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电台420:冷意---原分局轶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07 12:43:11
章节简介:
冷意能熬到现在这个份上,在于他的勤奋和才气,以及对工作的全身心投入,这份投入让身边最苛刻的人都无从挑剔。从一位普通的一线工人干到现在的办公室主任,虽然冷意时时处处提醒自己不要骄傲,但自我满足的感觉…
冷意能熬到现在这个份上,在于他的勤奋和才气,以及对工作的全身心投入,这份投入让身边最苛刻的人都无从挑剔。从一位普通的一线工人干到现在的办公室主任,虽然冷意时时处处提醒自己不要骄傲,但自我满足的感觉象注满水的容器,时时会不自觉地流溢出来。
冷意此刻的心情却大为不妙。他独自面窗而立,外面稀稀漓漓的雨声透进来,脑子变得迷迷离离,湿漉漉得,象是浸进了水。他站在窗前,但看不见外面的雨水,只能听到雨水溅在屋檐上发出的“劈啪”声。这是一座古老的哥特式建筑的楼房,冷意所在的这间办公室位于楼的最东侧,屋脊有一个沉重缓慢的斜坡,把屋子挤压成一个弧形,窗户的位置就在这个弧形的地方,小的可怜,透气和采光的能力有限。就是这样,后来改造时,又硬生生塞进一个窗式空调,窗子也便只有形,而彻底消失了它应有的采光、透气功能。就是说,冷意现在几乎算是面壁而立,并且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而自己却混然不觉。
冷意是鲁城铁路分局的办公室主任。铁路在当今被誉为计划经济的最后一块堡垒,前些年先后搞了“网运分离”“区域竞争”等不同形式的改革,但都无疾而终。这不只是与铁路现有的管理模式和运作体制有关,僵化呆板的思想观念也是致命的问题。冷意在这样一块土壤里成长起来,自然知道这块土壤蕴含的成份。从他的成功来看,虽然得益于自己的拼搏和努力,得益于自己的天赋和才气,但也有一点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就是冷意内敛的个性和为人处事的诚实和厚道。这虽然与当今时代所倡导的精神追求有些格格不入,但越是这样,这种性格所体现出来的精神品质显得更加可贵,特别是在铁路这样一个依然讲求论资排辈的环境里,他的处世态度和为人原则是帮助他脱颖而出的一条终南捷径。
冷意这些年过得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心底,此刻被穿透厚重墙壁传过来的雨滴声打得心烦意乱,不时有一道惊悸掠过心灵的水面。冷意之所以被这样一份冰凉的情绪所笼罩,是因为他心中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起码对于他这样一种个性的人来说,说是“惊天”秘密一点都不过份。因为,他一不留神,已经失足于一个甜蜜的“陷阱”。到现在冷意都无法相信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一起工作了五个年头相安无事,怎么会在一个晚上,突然和她发生了一夜情。在此之前,冷意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一夜情”这个词有什么牵连,而现在他却实实在在拥有了“一夜情”,享受到了“一夜情”的甜蜜与幸福,也品尝到了“一夜情”所带来的徘徨与迷乱。那是一个不经意的晚上,不经意到冷意到现在都回忆不起,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有了一个独处的机会。在一个没有精心谋划,没有特别经营的时空里,一枝妖妖婷婷的杨柳细腰不胜凉风的娇羞,倒进了冷意宽阔厚实的胸前,一个曾经字润珠园的清凉高傲的声音突然以一种急促、颤抖、羞涩,而又饱含着欲望露珠的莺声燕语,讲述着一个情色时代里新的情人故事。
那天,他喝了酒,但绝对不能说是喝多了。她喝了吗?如果说她也喝了,但她更不会喝多,因为无论是办公室同事小聚,还是有些工作上的应酬,她都是不喝酒的,哪怕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穷追烂打,她总是笑而不语,以一付清爽高洁的沉默来应对,让人没办法。所以,冷意坚信她是没有喝醉的,那怕是喝了,也一定不会喝到失态的地步。这就是说,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都是两个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完成的,根本就没有从酒能乱性这样一种解释中找到理由。难道说,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
这座老式楼的走廊狭窄而阴暗,高高的穹顶上一盏灯炮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线。冷意极力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情景。他们两人从外面回来,就是从这样一种环境和氛围中,走向了水乳交融、无力自拔的高潮。走上楼梯后,向左拐四五米就是冷意的办公室。冷意摸索着打开门,然后习惯地伸手去按门专项左侧的开关,“咔吧”一声,灯却没亮。冷意愣了片刻,好在走廊里的灯帮忙透进一些光,能看清对方身子的轮廓。冷意说:“你慢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吧!”女孩也是经常进出这间办公室的,对房间的布置不陌生,轻车熟路地绕到沙发旁,并且有些喧宾夺主地对冷意说了一句:“别碰倒暧水瓶。”冷意不但没有碰倒暧水瓶,而且还鬼使神差地坐在了沙发上。冷意对这个沙发总是不很满意,长和宽的比例明显失调,它让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些挤,而一个人又显得过于宽阔。冷意准确无误地坐在了剩下的空间,因为她的娇小,沙发的空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合适的比例,营造出一种既神秘,又温馨,而在那一个瞬间又不会显现出尴尬的良好氛围,这种良好的感觉就是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也明晃晃地刺眼。这个时候,冷意听到了一种特殊的喘息声,他下意识地转过头,那种声音开始抚摸上他的脸,似有无数小虫爬上来,奇庠无比。他想用手搔痒,却触摸到一个湿润的小嘴。他的手就停在上面,一种神秘的感觉骤然间浸透心田,小嘴将他弯曲的食指含了进去,一块柔软的海绵体颤抖着将手指包围,在一阵阵颤栗之后,一只手的敏感度已经无法享受到更大的快乐,他便把另外一件东西探过去,一个足以能够将另外一个嘴巴包拢起来的嘴巴,一件更具敏感度的“武器”。俩人开始接吻,从唇沿吻到唇里,从唇里吻到舌尖,从舌尖再到牙齿;接着又是脸颊、眉头、颈项、耳垂,一直吻到怀中人一阵紧似一阵地喘息,吻到情不自禁的呻呤象蜜蜂一种哼叫着盘旋,一直到把漆黑的空间吻成五彩斑斓,两人就越来越无法满足于这种粘稠不匀的交流,开始手脚并用,似乎是要把这种压抑、低沉和不匀称的声色调构成的情感世界揉碎捣烂,当成一种美味,吃进嘴里咀嚼,吞进肚里消受。
这是春暧花开的季节,姑娘们刚刚卸下厚厚的装束,白皙的大腿开始在裙裾间迸溅出来,象一束束初绽的花蕾,挤破压抑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展示着惊心的娇艳。男士们在沉寂落寞的人海里疲劳不已的目光,早就渴望着能够嗅到那盛开的花朵,当一缕缕暗香飘来,四处都是飘逸的目光和驿动的心灵。她穿的是一件绒线花格短裙,裙摆不长不短刚好过膝,如果做一些弯腰的动作,膝盖就会不失时机地显露出来;黑色的长筒皮靴,刚好企及小腿以上,在裙裾与靴沿这样一段距离间,一段浑圆润滑的玉腿以一种无与伦比的诱惑的姿态表现着。冷意事后想来都有些不解,这样一些细节怎么会如此清晰地穿透黑夜嵌进自己的脑子。
在那一刻,冷意突然明白了这个曾被自己认为不伦不类的沙发,原来其中大有妙意。当他和她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躺进松软的沙发之后,他们同时享受到了一种比例失调的设计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舒服和惬意。设计者原来不动声色地埋下了伏笔,有谁能够窥探出这样一种设计的别具匠心呢?两人都是浑然不觉地隔着外衣,除下了最底层的一点束缚,然后就以一种不必脱掉外衣的最简约的方式,痛痛快快地感知到了对方肉体的滋味。出乎冷意预料的是,身子下面那个娇柔的躯体竟然有着如此强烈的激情和欲望,这在他进入她身体的瞬间就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腰际象一张弓一样弯曲起来,伏在上面的冷意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这张弓反复的开合,快感也同时象一支支箭一次又一次地射入体内。一开始,冷意还有些担心这张弓会承受不住来自自己的压力,会突然间绷断,可到后来,他却是在尽力应合着,努力地想把这张弓拉得更开些,更加有力些,能够让射出去的箭更远些,更加击中快感的目标。隐隐地,他听到一个悠长尖利的声音从胸口的深处传来,是拥有的喝采,是胜利的欢呼,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最后演化成一声高亢的呐喊。只听“咔嚓”一声,那张弓真的折断了!?
这时候,灯突然亮了。
冷意悚然心惊。象是突然间亮起了闪光灯,把这一幕摄进了底片。倒是身下的人沉静许多,使劲地用手箍着他的脖子,娇羞无力地说:“别动,别动!”他们就这么拥抱着过了几分钟,灯又自己熄灭了。
冷意感到不可思议,女孩在他身下格格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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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城是N省的省会城市。鲁城铁路分局机关所在地在鲁城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由于不远处就是火车站,人声鼎沸是一年四季的主旋律。过去,冷意所在的办公地点,也就是鲁城铁路分局机关与有着百年历史的火车站是两座相…
鲁城是N省的省会城市。鲁城铁路分局机关所在地在鲁城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由于不远处就是火车站,人声鼎沸是一年四季的主旋律。过去,冷意所在的办公地点,也就是鲁城铁路分局机关与有着百年历史的火车站是两座相同风格的建筑,两座建筑别具一格的哥特式建筑是这个城市的一道风景,遥相呼应,空间感觉上浑然一体。公元一九九八年,随着客流的不断增强,有人提议将这座历经百年沧桑的老站房拆掉,当时引起了广泛的争议。老站房浑圆的钟楼,威风的塔尖,已经成了这个省会城市市民的一种非常深刻的印象,如果突然间消失掉,人们心理上一时难以承受。因此好多人对拆掉这座建筑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历史征服不了现实的利益,就如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座建筑还是在一夜之间轰烈倒塌,一年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有着玻璃幕墙的现代化候车大厅。鲁城铁路分局的机关楼在失去了与影随形的“兄弟”之后,显得孑然一身,孤立无助,特别是随着火车站广场周围的不断扩展,使这座古老的建筑显得更加陈旧落寞。
公元1897年11月14日,德国以“巨野教案”为借口,侵占山东胶州湾,迫使清政府签订了《中德胶澳租界条约》,攫取了在山东的筑路权,于1904年建成山东境内第一条铁路胶济铁路。这以后,德英商又相继向清政府提出要求,于1912年又建成天津到浦口的京沪铁路。现在鲁城铁路分局的机关楼,就是这两条铁路交汇点上的一座建筑。始建于胶济铁路建成的那年,到现在已有百年历史了,有关部门正在张罗着搞一个所谓的百年庆典。在老火车站爆破的余音未散之时,曾经有人提出也要把这座楼一并拆掉。那些反对拆除者,这次接受没有把火车站老站房留下来的沉痛教训,成立了一个保楼组织,表示拼死也要把这座楼留下来。在经过艰难的拼争和抗议之后,终于让有关部门把一块写有省级文物的铜匾钉在了巨大的石块砌成的墙上,这座建筑从此才有了一纸护身符,将要降临的噩运也在瞬间消失。开始听说要拆这座建筑时,来拍照的人络绎不绝,待到大家确认它已经时来运转时,来的人才少了。
在这座建筑里,德国人、英国人都曾经做过一统东方的美梦,后来日本人来了,又有日军临时铁道联队管理。1938年,日本侵略军在天津成立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北支事务局后,即在这里设立铁道事务所,归日军军部管理,成为构筑大东亚共荣圈的一个据点。
工作在这幢楼上的大部分人对这段历史并不是了解太多,冷意之所以了解的比较详细,一是因为他爱好历史,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省城时就对这座建筑产生了浓厚兴趣,当时他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够进到楼里面看看该多好呵!后来,当他成为这座办公楼里的一员时,他专门到史志部门查阅过有关资料,对它深厚的历史底蕴有了更深了解。有一次,一个中央级的检查组到分局检查工作,一位领导突然对这座建筑很感兴趣,便问陪同的于局长这座楼的历史,一时间弄得局长大人手足无措。看着中央首长一脸的遗憾和局长大人一脸的不快,冷意迅速采取补救措施,凭着自己的记忆把这座楼的来历以最简明扼要的文字整理出来,抢在于局长正式汇报工作之前,放在他的手头。于局长不失时机,不露痕迹地把这座建筑的辉煌历史融到了工作汇报中。让那位中央领导,事后直夸汇报有深度、有厚度,夸于局长历史源博,学富五车,难得难得。知情人心里都掂量出个究竟,这个冷意真不亏是干办公室主任的材料,于局长由此也对这位办公室主任青眼有加。
从那件事发生后,冷意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总是仰面看头上的日光灯,他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捉弄他,那一刻这灯为什么会突然灭掉呢?第二天,他进门后下意识地拉了一下灯,灯是好的。他连续拉了三、四次,灯仍是好的。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敢去看旁边那个曾被他认为比例失调的沙发,这个供浪漫房事享受的沙发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好象就是为了他们神魂颠倒的一刻而准备的。一切好象都没法解释,没法解释的东西最好的解释就是天意。冷意想:真的是天意吗?
