;在那回宴会里,赵孟就和子太叔说了“诗以言志”这句话。


  • 2011-07-09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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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到了孔子时代,赋诗的事已经不行了,孔子却采取了断浒章浒取浒义的办法,用《诗》来讨论做学问做人的道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⑤,本来说的是治玉,将玉比人。他却用来教训学生做学问的工夫⑥。“巧笑倩兮,美浒目盼兮,素以为绚兮”⑦,本来说的是美浒人,所谓天生丽质。他却拉出末句来比方作画,说先有白底子,才会有画,是一步步进展的;作画还是比方,他说的是文化,人先是朴野的,后来才进展了文化——文化必须修养而得,并不是与生俱来的⑧。他如此解诗,所以说“思无邪”一句话可以包括“诗三百”的道理⑨;又说诗可以鼓舞人,联合人,增浒加阅历,发浒泄牢骚,事父事君的道理都在里面⑩。孔子以后,“诗三百”成为儒家的六经之一,《庄子》和《荀子》里都说到“诗言志”,那个“志”便指教浒化而言。
但春秋时列国的赋诗只是用诗,并非解诗;那时诗的主要作用还在乐歌,因乐歌而加以借用,不过是一种方便罢了。至于诗篇本来的意义,那时原很明白,用不着讨论。到了孔子时代,诗已经不常歌唱了,诗篇本来的意义,经过了多年的借用,也渐渐含糊了。他就按着借用的办法,根据他教授学生的需要,断浒章浒取浒义的来解释那些诗篇。后来解释《诗经》的儒生都跟着他的脚步走。最有权威的毛氏《诗传》和郑玄《诗笺》差不多全都是断浒章浒取浒义,甚至断句取义——断句取义是在一句两句里拉出一个两个字来发挥,比起断浒章浒取浒义,真是变本加厉了。
毛氏有两个人:一个毛亨,汉时鲁国人,人称为大毛公,一个毛苌,赵国人,人称为小毛公;是大毛公创始《诗经》的注解,传给小毛公,在小毛公手里完成的。郑玄是东汉浒人,他是专给毛《传》作《笺》的,有时也采取别家的解说;不过别家的解说在原则上也和毛氏一鼻孔出气,他们都是以史证诗。他们接受了孔子“无邪”的见解,又摘取了孟子的“知人论世”⑾的见解,以为用孔子的诗的哲学,别裁古代的史说,拿来证明那些诗篇是什么时代作的,为什么事作的,便是孟子所谓“以意逆志”⑿。其实孟子所谓“以意逆志”倒是说要看全篇大意,不可拘泥在字句上,与他们不同。他们这样猜出来的作诗人的志,自然不会与作诗人的相合;但那种志倒是关联着政治教浒化而与“诗言志”一语相合的。这样的以史证诗的思想,最先具体的表现在《诗序》里。
《诗序》有《大序》、《小序》。《大序》好像总论,托名子夏,说不定是谁作的。《小序》每篇一条,大约是大、小毛公作的。以史证诗,似乎是《小序》的专门任务;传里虽也偶然提及,却总以训诂为主,不过所选取的字义,意在助成序说,无形中有个一定方向罢了。可是《小序》也还是泛说的多,确指的少。到了郑玄,才更详密的发展了这个条理。他按着《诗经》中的国别和篇次,系统的附合史料,编成了《诗谱》,差不多给每篇诗确定了时代;《笺》中也更多的发挥了作为各篇诗的背浒景的历浒史。以史证诗,在他手里算是集大成了。
《大序》说明诗的教浒化作用:这种作用似乎建立在风、雅、颂、赋、比、兴,所谓“六义”上。《大序》只解释了风、雅、颂。说风是风化(感浒化)、讽刺的意思,雅是正的意思,颂是形容盛德的意思。这都是按着教浒化作用解释的。照近人的研究,这三个字大概都从音乐得名。风是各地方的乐调,《国风》便是各国土乐的意思。雅就是“乌”字,似乎描写这种乐的呜呜之音。雅也就是“夏”字,古代乐章叫作“夏”的很多,也许原是地名或族名。雅又分《大雅》、《小雅》,大约也是乐调不同的缘故。颂就是“容”,容就是“样子”;这种乐连歌带舞,舞就有种种样子了。风、雅、颂之外,其实还该有个“南”。南是南音或南调,《诗经》中《周南》、《召南》的诗,原是相当于现在河南、湖北一带地方的歌谣。《国风》旧有十五,分出二南,还剩十三;而其中邶、鄘两国的诗,现经考定,都是卫诗,那么只有十一《国风》⒀了。颂有《周颂》、《鲁颂》、《商颂》,《商颂》经考定实是《宋颂》。至于搜集的歌谣,大概是在二南、《国风》和《小雅》里。
赋、比、兴的意义,说数最多。大约这三个名字原都含有政治和教浒化的意味。赋本是唱诗给人听,但在《大序》里,也许是“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⒁的意思。比、兴都是《大序》所谓“主文而谲谏”;不直陈而用譬喻叫“主文”,委婉讽刺叫“谲谏”。说的人无罪,听的人却可警诫自己。《诗经》里许多譬喻就在比、兴的看法下,断章断句的硬派作政教的意义了。比、兴都是政教的譬喻,但在诗篇发端的叫做兴。《毛传》只在有兴的地方标出,不标赋、比;想来赋义是易见的,比、兴虽都是曲折成义,但兴在发端,往往关系全诗,比较更重要些,所以便特别标出了。《毛传》标出的兴诗,共一百十六篇,《国风》中最多,《小雅》第二;按现在说,这两部分搜集的歌谣多,所以譬喻的句子也便多了。
注释:
①《吕氏春秋·古乐篇》 。
②英美吉特生《英国浒民歌论说》。译文据周作人《自己的园地》《歌谣》章。
③“土鼓”、“蒉桴”见《礼运》和《明堂位》,“苇蘥”见《明堂位》 。
④今《诗经》共三百十一篇,其中六篇有目无诗,实存三百零五篇。
⑤《卫风·淇澳》的句子。
⑥《论语·学而》
⑦“巧笑倩兮,美浒目盼兮。”《卫风·硕人》的句子:“素以为绚兮”一句今已佚。
⑧《论语·八佾》。
⑨“思无邪”,《鲁颂·駉》的句子;“思”是语词,无义。
⑩《论语·阳货》。
⑾、⑿见《孟子·万章》。
⒀卫、王、郑、齐、魏、唐、秦、陈、桧、曹、豳。
⒁《周礼·大师》郑玄注。
[参考资料]顾颉风《诗经在春秋战国间的地位》(《古史辨》第三册下)。顾颉刚《论诗经所录全为乐歌》(同上)。朱自清《言志说》(《语言与文学》)。朱自清《赋比兴说》(《清华学报》十二卷三期)[编者案:朱先生两文,今均见《诗言志辩》中]。


  • 2011-07-09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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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三《礼》第五
许多人家的中堂里,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的大牌位。天地代表生命的本源。亲是祖先的意思,祖先是家族的本源。君是政教的本源。人情不能忘本,所以供奉着这些。荀子只称这些为礼的三本①;大概是到了后世才宗浒教浒化了的。荀子是儒家大师。儒家所称道的礼,包括政治制浒度、宗浒教仪式、社浒会风俗习惯等等。却都加以合理的说明。从那“三本说”,可以知道儒家有拿礼来包罗万象的野心,他们认为礼为治乱的根本;这种思想可以叫做礼治主浒义。
怎样叫做礼治呢?儒家说初有人的时候,各人有各人的欲浒望,各人都要满足自己的欲浒望;没有界限,没有分际,大家就争起来了。你争我争,社浒会就乱起来了。那时的君师们看了这种情形,就渐渐给定出礼来,让大家按着贵贱的等级,长幼的次序,各人得着自己该得的一分儿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各人也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分儿工作。各等人有各等人的界限和分际;若是只顾自己,不管别人,任性儿贪多务得,偷懒图快活,这种人就得受严厉的制裁,有时候保不住性命。这种礼,教人节制,教人和平,建立起社浒会的秩序,可以说是政治制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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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天生万物,是个很古的信浒仰。这个天是个能视能听的上帝,管生杀,管赏罚。在地上的代表,便是天子。天子祭天,和子孙祭祖先一样。地生万物是个事实。人都靠着地里长的活着,地里长的不够了,便闹饥浒荒;地的力量自然也引起了信浒仰。天子诸侯祭社浒稷,祭山川,都是这个来由。最普遍的还是祖先的信浒仰。直到我们的时代,这个信浒仰还是很有力的。按儒家说,这些信浒仰都是“报本返始”②的意思。报本返始是庆幸生命的延续,追念本源,感恩怀德,勉力去报答的意思。但是这里面怕不单是怀德,还有畏威的成分。感谢和恐惧产生了种种祭典。儒家却只从感恩一面加以说明,看作礼的一部分。但这种礼教人恭敬,恭敬便是畏威的遗迹了。儒家的丧礼,最主要的如三年之丧,也建立在感恩的意味上;却因恩谊的亲疏,又定出等等差别来。这种礼,大部分可以说是宗浒教仪式。
居丧一面是宗浒教仪式,一面是普通人事。普通人事包括一切日常生活而言。日常生活都需要秩序和规矩。居丧以外,如婚姻、宴会等大事,也各有一套程序,不能随便马虎过去;这样是表示郑浒重,也便是表示敬意和诚心。至于对人,事君,事父母,待兄弟姊妹,待子女,以及夫妇朋友之间,也都自有一番道理。按着尊卑的分际,各守各的道理,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妇朋友互相敬爱,才算能做人;人人能做人,天下便治了。就是一个人饮食言动,也都该有个规矩,别叫旁人难过,更别侵犯着旁人,反正诸事都记得着自己的份儿。这些个规矩也是礼的一部分;有些固然含浒着宗浒教意味,但大部分可以说是风俗习惯。这些风俗习惯有一些也可以说是生活的艺术。
