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英文名:“三多市长”许迈永1.98亿地产腐败教程

记者 王和岩
许迈永认为自己有自首情节，同时赃款赃物没有挥霍，另外还向纪检、检察部门提供其他人犯罪的线索，有检举立功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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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迈永(图片来源于网络）
从炙手可热的杭州市副市长，沦为命悬一线的待核死囚，这就是许迈永的人生轨迹。（相关报道：许迈永案二审维持死刑）
6月24日凌晨3时许，许迈永的二弟、在杭州萧山区残联工作的盲人许立勇，在北京找了个旅馆住下。陪他一起来的有妻子和二嫂。
其时，浙江省高级法院刚刚下达了维持许迈永一审死刑判决的终审裁定。许立勇一行雨夜匆匆进京，为保大哥的性命做最后的努力。他想找最高法院负责此案死刑复核的部门，想找媒体开新闻发布会，替大哥许迈永陈情辩解。
许立勇说，全部赃款，许迈永没有花掉一分，国家都追回来了。“我和二哥都是盲人，父母都已去世，大哥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顶梁柱，他要不在了，我们这个家也就垮了。”（相关报道：亿元贪官标本：原杭州副市长许迈永财产明细）
据了解，一审二审期间，许迈永在法庭最后陈述阶段曾说，自他担任领导职务20多年来，也曾有崇高美好的理想和追求，勤奋工作，成绩显著。但由于放松了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改造，贪欲膨胀，犯下了严重的违法罪行，走向了腐败的深渊。（相关报道：原杭州副市长许迈永的14笔受贿清单）
他说：“开庭审理不仅是对我犯罪行为的审理，也是对我灵魂的审判。……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家人、亲戚和朋友，我决心痛改前非、悔过自新，积极改造，重新做人。”
许迈永表示，2009年4月13日被“双规”后，经纪委办案领导谈话、讲政策，并说“数额不是问题，态度决定命运”后，他从4月28日起，开始陆续彻底交待问题，并写了2000多页纸的主动交代材料和3万多字的悔过书。
他强调，在省纪委审查的八个多月时间里，他全面、彻底、透彻地交代了所有违纪违法问题，放上别人账户上的资金、房产、股票，包括贵重物品，也全部作了如实交代。
他认为，自己有自首情节，在有些问题上，为了争取个态度好，没有实事求是，承担过多。同时赃款赃物没有挥霍，主要用于投资，增值部分也愿意上交国家。另外，他还向纪检、检察部门提供其他人犯罪的线索，有检举立功行为。
许迈永最后说：“我后悔没有听党的话，使我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但我决不后悔听党的话，走上自首，如实交代问题的自救之路；我深信不疑党的特别从宽政策在刑法诉讼中是能充分体现的。”他称，树立一个特别从宽处理的典型，给其他犯贪腐罪官员指一条自首、如实交代问题之路，具有现实意义和长远影响，将起到启示的效果和重大的作用。
旁听了一二审庭审的许立勇，对一审判决和二审裁定，有许多看法。他曾致信浙江省纪委专案组、浙江高级法院有关人士。信中，他对部分事实认定持有异议，并强调许迈永“主动交代所有问题，并积极退赃，没有挥霍掉”。信中说，杀了许迈永，会让那些潜伏问题的官员产生一种“反正积极坦白罪行，退赃也是死，挥霍一空也是死，那还不如潇洒走一回”的错误思想。
此外，对法院判决没收许迈永全部个人财产，许立勇同样有看法。他说，父母生前曾对他说过，由于他和二哥都是残疾人，配偶都是外地人，为了安全起见，父母把绝大部分财产交由大哥保管，为的是让大哥能妥善照顾好他和二哥一家。他承认自己并不清楚父母到底交给大哥许迈永多少钱，但他认为“我爸爸几十年算命，钱不少”。
许立勇恳请法院从许迈永上缴款项中剥离出其合法收入和父母遗产部分退还给他们，保障两个残疾兄弟的合法权益。
许立勇说，自大哥被抓的两年多，包括开庭、判决，他一直像生活在梦里，常常神情恍惚。他反复说：“我们什么都不求，只要人在，兄弟就还有团聚的希望。”但他亦承认，希望渺茫。
在京奔波的几天里，向最高法院递交材料不成，开新闻发布会也未果，最后，许立勇和妻子及二嫂黯然离开京城。
今年52岁的许迈永，生于杭州市萧山区戴村镇。他们弟兄三人，除大哥许迈永外，他和二哥和父亲一样，均为盲人。父亲在戴村镇以算命为生，十多年前故去，三年前母亲也已谢世。二哥一直生活在萧山农村老家，因是居民户口，也没有责任田。二哥惟一的女儿也是个盲人。
早先，许迈永在萧山区朝晖中学担任教师。在干部知识化、年轻化的浪潮中，他弃教从政，进入城厢镇政府。1984年6月，年仅25岁的许迈永担任城厢镇副镇长，后历任萧山市委办公室主任、萧山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副市长等职。
1997年至2002年的五年间，许迈永被派驻香港，任杭州（香港）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之后，许迈永任西湖区委副书记、代区长、区长。至2008年4月，再升至杭州市副市长。分管城市建设、国土资源管理、房产管理等领域。