这些天,他怕见到她。但又很想见到她。
就在两人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冷意就陪于局长到基层单位去了。让冷意坐立不安的是,她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情呢?冷意猜想着好好几种可能表现出来的举动:坦然面对?反目成仇?或者是勒索要胁?……凡此种种,能够想到的,冷意几乎都想到了。冷意对自己的推测结果也时常暗自发笑,想想她在自己身子下面格格巧笑的娇羞,她怎么会和自己反目成仇呢?想想她每天进出自己办公室时表现出的谦和,她怎么会勒索要胁呢?这么无端地想来想去,又无端地嘲笑冒出来的每一个念头,冷意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自己说服自己的可能。恰好第二天,他要陪于局长去马家岭车站,这使他有更充足的时间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把可能发生的情况想的周全些,把应对的措施想得细致些,当真的要面对她时可以从容应对。在一个下属面前失态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冷意竭力地避免着任何一种可能造成尴尬局面的情况出现。
冷意到马家岭车站是陪同于局长参加铁道部一个检查组的汇报。马家岭车站是鲁城铁路分局管辖的一个特等车站。前些日子,因为一位职工利用手中握有装车的权利,向一位发货的物资单位索要好处,没有得到满足,就对物资单位的业务员恶语相向,故意刁难人家,致使发送的货物迟迟运不出去,最终误了交货时间。一怒之下,发货人求助于新闻媒体,把事捅到了中央电视台。铁道部派来调查组,调查此事。冷意心里明白,这种事,在铁路上伺空见惯,比这事更加过份的事屡见不鲜,垄断企业不都是这样吗?这是由我们国家经济发展现状所决定的,反对可以,想禁止是难上加难。大多数人,因为有求于铁路都不怎么较真。但怕就怕出现在这种情况,把人逼上了绝路,鱼死网破,非要捅你,并且一捅到天,哪就只有自任倒霉了!
冷意陪着于局长听了一会会,思想就开了小差。以往这种事情都是由秘书来的,既然他跟着来了,也就是听听会而已,没有具体的任务压力,所以他便懒得听哪些慵长的介绍和无休无止的解释。于局长在百般地寻找着推脱责任的借口。他感到干一局之长真得是好难。对下,要声嘶力竭地训斥、怒吼,落得干部职工不说好;反过头来,还要给上司嗑头作依,替自己的下属百般开脱,真的是两头不落好!
冷意一身轻松,她就趁机轻颖地跃入到脑海中。
冷意过去就是从马家岭车站调到鲁城铁路分局机关的。刚到分局机关时,她才18岁。冷意记得很清楚,老主任给他介绍时,是这样说的:“她叫梅婧,今年刚刚分来的,18岁,黄毛丫头一个,多关照她。”以后冷意才知道,这个黄毛丫头从鲁城信息工程学校毕业,学得是计算机专业,凭着老主任的关系直接分到分局机关,在办公室干机要秘书。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打字,收发一些机要文件,然后整理后把应该送交给领导或部门的文件和资料交给主任,主任签字后,再按要求分送领导审阅批示。冷意极力回想当初对梅婧的印象,似乎没有一点算得上深刻。十八岁的小姑娘,一米六七左右高挑细瘦的个头,整个身架好象还没有发育成熟;清爽圆润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透着初涉世事的天真无邪,象一潭没有受到污染的水,浅浅透明,无遮无拦,让人有一种怕扰了这份宁静的担心;她总是把浓密的头发拢在脑后,随意地扎一个把子,然后匠心独具地别上一个头花,拢起来的头发在脑后舞动,给人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她的身材既修长的缘故,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脚下象踩着弹簧,节奏和韵律随风而动......算起来,俩人在一起共事的时间应该有五年了,但冷意对梅婧也仅仅停留在这样一种感觉和印象上,就象是别人递过来的一张照片,伊人美丽,却没有丝毫的想入非非!
此刻冷意的神思已经完全游移到了汇报会之外。他手中的笔无规划地在面前摊开的本上胡乱画着,从外观上给人一种做着记录、思考问题的感觉,其实思想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对他这种一年到头来经常陪同别人听会的人来说,已经练就了这样一套功夫,听自己应该听的东西,对自己无用的东西可以充耳不闻,但外观上却始终是一种凝神细思的神情,别人永远看不出自己走神。
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在五年之后呢?冷意对两人之间出现五年的空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冷意细细地理划着自己的思路。当时,他刚刚结婚,妻子娴惠典雅,举止大方,没有心计,言谈举止爱心如注,从不与人争半份名利。正是在这样一种情感土壤里滋长出的爱情,让冷意无时不在地感受到一份莫名的感动。有这样一份爱的环护和围绕,足可以屏弃所有的私心杂念。这是自己忽视身边可心人存在的原因吗?冷意在笔记本上划了一个问号。还有一个原因,冷意是由一次特殊的机缘,由百里之外的马家岭车站调到鲁城铁路分局机关的。那时,他正是义气风发,豪情万丈的年龄,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脑海里想的全都是如何施展抱负,干出一番成就。这也是对可心人伫立身边视而不见的原因吗?冷意又在笔记本上划出一个问号,然后又划出一个惊叹号。他知道这些因素可能都有,但一时间理出个头绪来却是徒劳的。
“马家岭车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方,我们冷主任是非常清楚的......”冷意悚然一惊,他想不到于局长会突然向他这儿找例证。他的思绪象被剪刀剪断了一样,嘎然而止。冷意下意识地点着头。好在于局长没有进一步求证于他,仅仅是点到为止,否则就会难看了。冷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上面除了几个问号和感叹号之外,剩下的空白出写了几个:梅婧。他慌忙将这一页翻过,并顺势环顾一下左右。好在没有人注意。他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冷意依旧心乱如麻,因为到现在他也想象不出面对梅婧时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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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一行在下面一查就是一周的时间。于局长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只是临时有会才回机关。冷意来回陪着局长转来转去,看着面色憔悴的于局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试探着劝他,没有必要全程陪同,任他们查去好了。于…
调查组一行在下面一查就是一周的时间。于局长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只是临时有会才回机关。冷意来回陪着局长转来转去,看着面色憔悴的于局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试探着劝他,没有必要全程陪同,任他们查去好了。于局长坐在车的后座,肥胖的身躯扭动着,长叹一口气,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然后又闭目养神,一路无话。待车在机关大院停下来,冷意打开车门,于局长困难地把身躯从车里挪下来,然后喘着粗气向楼上走去。走着,他突出转过身来,对冷意说:“这事得下功夫摆平。”于局长平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比较平和的,而此刻的语气之坚决,声调之严厉,大大出乎冷意的预料。冷意隐隐感到,事情可能真的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冷意陪着于局长上楼。这时,他恍然觉得有一个身影与自己擦肩而过,待他有所惊觉,这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门。是梅婧。平时,只要是陪同局长出来,总是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这既是长期在机关形成的作风,也是因为一门心思都在领导身上,总怕领导的暗示体会不到,担心出现闪失,习惯了。梅婧的一闪而过,让冷意顿时心绪不宁。梅婧如果看到自己对她视而不见,会是怎样一种反应呢?这些天来,自己一直猜测梅婧见到自己后会是怎样一种态度,而梅婧肯定也会有着同样的心态。此刻的擦肩而过会不会引起梅婧的误解?冷意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和不安。
下午,于局长主持召开办公会,研究决定召开一个纠正行业不正之风的会议。目的就是要对马家岭车站发生的问题作一个初步分析,要求大家举一反三,接受教训。会上,纪委书记和乐提出,检查组正在调查取证,还没有定论,是否可以缓一下,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开会可能更有针对性。有人附合,但大部分参加会议的人员选择了沉默。冷意也感到,这个会似乎可以等一等。但是在这种场合,作为他的位置,是不能和于局长的意见相左的。他便没有发表意见。于局长阴沉着脸说:“这不但是一个分析会,更重要的是一个态度问题。”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就这么定下来,明天早上开会。接着,会议开始研究其他议题。冷意觉得其他研究的事项无关紧要,就开始琢磨明天会议上于局长的讲话内容。作为办公室主任,为领导起草讲话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虽然自己已经不再象干秘书时那样,需要拿第一稿,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把稿子的提纲列出来,让秘书再去写,这样才能保证质量。这么一琢磨,冷意才感到有些挠头,因为问题没有定性,整篇文章就没法定位,让人感到很难把握,甚至有些文字性的措字用句都很难,有些事情说深了不行,说浅了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冷意捏着笔,后悔刚才没有发表意见,把这个会给否了。当然,他心里清楚只是这么想想而已,于局长定的事情,不要说自己一个办公室主任否决不了,就是其他班子成员也难有改变的能力。想来想去,冷意觉得还是应该在会后和于局长沟通一下,只有摸透领导的真实意图思才能下笔,否则非要受“二茬罪”。
会后,冷意把副主任隋新新找来。冷意分管办公室的全面工作,文字材料一般是由隋新新分管的。只是冷意由过去分管材料的副主任升任主任,一直比较留意于文字材料。再者就是,冷意的文字水平实在是要比隋新新的材料不知高出多少倍。虽然隋新新心服口不服,便实事摆在哪儿,没得不认帐,有时便只有忍声吞气的份。隋新新明白,象这种比较重要的材料,十有八九是要落到副主任头上的,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心里就不痛快,嘴上不说,暗地里就有些埋怨。冷意一看隋新新的脸色隐隐地有了几分变化,就看出了他的心事。他心里也在暗笑,干什么吆喝什么,这是职责范围内的事,也由不得你!嘴上却说:“没办法,领导就这么定了,我们一会去于局长办公室听听他的意见,别放了空炮。”
冷意还没有去找于局长,于局长就打过电话来了,说:“你过来一趟。”根据惯例,冷意知道于局长可能要交代讲话稿的事情,于是便喊上隋新新一块到了于局长办公室。但一进门,冷意就发现,于局长看到隋新新后有片刻的停顿。接着,于局长说:“这个材料冷意亲自执笔吧!”隋新新有些局促,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冷意既替他难受,又感到自己的草率。没有于局长的明确指示,不该把隋新新一块带进来。好在于局长说:“你也不要走,一块听听吧。”隋新新只得痛苦万分地坐下来。
过去,每当小范围研究材料,于局长总是让冷意他们先把构思的提纲说一下,看看符合不符合自己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提几点要求就让他们回去动笔了。但这次,于局长却没有容得冷意讲自己的想法,而是先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听于局长一说,冷意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局长把这事上升到了关系企业生死存亡的高度来认识,并且痛陈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要负得责任,同样是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什么党性原则不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意识丢到了脑后,是长期以来重工作轻学习的表现,世界观的问题......说完了自己的问题,说班子的问题,说完了班子的问题,说分管领导的问题,一路分析下去,最终的结果是马家岭站的站长兼党委书记就地免职,待问题查清之后再作处理,对直接责任人,先下岗后处理......调查结果没出来,就处罚,并且处罚之重让冷意和隋新新都有些目瞪口呆。
出来后,隋新新跟着进了冷意的办公室,嘴里一个劲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冷意只是沉默不语。隋新新见没有从冷意嘴里套出究竟来,加之份内的工作被领导直接按排给了冷意,一种被冷落的滋味升上心头,便悻悻地从冷意办公室退出来。
冷意没有想到于局长会有这么严厉的态度,由此也说明自己的分析没错,看来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好象背后大有文章,依据于局长丰富的经历和老辣的手腕,没有理由会作出不切实际的举动,冷意对此深信不疑。让他猜不透的是这件事情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冷意就这么翻来复去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想了又想,脑子都隐隐作痛了,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冷意干脆就撇开这些,去想材料的事情。冷意虽然对于局长点名要自己执笔也感到有些意外,但他还是有几份沾沾自喜,因为这足以说明于局长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当然,冷意也感到一种少有的压力,因为从于局长的举动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的不同一般。特别是由于无法猜透其中的深意,这篇文章作起来真的有些棘手。最后,冷意决定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把这篇文章作下来,就是按照于局长的原话整理,他表达比较严厉的地方就加重语气,他表达比较平缓的地方就多加说理,这样虽不会有创新,但可以更加贴近原意,不至于写到框框外面去。确定下这样的路子,文章就好写了,因为于局长足足给他和隋新新讲了一个多小时,照着他讲的内容整理出来,只要把观点挑明,把逻辑关系理清楚就可以了。
过去干秘书,一直到干副主任的时候,点灯熬油是常有的事。自从干了主任,写文章少了,改文章多了。写文章最痛苦的莫过于写第一稿的人,对于冷意来说,改文章是轻车熟路,易如反掌的事情。现在,又要从头至尾写一篇文章了,他才恍然对过去写文章时的痛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而在那时,他却能够以苦为乐,视写文章为至高境界,现在想来自己都有些感动。
凌晨四点,冷意总算把这篇讲话稿写完。他细细顺了一篇,确信句顺理清了,便靠在沙发上迷糊一会。听得走廊里“咚咚”作响的声音传过来,他便起来洗把脸,火车站的报时钟开始敲响了八点的时刻。这时,他听到门外有一串熟悉的高跟鞋敲击木地板的声音,心里掠过一种莫名的慌乱。梅婧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每天她都要无数次的走过自己的门口。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每当他听到那串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在自己门口响起,心口就怦怦直跳。
于局长沉闷的男低音在台上以黑云压城之势扫过,让参加会议的人员感受到一种少有的压力,人们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电闪雷鸣,心中揣揣不安,不知道将要到来的会是什么?在这样一个前夜面前,应该选择怎样一种态度,是旁观,是回避,还是积极应对,只是人们还不明白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便无从选择自己的态度。冷意心里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于局长都是台风的中心,而自己恰恰是距离这个中心最近者,何去何从必须有所准备,只是现在一切还看不透,现在能够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谨慎从事。
会后,于局长电话把冷意叫到办公室。不一会宣传部何部长也来了。于局长从冷意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有说一句话,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站起身来对何部长说了一句:“要作足文章。”又对冷意说:“准备一下,马上去马家岭。”
冷意回到办公室整理一下可能需要的材料,连同洗漱用具一同塞进公文包。他知道于局长的脾气,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容不得半点犹豫。刚想出门,何部长一脸迷惑地进来,问道:“这篇文章怎么做。”冷意一时也不能尽把于局长的意思搞明白,无可奉告,答应在车上进探听一下于局长的口气。从机关到马家岭车站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冷意看到于局长总在闭目养神,也不好去问。快到地方的时候,于局长突然睁开眼,说了一句让冷意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喜欢收藏字画吗?”冷意愣了片刻,只得点点头,喜欢一点。“有中意的好画吗?”于局长问。冷意说:“都是大路货。”冷意心里就开始敲鼓了,不知于局长用意何在。
看到于局长不再问下去,冷意就想转移一下话题,便以一幅有意无意的语调说:“今天的会还要电视台播吗?”于局长若有所思却态度坚定地说:“我们抓行业不正之风,从来都是铁手腕,硬心肠,有一个处理一个,谁也不能包庇姑息。”冷意心里这才犹如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他探到了于局长的脉搏。下车后,他立即给何部长打了电话,把于局长的意思传达过去,这给何部长解了大难题,问题迎刃而解,甚至连报道的角度都有了。何部长说了一连串的谢谢谢谢。
真是立竿见影,当天晚上,冷意就在马家岭车站通过铁路有线电视台看到了于局长铁面无私的形象。第二天,鲁城铁道报就在头版头条编发了消息,并配以评论员文章。报纸用专车送到马家岭,于局长在中午与检查组简短的通气会上,顺便把报纸送到了调查组所有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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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对马家岭车站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从西南交大毕业后就分到这个车站,在货运车间干了一名货运核算员。马家岭车站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这一地域三省交界,并且每一个所属省份的地界里都有自己的特色,一…
冷意对马家岭车站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从西南交大毕业后就分到这个车站,在货运车间干了一名货运核算员。马家岭车站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这一地域三省交界,并且每一个所属省份的地界里都有自己的特色,一个省农业发达,农产品丰富;一个省小商品经济发达,贸易量惊人;另一个省地界里更是矗立着一座国家级大型铁矿,这使这一带的物流业异常繁忙,大部分物资都是要通过铁路运输。马家岭车站建站有五十多年的历史,它最大的特点是十八条专用线覆盖在了周围星罗棋布的工厂企业,具有较强的辐射和吸引功能,最大的缺点是车站站内的线路少,吞吐能力不强。由于周围厂家较多,在设计之初只有六条货物线,这使它根本无力承担五十年后的拥挤和需求,虽然五年前扩能建设使它又多了六条线路,但是思路的滞后在扩建之后马上就暴露无疑。无法满足需求的商贩、货主一天天把车站吵得天翻地覆。当然,事情总是有它的两个方面,有人烦恼就有人高兴。这种需与求之间的不平衡,必然会抬高利益追逐者欲望的杠杆。冷意刚刚走上货运员岗位时,一天都晚无时不被来要车皮的货主吵得头晕脑胀。可在有些人眼里这种声音却是那么的美妙动人,求你签下要车的计划单、求你报上请求车,在满足你的虚荣心的同时,却是有着实实在在酬劳的。收取酬劳就要有回报。得到回报的一方偷着乐,得不到回报的眼看着自已的辛苦钱打了水漂,自然就会恨得牙根痛。半夜里想来思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打开灯找张纸就写投诉信,信写了就会有人下来查,不管查出来查不出来,先折腾折腾你再说。这种事情,对于马家岭车站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当然,这种事情大部分都是不了了之。写投诉信的人激忿大都延续不了多久,真的查不出来也没有人再去深究,毕竟以后还要在这儿运货,撕破脸面的事得不偿失。但这一次,真得把人逼急了,对方一下就是个鱼死网破的架式,事情就非常挤手了。常言到,胳膊肘不能往外拐。马家岭的货运量占了全部鲁城铁路分局三分之一的运量,当局长的于情于理都应该护着自己的下属。但现在到了这一地步,连中央电视台都招惹来了,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况且,于局长心头还揣着外人不知道的一份心思!