王浒道不外乎人情,礼是王浒道的一部分,按儒家说是通乎人情的③。既通乎人情,自然该诚而不伪了。但儒家所称道的礼,并不全是实际施行的。有许多只是他们的理想,这种就不一定能通乎人情了。就按那些实际施行的说,每一个制浒度、仪式或规矩,固然都有它的需要和意义。但是社浒会情形变了,人的生活跟着变;人的喜、怒、爱、恶,虽然还是喜、怒、爱、恶,可是对象变了。那些礼的惰性却很大,并不跟着变。这就留下了许许多多遗形物,没有了需要,没有了意义;不近人情的伪礼,只会束缚人。《老浒子》里攻击礼,说“有了礼,忠信就差了”④;后世有些人攻击礼,说“礼不是为我们定的”⑤;近来大家攻击礼教,说“礼教是吃浒人的”。这都是指着那些个伪礼说的。
从来礼乐并称,但乐实在是礼的一部分;乐附属于礼,用来补助仪文的不足。乐包括歌和舞,是“人情之所必不免”的⑥。不但是“人情之所必不免”,而且乐声的绵延和融和也象征着天地万物的“流而不息,合同而化”⑦。这便是乐本。乐教人平心静气,互相和爱,教人联浒合浒起浒来,成为一整个儿。人人能够平心静气,互相和爱,自然没有贪欲、捣乱、欺诈等事,天下就治了。乐有改善人心、移风易俗的功用,所以与政治是相通的。按儒家说,礼、乐、刑、政,到头来只是一个道理;这四件都顺理成章了,便是王浒道。这四件是互为因果的。礼坏乐崩,政治一定不成;所以审乐可以知政⑧。“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浒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⑨吴公子季札到鲁国观乐,乐工奏哪一国的乐,他就知道是哪一国的;他是从乐歌里所表现的政治气象而知道的⑩。歌词就是诗;诗与礼乐也是分不开的。孔子教学生要“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⑾;那时要养成一个人才,必需学习这些。这些诗、礼、乐,在那时代都是贵浒族社浒会所专有,与平民是无干的。到了战国,新声兴起,古乐衰废,听者只求悦耳,就无所谓这一套乐意。汉以来胡乐大行,那就更说不到了。
古代似乎没有关于乐的经典;只有《礼记》里的《乐记》,是抄录儒家的《公孙尼子》等书而成,原本已经是战国时代的东西了。关于礼,汉代学者所传习的有三种经和无数的“记”。那三种经是《礼仪》、《礼古经》、《周礼》。《礼古经》已亡佚,《仪礼》和《周礼》相传都是周公作的。但据近来的研究,这两部书实在是战国时代的产物。《仪礼》大约是当时实施的礼制,但多半只是士的礼。那些礼是很繁琐的,踵事增华的多,表示诚意的少,已经不全是通乎人情的了。《仪礼》可以说是宗浒教仪式和风俗习惯的混合物;《周礼》却是一套理想的政治制浒度。那些制浒度的背浒景可以看出是战国时代;但组成了整齐的系统,便是著书人的理想了。
“记”是儒家杂述礼制、礼制变迁的历浒史,或礼论之作;所述的礼制有实施的,也有理想的。又叫作《礼记》:这《礼记》是一个广泛的名称。这些“记”里包含浒着《礼古经》的一部分。汉代所见的“记”很多,但流传到现在的只有三十八篇《大戴记》和四十九篇《小戴记》。后世所称《礼记》,多半专指《小戴记》。大戴是戴德;小戴是戴圣,戴德的侄浒儿。相传他们是这两部书的编辑人。但二戴都是西汉的《仪礼》专浒家。汉代有《五经》博士;凡是一家一派的经浒学影响大的,都可以立博士。大戴仪礼学后来立了博士,小戴本人就是博士。汉代经师的家法最严,一家的学说里绝不能掺杂别家。但现存的两部“记”里都各掺杂着非二戴的学说。所以有人说这两部书是别人假托二戴的名家纂辑的;至少是二戴原书多半亡佚,由别人拉杂凑成的,——可是成书也还在汉代。——这两部书里,《小戴记》容易些,后世诵习的人比较多些;所以差不多专占了《礼记》的名字。
注释:
①《礼论篇》。
②《礼记·郊特牲》。
③《礼记·乐记》。
④《老浒子》三十八章。
⑤阮籍语,原文见《世说新语·任诞》。
⑥《荀子·乐论篇》,《礼记·乐记》。
⑦⑧⑨《礼记·乐记》 。
⑩《左传》襄公二十浒九浒年。
⑾《论语·泰伯》。
[参考资料]洪业《礼记引得序》、《仪礼引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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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春秋》三传第六(国语附)
“春秋”是古代记事史书的通称。古代朝浒廷大事,多在春秋二季举行,所以记事的书用这个名字。各国有各国的春秋,但是后世不传了。传下的只有一部《鲁春秋》,《春秋》成了它的专名,便是《春秋经》了。传说这部《春秋》是孔子作的,至少是他编。鲁哀公十四年,鲁西有猎户打着一只从没有见过的独角怪兽,想着定是个不祥的东西,将它扔了。这个新闻传到孔子那里,他便去看。他一看,就说:“这是麟啊,为谁来的呢!干什么来的呢!唉唉!我的道不行了!”说着流下泪来,赶忙将袖子去擦,泪点儿却已滴到衣襟上。原来麟是个仁兽,是个祥瑞的东西:圣帝明王在位,天下太平,它才会来,不然是不会来的。可是那时代那有圣帝明王?天下正乱纷纷的,麟来的真不是时候,所以让猎户打死;它算是倒了运了。
孔子这时已经年老,也常常觉着生的不是时候,不能行道;他为周朝伤心,也为自己伤心。看了这只死麟,一面同情它,一面也引起自己的无限感慨。他觉得生平说了许多教;当浒世的人君总不信他,可见空话不能打动人。他发愿修一部《春秋》,要让人从具体的事例里,得到善恶的教训,他相信这样得来的教训比抽象的议论深切著明的多。他觉得修成了这部《春秋》,虽然不能行道,也算不白活一辈子。这便动起手来,九个月书就成功了。书起于鲁隐公,终于获麟;因获麟有感而作,所以叙到获麟绝笔,是纪浒念的意思。但是《左传》里所载的《春秋经》,获麟后还有,而且在记了“孔子卒”的哀公十六年后还有:据说那都是他的弟浒子们续修的了。
这个故事虽然够感伤的,但我们从种种方面知道,它却不是真的。《春秋》只是鲁国史官的旧文,孔子不曾掺进手去。《春秋》可是一部信史,里面所记的鲁国日食,有三十次和西方科学家所推算的相合,这绝不是偶然的。不过书中残阙、零乱和后人增改的地方,都很不少。书起于隐公元年,到哀公十四年止,共二百四十二年(西元前722—481年);后世称这二百四十二年为春秋时代。书中纪事按年月日,这叫作编年。编年是在史学上是个大发明;这教历浒史系统化,并增浒加了它的确实性。《春秋》是我浒国现存的第一部编年史。书中虽用鲁国纪浒元,所记的却是各国的事,所以也是我们第一部通史。所记的齐桓公、晋文公的霸迹最多;后来说“尊王攘夷”是《春秋》大浒义,便是从这里着眼。
古代史官记事,有两种目的:一是征实,二是劝惩。像晋国董狐不怕权浒势,记“赵盾弑其君” ①,齐国太史记“崔杼弑其君”②,虽杀身不悔,都为的是征实和惩恶,作后世的鉴戒。但是史文简略,劝惩的意思有时不容易看出来,因此便需要解说的人。《国语》记楚国申叔时论教太子的科目,有“春秋”一项,说“春秋”有奖善惩恶的作用,可以戒劝太子的心。孔子是第一个开门授徒,拿经典教给平民的人,《鲁春秋》也该是他的一种科目。关于劝惩的所在,他大约有许多口义传给弟浒子们。他死后,弟浒子们散在四方,就所能记忆的又教授开去。《左传》、《公羊传》、《榖梁传》,所谓《春秋》三传里,所引孔子解释和评论的话,大概就是指的这一些。
三传特别注重《春秋》的劝惩作用;征实与否,倒在其次。按三传的看法,《春秋》大浒义可以从两方面说:明浒辨浒是浒非,分别善恶,提倡德义,从成败里见教训,这是一;夸扬霸业,推尊周室,亲爱中国,排斥夷狄,实现民浒族大一统的理想,这是二。前者是人君的明浒鉴,后者是拔乱反正的程序。这都是王浒道。而敬天事鬼,也包括在王浒道里。《春秋》里记灾,表示天罚,记鬼,表示恩仇,也还是劝惩的意思。古代记事的书常夹杂着好多的迷浒信和理想,《春秋》也不免如此;三传的看法,大体上是对的。但在解释经浒文的时候,却往往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嚼;这一咬嚼,便不顾上下文穿凿傅会起来了。《公羊》、《榖梁》,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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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这样咬嚼出来的意义就是所谓“书法”,所谓“褒贬”,也就是所谓“微言”,后世最看重这个,他们说孔子修《春秋》,“笔则笔,削则削,”③ “笔”是书,“削”是不书,都有大道理在内。又说一字之褒,比教你作王公还荣耀,一字之贬,比将你作罪人杀了还耻辱。本来孟子说过,“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④那似乎只指概括的劝惩作用而言。等到褒贬说发展,孟子这句话倒像更坐实了。而孔子和《春秋》的权威也就更大了。后世史家推尊孔子,也推尊《春秋》,承认这种书法是天经地义;但实际上他们却并不照三传所咬嚼出来的那么穿凿傅会的办,这正和后世诗人尽管推尊《毛诗》《传》、《笺》里比兴的解释,实际上却不那样穿凿傅会的作诗一样。三传,特别是《公羊传》和《榖梁传》,和《毛诗》《传》、《笺》,在穿凿解经这件事上是一致的。
三传之中,公羊、榖梁两家全以解经为主 ,左氏却以叙事为主。公、榖以解经为主,所以咬嚼得更厉害些。战国末期,专门解释《春秋》的有许多家,公、榖较晚出的而仅存。这两家固然有许多彼此相异之处,但渊源似乎是相同的;他们所引别家的解说也有些是一样的。这两种《春秋经传》经过秦火,多有残阙的地方;到汉景帝、武帝时候,才有经师重加整理,传授给人。公羊、榖梁只是家派的名称,仅存姓氏,名字已不可知。至于他们解经的宗旨,已见上文;《春秋》本是儒家传授的经典,解说的人,自然也离不开儒家,在这一点上,三传是大同小异的。
