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电影囚禁之时good:徐友渔:当代政治哲学中的公正与平等理论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5:12:46
徐友渔:当代政治哲学中的公正与平等理论2


    柯亨与诺齐克争论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呢?我们知道,诺齐克讲自由,最后出现财富不平等之所以可以接受,涉及一个最根本的概念,就是私有财产最初的占有是否是合法的?如果我的最初占有是合法的,我的每一步是靠我的汗水、我的智慧辛辛苦苦得来的,以后我再富你都没有资格说我。你再贫穷,应该说也是正义的。因此柯亨着重点并不在别的地方,他并不是说你富了我心理上不平衡,我就觉得你富人就有罪,他并不是用极其肤浅的带“红眼病”的观点来批判富人。这就涉及到一个根本的问题,如果第一步成立,后面所有的不平等都成立,就是你有没有这种自由的权利来占有私人财产?在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上就涉及到价值观的问题和理论。

    第一个提出并最雄辩地证明私人占有财产具有合法性的是洛克。洛克的《政府论》(下篇)是篇非常重要的文章,不论是对学经济的,或者是研究政治的。洛克当时就提出这么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其实我们在某些情况下都很熟悉,在这一部分他与马克思一样):我们开始假设人类了最初处在一个原始的共产主义状况,那时财产是公有的,没有私人财产。那么第一,私人财产所有权的出现是不是合法的?洛克就给了两个标准:如果你把一块公有的土地,就是你把一个属于公共的物品据为己有、化公为私,如果这个东西是如此之多,你留下了足够多的东西,任何人希望像你这样占有都可以做到的话——这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当你占有以后你又没有浪费掉它的话,你的占有就合法了。至于以后出现贫富分化我就不管了。这个理论现在从逻辑上来看你是很难驳倒的。我私人占有了怎么样?我私人占有时留下了足够多的东西,你愿意占有也可以占有,这是洛克的理论。洛克毕竟是个近代的哲学家,他的理论在逻辑上毕竟有一些说起来不是那么精致的地方,诺齐克的功劳就在于他把这个理论精致化了。他把洛克的这个理论作了一点变形。他是这么说的:如果初始状态是个公有制,如果一个人的私人占有没有使他的伙伴、没有使其它的人的生活状况恶化,而且很有可能还使他们状况更好了,那么他的私人占有是合法的,就提出这么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就相当于:wenghuagemin时期大家都很穷,有一个生产队,突然发现这个村庄有一个煤矿,但是谁也没有资本去、也没有这个能力、知识去开采它。突然有一个能人出来了,他说,如果我开采是替大家做好事,但我不是雷锋,我不干这事。我干嘛把我的钱用去冒险呢?我干嘛起早摸黑地用我的金钱、智慧去做这么多?如果大家平分我不干。我的条件是这样:我保证我把所有乡亲都招上工人,我给他们非常高的工资,这种工资比他们以前务农的收入高十倍,同时我给一千万元人民币给生产队,让大家改善生活。但我必须保证我的私人财产安全,村里的这个煤矿属于我自己。假定提出这个条件以后,这个煤矿就属于我的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安安心心地发展。诺齐克就是这样一个说法:本来是一个公共的东西,我如果把它化成私人的东西,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并不是我一个人得到好处,我没有降低任何人的生活状况,相反使他们的生活状况变好了,这种情况下我的私人占有就是合法的了。这种情况下会出现巨富,但是其他人也富裕了,这种私人占有具有合法性。他就提出这一点。