几天来,于局长就陪同调查组在马家岭车站调查。冷意越来越觉得不妙,调查组开始时先是走防了投诉人,接着便逐渐地把调查范围扩大,向周围的物资单位渗透,已远不再是就事论事了,其中大有深意。
在这种情况下,陪着这样一个明摆着要挑毛病的调查组,一天到晚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喝着身不由已的酒,浑身的不舒坦可想而知。一天下来,冷意只想早早地躺在床上,让脑筋休息休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梅婧会很温馨地走过来,用一双温情的目光安抚着他,冷意感到一股暖流在体内快速地穿越冲撞,让人颤栗抖动;冷意想去拉她的手,她却羞涩地走开,冷意随着走出门,却见她已进电梯间,有“叮咚”的声音响起,快点赶上去,不能让她走开,冷意只觉得脚下一阵踉跄......冷意被门呤声惊醒了,他下意识地从床上翻滚下来。为领导服务,他总是保持着就有的警觉和机敏。
打开门,果然是于局长站在门口。“你过来一趟。”于局长面无表情地说。
冷意使劲用手搓下脸,从公文包里找出数码录音笔,紧跟着走进了于局长的房间。用录音笔比记笔记方便的多,准确率又高,这些年冷意习惯随身带着录音笔。
冷意发现,于局长的脸色格外难看。肥胖的脸有些虚肿,手里夹着的烟不去抽,但却总是放在唇边若即若离,缕缕青烟使劲往他的眼睛里钻,钻不进去的就爬上蓬乱的头发,因此他的头顶上就氤氲着一层薄薄的轻烟。这在冷意眼里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情景。于局长一向非常重视自己的形象,头发总是一丝不乱,目光总是透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和自信,和他在一起有一种可以依赖的感觉。而此刻是怎么了?
于局长半天没说话,按照常识,冷意不去主动问他,而是静静地陪于局长坐着。
“来头不小,来头不小呵。”于局长自言自语。
冷意摸不透于局长的心思,脸上只是作出一种凝重的神色,脑子里却费劲地想从于局长的只言片语里听出点什么。当然,他是无从真正搞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的,因此,他所选择就只有沉默。任何事情不需要你表态的时候,你决不能随便地讲话。这是冷意的原则,也是于局长对冷意信任有加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冷意关切的目光,却又让于局长感到他正在替自己担着一份心。实话说,冷意心里的担心远没有他外表表露出来的更强烈。这又是冷意这些年磨练出来的功夫。
终于,于局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口冷气从口中重重地吐出来,尖锐地突破了笼罩着身子四周的烟雾。“冷意,你抓紧回机关帮我落实一件事情。”于局长说,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声带就象一个被人拉得过长无从恢复原状的破布,无力地摆动摩擦着,没有了过去的磁性。
“我们不但需要直面问题的勇气,我们还应当加强正面宣传引导,把我们这些年来在纠正行业不正之风中采取的一些措施,涌现出来的典型大张旗鼓地宣传出去。”冷意细心地听着于局长的话,他知道此刻于局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蕴含着深意,不能有任何遗漏。这段话听起来平常,但在此时,冷意心里很明白这是处理这件事情的要旨所在,越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越要从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言语找到把握问题的关键点。冷意由此也感觉出来,于局长和那个不为自己所知的对手之间的交锋,第一招过后,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他现在又在策划下一招,而自己又是具体计划的执行者,万一出现不慎,无论如何是承担不起的。
冷意渐渐地揣磨透了,于局长是要让大家知道这些年来,他在抓路风建设方面是如何沤心励血的,不能因一件事情就全盘否定一切。就象是两个人的手同时握在一个刀把子上,他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抓住更加有力的一截,而不能任由对方方便自如地砍将下来,哪样杀伤力会更大。他现在做的就是要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式来消解对手的力道,避免让自己受到更大伤害。如果可能话,他还要伺机反败为胜。
冷意分明已经看到一场血淋淋的厮杀场面正在眼看呈现,而自己就是这千军马万中的一个马弁,他有责任为自己一方主帅奔波努力,去赢得胜利。
从于局长的授意中,冷意渐渐地理出头绪。现在有三件事要做,一是要在电视台做一个系列报道,介绍这些年来鲁城铁路分局抓路风建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二是要邀请一个由铁路内部和省、市级新闻单位以及重点企业单位知名人士组成的参观团来分局,让被服务的货主单位现身说法,谈分局如何进行优质服务的情况;三是给于局长作一期访谈节目,尽可能在更高一级的电视台播出,让于局长亲自谈一下对路风建设的看法,这样会更具影响力和说服力。整个报道以这次路风问题切入,但却是正面报道。冷意在于局长讲话的空隙里,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概括起来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这三件事情落实好。于局长对冷意准确的理解和领悟能力颇为满意。他频频点头,只是冷意提出第三条要他做专访时,他停顿了片刻。“专访可以做,但一定要选好角度。”于局长似乎是有意无意地说着。冷意明白,于局长是怕这事太直白,落得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印象,就显得太没深意了。这不符合他的做事原则。这次专访一定既要做的充分展示成绩,又要恰到好处,有时特定时候稍微过点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天衣无缝。冷意觉得在专题的选择上,一定要费点脑筋,想得仔细些。
当天晚上,冷意就乘车回到鲁城。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情办好。他知道于局长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这么晚回来也处理不了多少问题,但他愿意让于局长看到自己的态度。回到鲁城已是次日凌晨二点多种,他怕打扰妻子和儿子休息,便没有回家,直接回到了办公室。
打开灯,看到桌上的报纸已经堆得很高,待处理的文件也有一摞。他洗把脸,往沙发上一躺,却睡意全消。松软的沙发让他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泌人心脾的温馨由此滋生出来,渐渐形成一股强大的浪潮,他被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湮没了,这份幸福所释放出来甜蜜、酸涩搅拌在一起,是一种难以明状的滋味......睡不着,又起来,看到桌上的材料,便有些傻傻地发呆。桌上的这些材料是梅婧用纤纤细指摆放在上面的,那么井然有绪,纹丝不乱,一种温柔的呵护浮动在上面。冷意禁不住用手轻轻地触摸,分明是抚摸到了一双可人的小手,抚摸到了一种羞涩的颤栗......这么多天过去了,冷意的努力失败了,他本来想把自己的调整到一个最佳状态,但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楚楚动人的梅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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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早早地到盥洗间洗漱完毕,便埋头看着堆集下来的文件,需要批阅的抓紧处理一下。但是,他却总是心绪不宁。他先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妻子刚要出门。他说:“我回来了。”“你回来就回来吧,家里有你没你也就这样…
冷意早早地到盥洗间洗漱完毕,便埋头看着堆集下来的文件,需要批阅的抓紧处理一下。但是,他却总是心绪不宁。他先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妻子刚要出门。他说:“我回来了。”“你回来就回来吧,家里有你没你也就这样了,谁还指望你?”妻子说:“我还要送孩子到托儿所,然后就把电话挂了。”这在预料之中,换个位置想想,嫁给这么个经常十天半月不回家的丈夫,谁也受不了。好在妻子善解人意,最多是这么不咸不淡地说几句,也无关大碍。
冷意又去看文件,却不知为什么,他又沉浸在了一种甜蜜的恐惶之中。迷迷登登有半天的时间,他突然觉到自己不应该这样,这种精神状态怎么应付得了于局长交代的繁重任务呢?冷意下意识地看一下表,心顿时怦怦跳起来。每天十点左右,梅婧总会把前一天的文件材料送进来。他的慌乱进一步加剧,这时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冷意分辩得出敲门声里夹杂了一丝胆怯的味道。每当这个时候,是不必等冷意说请进,梅婧会自然地推门进来,而今天门却迟迟才推开。
冷意没有抬头,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却是刻意调试出来的香味,过去这种香味是单纯的,而现在却明显浓了许多。这种精心雕刻出来的味道凝滞在了面前,梅婧没有把手里的文件材料放到冷意桌上,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的面前,冷意在心里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象徐志摩笔下的睡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冷意有些沉醉,但越是沉醉却越是让他感到有口难开。
“你在躲着我吗?”梅婧问。听到这样一种平静的声音,冷意恍然觉得凉风全无,一朵睡莲婷婷玉立。他自己也便平静了许多。“不是躲你,我这段时间忙的要命。”冷意说:“你还好吗?”冷意觉得自己有些词不达意。无端地,问什么还好吗?但正是这句词不达意的话,关爱之情流露无疑,一下就把此刻的情绪与那天晚上的情景对接了起来。
“我还好。”平地里掠过一阵凉风。冷意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让她颤抖了,让她感动了。
“我都很好,只求你别躲着我。”梅婧用了一个“求”字,明白无误地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得近了。过去,同事们一块相处,免不了相互开开玩笑,彼此之间虽然没有上下级之间严格的樊离,但是无论怎样,大家心里分得清界限。冷意从秘书,到干副主任,再到现在干主任,每上一个台阶,就有一个台阶的分寸。同事之间,干秘书时可以相互勾肩搭背,干到副主任时交流的方式就是彼此会心一笑。从干了主任,冷意和同事之间虽然话照说,玩笑照开,但眼见得别人和自己对话就有了距离,他非常满意于这种距离,到了这个层次,距离就会产生威严。表面好象一切都没有多大改变,但实际的变化却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这样,冷意和办公室的同事,也就是现在的下属之间可以说没有任何人是格外亲近,也没有任何人是特别疏远的。
此时,冷意心里明白,他和办公室里这位唯一女性的关系已经突破了上下级之间的界限,从此必须重新定位了。
梅婧把手里的文件材料放在桌上,说:“你昨天没有睡好吗,看你脸色这么难看。”
冷意的目光一直没有直视梅婧,但他感觉得出,梅婧从进来的哪一刻一直在用一种深情而又平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从她进来的一瞬间,他就有一种冰凉的感觉,象清晨盘旋缭绕的雾气,深邃迷离,忧郁哀愁,间或有几点露珠迸溅......