《左传》这部书,汉代传为鲁国左丘明所作。这个左丘明,有的说是“鲁君子”,有的说是孔子的朋友;后世又有说是鲁国的史官的⑤。这部书历来讨论的最多。汉时有《五经》博士。凡解说《五经》自成一家之学的,都可立为博士。立了博士,便是官学;那派经师便可做浒官受禄。当时《春秋》立了《公》、《榖》二传的博士。《左传》流传得晚些,古文派经师也给它争立博士。今文派却说这部书不得孔子《春秋》的真传,不如公、榖两家。后来虽一度立了博士,可是不久还是废了。倒是民间传习的渐多,终于大行!原来是公、榖不免空炎,《左传》却是一部仅存的古代编年通史(残缺又少),用处自然大得多。《左传》以外,还有一部分国记载的《国语》,汉代也认为左丘明所作,称为《春秋外传》。后世学者怀疑这一说的很多。据近人的研究,《国语》重在“语”,记事颇简略,大约出于另一著者的手,而为《左传》著者的重要史料之一。这书的说教,也不外尚德、尊天、敬神、爱民,和《左传》是很相近的。只不知著者是谁。其实《左传》著者我们也不知道。说是左丘明,但矛盾太多,不能教人相信。《左传》成书的时代大概在战国,比《公》、《榖》二传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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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左传》这部书大体依《春秋》而作;参考群籍,详述史事,征引孔子和别的“君子”解经评史的言浒论,吟味书法,自成一家言。但迷浒信卜筮,所记祸福的预浒言,几乎无不应验;这却大大违背了征实的精神,而和儒家的宗旨也不合了。晋范宁作《榖梁传序》说:“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艳”是文章美,“富”是材料多,“巫”是多叙鬼神,预浒言祸福。这是句公平话。注《左传》的,汉代就不少,但那些许多已散失;现存的只有晋杜预注,算是最古了。
杜预作《春秋序》,论到《左传》,说“其文缓,其旨远”;“缓”是委婉,“远”是含蓄。这不但是好史笔,也是好文笔 。所以《左传》不但是史学的权威,也是文学的权威。《左传》的文学本领,表现在记述辞令和描写战争上,春秋列国,盟会颇繁,使臣会说话不会说话,不但关系荣辱,并且关系利害,出入很大,所以极重辞令。《左传》所记当时君臣的话,从容委曲,意味深长。只是平心静气的说,紧要关头却不放松一步;真所谓恰到好处。这固然是当时风气如此,但不经《左传》著者的润饰工夫,也绝不会那样在纸上活跃的。战争是个复杂的程序。叙得头头是道,已经不易,叙得有声有色,更难;这差不多全靠忙中有闲,透着优游不迫神儿,才成。这却正是《左传》著者所擅长的。
注释:
①《左传》宣公二年。
②《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③《史记·孔子世家》。
④《孟子·滕文公》下。
⑤《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说是“鲁君子”,《汉书·刘歆传》说“亲见夫子”,“好浒恶与圣浒人同”,杜预《春秋序》说是“身为国史”。
[参考资料]洪业《春秋传引得序》。

四浒书第七
“《四浒书》、《五经》”到现在还是我们口头上一句熟语。《五经》是《易》、《书》、《诗》、《礼》、《春秋》;《四浒书》按照普通的顺序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前二者又简称《学》、《庸》,后二者又简称《论》、《孟》;有了简称,可见这些书是用得很熟的。本来呢,从前私熟里,学生入学,是从《四浒书》读起的。这是那些时代的小学教科书;而且是统浒一的标准的小学教科书,因为没有不用的。那时先生不讲解,只让学生背诵,不但得背正文,而且得背朱熹的小注。只要囫囵吞枣的念,囫囵吞枣的背;不懂不要紧,将来用得着,自然会懂的。怎么说将来用得着?那些时候行科举制浒度。科举是一种竞争的考浒试制浒度,考浒试的主要科目是八股文,题目都出在《四浒书》里,而且是朱注的《四浒书》里。科举分几级,考浒中的得着种种出身或资格,凭着这种资格可以建功立业,也可以升浒官发财;作好作歹,都得先弄个资格到手。科举几乎是当时读书人唯一的出路。每个学生都先读《四浒书》,而且读的是朱注,便是这个缘故。
将朱注《四浒书》定为科举用书,是从元仁宗皇庆二年(西元1313年)起的。规定这四种书,自然因为这些书本身重要,有人人必读的价值;规定朱注,也因为朱注发明书义比旧注好些,切用些。这四种书原来并不在一起,《学》、《庸》都在《礼记》里,《论》、《孟》是单行的。这些书原来只算是诸子书,朱子原来也只称为“四子”;但《礼记》、《论》、《孟》在汉代都立过博士,已经都升到经里去了。后来唐代的“九经”里虽然只有《礼记》,宋代的"十三经"却又将《论》、《孟》收了进去①。《中庸》很早就被人单独注意,汉代已有关于《中庸》的著作,六朝时也有,可惜都不传了②。关于《大学》的著作,却直到司马光的《大学通义》才开始,这部书也不传了。这些著作并不曾教《学》、《庸》普及,教《学》、《庸》和《论》、《孟》同样普及的是朱子的注,《四浒书》也是他编在一起的,四浒书的名字也因他而有。
但最初用浒力提倡这几种书的是程颢、程颐兄弟。他们说:“《大学》是孔门的遗书,是初学者入德的门径。只有从这部书里,还可以知道古人做学问的程序。从《论》、《孟》里虽也可看出一些,但不如这部书的分明易晓。学者必须从这部书入手,才不会走错了路。”③这里没提到《中庸》。可是他们是很推尊《中庸》的。他们在另一处说:“‘不偏’叫作‘中’,‘不易’叫做‘庸’;‘中’是天下的正道,‘庸’是天下的定浒理。《中庸》是孔门传授心法的书,是子思记下来传给孟子的。书中所述的人生哲理,意味深长;会读书的细加玩赏,自然能心领神悟终身受用不尽。”④这四种书到了朱子手里才打成一片。他接受二程的见解,加以系统的说明,四种书便贯串起来了。
他说,古来有小学大学。小学里教洒扫进退的规矩,和礼、乐、射、御、书、数,所谓“六艺”的。大学里教穷理、正心、修己、治人的道理。所教的都切于民生日用,都是实学。《大学》这部书便是古来大学里教学生的方法,规模大,节目详;而所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浒国、平天下”,是循序渐进的。程子说是“初学者入德的门径”,就是为此。这部书里的道理,并不是为一时一事说的,是为天下后世说的。这是“垂世立教的大典”⑤,所以程子举为初学者的第一部书。《论》、《孟》虽然也切实,却是“应机接物的微言”⑥,问的不是一个人,记的也不是一个人。浅深先后,次序既不分明,抑扬可否,用意也不一样,初学者领会较难。所以程子放在第二步。至于《中庸》,是孔门的心法,初学者领会更难,程子所以另论。
但朱子的意思,有了《大学》的提纲挈领,便能领会《论》、《孟》里精微的分别去处;融贯了《论》、《孟》的旨趣,也便能领会《中庸》里的心法。人有人心和道心;人心是私欲,道心是天理。人该修养道心,克制人心,这是心法。朱子的意思,不领会《中庸》里的心法,是不能从大处着眼,读天下的书,论天下的事的。他所以将《中庸》放在第三步,和《大学》、《论》、《孟》合为《四浒书》,作为初学者的基础教本。后来规定《四浒书》为科举用书,原也根据这番意思。不过朱子教人读《四浒书》,为的成浒人,后来人读《四浒书》,却重在猎取功名;这是不合于他提倡的本心的。至于顺序变为《学》、《庸》、《论》、《孟》,那是书贾因为《学》、《庸》篇页不多,合为一本的缘故;通行既久,居然约定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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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礼记》里的《大学》,本是一篇东西,朱子给分成经一章,传十章;传是解释经的。因为要使传合经,他又颠倒了原文的次序,并补上一段儿。他注《中庸》时,虽没有这样大的改变,可是所分的章节,也与郑玄注的不同。所以这两部书的注,称为《大学章句》、《中庸章句》。《论》、《孟》的注,却是融合各家而成,所以称为《论语集注》、《孟子集注》。《大学》的经一章,朱子想着是曾子追述孔子的话;传十章,他相信是曾子的意思,由弟浒子们记下的。《中庸》的著者,朱子和程子一样,都接受《史记》的记载,认为是子思⑦。但关于书名的解释,他修正了一些。他说,“中”除“不偏”外,还有“无过无不及”的意思;“庸”解作“不易”,不如解作“平常”的好⑧。照近人的研究,《大学》的思想和文字,很有和荀子相同的地方,大概是荀子学派的著作。《中庸》,首尾和中段思想不一贯,从前就有人疑心。照近来的看法,这部书的中段也许是子思原著的一部分,发扬孔子的学说,如“时中”“忠恕”“知仁勇”“五伦”等。首尾呢,怕是另一关于《中庸》的著作,经后人混合起来的;这里发扬的是孟子的天人相通的哲理,所谓“至诚”“尽性”,都是的。著者大约是一个孟子学派。