    柯亨在另外一本书里反驳这个论点,他举了另外一个例子:我们设想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叫A,一个人叫B,他们两个人以前过着公有制的生活。A是一个非常能干非常勤快的人,B是一个非常懒惰非常没才能的人,他们在一起搞公有制,生产出来的粮食就非常之少,大伙的日子都过得非常不满意,他们双方都感到不满足。但是有一天,那个能干的A就说,这样吧,这土地全算我的,责任也算我的,义务也算我的,你就听我的指挥,你就当我的雇工,但是我给你一个保证:以后每一年,不论是什么样你都旱涝保收,出了什么问题我兜着,我保证你以后得到的粮食是以前的三倍,你干不干?B这个人当然愿意了,而且这个A非常能干、非常有计划、非常善于经营,然后就获得了大丰收,然后A当然是拿到了丰收的大头。柯亨这么分析:按照诺齐克的观点,这种私人占有是非常合法的,因为A把公有土地变为私有土地以后,不但没有恶化B的生活状况,反而使他大大增加了自己的收成。也就是私人占有改善了其他人的生活状况,这个私人占有是合法的。在这种意义上诺齐克是继承了洛克的观点,这就是为资本主义的私人财产所有制的起源作了一个辩护。柯亨就作了另外一种反驳,他说,表面上看来诺齐克的论证非常有道理,你的私人占有改善了其他人的生活状况,因此你的私人占有是合法的,为什么呢?因为B在这里面得到好处了。他说诺齐克在逻辑上玩了一个诡辩,诺齐克玩的诡辩在什么地方呢?就在于诺齐克把B现在占有、现在的收获与以前的状况作了一个相比,一个历史性的相比,因为B比以前得到的东西多了,生活改善了,因此A的私人占有是合法的。他说这种类比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怎么比呢?B可能会这么想:我现在得到的东西是以前的三倍,因此我非常满意,所以A的私人占有是合理的,这块土地是A的私人财产是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他说B实际上不应该这么想。他应该这么想,我与你调换一下位置,也就是他处在A的地位,而不是与以前相比。所以柯亨就认为诺齐克的私人占有的证明玩了逻辑上的一个花招,是作了一个历史性的比较,我现在比以前好,他应该比的是A,他应该忌妒A,凭什么你拿到的更多呢?我现在比以前多了三倍,也许你比以前多了八倍。如果我与你调换一下位置,我会得到更多,因此你得到更多是不合理的。这方面我写了篇论文,我认为这里柯亨的论证实际上是不成立的。他没有计算这一点,当A向B承诺,无论情况怎么样,我保证你以后的收入是现在的三倍。我们设想,如果他们的生产经营活动失败了,如果A的指挥生产并不是那么有效,甚至出现了大旱大灾,A必须履行契约,当A自己说他不但没有增加八倍,甚至一倍也没有,他颗粒无收的情况下,他仍然必须保证B的所有收入和生活。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柯亨的论证——我们调换一下位置怎么样,这个调换哪是那么好调换的?就相当于一个工人说,你资本家剥削我,那我是那个资本家怎么办?那所有经营的风险、成本怎么样呢?我觉得我跟你们讲这个道理,你比其它人更懂,因为你们脑筋里肯定有这个概念:经营成本怎么算?经营的风险怎么算?还有经营的能力怎么算?这些都不算在里面了。所以柯亨的指向是调换一下位置,“调换位置”这个说法在逻辑上是空洞的。实际上他们订的契约里面你的收入要增加三倍,它要是颗粒无收我也要保证他的三倍,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柯亨论证的原则不如诺齐克论证的原则那么好。他在论证的时候并没有成功。