冷意想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无论如何不能这么没有自信,不敢去看她的眼情,很容易就让对方误解为对自己做过的一切不敢承担责任。
当冷意终于攒足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梅婧时,梅婧已经转过身去。冷意看到的是一个纤弱美丽的背影,短把的头发束在后背,生机盎然地摆动着,浅灰的套装勾勒出动人的曲线,短裙下两条白皙的玉腿浑圆自如,在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装饰下万种风情一露无异。
“梅婧!”冷意下意识地喊出她的名字。梅婧停下身来,过了片刻才转过身。冷意看到的是一片灿若桃花的微笑,挂着露珠,沾着湿润的光线,满屋为之生辉。如此之笑,发乎心底,流露着渴望以久的深情,回荡着蓦然回首的纯情,凝聚着破涕为笑的感动,在冷意眼里是世上最美的景致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正眼看我了。”梅婧说。冷意同样是深情一笑,说:“我还真的有些怕见到你。”由办公室的同事、下属到此刻两人难以言及的关系,冷意对自己的这一笑虽然感到很是陌生,但笑过之后,他便轻松了许多,他知道自己已经迈过了哪条槛。
梅婧和冷意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相互对望着,很长一段时间,先是梅婧羞涩地一笑,说:“你没事我就出去了。”冷意依旧望着她,会意地点点头。
待她走到门口,要开门时,冷意问:“晚上请你吃饭好吗?”梅婧回头嫣然一笑说:“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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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冷意发生这种关系虽然不是蓄谋以久的,但起码这样一种感情在梅婧心里已经酝酿很长时间了。梅婧现在婚姻状况使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能只栓在一个男人身上。但她没有想到,另外一个男人会是和自己相处了五年之久的…
和冷意发生这种关系虽然不是蓄谋以久的,但起码这样一种感情在梅婧心里已经酝酿很长时间了。梅婧现在婚姻状况使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能只栓在一个男人身上。但她没有想到,另外一个男人会是和自己相处了五年之久的上司。这让梅婧感到有些恍忽,同时也感到几份满足。因为,无论从人品、气质到才分,能够出其右者还真的不算多。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他是自己的上司,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增加了许多变数。
那天是上级部门来检查文档管理工作。检查完后,照例要宴请。本来冷意说不去了,但梅婧坚持要他去。理由非常简单,自己分管机要工作,文档管理是份内的事,如果伺候不好这帮大爷,一不高兴扣了你的分,忙里忙外一年了,也就落不出个好来。如果主任不到场,他们肯定会认为领导不重视,如果怪罪的话麻烦就大了。梅婧就这么反来复去地给冷意讲。冷意就答应到到场应付一下,然后找个托词开溜。没承想,酒桌上有个“酒虫子”三番五次和他干杯。对方比自己年龄大,又是上级机关来人,得罪不得,勉强干了几杯,觉得差不多了,没想到那人看出了冷意的心思,加之已有七八分酒意,拧着舌头说:“冷主任,你要走就是瞧不起我们呵。”这让冷意不好走了。梅婧趁冷意上洗水间的空隙,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你可不能让我把干了一年的成绩都给弄没了!”
话说到这儿,冷意没了退路,回到酒桌如同变了一个人,前抵后挡,左冲右突。只喝得那位“酒虫子”口中念念有词:“东风吹战鼓擂,现在喝酒谁怕谁......咱喝酒服过谁,除了服(扶)过墙,咱谁都没服(扶)过......”虽然嘴硬,可早已四肢瘫软,连扶墙的份都没了。
冷意喝酒比较情绪化,如果有人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还真的有些探不到底。冷意自己有时都感到不可思似,自己喝的酒都到哪儿去。那天由于和“酒虫子”斗气,直觉得心中的潜能远没有发挥出来,有些意由未尽的感觉。没办法,只是对手早已找不到墙了,他也便兴趣索然。
梅婧有些感动,她看到主任体恤下情,领会下属的难处,一份关爱油然而生。
冷意神态自若地把客人送走,一转身就有些脚步跄踉。梅婧赶忙搀扶他,冷意有些不能自持的身子便与她的身子碰撞在一起。就在接触的瞬间,梅婧胸部的敏感部位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梅婧呼吸有些急促,只是冷意的身子有些找不准重心,她只得尽气力去把持住他。从酒店到单位仅有十几份钟的路程,冷意的身子无数摩擦着她身体凸现的部位,先是有些慌乱的梅婧,渐渐地就有些痴迷,直到心底变得奇痒无比。
梅婧对冷意的感情并非没有来由。冷意的外形是每一个女孩子都痴迷的那一类,修长高大的身材,稳重得体的举指,处处显出与时下年轻人轻狂浮躁截然不同。眼下女孩子找男朋友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就是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在这样一个外形的环护下,一切风霜雨雪都将被关在门外。就是在这样一种沉稳老练的人身上,却长着一头蓬松柔软的长发,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流目顾盼间总是闪着蓝幽幽的光,瘦削的脸庞有着一付典型的偶像派的轮廓。梅婧第一次见到冷意时心中为之一动,他的外形加上言谈举止既陌生又熟悉,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梅婧和冷意到办公室的时间大约相差几个月。梅婧先来,冷意后到。冷意来时,梅婧刚刚从学校毕业分来,还是一位小姑娘,而那一年冷意的爱情已经瓜熟蒂落,开始张罗着结婚了。那时,冷意的妻子夏霖霖还在马家岭市一家城市信用社工作,两人就是在冷意刚刚调到鲁城来的时候结得婚。旧朋友不知,新朋友又没几个,只是家人在一块吃了一顿饭就算成了好事。那时,梅婧还没有一位中意的男朋友。对于冷意的结婚,她心里有些不咸不淡的感觉,说惋惜有一点,说无所谓也真的是无所谓。因为,哪怕是冷意没有结婚,他们之间也相差十岁的年龄。梅婧暗自轻叹,冷意身上那种让人依赖的成熟与稳重真得需要十年的生活沉淀,但十年的落差足可以让一切变得不可能,尽管有时她感到有些喜欢这种落差,但在世俗的眼里这毕竟是有悖于常理的事情。
梅婧对冷意结婚的感受就是这样,春池里的一波轻愁,如此而已,换来的只是一声轻叹。时间也证明是这样,冷意在处理问题上,无论是对办公室的那一位同事,无不都是以圆规般的精准为半径,应该说的话就说,不应该说的就不说;恰如其分地开几句玩笑,无关紧要地拉几句家常。工作是兢兢业业,没有半点的马虎与松懈,甚至有些刻板与机械,似乎根本不知道偷懒是什么,这和办公室里好多自我感觉精明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冷意对梅婧和对待办公室的每一位同志是一样的,让人感到同事之间无时不在的关心,却又没有任何过分亲昵的举动。久而久之,梅婧有时感到冷意很不时尚,没有情趣。因此,尊敬、佩服也便渐渐取代了曾有的心理波动。
三年后,梅婧结了婚。关于梅婧的结婚,好多人存有疑惑。因为她几乎是以神奇的速度完成了从恋爱到结婚的历程,这与当今时尚女孩千挑万捡的做法,有着天壤之别。也只有梅婧自己能说明白其中的原因。她的老公叫高森茂,部队转业分到铁道工程总公司政工部,当了一名宣传干事。本来这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岗位,只要工作勤奋,有点成绩,提拔的机率很大。但高森茂的心思却不在此,他总爱把糊弄女孩子当成一件快事来对待。在部队的时候,闲来无事,他便和战友交流上“马子”的经验,战友们谈完就算,但他却耐不住寂寞,经常实地操练一番。因此,弄得军营门口小买部的小女孩经常哭天抹泪地找他,当然还有许多外面的花花事总是被他聪明地用假电话、假地址糊弄过去。就是这样一个以玩弄女性为乐的人,最终自食其果,因为逗一个高个头的女兵而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没想到那位女兵会是司令员的女儿,骄横的很。其实,高森茂仅仅是对着那个女兵吹了一个口哨,女兵回家对父亲说:“你手下的兵也太流皮了!”让司令员震怒的不是一个口哨的问题,关键是竟然还有人敢对司令员的女儿不怀好意。多行不义必自毙。高森茂撞到了枪口,只得提前脱军装复员。复员后,托人找关系费尽周折,分到铁道工程总公司。有此教训,应该痛定思痛。但江山移改,本性难移。高茂森以追女人为乐的变态心理,没有因为挫折有丝毫改变。分到铁道工程公司后,第一个目标瞄准的就是梅婧。
那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梅婧是伴娘。本来这应该是一件绿叶衬红花的事情,没想到绿叶的鲜亮让红花的粗俗显露无疑。这种场合,新娘子应该是中心,但是开始还有人捧场说些奉承话,满足一下新娘子和新郎倌的虚荣心,但酒过三巡,一帮乌合之众就现了原形,早把新娘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对着伴娘左一个妹子右一个妹子,叫到让人既心烦又心动。梅婧面对这帮嗡嗡乱叫的“苍蝇”,自始至终面带微笑,泰然自若,越发显出其卓然不群、娴雅大方的气质。梅婧是开心的,没有一个女孩不会被追捧和奉承陶醉。只是梅婧火热的心,与近乎冷漠的外表存在着巨大反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外冷内热。
就在大家不断的起哄调笑的时候,一位男士的表现却引起了梅婧的注意。他远离人群,对周围下流的话语和不恰当的动作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在这种孤傲中,他却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梅婧。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梅婧怦然心动。在无数献媚的目光、流油的唇角和有意无意的侵犯中,他显得楚楚大方,不拘一格。这种风格与作派恰恰是梅婧所倾慕的,是她眼里心里最理想的风味。梅婧唯独体会不出,这种作派其实是一位情场老手练就出来的最犀利的武器。对方看到梅婧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他,便不失时机地将手中的玻璃环举起来,红色的液体折射出一道动人的光线,梅婧就有些意乱神迷。
客人大多散了,那人却依然在门口站着,这也拖缓了梅婧离去的步伐。似乎有一种默契,梅婧从门口走过时,对他微微一笑,这位男士便随她一块出来。“我叫高森茂。”这位男士边自我介绍,边伸过手来。梅婧也伸出手来说:“梅婧。”两人相视一笑。宛若电影里设置的童话般的场景,让梅婧幸福地与想象中的白马王子相识了。让人不解的是,大多数女孩对这种千篇一律、精心设计的场面没有半点防范之心,对幸福的神往使很多人不愿顾忌身边的陷阱。超凡脱俗、自视清高的梅婧,也没有逃避这个例外。
他们就这么相识了。有一天晚上,高森茂约他出来喝咖啡。喝完咖啡后,又约她到自己的单身宿舍小坐。宿舍有四个铺位,而其他三个人却都没在。不知这是不是又是设计好的一个骗局。情窦初开的梅婧依然微笑着,向前走去。那个男人先是以一种特有的迷人的微笑向她说着动人的情话,一直说到她心头酥痒,身体松软。最后,她就在这个男人巨大的重压下,以一种幸福的姿态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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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看来,梅婧很理性,用同事的话说是位冷美人。有时让人不解,越是这样的人,孤傲的心越是容易让外界的哪怕是一丝半点的火花所点燃。梅婧反思过和高森茂的关系,每一个细节都想过了,虽然深悔自己的轻率,痛恨…
外表看来,梅婧很理性,用同事的话说是位冷美人。有时让人不解,越是这样的人,孤傲的心越是容易让外界的哪怕是一丝半点的火花所点燃。梅婧反思过和高森茂的关系,每一个细节都想过了,虽然深悔自己的轻率,痛恨高茂森的欺骗行径,但她心里非常清楚,归根结底还是怨自己。
当那天晚上,冷意喝多了酒,搀扶着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梅婧的心中就有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反映。也就是十分种的路程,她感到自己心里一种异样的情绪不可阻挡地流淌出来。这种情绪让她感到困惑,甚至有几份害怕,但却无法控制。这种情绪引领着她认识了高森茂,最后身不由已地成了他的人,并最终让她陷入到无时不在的懊悔当中。而此刻,这种情绪因为冷意的醉意迷离,又在梅婧心中蠢蠢欲动......