《论语》是孔子弟浒子们记的。这部书不但显示一个伟大的人格——孔子,并且让读者学习许多做学问做人的节目:如“君子”、“仁”、“忠恕”,如“时习”、 “阙疑”、“好古”、“隅反”、“择善”、“困学”等,都是可以终身应用的。《孟子》据说是孟子本人和弟浒子公孙丑、万章等共同编定的。书中说“仁”兼说“义”,分辨“义”“利”甚严;而辩“性善”,教人求“放心”,影响更大。又说到“养浩然之气”,那“至大至刚”、“配义与道”的“浩然之气”⑨,这是修养的最高境界,所谓天人相通的哲理。书中攻击杨朱、墨翟两派,辞锋咄咄逼人。这在儒家叫作攻异端,功劳是很大的。孟子生在战国时代,他不免“好辩”,他自己也觉得的⑩;他的话流露着“英气”,有“圭角”,和孔子的温润是不同的。所以儒家只称“亚圣”,次于孔子一等⑾。《孟子》有东汉的赵岐注。《论语》有孔安国、马融、郑玄诸家注,却都已残佚,只零星的见于魏何晏的《集解》里。汉儒注经,多以训诂名物为重;但《论》、《孟》词意显明,所以只解释文句,推阐义理而止。魏晋以来,玄谈大盛,孔子已经道浒家化;解《论语》的也多参入玄谈,参入当时的道浒家哲学。这些后来却都不流行了。到了朱子,给《论》、《孟》作注,虽说融会各家,其实也用他自己的哲学作架子。他注《学》、《庸》,更显然如此。他的哲学切于世用,所以一般人接受了,将他解释的孔子当作真的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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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他那一套《四浒书》注实在用尽了平生的力量,改定至再至三;直到临死的时候,他还在改定《大这·诚意章》的注。注以外又作了《四浒书或问》,发扬注义,并论述对于旧说的或取或舍的理由。他在《四浒书》上这样下工夫,一面固然为了诱导初学者,一面还有一个用意,便是排斥老、佛,建立道统。他在《中庸章句序》里论到诸圣道统的传承,末尾自谦说,“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其实他是隐隐在以传道统自欺呢。《中庸》传授心法,正是道统的根本。将它加在《大学》、《论》、《孟》之后而成《四浒书》,朱子自己虽然说是给初学者打基础,但一大半恐怕还是为了建立道统,不过他自己不好说出罢了。他注《四浒书》在宋孝宗淳熙年间(西元1174—118浒9年)。他死后朝浒廷将他的《四浒书》注审定为官书,从此盛行起来。他果然成了传儒家道统的大师了。
注释:
① 九经:《易》、《书》、《诗》,三礼,《春秋》三传。十三经:《易》、《书》、《诗》,三礼,《春秋》三传,《论语》、《孝经》、《尔雅》、《孟子》。
②《汉书·艺文志》有《中庸说》二篇,《隋书·经籍志》有戴顒《中庸传》二卷,梁武帝《中庸讲疏》一卷。
③原文见《大学章句》卷头。
④⑤原文见《中庸章句》卷头。
⑥朱子《大学或问》卷一。
⑦《孔子世家》。
⑧《中庸或问》卷一。
⑨《公孙丑》。
⑩《滕文公》。
⑾《孟子集注序》说引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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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战国策》第八
春秋末年,列国大臣的势力渐渐膨浒胀起来。这些大臣都是世袭的,他们一代一代聚财养众,明争暗夺了君主的权力,建立起自己的特殊地位。等到机会成熟,便跳起来打浒倒君主自己干。那时候各国差不多都起了内乱。晋国让韩、魏、赵三家分了,姓姜的齐国也让姓田的大夫占了。这些,周天子只得承认了。这是封浒建制浒度崩坏的开始。那时候周室也经过了内乱,土地大半让邻国抢去,剩下的又分为东西周;东西周各有君王,彼此还争争吵吵的。这两位君王早已失去春秋时代"共主"的地位,而和列国诸侯相等了。后来列国纷纷称王,周室更不算回事;他们至多能和宋、鲁等小国君主等量齐观罢了。
秦、楚两国也经过内乱,可是站住了。它们本是边远的国浒家,却渐渐伸张势力到中原来。内乱平后,大加整顿,努力图强,声威便更广了。还有极北的燕国,向来和中原国浒家少来往;这时候也有力量向南参加国际政治了。秦、楚、燕和新兴的韩、魏、赵、齐,是那时代的大国,称为"七雄"。那些小国呢,从前可以仰仗霸主的保护,作大国的附庸;现在可不成了,只好让人家吞的吞,并的并,算只留下宋、鲁等两三国,给七雄当缓冲地带。封浒建制浒度既然在崩坏中,七雄便各成一单位,各自争存,各自争强;国际政局比春秋时代紧张多了。战争也比从前严重多了。列国都在自己边界上修起长城来。这时候军器进步了;从前的兵器都用铜打成,现在有用铁打成的了。战术也进步了。攻守的方法都比从前精明;从前只有兵车和步卒,现在却发展了骑兵了。这时候还有帮人家作战为职业的人。这时候的战争,杀伤是很多的。孟子说:“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①可见那凶惨的情形。后人因此称这时代为战国时代。
在长期混乱之后,贵浒族有的作了国君,有的渐渐衰灭。这个阶浒级算是随着封浒建制浒度崩坏了。那时候的国君,没有了世袭的大臣,便集浒权专浒制起来。辅助他们的是一些出身贵贱不同的士人。那时候君主和大臣都竭力招揽有技能的人,甚至学鸡鸣、学狗盗的也都收留着。这是所谓“好客”、“好士”的风气。其中最高的是说客,是游说之士。当时国际关系紧张,战争随时可起。战争到底是劳浒民浒伤浒财的,况且难得有把握;重要的还是作外交的工夫。外交办得好,只凭口舌排难解纷,可以免去战祸;就是不得不战,也可以多找一些与国,一些帮手。担负这种外交的人,便是那些策士,那些游说之士。游说之士既然这般重要,所以立谈可取卿相;只要有计谋,会辩说就成,出身的贵贱倒是不在乎的。
七雄中的秦,从孝公用商鞅变法以后,日渐强盛。到后来成了与六国对峙的局势。这时候的游说之士,有的劝六国联浒合浒起浒来抗秦,有的劝六国联浒合浒起浒来亲秦。前一派叫“合纵”,是联合南北各国的意思,后一派叫“连横”,是联合东西各国的意思——只有秦是西方的国浒家。合纵派的代表是苏秦,连横派的是张仪,他们可以代表所有的战国游说之士。后世提到游说的策士,总想到这两个人,提到纵横家,也总是想到这两个人。他们都是鬼谷先生的弟浒子。苏秦起初也是连横派。他游说秦惠王,秦惠王老不理他;穷得要死,只好回家。妻子、嫂浒嫂、父母,都瞧不起他。他恨极了,用心读书,用心揣摩;夜里倦了要睡,用锥子扎大浒腿,血流浒到脚上。这样整一年,他想着成了,便出来游说六国合纵。这回他果然成功了,佩了六国相印,又有势有钱。打家里过的时候,父母郊迎三十里,妻子低头,嫂浒嫂趴在地上谢罪。他叹道:“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真是少不得的!”张仪和楚相喝酒,楚相丢浒了一块璧。手下人说张仪穷而无行,一定他偷的,绑起来打了几百下。张仪始终不认,只好放了他。回家,他妻子说:“唉,要不是读书游说,那会受这场气!”他不理,只说:“看我舌浒头还在罢?”妻子笑道:“舌浒头是在的。”他说:“那就成!”后来果然作了秦国的相;苏秦死后,他也大大得意了一番。
苏秦使锥子扎腿的时候,自己发狠道:“哪有游说人主不能得金玉锦绣,不能取卿相之尊的道理!”这正是战国策士的心思。他们凭他们的智谋和辩才,给人家划策,办外交;谁用他们就帮谁。他们是职业的,所图的是自己的功名富贵;帮你的帮你,不帮你的时候也许害你。翻覆,在他们看来是没有什么的。本来呢,当时七雄分立,没有共主,没有盟主,各干各的,谁胜谁得势。国际间没有是非,爱帮谁就帮谁,反正都一样。苏秦说连横不成,就改说合纵,在策士看来,这正是当然。张仪说舌浒头在就行,说是说非,只要会说,这也正是职业的态度。他们自己没有理想,没有主张,只求揣摩主上的心理,拐弯儿抹角投其所好。这需要技巧,《韩非子·说难篇》专论这个。说得好固然可以取“金玉锦锈”和“卿相之尊”,说得不好了也会招杀身之祸,利害所关如此之大,苏秦费一整年研究揣摩不算多。当时各国所重的是威势,策士所说原不外战争和诈谋;但要因人、因地进言,广博的知识和微妙的机智都是不可少的。
记载那些说辞的书叫《战国策》,是汉代刘向编定的,书名也是他提议的。但在他以前,汉初著名的说客蒯通,大约已经加以整理和润饰,所以各篇如出一手。《汉书》本传里记着他“论战国时说士权变,亦自序其说,凡八十一篇,号曰《隽永》”,大约就是刘向所根据的底本了②。蒯通那枝笔是很有力量的。铺陈的伟丽,叱咤的雄豪,固然传达出来了;而那些曲折微妙的声口,也丝丝入扣,千载如生。读这部书,真是如闻其语,如见其人。汉以来批浒评这部书的都用儒家的眼光。刘向的序里说战国时代“捐礼让而贵战争,弃仁义而用诈谲,苟以取强而已矣”,可以代表。但他又说这些是“高才秀士”的“奇策异智”,“亦可喜,皆可观”。这便是文辞的作用了。宋代有个李文叔,也说这部书所记载的事“浅陋不足道”,但“人读之,则必乡其说之工,而忘其事之陋者,文辞之胜移之而已”。又道,说的还不算难,记的才真难得呢③。这部书除文辞之胜外,所记的事,上接春秋时代,下至楚、汉兴起为止,共二百零二年(西元前四0三——前二0二年),也是一部重要的古史。所谓战国时代,便指这里的二百零二年;而战国的名称也是刘向在这部书的序里定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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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注释:
①《离娄》。
②罗根泽《战国策作于蒯通考》及《补证》(《古史辨》第四册)。
② 李格非《书战国策后》。
[参考资料]雷海宗《中国通史选读》第二册(清华大学讲义排印本)。
《史记》《汉书》第九