    而柯亨这种极端的平等主义倾向强烈到什么地步呢?他甚至认为马克思的理论是一个不彻底的理论,是资产阶级的理论。这话怎么说呢?他说在《资本论》里面,马克思为工人阶级说话的理论说到底就是一个剩余价值理论,马克思在他的剩余价值理论里面深刻地揭露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什么地方呢?就是工人创造的价值有一部分剩余价值被资本家无偿地占有了。马克思经典的表述是占有了剩余价值,实际上是占有了剩余价值、剩余劳动,是这样一种观点。柯亨就说,这个问题很麻烦,马克思实际上在平等主义道路上走得不彻底,当马克思自认为自己的剩余价值理论深刻地揭露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的时候,马克思承认了资产阶级的前提,这个前提就是他认为社会主义前提是按劳分配。为什么呢?当你承认有剩余价值的时候,资本家剥削的是工人阶级的东西,就存在一个概念,就是有一个东西是自己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不论是诺齐克还是洛克,都有一个基本的概念叫“个人所有”,这个概念英文就是“self-obligation”,这是一个很深刻的概念。它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有一些东西当然地是属于个人的。比方我的手是属于我自己的,我的眼睛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举个例子,世界上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瞎子,我的眼睛是好的。如果要讲平等的话,瞎子就可以说,我应当捐献一个眼睛给瞎子,因为在转移之间,我有两个眼睛,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看到所有的东西。我捐献一个眼睛以后,世界上两个人都能看到光明了。根据这种平等主义的理论,为了最大多数人最大利益的话,有两个眼睛的人应该捐献一个出来。根据直觉,我们大家都觉得不应该,为什么呢?因为我的眼睛是我自己的,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的劳动属于我自己,我的能力属于我自己,我凭我自己的智慧创造出来的所有的财富也应该属于我自己。在这一点上,柯亨就认为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还是承认工人的劳动所得是属于工人所有的。如果你承认了这一点的话,你到了最后就必须承认不平等是一种自然的东西。为什么呢?就算我们的社会主义原则,实行按劳分配,如果你很勤奋、很有能力,你就会多得,这在西方是一个平等的原则,按照个人所有权,这就会出现分化,我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就会出现穷人与富人了。因此,他说要真正地彻底地铲除不平等,真正要彻底地实现平等,应该连这个个人所有的观念都应该消灭掉。也就是说,不应该说工人阶级有这样一个东西,可以供资本家偷走,任何人都没有自己的东西,只有在逻辑上达到这一点以后,才会真正地实现平等。他整个理论就会达到这么一个极端,他说马克思表面上在批判资本主义私人所有制,其实马克思承认了资本主义原则——一个人可以拥有自己的东西。一旦你承认了这一点,你就会在与资本家的论争中败下阵来,因为你承认了有东西是属于个人所有的。这种东西是正义的、是合理合法的,那贫富分化你为什么说他不正义呢?一点道理都没有。读柯亨的书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就有点可怕了。我觉得连自己的东西都不属于自己就有点可怕了。在实践中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中国的wenghuagemin时期自己的东西就不能属于自己,农民自己养的猪不能到集市上去卖(我下乡多年,在农村这个情况我知道),农民自己养的鸡以及鸡蛋都不能拿到集市上去卖,卖的话就会被没收,因为这是资本主义的。这种理论就是柯亨的理论,我觉得这种理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理论,最后它会设想一种国家制度达到这一点:就是任何一个人没有自己的东西,连自己能力创造出来的东西都不属于自己。不然的话,资本家非常有能力、非常勤奋,最后创造出来的东西就会造成一种贫富悬殊,就会造成一种私人财产制度和剥削制度。我觉得这种极端的理论大家都会感觉到是一个不可行、比较可怕的理论吧!

    除了柯亨以外,还有一个人叫德沃金。
 
    罗尔斯已经死了,诺齐克也已经死了,在罗尔斯、诺齐克之后,德沃金是当代公认的、还健在的主张平等理论的大师,也是哈佛大学的政治哲学家。(柯亨虽然很著名,也是世界上社会主义思想传统里面中最有名的哲学家,但与罗尔斯、诺齐克相比,他的影响力还是要小一些)。德沃金到清华大学做过访问,大概是2002年到中国来的。当时在美国说好,他到中国来我会与他对话,但是我当时在瑞典当客座教授,就错过了与他进行学术交流的机会。后来他的一个帮手来找我,也没有找到。我在大陆研究他的东西是比较早、比较多的。

    德沃金提出一种平等的理论,这种东西与罗尔斯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就是特别讲究平等,但整个思路是不一样的。他讲的这个平等就要区分两个概念。一个概念叫“政府把每个公民当成平等的来对待”以及“政府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公民”,他说这是不同的两个概念。这两个不同的概念在某种情况下就会显露出巨大的差别。如果一个地方发生了水灾,现在政府救援物资非常有限,要分别对这两个地方进行救助,一个地方水灾非常严重,一个地方水灾不那么严重。如果说“政府应该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公民”的话,就是政府要把救灾物资平均地按人头分给每一个人,这是一种做法。但是政府的做法是另外一种,“政府把每一个人看成是平等的”,政府就会把救灾物资更多地分配给受灾更严重的地方。他说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就说明他对平等的区分是很精细很微妙的。就是“政府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公民”与“政府把每一个公民当成是平等的”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他做了这么个区分。