和高森茂结婚后,梅婧突然跌落进了巨大的失意之中。这种失意的感觉终于让她明白自己已经一脚踏空,并且正在无法挽回地以一种巨大的惯性下坠着,她能够听到自己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声,尽管那种属于她的矜持与清高一如既往地挂在脸上,但内心的恐惧甚至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她感到的是一个命运的失足。
当她开始与高森茂公开接触以后,很多朋友感到不可思议。首先是梅婧曾为她做伴娘的那位新娘子就一百个不乐意,说河南人不可交得,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造假、说谎话,他的老公是个很实诚的人,在一旁也一连串地讲了好几段关于河南人的段子,说董存瑞牺牲时不是因为没有拿炸药包支架,而是哪个支架是个劣制品,董存瑞没办法才用手托起了炸药包,爆炸前看了一下支架的产地,清清楚楚写着:河南。董存瑞牺牲前喊得那句豪言壮语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新中国,前进。而是:为了新中国,千万不要相信河南人。梅婧一听,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梅婧这时才知道高森茂是河南人。新娘又添油加醋地说,河南省省长去北京开会,总理问:你是真的是假的。省长说:总理放心假的没来。这一对新人,左一句右一句,把个河南人糟蹋得一塌糊涂。沉浸在幸福中的人,是不容易被改变立场的。单靠几个关于河南人的段子,显然于事无补。
高森茂有女人缘,不是没有原因。中等的身材很是匀称,举手投足有几份超群的洒脱与不羁,可以说是眉清目秀,精干练达,加之对世故风情吃得透,也造就了他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样的人,如果仅从外表上看是没有理由不赢得女孩子喜欢的。况且现在女孩子对外在形式的要求远比对内在涵养的要求更强烈。梅婧也不能免俗。
结婚后,梅婧突然发现,高森茂那种彬彬有礼的君子之风,那种细致如微的关怀之情,转眼间就象水中月雾中花一样消失的不见踪影。没结婚的时候,高森茂喜欢讲笑话给她听。从前有一个农民的儿子,父亲犁地,他便在前面牵牛,每到拐弯的时候,儿子就说爹拐弯了。有一天,儿子没来,拐弯时怎么招呼牛都不听话,农民恍然大悟,就对牛说,爹拐弯了,牛便乖乖拐弯了。这是高森茂讲给她的许许多多笑话中的一个。他讲的故事总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成为很流行的段子,可见其接受新鲜事物之快。开始时,他讲的笑话都很文雅,渐渐地也便有些荤素交杂的段子。刘备三兄弟身陷孤岛,时日一长,眼看饥困交加,便有性命之忧,关羽道:可有什么吃物?张飞道:可把身上无用器物割下充饥。关羽道:何为无用器物?张飞手指档间傻笑。关羽顿悟,撩衣欲割,刘备忙阻道且慢。张、关不解地望着大哥,刘备说:此物甚小,不足以充饥,可用手将其搓“大”后再割而食之,张、关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发誓追随大哥天涯海角,死不改憾......这个故事把梅婧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就这样,一步一步,高森茂把梅婧的高雅、清高彻底颠覆。水往高处走难,人抵挡低俗的引诱也难。梅婧一如既往地以她脱俗的姿态,遮挡着堕落的内心世界。
但是这些段子很快就消失了。结婚之后,高森茂就再也懒得给梅婧讲段子了。这使两人之间形成的一种非常融洽的气氛,就象亦真亦幻的云雾,转瞬被一阵风吹散,显露出来的是深不可测的鸿沟。站在沟边,梅婧感到眩晕,有些不能自持。何况,她自小就有恐高症。
其实,这种危险的预感在结婚之前就隐隐显现,只是梅婧已经无从选择。她已经怀孕了。开始时,梅婧的家人对两人的交往是持反对态度的。梅婧的爸爸是铁路技术学院的教师;母亲在铁路的一个后勤小工厂上班,厂子效益一般,加之身体不是太好,便早早地办了内退在家歇着。两位老人就这么一位宝贝女儿,平日里视若掌上明珠,大事小事依着她,只有他们知道,别看女儿长了一付小鸟依人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倔得很。做父母的阅历深,第一次见高森茂,就从眉眼里觉出这人不是能够知人疼人的人,便为女儿担了一份心,试探着劝女儿,女儿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疼人,当父亲的说这人太夸夸其谈。梅婧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这么试试探探交流了几次,看到女儿心意已决,便不再相劝。但母亲没断了唠道,提醒女儿多个心眼。
除却心理上的距离外,他们结婚不久,高森茂便由公司机关调到了一个下属单位干业务员去了。这个单位距离省城百十里的路程,每天有班子接送,单位也有宿舍,愿意回来就回来,愿意住下就住下。从总公司到下面去,这一步是个下坡路,高森茂有些失意,很长一段时间提不起精神来,便经常和同事打牌玩麻将消遣,回家的时间就少了。高森茂从十八岁当兵出来,一直就是单身,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虽然梅婧和他闹过几次,但他却是依然我行我素。有了女儿小芒后,家里乱糟糟的环境更是让他无法容忍。于是,梅婧便经常自己一个人守着空床睡。单位的福利分房早就没了,国家明确规定不准再由企业自己筹资为职工盖房,单位效益虽然还好,前几年也曾钻政策空子集资建过一批房子,无奈杯水车薪,象梅婧这种年龄根本沾不上边。加之,都知道拥有一套政策贴现越高的房子,在将来进入市场之后所潜在的巨大经济价值,削尖脑袋、挖空心思、不择手段想搭上最后一班车的人大有人在。梅婧根本就没指望从单位分到房子,结婚后便和父母挤在一块住,寄希望曾给她天花乱缀承诺的老公能有一天真的能够实现给他的居者有其屋的梦想。
看着一天天空着的半边床铺,喜欢抱着浪漫睡觉的梅婧感到曾经有过的梦想正在飘然而去,越来越远了。她心由不甘。
喜欢看云的人,变幻的目光里总有着追逐的嗜好和渴望。当梅婧的浪漫迅速地被现实生活的风吹的支离破碎,不堪入目时,梅婧的心里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渴望就在一个特定的时刻疯狂地生根发芽。
当梅婧搀扶着冷意回到办公室的这样一段短短的路程,两个人的身体反复发生着碰撞,冷意嘴里吐着的茅台酒香,与梅婧身上散发的香水气味搅和在一起,酝酿出一种非常独特的气氛。这种气氛在走进办公室,但却打不开灯的瞬间,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膨胀爆发,两人情不自禁地拥吻在一齐,梅婧被一种异样的男人的味道所击倒,这是一种渴慕已久的味道。她对这样一种味道既熟悉又陌生。在平时的工作交往中,能无时不在地嗅到这种味道,但是这种味道却让她感到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因为,这种味道产生的源点,是她的顶头上司。对于这样一个身体,最多的时候也就是递送文件时有过指尖的接触,她给予这个身体的是敬而远之,因此她对这样一种醇厚的几乎能让人陶醉的气味,也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冷意整整比梅婧大了十岁。这十个风雨岁月成就的一种独到的人生意味让梅婧感到神圣、崇高,向往不已。这种味道不但来自于每时每刻吞吐吸纳的声息里,也来自于沉稳干练的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成熟男性独有的气质。这是同龄人所无法给予的。那一瞬,高森茂身上的味道悠忽间掠过鼻息,那种轻薄无聊、淡而无味的感觉让梅婧升出几分厌恶和反感。
梅婧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和她的上司,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个没有床的空间里完成了一种结合。梅婧的心里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畅快,没有一丝的羞愧之情。似乎应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
梅婧有时也感到恍惚,可她不愿意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作个分析,她不愿意要答案,她只要自己喜欢的结果。现实生活的沟壑曾让她胆战心惊,而此刻她退了一步,换了个视角,看到是满目风景。她拥有自己的上司,拥有了让她意神迷的味道,她心满意足。
冷意对两人之间所发生的这种关系是怎样一种态度,这是梅婧担心的。他会不会把自己想象成荡妇,会不会因此厌恶自己,这是梅婧脑子里一次次画过的问号。特别是当她感到冷意正在有意回避自己时,感到一种失落和忧伤......
只到俩人再次站在一起,重新面对过去的那一幕时,梅婧才如释重负,打消了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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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兴吗?”梅婧问道。冷意猛不丁回过神。一丝不快掠过梅婧的胸口,和自己约会还走神,这是让哪一位女士都无法容忍的。梅婧的不快冷意是能感觉到的。“最近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千头万绪,有些招架不了。”冷意…
“不高兴吗?”梅婧问道。冷意猛不丁回过神。一丝不快掠过梅婧的胸口,和自己约会还走神,这是让哪一位女士都无法容忍的。梅婧的不快冷意是能感觉到的。“最近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千头万绪,有些招架不了。”冷意解释道。他的解释,梅婧是能接受的。毕竟两个人同在一起工作,对彼此的工作性质和环境是了解的。
“你没必要这么不要命地工作吗?好象所有的事情都要你去做。”梅婧的话里明显地透着一丝关切之情,温柔欲断的声调让冷意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平日里交往,都是为了说明一件事情、请示一件事情、部署一件事情,尽可能地用最简洁的话说完,而现在从同一张嘴里说出如此缠绵的话来,感觉自然与众不同。
这是处在闹市的一处有名的酒吧,叫“情坊”。冷意约好梅婧后,先来到酒吧。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服务生把他引领到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前,他要求调换一下,便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这时,他突出想起,应该打个电话给妻子。电话打通了,妻子说:“不会来就不会吧,平时不回来也没见你打电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冷意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心理有些阴暗,其实他是想判断一下妻子的方位,防止不留神让她碰见。仔细一想他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妻子总会在家为儿子做饭,然后和儿子做游戏,再过一会就该帮儿子脱衣睡觉了。
华灯初上,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霓虹灯闪着迷离的光泽,把夜涂抹的五颜六色。汽车的轰鸣声、行人的噪杂被厚厚的玻璃隔开在外面,冷意看外面的世界就象看一幅生动的风景画。这是一幅充满思想的风景,每一个人都在一种思想的支配下做着不同的选择,然后才有着不同的动作和行为,也才有了这个忙碌的世界。而今天他和梅婧之间的约会,又是在怎样的一种思想支配之下呢?
关于自己和梅婧之间的关系,冷意思考过不知多少次。只是忙碌的工作常常象剪刀一样把这种思考剪切的支离破碎,到现在他都无法找出一种答案来解释两个人之间关系。常言道,饱暧思淫欲,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近年来,冷意对自己的工作应该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在文字材料的写作上,无人能出其右,这奠定了他在办公室这个以文字材料为主的部门中的坚实地位,也为他赢得了足够的威望;上下左右的关系处理的和谐容洽,于局长作为铁路分局的“一把手”对自己又是青眼有加,依赖于如手臂,自己还有什么不能满足呢?想想刚来办公室时,那种险恶的环境,真的是天上地下。这使他有足够的心思去欣赏梅婧的美,感爱梅婧的动人之处。
有时他试图从感情的角度来解读自己和梅婧的关系。当然,日久升情,感情的因素当然是有的,没有感情而如此顺理成章地发生关系,无论如何是讲不过去的。让他怀疑的是这份感情的纯晶度到底有多高。这些年来,他们之间只是停留在同事的关系上,好象能够支持他们坦然地发生关系的感情因素并不是特别充分。
三十八岁。冷意咀嚼着这个年龄。这个年龄感情的付出已经非常之多了,给了父母、给了妻子,更是无所保留地给了调皮捣蛋的儿子,还有足够的感情给予情人吗?三十八岁的感情里面,似乎色欲的成份更多一些。而情人之间对这种成份的渴求是占有非常大比重的。冷意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在反复跳着“情人”的字眼。自己和梅婧是情人关系吗?冷意有些恍忽,最后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就是他们至少正在朝着情人的路上走着。
冷意朝门口望一眼,仍未见梅婧的身影,就继续把玩着自己关于情、色之间的感悟。一讲好色,许多人都视之如狼如虎。其实“色”是一种非常好的东西,它能让人亲近,让人感动,甚至让两个相识不久的人瞬间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只有承认了色的正确功用,他觉得自己和梅婧之间的关系就显得的顺理成章了。
其实关于色的论据并不难找,冷意对汉语言文学有一种偏爱。他是下功夫读了几本古书的。《大学》中有: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人不能自欺欺人,对臭的东西深恶痛绝是正确的,对如玉的颜色有几份好感没什么不对。礼记上有“好德如好色”的句子,言下之意德、色之间就划了等号,好色自然不能妨碍做个歉歉君子。孟子的弟子告子说:食色性也,更是早为人所熟知。冷意想起读《老残游记》中玉姑对好色的一段高见,便足以把心中的疙瘩解开。试问,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求之不得,至于碾转反侧,难道可以说是天理,不是人欲吗?古代的贤者都有这种境界追求,何况当今时代里一位三十八岁的热血之躯呢?
冷意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竟然引经据典来为自己的过火行为寻找借口。他觉得有些堕落。
好在也算是一种放松。这些天为了落实于局长的指示让他耗费了不少脑筋。从马家岭回来后,他马不停蹄地召集宣传部、工会等有关部门开始逐一落实于局长交待的事项。到目前,新闻单位、长期在铁路发送货物的一些物资单位都已联系好了,正在采防录相;从文联请来的写作高手,正在一家四星级宾馆写着系列报道的脚本,唯一让他苦恼的是现在仍然没有设计好对于局长的专访,这主要是一个角度和分寸的问题,既要让于局长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又要不落痕迹,避免自买自夸之嫌,让人着实伤脑筋。
梅婧进来时,冷意正在想着于局长交待的事情,所以两人开始的交谈进展的不顺利,冷意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挣脱出来。只到看到梅婧几分嗔怪的神情,才有所顿悟。
梅婧虽然不知道冷意在想什么,但对于最近以来机关里出现的一些超常规的现象还是能够觉察得到的。她知道,冷意的位置注定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处在漩涡的中心。这种现象有时让人感到羡慕,有时又让人凭添几分同情。干这种活,真的是甘苦自知。
俩人默默坐着,四目对视,渐渐便有几分温情的光泽氤氲而上,茶色的小桌几中央是一只剔透的高脚杯,里面浮动着一段轻颖的红烛,浓浓的红色以摇曳的姿态铺陈着属于两个人的空间。“我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到现在我都有些不解,好象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但却发生了。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压根就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事情,人是无能为力的,冥冥之中好象有一种东西在决定着,可能就是常说的命运吧!”冷意说。梅婧嗔怪道:“你在找借口。”“可能是吧,因为其它理由没法解释。”冷意说。俩人对视着,会心一笑。“五年多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梅婧问。“说不清楚。”冷意说。“哪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梅婧噘起了嘴。冷意想想说:“也不是没有,但好象不是这种感情,而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梅婧不依不饶,“为什么会有这种质变?”“这,不知道?”冷意就摇摇头。“是我们都变了吗?”梅婧这么问,但冷意没有回答,两人都在品味着这一问。俩人都觉得,或许只有一个变字才真的能解释造成两人之间现在这种关系的原因。俩人相视而笑,对这个答案都默认了。
梅婧的手心轻轻扶上冷意的手背。梅婧的手心湿漉漉的,象是一条清澈的小河,细流以一种调皮娇嗔的渗透力直达心底,并迅速漫延到四肢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在上初中时,冷意喜欢过一位皮肤白白,身材高挑的女孩,有一次她就这样用手扶摸过他的手,当时就是这样一种感觉。真的是久违的感觉。冷意有些惊讶,三十八年的情感磨砺怎么还会涌动出初恋时的感觉。冷意很愿意享受这种感情。
“你多大了?”冷意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梅婧的手背上。他知道梅婧的年龄,这么问可以看作是一种试探。“你多大了?”梅婧笑着反问道。冷意作了一个很深的笑,没有回答。彼此都明白对方的用意。
“我喜欢你的成熟。”梅婧这么说着,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去抚弄冷意的腮。冷意长着络腮胡须,但他天天刮得非常干净,淡淡地泛着一层青光,这使他白净的面庞多了几份坚硬,有一种柔中带刚,刚中有柔的气质。梅婧曾经多少次想象着能够有一天用手去触摸一下这个独特的脸庞,这一刻终于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这张英俊的脸庞所具有的柔软的质地和坚硬的外层。她有几分陶醉。
当冷意和梅婧发生关系时,两个人之间没有过多的温存缠绵,异常默契地携手直奔主题。而今天在“情坊”酒吧里,俩人把忽略掉的那样一个温柔的过程填补上了。好象程序是颠倒了,但这就是如今这个情色时代里魅力独具之处。
冷意和梅婧从“情坊”出来后,已经俨然是一对情侣了。梅婧不失时机,恰到好处地挽住了冷意的臂弯。两人就在五月清新凉爽的街头缓缓走着,当走到一个街灯照不到角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在扑朔迷离的夜色里对视着,虽然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却清醒地听得懂彼此的心声。冷意俯下身,梅婧翘起脚,让两片火热的唇疯狂吻在一起,有着婚姻锻炼的吻达到了绝无仅有的境界,两个舌头象毒蛇一样吐着蓝幽幽的信子纠缠在一起,把充满味觉器官的口腔搅成了一个酸甜苦辣应有尽有的拼盘,两个偷食禁果的人贪婪地品尝着美味......