说起中国的史书,《史记》、《汉书》,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有两个原因。一则这两部书是最早的有系统的历浒史,再早虽然还有《尚书》、《鲁春秋》、《国语》、《春秋左氏传》、《战国策》等,但《尚书》、《国语》,《战国策》,都是记言的史,不是记事的史。《春秋》和《左传》是记事的史了,可是《春秋》太简短,《左氏传》虽够铺排的,而跟着《春秋》编年的系统,所记的事还不免散碎。《史记》创了“纪传体”,叙事自黄帝以来到著者当浒世,就是汉武帝的时候,首尾三千多年。《汉书》采用了《史记》的体浒制,却以汉事为断,从高祖到王莽,只二百三十年。后来的史书全用《汉书》的体浒制,断代成书;二十四史里,《史记》、《汉书》以外的二十二史都如此。这称为“正史”。《史记》、《汉书》,可以说都是“正史”的源头。二则,这两部书都成了文学的古典;两书有许多相同处,虽然也有许多相异处。大概东汉、魏、晋到唐,喜欢《汉书》的多,唐以后喜欢《史记》的多,而明、清两代尤然。这是两书文体各有所胜的缘故。但历来班、马并称,《史》、《汉》连举,它们叙事写人的技术,毕竟是大同的。
《史记》,汉司马迁著。司马迁字子长,左冯翊夏阳(今陕西韩城)人。(景帝中元五年——西元前一四五年——生,卒年不详。)他是太史令司马谈的儿子。小时候在本乡只帮人家耕耕田、放放牛玩儿。司马谈作了太史令,才将他带到京师(今西安)读书。他十岁的时候,便认识“古文”的书了。二十岁以后,到处游历,真是足迹遍天下。他东边到过现在的河北、山东及江、浙沿海,南边到过湖南、江西、云南、贵州,西边到过陕、甘、西康等处,北边到过长城等处;当时的“大汉帝浒国”,除了朝浒鲜、河西(今宁夏一带)、岭南几个新开郡外,他都走到了。他的出游,相传是父亲命他搜求史料去的;但也有些处是因公去的。他搜得了多少写的史料,没有明文,不能知道。可是他却看到了好些古代的遗迹,听到了好些古代的轶闻;这些都是活史料,他用来印证并补充他所读的书。他作《史记》,叙述和描写往往特别亲切有味,便是为此。他的游历不但增扩了他的见闻,也增扩了他的胸襟;他能够综括三千多年的事,写成一部大书,而行文又极其抑扬变化之致,可见他的胸襟是如何的阔大。
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应试得高第,作了郎中。武帝元封年(西元前110年),大行封禅典礼,步骑十八万,旌旗千余里。司马谈是史官,本该从行;但是病得很重,留在洛阳不能去。司马迁却跟去了。回来见父亲,父亲已经快死了,拉着他的手呜咽道:“我们先人从虞、夏以来,世代作史官;周末弃职他去,从此我家便衰微了。我虽然恢复了世传的职务,可是不成;你看这回封禅大典,我竟不能从行,真是命该如此!再说孔子因为眼见王浒道缺,礼乐衰,才整理文献,论《诗》、《书》,作《春秋》,他的功绩是不朽的。孔子到现在又四百多年了,各国只管争战,史籍都散失了,这得搜求整理;汉朝一统天下,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也得记载表彰。我作了太史令,却没能尽职,无所论著,真是惶恐万分。你若能继承先业,再作太史令,成就我的未竟之志,扬名于后世,那就是大孝了。你想着我的话罢。”①司马迁听了父亲这番遗命,低头流泪答道:“儿子虽然不肖,定当将你老人家所搜集的材料,小心整理起来,不敢有所遗失。”②司马谈便在这年死了;司马迁在这年三十六岁,父亲的遗命指示了他一条伟大的路。
父亲死的第三年,司马迁果然作了太史令。他有机会看到许多史籍和别的藏书,便开始作整理的工夫。那时史料都集中在太史令手里,特别是汉代各地方行政报告,他那里都有。他一面整理史料,一面却忙着改历的工作;直到太初元年(西元前104年),太初历完成,才动手著他的书。天汉二年(西元前99年),李陵奉了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命,领了五千兵,出塞打匈奴。匈奴八万人围着他们;他们杀伤了匈奴一万多,可是自己的人也死了一大半。箭完了,又没有吃的,耗了八天,等贰师将军派救兵。救兵竟没有影子。匈奴却派人来招降。李陵想着回去也没有脸,就降了。武帝听了这个消息,又急又气。朝浒廷里纷纷说李陵的坏话。武帝问司马迁,李陵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李陵也作过郎中,和司马迁同过事,司马迁是知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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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他说李陵这个人秉性忠义,常想牺牲自己,报效国浒家。这回以少敌众,兵尽路穷,但还杀伤那么些人,功劳其实也不算小。他决不是怕死的,他的降大概是假意的,也许在等机会给汉朝出力呢。武帝听了他的话,想着贰师将军是自己派的元浒帅,司马迁却将功劳归在投降的李陵身上,真是大不敬;便教将他抓起来,下在狱里。第二年,武帝杀了李陵全浒家,处司马迁宫刑。宫刑是个大辱,污及先人,见笑亲友,他灰心失望已极,只能发愤努力,在狱中专心致志写他的书,希图留个后世名。过了两年,武帝改元太始,大浒赦天下。他出了狱,不久却又做了宦者作的官——中令书,重被宠信。但他还继续写他的书。直到征和二年(西元前91年),全书才得完成,共一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他死后,这部书部分的流传;到宣帝时,他的外孙杨恽才将全书献上朝浒廷去,并传写公行于世。汉浒人称为《太史公书》、《太史公》、《太史公记》、《太史记》。魏、晋间才简称为《史记》,《史记》便成了定名。这部书流传时颇有缺佚,经后人补续改窜了不少;只有元帝、成帝间褚少孙补的有主名,其余都不容易考了。
司马迁是窃比孔子的。孔子是在周末官守散失时代第一个保存文献的人;司马迁是秦灭以后第一个保存文献的人。他们保存的方法不同,但是用心一样。《史记·自序》里记着司马迁和上大夫壶遂讨论作史的一番话。司马迁引述他的父亲称扬孔子整理“六经”的丰功伟业,而特别着重《春秋》的著作。他们父子都是相信孔子作《春秋》的。他又引董仲舒所述孔子的话:“我有种种觉民救世的理想,凭空发议论,恐怕人不理会;不如借历浒史上现成的事实来表现,可以深切著明些。”③这便是孔子作《春秋》的趣旨;他是要明王浒道,辨人事,分明是非善恶贤不肖,存亡继绝,补敝起废,作后世君臣龟鉴。《春秋》实在是礼义的大宗,司马迁相信礼治是胜于法治的。他相信《春秋》包罗万象,采善贬恶,并非以刺讥为主。像他父亲遗命所说的,汉兴以来,人主明圣盛德,和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是他父子职守所在,正该记载表彰。他的书浒记汉事较详,固然是史料多,也是他意主浒尊汉的缘故。他排斥暴秦,要将汉远承三代。这正和今文家说的《春秋》尊鲁一样,他的书实在是窃比《春秋》的。他虽自称只是“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④,述而不作,不敢与《春秋》比,那不是过是谦词罢了。
他在《报任安书》里说他的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史记·自序》里说:“罔(网)罗天下放佚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浒事。”“王迹所兴”,始终盛衰,便是“古今之变”,也便是“天人之际”。“天人之际”只是天浒道对于人事的影响;这和所谓“始终盛衰”都是阴阳家言。阴阳家倡“五德终始说”,以为金、木、水、火、土五浒行之德,互相克胜,终始运行,循环不息。当运者盛,王迹所兴;运去则衰。西汉此说大行,与“今文经浒学”合而为一。司马迁是请教过董仲舒的,董就是今文派的大师;他也许受了董的影响。“五德终始说”原是一种历浒史哲学;实际的教训只是让人君顺时修德。
《史记》虽然窃比《春秋》,却并不用那咬文嚼字的书法,只据事实录,使善恶自见。书里也有议论,那不过是著者牢骚之辞,与大体是无关的。原来司马迁自遭李陵之祸,更加努力著书。他觉得自己已经身废列裂,要发抒意中的郁结,只有这一条通路。他在《报任安书》和《史记·自序》里引文王以下到韩非诸贤圣,都是发愤才著书的。他自己也是个发愤著书的人。天浒道的无常,世变的无常,引起了他的感叹:他悲天悯人,发为牢骚抑扬之辞。这增浒加了他的书的情韵。后世论文的人推尊《史记》,一个原因便在这里。


  • 2011-07-09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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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班彪论前史得失,却说他:“论议浅而不笃,其论术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论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以为“大敝伤道”⑤;班固也说他“是非颇谬于圣浒人”⑥。其实推崇道浒家的是司马谈;司马迁时,儒学已成独尊之势,他也成了一个推崇的人了。至于《游侠》、《货殖》两传,确有他的身世之感。那时候有钱可以赎罪,他遭了李陵之祸,刑重家贫,不能自赎,所以才有“羞贫穷”的话;他在穷窘之中,交游竟没有一个抱不平来救他的。所以才有称扬游侠的话。这和《伯夷传》里天浒道无常的疑问,都只是偶一借题发挥,无关全书大旨。东汉王允看“发愤”著书一语,加上咬文嚼字的成见,便说《史记》是“佞臣”的“谤书”⑦,那不但误解了《史记》,也太小看了司马迁。