    德沃金提出自己的平等理论,有一个背景。在德沃金之前,西方有很多很著名的政治思想家提出平等的理论,其中最著名的一个理论叫做“福利的平等”,他主要反对这一点。“福利的平等”是什么意思呢?他们讲的东西都不是很实际的,他们这些大思想家讲的都是一个理论的模型,至于怎么做到是下一步的事情,不像我们是从实践这么来——如果我们每一步都离不开实践的话,我觉得我们在思想上就不会有很高的建树。就像马克思的《资本论》——实际上是个很抽象的东西,开始他讲的“商品的二重性”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他不是按照历史的这种思路来构建。所以德沃金的这种理论与我刚才介绍的罗尔斯的“差异理论”是个高度抽象化、高度理想化的东西。德沃金在构思自己的理论时就要回应其他人的理论,在他之前西方有很多讲究平等的理论。首先一个理论是我们要讲平等,我们要靠什么达到平等。这里首先要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我们不能觉得平等是个理所当然的概念。在这之前的西方平等理论,都认为自己很彻底。所谓平等,就是人们占有东西的满意程度的平等,也就是每一个人满意的感觉达到了一样,这就是最大的一个平等。这个理论遭到德沃金最大的嘲笑,他把这种平等观叫做“幸福的平等”,精确的翻译应该是“福利的平等”。他说“福利的平等”是个很可笑的东西,比如,张三要喝“燕京啤酒”是三块钱一瓶,李四要喝香槟是二百块钱一瓶。他说要达到同样的平等,对于张三来说只要三块钱就能满足,对于李四来说要二百块才能满足。他说“福利的平等”是不可能的,我们最后不能追求我们达到的满意的感觉是一样的,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把自己的平等叫做“物质的平等”,就是这些东西的平等,他说要达到这点是非常困难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存在这么一个情况,老是觉得自己吃了亏,别人占了便宜;老是觉得自己占有的东西少,不如别人占有的东西多。因此他提出一个高度平等的观念,就是从英国著名的古典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中得来的。他说假如我们人类,只有几个人或十几个人,在海上航行,然后这条船失事了,就像《鲁滨逊漂流记》,到了一个荒岛,荒岛和船上所有的东西就是他们共有的财产,现在他们要追求一个平等的原则,怎么追求?他说我分到一只鸡,你分到一头牛,我分的东西没你的多。他就想出一个办法——“拍卖”,把岛上所有的动物植物、船上所有的酒、牛羊都化成一定的价值,虚拟每个人手上有十万块钱,然后来进行拍卖。这头牛谁要?想要的人可以出更高的价钱来购买它。他说这种拍卖最大的优点就是避免了“嫉妒性”,任何人都不可以说自己得到的东西不如别人,为什么呢?因为这种拍卖的程序阻止你说这种话,假如你说你得到的东西不如别人,那你在拍卖的时候可以用你那虚拟的十万块钱买到别人的东西啊。他说他这种程序就是达到一个最纯粹的平等。它的优点在什么地方呢?他的这种平等彻底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任何一个人最后都没有任何理由或权利来抱怨说你的东西比我好,因此这是不平等的。他就把这条路给堵住了。当然在谈到社会上的不平等时,他是考虑了很多因素,而且他考虑的因素不像柯亨那样彻底地把大家说成能力都一样,自己创造的东西都不算。他很正视这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他与罗尔斯是同样的激进。正是因为觉得一个人的能力差异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能不考虑,正是因为觉得一个人的不幸不应当成为不平等的理由,因此他觉得在进行公开的“拍卖”以前,应该把公共的社会财富划一块出来。划出这一块做什么用?就相当于人们买保险一样,我把这一块划出来,如果谁有天生的残疾,没有生产能力,就应该用这块公共资金对他进行救济,因此他这种平等是一种很彻底的平等。使得任何一个先天残疾的人不会遭到不平等的对待,这是第一条。他甚至还要建立起第二笔保险或者是风险基金;甚至当一个正常的人,最后他出现了不幸,比方能力退化了,生病了,他也应该在这笔风险基金里面得到救济,以达到和别人同等的平等。唯一的不平等只出现在一种情况:就是如果一个人不愿意辛勤地劳动,最后比别人穷得多,那是活该。唯一的富裕出现在这种情况:一个人就是愿意冒险,他冒着自己失去很多幸福和很多机会的情况下,如果他富裕了也是应该的,他觉得财产应该奖励那些敢于冒险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差距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懒惰的人,这种不平等对他来说是正义的,是天经地义的。如果一个人比一般人富裕,是因为他敢于冒险的话,就是正义的。在这一点上,德沃金的理论与柯亨不同在哪呢?他虽然主张极端的平等——连先天残疾的人、后天丧失劳动能力的人也应该达到同样的平等,他与柯亨的不同就在于他这个假设是在一种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完成的。而柯亨不是这样,柯亨一开始就把人管得死死的,不但你的生产资料不应该私有,连你的能力的创造也应该平分。德沃金的理论之所以看成是当代继罗尔斯以后最大的平等主义者,因为他是“市场经济下的平等”,就是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实现平等,这是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