2009年4月13日，许迈永被宣布“离岗疗养、配合调查”。月底，浙江省纪委宣布其“停止职务、接受审查”。同年12月22日，许迈永案移送浙江省检察院。其妻戚继秋也因涉案身陷囹圄。
2011年5月11日，宁波中级法院对许迈永案作出一审判决。判决称，许迈永在1995年5月至2009年4月，在其任萧山市副市长，杭州市西湖区代区长、区长、区委书记，杭州市副市长等职务期间，为有关单位或个人在取得土地、享受税收优惠政策、承揽工程、解决亲属就业等方面谋取利益，先后多次收受、索取浙江坤和建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宝库等14人送给的款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45亿余元。
同时，许迈永还贪污5300余万元，并在担任“杭州香港公司”总经理及杭州市西湖区区长、区委书记期间，违规返还土地出让金7100余万元，犯滥用职权罪。
判决据此认定许迈永犯受贿、贪污、滥用职权罪，数额特别巨大，犯罪情节特别严重，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一审宣判后，许迈永不服，提起上诉。6月21日，浙江省高级法院下达终审裁定，维持原一审判决，驳回许迈永上诉。之后，许迈永案进入最高法院死刑复核程序。■
【许迈永“地产腐败教程”】第一课：独揽项目开发
开发商获取地产项目的第一关——项目开发权的审批，成为权钱交易的首要环节
因“钱多、房多、女人多”而被称为“许三多”的原杭州市副市长许迈永，目前正在囚牢中等待最高法院的死刑复核。随着该案落下帷幕，大搞权钱交易、受贿总计近2亿元的许迈永贪腐细节也浮出水面。
作为主管城市规划和土地的副市长，许迈永涉案时间跨度长达14年，受贿金额从8万余元到3000万元，高达上百笔，涉案金额1.98亿元，大多集中于房地产开发和城市建设领域。综观许迈永的所作所为，不啻中国房地产领域设租和寻租的一本“活教材”。
从项目开发权竞标、土地使用权出让、拆迁、“招拍挂”、退税优惠到返还土地出让金、变更土地用途、配套设施承建、转让股权、分割销售等，无处不是敛财之机，而行贿路线、手法的千变万化更令人叹为观止。在某种意义上，许迈永案几乎毫无保留的审判，为公众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去管窥房地产业这一令全国民众为之癫狂的利益场的层层灰幕。
自今日起，财新网将陆续刊出“许迈永贪腐案教程”连载。财新记者根据采访获得的部分司法材料，以期展现、剖析房地产业的巨额寻租空间和分肥模式，敬请关注。
——编者
风景如画的西溪湿地公园，位于杭州西部，与西湖、西泠曾并称杭州“三西”。这片占地约10平方公里、为诸多开发商垂青的土地，正是导致许迈永贪腐案东窗事发的源头。
2002年6月后，许迈永先后任西湖区代区长、区长、中共西湖区委书记，最后官至杭州市副市长，直至案发。在此期间，中国房地产市场从起飞到价格猛涨，滋生了诸多牟利机会。
从记者掌握的材料看，无论是许担任杭州市西湖区区长、书记，还是在升任杭州市副市长时，经由房地产项目谋取的非法收入，占许迈永聚敛财富的绝大多数。（相关报道：亿元贪官标本：原杭州副市长许迈永财产明细）而开发商获取地产项目的第一关——项目开发权的审批，成为权钱交易的首要环节。
所谓“项目开发权”，是指经政府立项批准的建设项目在土地整理、拆迁、建设、销售等多个环节的主导权力。这一权力，在国家实施经营性土地必须通过“招标、拍卖、挂牌出让” （俗称“招拍挂”）制度前，地方政府及其领导拥有较大的自由裁量权。
2002年5月，国土资源部颁布实施《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规定》，规定商业、旅游、娱乐、商品住宅用地等经营性用地必须“招拍挂”出让。此后，国土资源部于2004年颁布第71令，规定2004年8月31号后，所有经营性用地出让全部实行“招拍挂”。
许迈永主政西湖区时，从政策上看，项目开发权的寻租空间已相当逼仄，但实际操作中却并非如此。据土地拆迁事务律师王才亮介绍，当时，很多开发商拿着地图看中了那块地，就去找当地政府官员，双方勾结合谋，一个项目就产生了。
但是，仅仅拿到项目开发权，不一定能够立项。很多时候，项目还是虚拟的、意向性的，此后还有可行性立项、规划、设计，包括更改容积率等一系列环节。在这些环节，地方官员都有寻租的空间。
行贿许迈永的众多地产商中，一个重要的角色是香港亿科置业集团老板项兴良。此人靠向许巨额行贿，使香港亿科置业先后获得杭州市“西港新界”、“西溪风尚”、“永恒之江商务中心”、“文新图书馆”等项目的开发权。
据时任西湖科技园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张兴根称，2002年下半年，时任西湖区区长的许迈永亲自引荐港商项兴良投资“西港新界”项目。此后，管委会与项的代理人“刘华”等人洽谈项目地块，并由许迈永钦定，由“刘华”等人投资开发。
这个“刘华”，实际上是受香港亿科置业老板项兴良之邀，仅仅是出面与当地政府签订合作协议，获取西湖科技经济园区158亩综合地块的项目开发权。该项目此后被命名为“西港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