《史记》体例有五:十二本纪,记帝王政迹,是编年的。十表,以分年略记世代为主。八书,记典章制浒度的沿革。三十世家,记侯国世代存亡。七十列传,类记各方面人物。史家称为“纪传体”,因为“纪传”是最重要的部分。古史不是断片的杂记,便是顺案年月的纂录;自出机杼,创立规模,以驾驭去取各种史料的,从《史记》起始。司马迁的确能够贯穿经传,整齐百家杂语,成一家言。他明白“整齐”的必要,并知道怎样去“整齐”:这实在是创作,是以述为作。他这样将自有文化以来三千年间君臣士庶的行浒事,“合一炉而治之”,却反映着秦汉大一统的局势。《春秋左氏传》虽也可算通史,但是规模完具的通史,还得推《史记》为第一部书。班固根据他父亲班彪的意见,说司马迁“善叙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⑧ “直”是“简省”的意思;简省能明确,便见本领。《史记》共一百三十篇,列传占了全书的过半数;司马迁的史观是以人物为中心的。他最长于描写;靠了他的笔,古代许多重要人物的面形,至今还活现在纸上。
《汉书》,汉班固著。班固,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人,(光武帝建武八年——西元三二年——生,和帝永元四年——西元九二年——卒。)他家和司马氏一样,也是个世家;《汉书》是子继父业,也和司马迁差不多。但班固的凭藉,比司马迁好多了。他曾祖班斿,博学有才气,成帝时,和刘向同校皇家藏书。成帝赐了全浒套藏书的副本,《史记》也在其中。当时书籍流传很少,得来不易;班家得了这批赐书,真像大图书馆似的。他家又有钱,能够招待客人。后来有好些学者,老远的跑到他家来看书,扬雄便是一个。班斿的次孙班彪,既有书看,又得接浒触许多学者;于是尽心儒术,成了一个史学家。《史记》以后,续作很多,但不是偏私,就是鄙俗;班彪加以整理补充,著了六十五篇《后传》。他详论《史记》的得失,大体确当不移。他的书似乎只有本纪和列传;世家是并在列传里。这部书没有流传下来,但他的儿子班固的《汉书》是用它作底本的。


  • 2011-07-09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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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班固生在河西,那时班彪避乱在那里。班固有弟班超,妹班昭,后来都有功于《汉书》。他五岁时随父亲到那时的京师洛阳。九岁时能作文章,读诗赋。大概是十六岁罢 ,他入了洛阳的大学,博览群书。他治学不专守一家;只重大浒义,不沾沾在章句上。又善作辞赋。为人宽和容众,不以才能骄人。在大学里读了七年书,二十三岁上,父亲死了,他回到安陵去。明帝永平元年(西元五八年),他二十八岁,开始改撰父亲的书。他觉得《后传》不够详的,自己专心精究,想完成一部大书。过了三年,有人上浒书给明帝,告他私自改作旧史。当时天下新定,常有人假浒造预浒言,摇惑民浒心;私改旧史,更有机会造谣,罪名可以很大。
明帝当即诏令扶风郡逮浒捕班固,解到洛阳狱中,并调看到的稿子。他兄弟班超怕闹出大乱子,永平五年(西元六二年),带了全浒家赶到洛阳;他上浒书给明帝,陈明原委,请求召见。明帝果然召见,他陈明班固不敢私改旧史,只是续父所作。那时扶风郡也已将班固稿子送呈。明帝却很赏识那稿子,便命班固作校书郎,兰台令史,跟别的几个人同修世祖(光武帝)本纪。班家这时候很穷。班超也作了一名书浒记,帮助哥哥养家。后来班固等又述诸功臣的事迹,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上。这些后来都成了刘珍等撰的《东观汉记》的一部分,与《汉书》是无关的。
明帝这时候才命班固续完前稿。永平七年(西元六浒四年),班固三十三岁,在兰台重行写他的大著。兰台是皇家藏书之处,他取精用弘,比家中自然更好。次年,班超也作了兰台令史。虽然在官不久,就从军去了,但一定给班固帮助很多。章帝即位,好辞赋,更赏识班固了。他因此得常到宫中读书,往往连日带夜的读下去。大概在建初七年(西元八二年),他的书才大致完成。那年他是五十一岁了。和帝永元元年(西元八浒九年),车骑将军窦宪出征匈奴,用他作中护军,参议军机大事。这一回匈奴大败,逃得不知去向。窦宪在出塞三千多里外的燕然山上刻石纪功,教班固作铭。这是著名的大手笔。
次年他回到京师,就作窦宪的秘浒书。当时窦宪威势极盛;班固倒没有仗窦家的势欺浒压人,但他的儿子和奴仆却都无浒法浒无浒天的。这就得罪了许多地面上的官儿;他们都敢怒不敢言。有一回他的奴子虽喝醉了,在街上骂了洛阳令种兢,种兢气恨极了,但也只能记在心里。永元四年(西元九二年),窦宪阴浒谋弑和帝;事败,自浒杀。他的党羽,或诛死,或免官。班固先只免了官,种兢却饶不过他,逮浒捕了他,下在狱里。他已经六十一岁了,受不得那种苦,便在狱里死了。和帝得知,很觉可惜,特地下诏申斥种兢,命他将主办的官浒员抵罪。班固死后,《汉书》的稿子很散乱。他的妹子班昭也是高才博学,嫁给曹世叔,世叔早死,她的节行并为人所重。当时称为曹大家。这时候她奉诏整理哥哥的书;并有高才郎官十人,从她研究这部书——经浒学大师扶风马融,就在这十人里。书中的八表和天文志那时还未完成,她和马融的哥哥马续参考皇家藏书,将这些篇写定,这也是奉诏办的。
《汉书》的名称从《尚书》来,是班固定的。他说唐虞三代当时都有记载,颂述功德;汉朝却到了第六代才有司马迁的《史记》。《史记》是通史,将汉朝皇帝的本纪放在尽后头,并且将尧的后裔和汉和秦、项放在相等的地位,这实在不足以推尊本朝。况《史记》只到武帝而止,也没有成段落似的。他所以断代述史,起于高祖,终于平帝时王莽之诛,共十二世,二百三十年,作纪、表、志、传凡百篇,称为《汉书》⑨。班固著《汉书》,虽然根据父亲的评论,修正了《史记》的缺失,但断代的主张,却是他的创见。他这样一面保存了文献,一面贯彻了发扬本朝的功德的趣旨。所以后来的正史都以他的书为范本,名称也多叫作“书”。他这个创见,影响是极大的,他的书所包举的,比《史记》更为广大;天地、鬼神、人事、政治、道浒德、艺术、文章,尽在其中。
书里没有世家一体,本于班彪《后传》。汉代封浒建制浒度,实际上已不存在;无所谓侯国,也就无所谓世家。这一体的并入列传,也是自然之势。至于改“书”为“志”,只是避免与《汉书》的“书”字相重,无关得失。但增浒加了《艺文志》,叙述古代学术源流,记载皇家藏书目录,所关却就大了。《艺文志》的底本是刘歆的《七略》,刘向、刘歆父子都曾奉诏校读皇家藏书;他们开始分别源流,编订目录⑩,使那些"中秘浒书"渐得流传于世,功劳是很大的。他们的原著都已不存,但《艺文志》还保留着刘歆《七略》的大部分。这是后来目录学家的宝典。原来秦火之后,直到成帝时,书籍才渐渐出现;成帝诏求遗书于天下,这些书便多聚在皇家。刘氏父子所以能有那样大的贡献,班固所以想到《汉书》里增立《艺文志》,都是时代使然。司马迁便没有这样好运气。
《史记》成于一人之手,《汉书》成于四人之手。表、志由曹大家和马续补成;纪、传从昭帝至平帝有班彪的《后传》作底本。而从高祖至武帝,更多用《史记》的文字。这样一看,班固自己作的似乎太少。因此有人说他的书是“剽窃”而成⑾,算不得著作。但那时的著作权的观念还不甚分明,不以抄袭为嫌;而史书也不能凭虚别构。班固删润旧文,正是所谓“述而不作”。他删润的地方,却颇有别裁,绝非率尔下笔。史书叙汉事,有阙略的,有隐晦的,经他润色,便变得详明,这是他的独到处。汉代“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他实在表彰得更为到家。书中收载别人整篇的文章甚多, 有人因此说他是“浮华”之士⑿。这些文章大抵关系政治学术,多是经世有用之作。那时还没有文集,史书加以搜罗,不失保存文献之旨。至于收录辞赋,却是当时的风气和他个人的嗜好;不过从现在看来,这些也正是文学史料,不能抹煞的。


  • 2011-07-09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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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班、马优劣论起于王充《论衡》。他说班氏父子“文义浃备,纪事详赡”,观者以为胜于《史记》⒀。王充论文,是主张"华实俱成"的⒁。汉代是个辞赋的时代,所谓“华”,便是辞赋化,《史记》当时还用散行文字;到了《汉书》,便弘丽精整,多用排偶,句子也长了。这正是辞赋的影响。自此以后,直到唐代,一般文士,大多偏爱《汉书》,专门传习,《史记》的传习者却甚少。这反映着那时期崇尚骈文的风气。唐以后,散文渐成正统,大家才提倡起《史记》来;明归有光及清桐城派更力加推尊。《史记》差不多要驾乎《汉书》之上了。这种优劣论起于二书散整不同,质文各异;其实是跟着时代的好尚而转变的。
晋代张辅,独不好《汉书》。他说:“世人论司马迁班固才的优劣,多以固为胜,但是司马迁叙三千年事,只五十万言,班固叙二百年事,却有八十万言。烦省相差如此之远,班固那里赶得上司马迁呢!”⒂刘知几《史通》却以为“《史记》虽叙三千年事,详备的也只汉兴七十多年,前省后烦,未能折中;若教他作《汉书》,恐怕比班固还要烦些”⒃。刘知几左袒班固,不无过甚其辞。平心而论,《汉书》确比《史记》繁些。《史记》是通史,虽然意在尊汉,不妨详近略远,但叙汉事倒底不能太详;司马迁是知道“折中”的。《汉书》断代为书,尽可充分利浒用史料,尽其颂述功德的职分:载事既多,文字自然繁了,这是一。《汉书》载别人的文字也比《史记》多,这是二。《汉书》文字趋向骈体,句子比散体长,这是三。这都是“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不足为《汉书》病。范晔《后汉书·班固传赞》说班固叙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这是不错的。