“我想你。”梅婧忘情地呻吟道。这是她心情的流露。从哪天晚上两人偷食禁果之后,梅婧就无时不对那种偷食的紧张和刺激感到憧憬和向往。冷意的有意躲避,让这种憧憬和向往更加炽烈。
“我也想你。”冷意嘴对嘴回应着梅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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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陷入苦思冥想之中,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的话这个通盘计划就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或许还会因为这一着不达意而直接影响最终结果。在整个事件的过程中,现在冷意是最不遗余力的人,但是他却是整…
冷意陷入苦思冥想之中,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的话这个通盘计划就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或许还会因为这一着不达意而直接影响最终结果。在整个事件的过程中,现在冷意是最不遗余力的人,但是他却是整个事件的局外人,他的努力奋斗全都是为了达到于局长的满意,因此哪怕事件的最终结果一塌糊涂,也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只要把于局长的授意圆圆满满完成就可以了。他现在是只重过程,而不重结果。
冷意为此焦虑万分。
这时,手机短信铃响起。冷意打开看,却是三个字:我想你。冷意知道是梅婧发的。他没有心情去回应她。可当他把手机合上时,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让他一直焦虑不安的问题骤然间射入一线光芒。他拿起电话,拔了个号,梅婧的声音。冷意说:“你过来一下。”
昨天晚上,和冷意分手后,梅婧心中一波波涟漪涌动,早晨一上班,她就有见冷意的冲动,可她又不愿把事情做的太过唐突。百无聊赖,她突然想到给冷意发条短信。没想到短信刚发过去,冷意的电话跟着打了过来。梅婧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冷意什么意思。从电话里听起来,冷意的声音好象冷冰冰的。
其实,梅婧的担心是多余的,只是冷意突然间想起,昨天和梅婧在“情坊”约会时,梅婧给他解释迟到的原因,说是有一位表哥下班后来找她,而她这位表哥在省电视台经济关注栏目做编辑。当时,梅婧特别加上后面这句话,以此为自己迟到的原因找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省电视台经济关注栏目以采访企业家、经济界权威人士而闻名,是省内最有影响力的栏目。如果让于局长在这上面做一期有关铁路如何实现管理创新、提高服务质量,为推进小康社会发展提供可靠运力支持的栏目的话,效果会是怎样呢?冷意有些激动。
梅婧敲门,见冷意兴奋的神情,心时坦然了许多,她问:“你找我?”“是呵,找你。”冷意几乎是迫不急待地问:“你的表哥在经济关注栏目干编辑吗?”“是呵!”梅婧答道。冷意用一双期待的目光望着梅婧说:“我想让于局长在这个栏目里做一期节目,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梅婧望着冷意好久没说话。“干吗这么看我?”冷意不解地问。梅婧说:“你真是个工作狂。一到你这间办公室里就感到冷冰冰的、紧张兮兮的。”冷意不好意思笑笑说:“没办法,现在是火烧眉毛了。”梅婧说:“好吧,帮你这个忙。”
“你赶快给我联系一下,我想和他见一面。”冷意说。“好吧。”梅婧站起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冷意问。梅婧说:“你就这么让我走吗?”冷意觉得自己处理这件事情有些过于简单了,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非同寻常。他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爱意,因为这毕竟是在上班时间,是在办公室这样的工作场合,但没想到的是,梅婧却突然亲了他一下。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梅婧晚上就把她的表哥钱二溥约了出来。这可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曾因独身深入制假贩黄窝点暗访而被作为省内十佳风云人物候选,只是最终落选了;曾把某知名企业家问得目瞪口呆,象只噎死的鸡半天缓不过劲来......总之,他的故事很具传奇色彩,全省人民可以不认识市长,不认识省委书记,但没有不认识他的。他说,省委书记和他喝酒时握住他的手不放,最后还是自己硬甩开的,不然他非得和省委书记换个位置,他那位置谁希罕!别人往死里吹捧他,他也没死没活地自我吹嘘。边说边用手抹汗,给人一种心急火燎随时都要冲锋陷阵的感觉。冷意从心里透出的蔑视被脸上的笑容和酒的光彩掩盖住了。虽说,冷意极度反感自吹自擂的人,但因为有求于人,他只能忍着,并且也好不吝啬地加入到吹捧的人群中。
“我这个表哥怎么样?”梅婧看出了冷意的心理反映,酒宴散了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做着解释。冷意说“这是文化界普遍的行为举止,不能怪你表哥。”梅婧笑着说:“其实我也是一百二十分不喜欢表哥的作派。”
两人慢慢在街上走着。梅婧突然说:“我表哥说你好象不喜欢他。”冷意心里一惊,真要是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把这事搞黄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不只是搭上一桌酒钱,把大事都给赔进去。“他是这么说的吗?”冷意有些担心,人总会在有意无意间把自己的心思流露出来。梅婧笑笑说:“你放心,我这个表哥别看在别人面前张狂,那都是别人给惯坏的。他在我面前还是言听计从的,他不是已经和制片约好见面了吗?”冷意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大处也没有失礼或不周之处,也便放宽了心!
让冷意感到意外的是,经济关注栏目的制片是位身材娇小的女士。名叫肖凌。肖凌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酒店的咖啡厅,坚决地拒绝了冷意提出来的吃饭请求。钱二溥在这位娇小可人的制片人面前,变成了一位乖孩子,甚至有些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需要找一个新闻切入点,实话说,你们铁路是中国计划经济的最后一块堡垒,它在中国经济中的地位不可或缺,是大动脉。可对于中国前沿经济来说,它没有任何创新的价值所在。”女制片人的口才出奇地好。“现在中国铁路发挥作用的几条线路大多是百年前日本人、德国人侵略中国时修建的,中国现代化的时速仍在这样的路基上跑着,你说能提起速度来吗?铁路搞了多少次提速了?多少次?四次了,对,正在搞第五次。但实际铁路的平均速度提上来了吗?几百公里的提速线路,中国有多大,无关大局,造轰动效应而已?”
冷意感到肖凌对铁路存在很大偏见,但仔细一想,她说的有些在理。
这是第一次谈话,第二次谈话时,仍是老地方。随着谈话的深入,冷意已经看出,肖凌对铁路的认识也就仅限于开始时的哪么几名牢骚话而已,真的深层的东西近乎于一无所知。交谈时间长了,女制片人开始谈自己上大学时,如何放暑假买不到票回不家,买了票挤不上车的惨状,反反复复地谈,看来这些事情给她的印象太深了。
冷意在女制人高谈阔论的间隙,不失时机地递上一个小牌牌。女制片很警觉。这倒让冷意有些不好意思。当别人认为你递上来的是礼品的话,你却递上一个证件,这就有些尴尬了。冷意对女制片说:“这是我们的路风监察证,也就是说,你就是我们聘请的社会监督员了。从今天起,你坐火车不用买票就可以直接上车,并且可以直接上卧铺。如果车上的服务质量有问题,你就可以行使监督权,这后面的条款把你的权利都写着呢。你的话准比我们领导都管用。”
肖凌两眼顿时放射出动人的光彩。
冷意是有备来而的,他已经非常细致地研究了经济关栏目的特点。这个栏目比较前沿,必须找到一个能够让铁路与社会紧密结合,人民群众关注的话题,并且这个话题还要从专业角度上有一定的创新性和发展性。
于局长对于经营管理方面的研究有独到之处,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博览群书,天文地理、经济管理等范畴内的书籍无不在其涉猎的范围内。得益于这种阅读,他的讲话深入浅出、引人入胜,加之不时有些新鲜时尚的词藻迸溅而出,因此听他讲话不失为一种享受,这让他独具魅力。
于局长广泛阅读的同时,从自己的实际工作出发,利用业余时间读完了MBA工商硕士的全部教材。这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于局长在读书方面没有一星半点的功利心,目的就是读好书、长学问。因此,除却身边的人知道他在MBA方面的研究外,其它人大多是叹服于他在讲话中流露出来的深刻道理和精专的知识,而对于于局长这样一个学文科的大学毕业生竟然会有如此高深的管理知识感到大惑不解。做为于局长的贴心人,这些年冷意在这方面也没少下功夫。这使他在选择专访的角度时,也有了充分的自信。
冷意选择的切入点就是以信息化为手段,促进铁路运输经营效能管理创新。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主题,是因为鲁城铁路分局最近刚刚开发了一套信息化软件管理系统,这个系统表面看只是可以帮助决策而已,但冷意却从于局长对这个系统的关注和倾注的大量心血中,敏锐地悟出背后所隐含的一种主动精神和运畴策略。这正是MBA管理创新中的精髓和要义所在,它使管理创新的理念找到一个直观的形式,也使这项创新有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剩下的就是找到一个普通群众关注的新闻点,这个时机也顺理成章地出现了。什么时机呢?因为“五一”长假刚过,社会正对出门难、买票难议论纷纷、怨声载道。如何通过管理创新,尽快提高铁路的运输能力,解决好制约国民经济的瓶颈,无论是高层人士还是普通人士没有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这样,既有管理创新的切入点,又能不落痕迹地把在提高服务质量方面的工作反映出来,简直就是奇思妙想。
一个纷繁复杂的头绪在瞬间集合在了一个点上,形成了对于局长专访的创意。冷意通过电话简要给于局长做了汇报。于局长当时没表态,晚上把电话打到冷意家中,说抓紧落实。
现在他把自己的构思和盘托给了肖凌。在冷意讲述的过程中,肖凌频频点头,显然对这个创新十分满意。最后,她用一种过分的亲昵拉着冷意的手说,你跳槽到我们电视台,保证是一个最棒的编辑。冷意有几分不自在。他感觉到钱二溥眼里突然充满了一丝敌意,而回眸间,又发现梅婧眼里也掠过一丝不快的云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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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婧给冷意送文件时,冷意正埋头在一大堆材料里,为于局长的专访作准备。其实这类事情一般只需要安排给宣传部去做就可以了,但因为这件事情的神秘性和存在的许多不可预知的东西太多,所以他必须亲自动手。事情的…
梅婧给冷意送文件时,冷意正埋头在一大堆材料里,为于局长的专访作准备。其实这类事情一般只需要安排给宣传部去做就可以了,但因为这件事情的神秘性和存在的许多不可预知的东西太多,所以他必须亲自动手。事情的进展非常顺利,后天就到电视台去做录制,下周二播出。
冷意没抬头,一是因为他不想打断自己的思路,二是不想在办公室里和梅婧做的太过火。有时,他想起哪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感到几分后怕。在办公室做这种事情会亵渎了办公室的庄重与威严,白天你在这一方空间里讲真理谈管理,晚上却让这里欲望横流,实在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对与梅婧的肌肤亲近有一种深深的渴望,但他还是觉得不能和梅婧在办公室里太过亲密。这一方面有情绪、心理方面的因素;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办公室的这一方空间实在是隐蔽性太差,说不定何时哪位冒失鬼闯进来,这祸就闯大了,说不定会把这么多年心血换来的成果丢失殆尽。在其他方面发生问题都可以原谅,但男女情事有时却是不可饶恕的。这一点,冷意非常明白。因此,他决定要冷落一下梅婧。
冷意没有和梅婧搭话,但梅婧也没有离开。她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静静地望着他。冷意抬头问:“你干吗,这么看我?”梅婧说:“你干吗对我视而不见。”冷意耸耸肩做了一个优雅而又陌生的动作。梅婧大惑不解:“你没事吧!”冷意也感到自己的举动有些滑稽,便站起身说:“以后在办公室里我们还是注意点好......”