宋代郑樵在《通志·总序》里抨击班固,几乎说得他不值一钱。刘知几论通史不如断代,以为通史年月悠长,史料亡佚太多,所可采录的大都陈陈相因,难得新异。《史记》已不免此失;后世仿作,贪多务得,又加繁杂的毛病,简直教人懒得去看⒄。按他的说法,像《鲁春秋》等,怕也只能算是截取一个时代的一段儿,相当于《史记》的叙述汉事;不是无首无尾,就是有首无尾。这都不如断代史的首尾一贯好。像《汉书》那样,所记的只是班固的近代,史料丰富,搜求不难。只需破费工夫,总可一新耳目,“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的⒅。郑樵的意见恰相反,他注重会通,以为历浒史是联贯的,要明白因革损益的轨迹,非会通不可。通史好在能见其全,能见其大。他称赞《史记》,说是“六经之后,惟有此作”。他说班固断汉为书,古今间隔,因革不明,失了会通之道,真只算是片段罢了⒆。其实通古和断代,各有短长,刘、郑都不免一偏之见。
《史》、《汉》可以说是自各成家。《史记》“文直而事核”,《汉书》“文赡而事详”⒇。司马迁感慨多,微情妙旨,时在文字蹊径之外;《汉书》却一览之余,情词俱尽。但是就史论史,班固也许比较客观些,比较合浒体些。明茅坤说:“《汉书》以矩矱胜”(21),清章学浒诚说“班氏守绳墨”,“班氏体方用智”(22),都是这个意思。晋傅玄评班固,“论国体则饰主阙而折忠臣,叙世教则贵取容而贱直节”(23)。这些只关识见高低,不见性浒情偏正,和司马迁《游侠》、《货殖》两传蕴含浒着无穷的身世之痛的不能相比,所以还无碍其为客观的。总之《史》、《汉》二书,文质和繁省虽然各不相同。而所采者博,所择者精,却是一样,组浒织的弘大,描写的曲达,也同工异曲。二书并称良史,决不是偶然的。
注释:
① ②③④原文见《史记自序》。
⑤《后汉书·班彪传》。
⑥《汉书·司马迁传赞》。
⑦《后汉书·蔡邕传》。
⑧同⑥。
⑨《汉书·叙传》
⑩刘向著有《别录》。
⑾⑿《通志总序》。
⒀《超奇篇》,这里据《史通·鉴识》原注引,和通行本文字略异。
⒁《超奇篇》。
⒂原文见《晋书·张辅传》。
⒃原文见《史通·杂说》上。
⒄⒅《史通·六家》。
⒆同`⑾⑿。
⒇《后汉书·班固传赞》。
(21)《汉书评林序》
(22)《文史通义·诗教》下。
(23)《史通·书事》。
[参考资料]郑鹤声《史汉研究》、《司马迁年谱》、《班固年谱》。


  • 2011-07-09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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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诸子第十
春秋末年,封浒建制浒度开始崩坏,贵浒族的统浒治权,渐渐维持不住。社浒会上的阶浒级,有了紊乱的现象。到了战国,更看见农浒奴解浒放,商人抬头。这时候一切政治的、社浒会的、经济的制浒度,都起了根本的变化。大家平等自浒由。形成了一个大解浒放的时代。在这个大变动当中,一些才智之士对于当前的形势,有种种的看法,有种种的主张;他们都想收拾那动浒乱的局面,让它稳定下来。有些倾向于守旧的,便起来拥护旧文化、旧制浒度,向当浒世的君主和一般人申述他们拥护的理由,给个旧文化、旧制浒度找出理论上的根据。也有些人起来批浒评或反浒对旧文化、旧制浒度;又有些人要修正那些。还有人要建立新文化、新制浒度来代替旧的;还有人压根儿反浒对一切文化和制浒度。这些人也都根据他们自己的见解各说各的,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这便是诸子之学,大部分可以称为哲学。这是一个思想解浒放的时代,也是一个思想发达的时代,在中国学术史里是稀有的。
诸子都出于职业的“士”。“士”本是封浒建制浒度里贵浒族的末一级;但到了春秋、战国之际,“士”成了有才能的人的通称。在贵浒族政治未崩坏的时候,所有的知识、礼、乐等等,都在贵浒族手里,平民是没份的。那时有知识技能的专浒家,都由贵浒族专养专用,都是在官的。到了贵浒族政治崩坏以后,贵浒族有的失了势,穷了,养浒不浒起自用的专浒家。这些专浒家失了业,流落到民间。便卖他们的知识技能为生。凡有权有钱的都可以临时雇用他们;他们起初还是伺候贵浒族的时候多,不过不限于一家贵浒族罢了。这样发展了一些自浒由职业;靠这些自浒由职业为生的,渐渐形成了一个特殊阶浒级,便是“士农工商”的“士”。这些“士”,这些专浒家,后来居然开门授徒起来。徒浒弟多了,声势就大了,地位也高了。他们除掉执行自己的职业之外,不免根据他们专门的知识技能,研究起当时的文化和制浒度来了。这就有了种种看法和主张。各“思以其道易天下”①。诸子百家便是这样兴起的。


  • 2011-07-09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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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第一个开门授徒发扬光大那非农非工非商非官的“士”的阶浒级的,是孔子。孔子名丘,他家原是宋国的贵浒族,贫寒失势,才流落到鲁国去。他自己作了一个儒士;儒士是以教书和相礼为职业的,他却只是一个“老教书匠”。他的教书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有教无类”②。他大招学生,不问身家,只要缴相当的学费就收;收来的学生,一律教他们读《诗》、《书》等名贵的古籍,并教他们礼、乐等功课。这些从前是只有贵浒族才有能够享受的,孔子是第一个将学术民众化的人。他又带着学生,周游列国,说当浒世的君主;这也是从前没有的。他一个人开了讲学和游说的风气,是“士”阶浒级的老祖浒宗。他是旧文化、旧制浒度的辩护人,以这种姿态创始了所谓儒家。所谓旧文化、旧制浒度,主要的是西周的文化和制浒度,孔子相信是文王、周公创造的。继续文王、周公的事业,便是他给他自己的使命。他自己说,“述而不作,信而好古”③;所述的,所信所好的,都是周代的文化和制浒度。《诗》、《书》、《礼》、《乐》等是周文化的代表,所以他拿来作学生的必修科目。这些原是共同的遗产,但后来各家都讲自己的新学说,不讲这些;讲这些的始终只有"述而不作"的儒家。因此《诗》、《书》、《礼》、《乐》等便成为儒家的专有品了。
孔子是个博学多能的人,他的讲学是多方面的。他讲学的目的在于养成“人”,养成为国浒家服浒务的人,并不在于养成某一家的学者。他教学生读各种书,学各种功课之外,更注重人格的修养。他说为人要有真性浒情,要有同情心,能够推己及人,这所谓“直”、“仁”、 “忠”、“恕”;一面还得合乎礼,就是遵守社浒会的规范。凡事只问该做不该做,不必问有用无用;只重义,不计利。这样人才配去干政治,为国浒家服浒务。孔子的政治学说,是“正名主浒义”。他想着当时制浒度的崩坏,阶浒级的紊乱,都是名不正的缘故。君没有君道,臣没有臣道,父没有父道,子没有子道,实和名不能符合起来,天下自然乱浒了。救时之道,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④;正名定分,社浒会的秩序,封浒建的阶浒级便会恢复的。他是给浒封浒建制浒度找了个理论的根据。这个正名主浒义,又是从《春秋》和古史官的种种书法归纳得来的。他所谓“述而不作”,其实是以述为作,就是理论化旧文化、旧制浒度,要将那些维持下去。他对于中国文化的贡献,便在这里。
孔子以后,儒家还出了两位大师,孟子和荀子。孟子名轲,邹人;荀子名况,赵人。这两位大师代表儒家的两派。他们也都拥护周代的文化和制浒度,但是更进一步的加以理论化和理想化。孟子说人性是善的。人都有恻隐心、羞恶心、辞让心、是非心;这便是仁、义、礼、智等善端,只要能够加以扩充,便成善人。这些善端,又总称为“不忍人之心”。圣浒王本于“不忍人之心”,发为“不忍人之政”⑤,便是“仁政”,“王政”。一切政治的、经济的制浒度都是为民设的,君也是为民设的——这却已经不是封浒建制浒度的精神了。和王政相对的是霸政。霸主的种种制浒作设施,有时也似乎为民,其实不过是达到好名、好利、好尊荣的手段罢了。荀子说人性是恶的。性是生之本然,里面不但没有善端,还有争夺放纵等恶端。但是人有相当聪明才力,可以渐渐改善学好;积久了,习惯自然,再加上专一的功夫,可以到圣浒人的地步。所以善是人为的。孟子反浒对功利,他却注重它。他论王霸的分别,也从功利着眼。孟子注重圣浒王的道浒德,他却注重圣浒王的威浒权。他说生民之初,纵浒欲相争,乱得一团糟;圣浒王建立社浒会国浒家,是为明分息争的。礼是社浒会的秩序和规范,作用便在明分;乐是调和情感的,作用便在息争。他这样从功利主浒义出发,给一切文化和制浒度找到理论的根据。


  • 2011-07-09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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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儒士多半是上层社浒会的失业流民;儒家所拥护的制浒度,所讲、所行的道浒德,也是上层社浒会所讲、所行的。还有原来农工的下层失业流民,却多半成为武士。武士是以帮人打仗为职业的专浒家。墨翟便出于武士。墨家的创始者墨翟,鲁国人,后来做到宋国的大夫,但出身大概是很微贱的。“墨”原是作苦工的犯人的意思,大概是个浑名;“翟”是名字。墨家本是贱者,也就不辞用那个浑名自称他们的学派。墨家是有团体组浒织的,他们的首领叫作“巨子”;墨子大约就是第一任“巨子”。他们不但是打仗的专浒家,并且是制浒造战争器械的专浒家。
但墨家和别的武士不同,他们是有主浒义的。他们虽以帮人打仗为生,却反浒对侵略的打仗;他们只帮被侵略的弱小国浒家做防卫的工作。《墨子》里只讲守的器械和方法,攻的方面,特意不讲。这是他们的“非攻”主浒义。他们说天下大害,在于人的互争;天下人都该视人如己,互相帮助,不但利他,而且利己。这是“兼爱”主浒义。墨家更注重功利,凡与国浒家人浒民有利的事情,才认为有价值。国浒家人浒民,利在富庶;凡能使人浒民富庶的事物是有用的,别的都是无益或有害。他们是平民的代言人,所以反浒对贵浒族的周代的文化和制浒度。他们主张“节葬”、“短丧”、“节用”、“非乐”,都和儒家相反。他们说他们是以节俭勤苦的夏禹为法的。他们又相信有上帝和鬼神,能够赏善罚恶;这也是下层社浒会的旧信浒仰。儒家和墨家其实都是守旧的,不过,一个守原来上层社浒会的旧,一个守原来下层社浒会的旧罢了。


  • 2011-07-09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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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压根儿反浒对一切文化和制浒度的是道浒家。道浒家出于隐士。孔子一生曾遇到好些“避世”之士;他们着实讥评孔子。这些人都有有知识学问的。他们看见时世太乱,难以挽救,便消极起来,对于世事,取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他们讥评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⑥,费力不讨好;他们自己便是知其不可而不为的、独善其身的聪明人。后来有个杨朱,也是这一流人,他却将这种态度理论化了,建立“为我”的学说。他主张“全生保真,不以物累形”⑦;将天下给他,换他上腿上一根汗毛,他是不干的。天下虽大,是外物;一根浒毛虽小,却是自己的一部分。所谓“真”,便是自然。杨朱所说的只是教人因生命的自然,不加伤害;“避世”便是“全生保真”的路。不过世事变化无穷,避世未必就能避害,杨朱的教浒义到这里却穷了。老浒子、庄子的学说似乎便是从这里出发,加以扩充的。杨朱实在是道浒家的先锋。
老浒子相传姓李名耳,楚国隐士。楚人是南方新兴的民浒族,受周文化的影响很少;他们往往有极新的思想。孔子遇到那些隐士,也都在楚国;这似乎不是偶然的。庄子名周,宋国人,他的思想却接近楚人。老学以为宇宙间事物的变化,都遵循一定的公律,在天然界如此,在人事界也如此。这叫作“常”。顺应这些公律,便不须避害,自然能避害。所以说,“知常曰明”⑧。事物变化的最大公律是物极则反。处世接物,最好先从反面下手。“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⑨“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⑩这样以退为进,便不至于有什么冲浒突了。因为物极则反,所以社浒会上政治上种种制浒度,推行起来,结果往往和原来目的相反。“法浒令滋彰,盗贼多有。”⑾治天下本求有所作为,但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不如排除一切制浒度,顺应自然,无为而为,不治而治。那就无不为,无不治了。自然就是“道”,就是天地万物气以生的总原理。物得道而生,是道的具体表现。一物所以生的原理叫做“德”,“德”是“得”的意思。所以宇宙万物都是自然的。这是老学的根本思想;也是庄学的根本思想。但庄学比老学更进一步。他们主张绝对的自浒由,绝对的平等。天地万物,无时不在变化之中,不齐是自然的。一切但须顺其自然,所有的分别,所有的标准,都是不必要的。社浒会上、政治上的制浒度,硬教不齐的齐起来,只徒然伤害人性罢了。所以圣浒人是要不得的;儒、墨是“不知耻”的⑿。按庄学说,凡天下之物都无不好,凡天下的意见,都无不对;无所谓物我,无所谓是非。甚至死和生也都是自然的变化,都是可喜的。明白这些个,便能与自然打成一片,成为“无人而不自得”的至人了。老、庄两派,汉代总称为道浒家。


  • 2011-07-09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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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庄学排除是非,是当时“辩者”的影响。“辩者”汉代称为名家,出于讼师。辩者的一个首领郑国邓析,便是春秋末年著名的讼师。另一个首领梁相惠施,也是法律行家。邓析的本事在对于法浒令能够咬文嚼字的取巧,“以是为非,以非为是”⒀ 。语言文字往往是多义的;他能够分析语言文字的意义,利浒用来作种种不同甚至相反的解释。这样发展了辩者的学说。当时的辩者有惠施和公孙龙两派。惠施派说,世间各个体的物,各有许多性质;但这些性质,都因比较而显,所以不是绝对的。各物都有相同之处,也都有相异之处。从同的一方面看,可以说万物无不相同;从异的一方面看,可以说万物无不相异。同异都是相对的:这叫做“合同异”⒁。
公孙龙,赵人。他这一派不重个体而重根本,他说概念有独浒立分离的存在。譬如一块坚而白的石头,看的时候只见白,没有坚;摸的时候只觉坚,不见白。所以白性与坚性两者是分离的。况且天下白的东西很多,坚的东西也很多,有白而不坚的,也有坚而不白的。也可见白性与坚性是分离的。白性使物白,坚性使物坚;这些虽然必须因具体的物而见,但实在有着独浒立的存在,不过是潜存罢了。这叫作“离坚白”⒂。这种讨论与一般人感觉和常识相反,所以当时以为“怪说”“琦辞”,“辩而无用”。⒃但这种纯理论的兴趣,在哲学上是有它的价值的。至于辩者对于社浒会政治的主张,却近于墨家。
儒、墨 、道各家有一个共通的态度,就是托古立言;他们都假托古圣贤之言以自重。孔子托文王、周公,墨子托于禹,孟子托于尧、舜,老、庄托于传说中尧、舜以前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古,一个压一个。不托古而变古的只有法家。法家出于“法术之士”⒄,法术之士是以政治为职业的专浒家。贵浒族政治崩坏的结果,一方面是平民的解浒放,一方面是君主的集浒权。这时候国浒家的范围,一天一天扩大,社浒会的组浒织也一天一天复杂。人浒治、礼治,都不适用了。法术之士便创一种新的政治方法帮助当时的君主整理国政,作他们的参谋。这就是法治。当时现实政治和各方面的趋势是变古——尊君权、禁私学、重富豪。法术之士便拥护这种趋势,加以理论化。
他们中间有重势、重术、重法三派,而韩非子集成其大成。他本是韩国的贵浒族,学于荀子。他采取荀学、老学、和辩者的理论,创立他的一家言 ;他说势、术、法三者都是“帝王之具”⒅,缺一不可。势的表现是赏罚:赏罚严,才可以推行法和术。因为人性穷竟是恶的。术是君主驾御臣下的技巧。综核名实是一个例。譬如教人做某官,按那官的名位,该能做出某些成绩来;君主就可以照着去考核,看他名实能相副否。又如臣下有所建议,君主便叫他去做,看他能照所说的做到否。名实相副的赏;否则罚。法是规矩准绳明主制下了法,庸主只要守着,也就可以治了。君主能够兼用法、术、势,就可以一驭万,以静制动,无为而治。诸子都讲政治,但都是非职业的,多偏于理想。只有法家的学说,从实际政治出来,切于实用。中国后来的政治,大部分是受法家的学说支配的。
古代贵浒族养着礼、乐专浒家,也养着巫祝、术数专浒家。礼、乐原来的最大的用处在丧、祭。丧、祭用礼、乐专浒家,也用巫祝;这两种人是常在一处的同事。巫祝固然是迷浒信的;礼、乐里原先也是有迷浒信成分的。礼、乐专浒家后来沦为儒;巫祝术数专浒家便沦为方士。他们关系极密切,所注意的事有些是相同的。汉代所称的阴阳家便出于方士。古代术数注意于所谓“天人之际”,以为天浒道浒人事互相影响。战国末年有些人更将这种思想推行起来,并加以理论化,使它成为一贯的学说。这就是阴阳家。
当时阴阳家的首领是齐人驺衍。他研究“阴阳消息”⒆,创为“五德终始”说⒇。“五德”就是五浒行之德。五浒行是古代信浒仰。驺衍以为五浒行是五种天然势力,所谓“德”。每一德,各有盛衰的循环。在它当运的时候,天浒道浒人事,都受它支配。等到它运尽而衰,为别一德所胜所克,别一德就继起当运。木胜土,金胜木,火胜金,水胜火,土胜水,这样“终始”不息。历浒史上的事变都是这些天然势力的表现。每一朝代,代表一德;朝代是常变的,不是一家一姓可以永保。阴阳家也讲仁义名分,却是受儒家的影响。那时候儒家也在开始受他们的影响,讲《周易》,作《易传》。到了秦、汉间,儒家更几乎与他们混和为一;西汉今文家的经浒学大部便建立在阴阳家的基础上。后来“古文经浒学”虽然扫除了一些“非常”、“可怪”(21)之论,但阴阳家的思想已深入人心,牢不可拔了。


  • 2011-07-09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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