梅婧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回头说了一句:“你这个过河折桥的小人。”把冷意说得直发呆,好大一会才缓过劲来。突然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来,打开一看,发过来的信息写道:我就喜欢你的办公室,喜欢你的沙发。冷意先是冒了一身冷汗,后又一阵阵骚热。心里默道,这小娘们真狠。
下班后,冷意决定今天无论如何要回家吃顿饭了。妻子夏霖霖刚把上托儿所的儿子接回来。儿子见到他后有些怯生生,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平时早出晚归,回来后儿子大多都睡了,只得亲亲儿子的小脸,长此以往显得就有些生份。夏霖霖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就回来。”冷意说:“平时回来晚你埋怨,回来早你还埋怨。”妻子娇嗔地说:“你早说一声,给你改善一下伙食吗?”冷意便上前搂住妻子的肩头说:“回来就是想吃点你做的可口菜,熬点粥,再弄点豆豇咸菜,比什么都好。”夏霖霖说:“你可别说我虐待你,你整个一家庭支柱,伺候不好你哪还了得。”
冷意抱起儿子亲着,儿子搂住他的脖子,这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家的温情。
冷意和夏霖霖的家住在同一个宿舍大院里,两家人关系很好。上学的时候,冷意比夏霖霖高两级。那时,冷意就注意上了这位邻家女孩,放学回家的时候,夏霖霖还好跟在冷意身后,惹得许多同学远远地喊:跟屁虫,跟屁虫。有几次把夏霖霖惹得哭起鼻子,可擦干眼泪后,夏霖霖还是不曲不挠地跟在他的身后。左邻右舍都说:这俩还真是般配的一对。时间一长,两家父母也便对此有意。后来,冷意考上大学走了,夏霖霖高中毕业招工到马家岭市信用社。信用社也是非常好地单位,两家父母对两个孩子的去向都感到满意。冷意上大学后,两人联系少了,除却节假日回家见见面,并且还要背着周围叔叔大婶好奇的目光。俩人甚至没有单独约着出去走一走,说说心里话。等冷意大学毕业分到马家岭车站后,就有人问:该给俩孩子办婚事了吧?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其实都还没有戳开哪层“窗户纸”。不用外人说和,两家老人一商量,找了个交情好的同事把这事说开,也算是作个媒。两人心知肚明,好象命中注定就是如此。两家人皆大欢喜。
结婚后,冷意问夏霖霖,“我上大学后,你怎么一封信都不给我写。”夏霖霖反问道:“你怎么不给我写呢?”冷意想想也是,自己干吗只是心里盼着收到夏霖霖的信,怎么就没有想到给她写一封信呢?这真是一件傻得不能再傻的事情了。冷意有时就想,这些年竟没有“色狼”把她给叼走,真是万幸。冷意问:“你不怕我会追别的女孩子吗?”夏霖霖笑道:“我信命,是你的早晚是你的,没必要强求。”但她又自信地补充一句,“我相信你不会丢下我就走得。”这样一份对爱情的执著与自信,让冷意感动了好久。
近几年来,随着金融业的发展,城市信用社这块过去的金字招牌已经褪了色,效益江河日下。倒是夏霖霖很安于现状,一天到晚上下班,月底拿工资,多一点少一步也无所谓,乐得清闲平静。特别是跟冷意来到省城后,冷意工作忙得要命,一天到晚不回家;儿子又小,夏霖霖基本都把心思用在了相夫教子上。冷意其实非常满意于这种生活状态,这减少了他很多家庭负担,可以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应付外面的事情。冷意现在的成就,有妻子的一大半功劳在里面。冷意和妻子缠绵时,也说一些话犒劳妻子,夏霖霖总是抢白他,说他酸溜溜得让人难受。夏霖霖从上小学时,就决定一生要当冷意的“跟屁虫”。
这应该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家庭。可这个家庭在梅婧渗透之后,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冷意和梅婧在一块的时候,他们的话题非常广泛,可以交流保时捷、法拉利,也可以交流《花花公子》的封面女郎拉丹、罗兰。夏霖霖对这些商品和人物的名字并非不熟悉,她也是画报杂志不离手的人,但夏霖霖总是觉得这些人的生活状态离自己太远,欣赏可以,但却没有崇尚,因此他也从来不和冷意交流对这些东西的看法,纯粹是自娱自乐。但梅婧却不但能叫出各种类型车的名字,并且对它们的款型、性能,甚至变化中的价格都一清二楚,一溜串的技术指标从她红红的小嘴里窜出来,象窜出条穿着裤衩的狮毛小狗,让人觉得惊喜无比;聊起拉丹,梅婧能说出她的三围,以及她最新的情人是谁。冷意闲来无事,也试着和夏霖霖交流一下时尚的观点,夏霖霖总说,这都是别人的东西,距离我们太遥远。而梅婧却说,我的梦想就是拥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有一次,她告诉冷意,她有一位朋友,找了位比她大26岁的情人。星期天,这位比她大26岁的老头带着小媳妇到车展上闲逛,看到一辆新款的“美人豹”,当时就定购了一辆。说到这里,冷意看到梅婧的眼里充满着羡慕不已的神情。
冷意从妻子的眼里感受到的是没有一点梦幻色彩的平实,而从梅婧眼里却能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变幻莫测、光怪陆离的梦幻世界。实事求是讲,对这两种状态,冷意现在是更倾心于后者,就象是朴素的东西看久了,想换点艳丽一点。
吃过饭,把孩子哄睡,两人就依靠在沙发上闲聊。“忙得怎么样了?”夏霖霖问。“刚刚有了个头绪。”冷意说。夏霖霖活动一下身子,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说:“我发现你们头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冷意没有接茬。“从早忙到晚,我看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忙些什么。”有些事情明知道不会忙出结果也得忙,有些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忙也得去忙,这本身就是工作的内涵所在。但他不愿意和妻子把这个话题目扯深了。一提及这些话题,思路就会回到工作中去,就会很破坏情绪。
一只厚重的手爬上胸口,夏霖霖就明白了老公的心思。一股潮涌从心底泛起,缓缓地激起一种冲动。在性方面,夏霖霖是位慢热型,如果没有老公的挑逗,夏霖霖对性就没有任何冲动和欲望,只有老公热切的抚慰之后,潜藏在心底的暗流才会缓缓上升。冷意把夏霖霖揽在怀里,一阵情意绵绵的拥抱扶慰,感受到怀里的肉体开始一阵阵颤抖,便放开她。夏霖霖去洗澡。这是两人的默契。
夏霖霖洗完后,穿着睡衣径直走进卧室。冷意就去洗。洗完后,卧室的夏霖霖已经把床上的一切都收拾停妥。冷意上床后,夏霖霖急切地钻进他的怀抱,四支手开始在俩个躯体上反复摩婆开来,象是两对播种机,把情色欲望播散进对方的身体,紧接着一株株小苗瞬间破土而出,开始疯长。冷意和夏霖霖两人之间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两人很少接吻。这缘于一次房事,俩人正在狂吻之时,夏霖霖却突然推开他,愤怒地问,你吃什么东西了,怎么一种怪味?立时,冷意的情绪大受影响。从那次以后,冷意每次房事再不去主动地吻妻子,而夏霖霖也似乎乐于接受他这种改变,从不再索取他的吻。冷意有时想,那次之前自己吃过什么东西呢?可绞尽脑汁也猜想不出到底吃得什么。
这种吻的缺失,看似无关大碍,但两人浪漫的情事渐渐就显得少了一种味道。
冷意已经许多日子没有回来过了,因此这次夏霖霖感到无比快乐和激动。屁股扭得一浪高过一浪,这在过去是少有的。夏霖霖对性事之间的要求不算太强,这也决定了她对形式的追求上也没有太多的花样。冷意也曾试图让他变幻一下姿式,但却引起她强烈反对,她乐于享受典型的“传教士”式的四平八稳的感受。而冷意就有些不满足了。有时抗议,但对夏霖霖沉默的抵抗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俩人即将升上快乐颠峰之时,冷意放在床头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铃声。平时没有过这种情况,就算是有这种情况,冷意也不会去接。但这一次,他却不顾妻子的阻止,一把抓过手机打开去看短信,只见短信的内容是:我想你。冷意有些惊慌失措地把信息删除掉。
夏霖霖就象一位快要到达峰顶的人,一下没有抓住缆绳,失手滑落进谷底。
待到夏霖霖要重新寻找攀缘的绳索,却发现早已细若游丝、若隐若现,转瞬便无影无踪了。冷意阳痿了。夏霖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再找到登上山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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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局长的专访进行的非常顺利,冷意参与了整个节目的策划和撰稿,当然他是不能得到任何名份的,但冷意追求的不是这些,而是全心全意把这期节目办好,给于局长一个交待。 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冷意又一次领略…
对于局长的专访进行的非常顺利,冷意参与了整个节目的策划和撰稿,当然他是不能得到任何名份的,但冷意追求的不是这些,而是全心全意把这期节目办好,给于局长一个交待。
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冷意又一次领略到了于局长这位鲁城铁路分局第一管理者的风采和魅力。
于局长没有直切主题,讲他推崇的那一套信息化管理系统,而是在讲故事。“暑期运输铁路为什么会得到哪么多批评,关键就在于我们运输能力的欠缺。现在铁路大踏步走向市场,旅客是上帝的理念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我这么说你就会问了,有这样对待上帝的吗?花钱买不票,买上票坐不上车?再退一步说,追求效益是每一个市场主体的必须要求,我给你送钱,你怎么会不要。”于局长侃侃而谈。
“实事求是讲,目前铁路的现状,也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探究深层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社会的、也有铁路自身的。这些暂且不谈。我要告诉大家的是,铁路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努力打破这种“瓶颈”制约。象我们这样一个有着5万多员工的企业,只是整个铁路链动机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都在尽其所能,努力改变着目前的现状,尽最大可能为这一方土地上的旅客和货主提供尽可能优质的服务。为做到这一点,我们从管理的角度,推行了一套信息化管理系统。
“这套系统是什么呢?这套系统主要分为三大版块。这就是:运输收入评估流程、成本管理控制流程、经营效益分析流程。在一般人看来,这套信息化管理系统可能仅仅是设计制作了一个属于信息化管理的软件系统,这个系统软件可以帮助决策,仅此而已。但实事上却并非如此,这一设计的思想源头是为了对运输组织和经营管理的决策、操作、总结进行变革。
“收入减成本等于利润。这是一个最简单熟悉的等式。但是,企业的经营就是这样类似于居家过日子,总会有一些可预见或不可预见的事情和花费,而有了这样一个系统之后,我们通过对市场以及内部因素的分析调整,就会最大限度地减小市场风险、市场变数对自身造成的影响,就可以在许多重大的市场变故面前做到处变不惊、游刃有余。去年,由于受伊拉克战争的影响,考虑到柴油可能会有涨价的因素,我们就把保证利润指标完成的“点”,也就是计划货物周转量303亿吨公里提高到311.5亿吨公里。这一年的柴油价格的确涨了不少。年末,我们货物周转量实际完成313.4亿吨公里,超出保利点收入1.9亿吨公里,超额完成了运输利润指标。
“所有的铁路运输企业每天面对最多的事情就是,同时有几个方向、距离、货物品种不同的用车申请,而在运力不足的情况下,常常只能满足一个。车到底给谁用?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效益最大化的问题,哪种货物品类附加值最高就给谁运,这关系到企业的经济效益;二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党风廉政建设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用宝贵的车皮资源去运附加值不高的货物,对方给你好处了吗?这样就会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好了,我们有了这样一套系统。这两个方面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套系统是如何运作的呢?就是在装运每一车货物时都要满足运输收入率最大化、清算收入最大化和单车利润最大化三个效能条件,以至少满足其中一个条件为原则,计算出单车效益。就是说,一辆车谁给我的钱最多我就优先给谁运,这样可以既满足企业对效益最大化的要求,同时,也使每一个企业都处在平等的位置来竞争,解决了不正之风现象的滋生。”
讲到这里,于局长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结合马家岭车站的情况,讲一讲不正之风的问题了。“由于运能和运量之间长期以来存在的矛盾,使不正之风,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以车、以票谋私现象屡禁不止,这不是一个单位一个部门的问题,而是一个行业所具有的共性问题,也是我们铁路从上至下长期以来致力于解决的问题。我们开发这套系统,很大程度上也是着眼于此,我们是要从制度上,也就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的。前一段时间,我们分局管内的马家岭车站发生了一件勒索刁难旅客的事件,这虽然只是个例,但透露出我们管理上的松疏和制度上的漏洞。不过,我可以保证地给大家说,我们这套系统已经开始在马家岭车站进行试运作,假以时日,随着这套系统的健全完善以及一些相关辅助制度的落实,所有问题都会得到很好解决。解决好不正之风的问题,不但要有铁心肠,还要通过科学的手段、管理的加强来切实堵塞漏洞。”
在这深厚的管理内涵里,不正之风并非主题,但却起着画龙点睛、为我所用的效果。好东西没必要多说,也没必要重复,于局长恰到好处地说出了自己要说的东西。
“这套系统为我们解决了多大问题呢?在暑运的初期,也就是运输最高峰期的4月30日,我们这套系统显示当日售往上海方向的车票是2600张,而此方向的列车只能接受1900名旅客。我们迅速集中运力,把短途列车和客流少的列车停开,充实到这条线路上,问题得到了解决。这套系统让我们决策变得更加及时准确,旅客出门难的问题得到有效解决。‘五一’运输期间,就靠这套系统,我们调整加开了12对列车,增加运输收入800余万元,多运送旅客34000余元。这就是这套系统的作用所在。
节目录制完成后,女制片人非常满意,说从来没有这么顺利地录制过节目。于局长精神极好,在省内最豪华的金碗大酒店请了录制节目的全体人员。席间,女制片人不忘夸冷意几句,说如果于局长愿意的话我要挖墙角了,于局长打着哈哈,一个劲地说他是外行外行。于局长在外人面前从没有批评人的习惯,也没有表扬人的习惯。冷意是知道。
饭间,冷意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却发现肖凌正在门口,显然是在等自己。冷意明显地感到肖凌眼神眉目间飘着一种放荡的风情。果然,她软软地靠近冷意,款款地说:“我在楼上订了房,809房间,吃完饭请你上来一趟,我们谈点事。”冷意一时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点头。
吃过饭后,先把于局长送回去,冷意又回到金碗大酒店。
走进809房间, 一股扑鼻的香气让他只想打喷嚏,就觉得心里有几分不自在。果然,肖凌刚洗过澡,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脱取了职业女装的棱角之后,显得娇小可人。冷意在这一瞬间,心里清楚地明白了来自于对方的暗示。他迅速做出一个决定: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房间。
“肖制片,这是我们于局长的一点小意思 ,请你笑纳。”冷意递过一个装有5000元现金的信封。肖凌微微一笑,没作任何推辞,接过去顺手丢在旁边的茶几上,眼睛一直笑盈盈地盯着冷意。
冷意就要告辞,没想到肖凌却非常粗鲁地将他推坐在沙发上。尽管她不会有多大的劲道,但由于肖凌没有想到会被她这么一推,缺乏思想准备,便有些踉跄地跌在沙发上。肖凌紧挨着冷意坐下,目光变的扑朔迷离。这只可爱又狡猾的小兽,把冷意这位有着一米八个头的男人逼到了墙角上。
既不想让这种境况延续下去,又不能得罪这位可爱又可恨的女制片,冷意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没有任何招数可使。就在这时,响起敲门声。敲门声有些恶恨恨的。这为冷意解了围。
肖凌近乎愤怒地把门打开,敲门的是钱二溥,他用一种恶毒的目光注视着冷意。冷意脱身而出。走出门后,他依然感到身后那束充满嫉妒怨恨的目光,象一把刀子冷冰冰地插在身后。
“你给我出去!”快走到走廊尽头时,冷意听到肖凌的咆哮,伴之一声愤怒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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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冷意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给肖凌打个电话,抱歉昨天晚上本来想多坐一会,只怕打扰她,只得告辞,过几天一定约她出来吃顿饭。还好,从语气上听,肖凌没怎么在意。冷意知道事情一半还悬在半空,千万不…
第二天,冷意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给肖凌打个电话,抱歉昨天晚上本来想多坐一会,只怕打扰她,只得告辞,过几天一定约她出来吃顿饭。还好,从语气上听,肖凌没怎么在意。冷意知道事情一半还悬在半空,千万不能得罪这位风骚的女制片。
处理完手头的活,时钟刚指向九点,距离十点钟约好的座谈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冷意利用这段时间反省一下这几天做过的事情。他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就是不时地利用空闲时间把最近做过的事情如同放电影一样过一遍。这使他可以检点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哪些不妥之处,以便改正补救。从到办公室干秘书时就养成了这个好习惯,多年来受益匪浅。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他知道是梅婧。梅婧把所送的材料放下后,想说些什么,见冷意双目紧闭,没有理睬她的意思,就没敢开口。她心里明白,这段时间他正承受着工作上的巨大压力。
站了一会,她就想悄悄退出来,没想到冷意却突然睁开眼说:“你站住!”“你和我捉迷藏?”梅婧嗔怪道。没想到冷意用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自己,直把她盯得发毛。梅婧就在脑子里极力搜寻着自己是否做过什么错事。就这么盯视了几分钟,看到梅婧渐渐地有些手足无措,冷意的目光软下来。说道:“以后别不分时候乱发短信!
梅婧一愣,恍然大悟。原来是为这。
“想你吗?”梅婧说。冷意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别这么肉麻。”说完后,见梅婧的脸色有几分委屈,便赶忙换了一种曲折而又温柔的语气说道:“有些话别总挂在口上。”
听冷意这么一说,梅婧脸上顿时多云转睛。胆子又大了起来。走过去挽住冷意的胳膊,说:“人家就是想你吗?人家憋在心里难受吗!”
过去,梅婧在冷意眼里是一个很有主见,很坚强的女孩,说话不多,却很干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梅婧撒娇是什么样子。当看到眼前梅婧娇憨的神态时,有些不能自持。他第一次发现,娇嗔的女孩子原来是如此摄人魂魄。女孩子的娇嗔就如一壶滚烫的水浇在冰上,任何坚强都会在瞬间被融化消解。夏霖霖从来不会撒娇,在冷意眼里从上学到结婚她都是以一种理智的姿态出现在自已面前的,因此关于撒娇的概念,冷意觉得象是一条很遥远的河流,可以远观它溢彩流光的姿态,却无法实实在在地去触摸这种风情。此刻,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正光脚站在河中央,这让他颤栗不已。
“真拿你没办法。”冷意这么说,心里却在享受着这样一份娇嗔所带来的快感。冷意此刻的感觉很丰富、很饱满,或许是因为与梅婧有着十岁悬殊,使他对梅婧的感情中既有一种情人之间占有的爱,又有一种类似于父女之间包容的爱。梅婧把娇嫩的脸庞轻轻贴上冷意的脸颊,陶醉地摩婆着。冷意曾经不只一次地劝过自己,一定不能在办公室里和梅婧有过于亲昵的举动。而现在,俩人的亲昵程度远远超过了冷意所预想的,但他仍然原谅了她。如果现在把她推开,真的是对她的一种极大伤害。
沉醉其间,时间总是异乎寻常地短暂。冷意突然发现钟表的时针马上就要指到十点了。可他真得有些舍不得让怀中这个温暖的有思想的肉体离开自己。“你有事吗?”梅婧觉察出了冷意的瞬间反应。冷意说,十点有个座谈会要参加。这时,冷意看到,梅婧的脸上已经泛起阵阵潮红,楚楚动人。“宝贝,晚上见好吗?”冷意对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肉麻的话,在情人口里说出来总是那么自然。就连冷意如此刻板的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感情的麻醉力可见一斑。
走进会议室,座谈会已经开始。这个座谈会由宣传部负责组织安排,但由于冷意实际上已经成为这次行动的总策划兼总导演,宣传部部长把圆桌会议中间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他。冷意坐下后,请到的几位企业家都向他频频颌首。
有一位企业正在侃侃而谈。此人五短身材,挺着硕大无比的肚子,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这些年来,没有马家岭车站对我们的大力支持,也就没有我们厂的发展。可以说,我们有今天,铁路是靠山......”这几句话非常到位,正是冷意所想要的。冷意低声问旁边坐着的宣传部长。部长说:“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徐大棒子。”这么一听,冷意就禁不住仔细地打量起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企业家。
徐大棒子的名字叫徐大山。他的传奇来自于他的白手起家的创业经历。徐大山原先只是马家岭市郊一个偏远村落里的农民,平时喜欢鼓捣破自行车。久而久之,他成了村里修理自行车的一把好手,几辆报废的自行车经他的手一拼凑,就会神奇般地变出一辆新自行车来,村里人拿他当奇才。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艺的价值,但时间一长,摆在他面前的旧自行车多了,反新拼凑出来的自行车多了,竟然不知不觉中有了几个闲钱。这让他有些开窍,便开始雇人收购破自行车。他把收上来的破自行车折散后,然后再拼装出“新”的,这种“新”自行车成本低,在农村大受欢迎。一时间,徐大山在方圆几个村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可没想到,人怕出名猪怕壮。镇工商所找上门来,问有执照吗?没有。二话没说就把他一院子破烂自行车收拾了个干净,这还不算完,紧跟着就是几千元的罚款。徐大山刚想解释,就被跟在后面的几个“二鬼子”保安给扣了起来。
后来,徐大山从属于自已的那个小山村出来到了马家岭,在马家岭一家小农具厂干杂话。这个小家具厂摆放着成堆的拖拉机备品、零件和一些替换下来的破旧的拖拉机。这些在别人眼里破破烂烂的东西,在徐大山眼里简直就是宝贝。他骨子里蕴含的创造力在这一堆破铜烂铁中勃发出无限生机,迸溅出一束束绚丽的激情和灵感。他先是把一台早就弃之不用的拖拉机修好,让惊讶万分的厂长开回了家;接着又把一辆旧三轮车的骨架装上柴油机,变成机动“三轮”,把厂长的眼珠子搞得差点掉出来;后来,他把三轮柴油车装上顶篷,让厂长有了“专车”。至此,那位小农具厂的厂长对他是无体投地。徐大山也由此打造出了他人生之梦的雏形,迈出了事业的第一步。徐大山以拼凑自行车的精明和胆识,拼凑出了第一辆柴油动力的农用三轮车。这次他有了经验,让厂长到工商部门注册了一个“飞轮”商标。为这事他还和老厂长争执不下。但吃过亏的人,总是有教训可以借鉴。徐大山的立场非常坚定,哪怕花几个钱也要先弄个商标。老厂长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位已经被他视若神明人物的要求。这成了徐大山的一个大手笔,由此为他赢得了更多的传奇色彩。在他的“飞轮”牌名声在外后,周围有许多厂家仿造过这个商标,但因为注册在先,其它厂家都被工商部门勒令停止生产。人们都说,徐大山真是高人,前看五十年,后看一百年。把徐大山传得神乎其神。徐大山以他的精名赢得了事业的成功,他的“徐氏农机”成了省内创税大户,他自己也成了全省著名的民营企业家。
徐大山得名“徐大棒子”的原因不得而知,也没有人去探究。冷意还在马家岭车站工作时就听说过徐大棒子此人,今天得一见面,从直观上就觉得这个绰号非常贴切。徐大棒子也就五十多一点的样子,理了一个寸板头,头顶部分棱角分明,下端从腮部开始却浑圆光亮,鼻翼两侧一块块的横肉堆砌,带着一付不讲理的蛮横神态,更可怕的是此人不笑不说话,从一脸横肉里射出来的笑让人忌惮三分。单从这份山村野夫、粗鲁野蛮的长相上看,“徐大棒子”的称呼真的是名至实归。
冷意这么看着正在振振有词、慷慨激昂演讲的徐大山,心里禁不住暗暗发笑。
“我们生产的‘飞轮’三轮车如果没有铁路的运输,就没有今天的效益。想当初,我们创业之时,承担不起过高的汽车运输费用,是马家岭车站的同志们伸出了援助之手......”
冷意对徐大山讲的这段经历知道个究竟。当时,徐大山生产的“飞轮”牌农用三轮车由于价廉物美,受到农村市场的青睐,产品主要销往东北地区。开始时,他们用汽车运输,但运费过高。为了降低成本,精明的徐大山便开始想使用火车运输。火车的运输费用虽然较之汽车运输要低的多,但由于铁路装车在加固方案中没有象汽车那样可以实行“爬装”(两个货物之间相互交错重叠着装载货物),因此一节平板车只能装运6辆,而加长拖挂汽车实行“爬装”一次可以装8辆,无形之中,就把铁路运输费用低的优势给拉平了。徐大山多次向铁路主管部门反映,要求帮助解决装车问题,只要能够象汽车那样装到8辆,他的一车运费就会减少1000余元,一年有8000车的运量,就是800万。算盘虽然打的好,无奈徐大山费尽口舌,却没有解决了问题。但此人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角色,看到铁路的这帮小鬼全是些只拿钱不推磨的主,便直接写信给当时刚到任的铁路分局局长于心田,情真意切的言词打动了于局长。于局长大笔一挥,作出批示:为地方经济服务,特别是为私营企业服务是铁路义不容辞的责任,铁路有效益,货主运走了货,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为何不做?这看似是个小问题,搞不好就是个大的政治问题,切不可等闲视之,一定要克服困难,帮助解决。都说,在中国没有能办的事,也没有办不了的事。这句话一点不错,千难万难办不了的事,有了于局长的一纸批示,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况且从技术的角度讲,解决这一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
在这件事情上,徐大棒子有两大收获:一是自己生产的产品可以以低廉的价格向外发送了;二是通过这件事情,与于局长搭上了线。从此以后,徐大山在铁路上可以说一路绿灯,畅通无阻。遇到问题,只要一个电话、一声招呼,一切都会办妥。
这件事情经过徐大棒子的嘴,绘声绘色地说出来,其感染力非同小可,加之徐大棒子的身份,其说服力更是由不得人不信。冷意感到非常满意,有了徐大棒子这个角色,他所追求的效果可以百分之二百地达到了。
座谈会结束后,冷意礼节性地和参加座谈的几名企业家握手致谢。后续的工作就是陪同吃饭,然后再给他们分发纪念品。冷意陪同的是参加这次座谈会的新闻记者们,他要在席间和记者沟通一下如何搞好这次报道的问题。
冷意逐一握完手,刚要转身离开,徐大棒子不失时机地走过来,口里满是溢美之词。“冷主任,早就听于局长说起过你,久仰久仰,我们一定找机会喝一杯,到时我约你!”冷意寒暄应付着,心里却感到一种反感。这种反感的情绪,在刚才握手时就已经从心底悠然升起了,徐大棒子的手心满是汗渍,握住他的手感觉就象攥了一把不洁之物,让人只想赶快到卫生间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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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当中。周二,冷意接到肖凌的电话,节目就在今日播,这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他花费了许多口舌去应付肖凌过分友好的亲昵,毕竟目的达到了,至于肖凌可能会进一步变本加厉的纠缠,也就顾…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当中。周二,冷意接到肖凌的电话,节目就在今日播,这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他花费了许多口舌去应付肖凌过分友好的亲昵,毕竟目的达到了,至于肖凌可能会进一步变本加厉的纠缠,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冷意晚上在办公室看了于局长的专访,效果满意得无话可说。以后的几天里,系列报道又陆续推出;部分企业家的访谈节目也播出。徐大棒子的形象在电视屏幕上出现时,经过配音、解说的一番喧染,可谓整个报道的一个亮点。冷意虽然内心深处依然排解不开那份莫名的反感,但在看电视的瞬间感到徐大棒子还是有几份可爱。
经过半个多月紧张的忙碌,就象刚刚打完了一场阻击战。硝烟依然在弥漫,但枪炮声却嘎然而止。冷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这种少有的寂静感到有些不适应。应该做的事情,全部按照预定计划完成,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他手里攥着手机,想发条短信。为了酝酿这条短信和做出是否发不发这条短信,他已经经过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了。最终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这条短信发了出去。这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有时间出来吗?发完后,他又有些后悔。这么晚了给梅婧发这样的短信,会不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如果他的丈夫“截获”了这条短信,会是怎样一种后果?这么想着,他的手心就沁出汗来。
手机短信铃响起来,冷意紧张地翻看着短信的内容:老地方。
冷意和梅婧又在“情坊”见面了。这一次,他们也真的象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人了。冷意要了一杯咖啡,梅婧要了一杯冷饮。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座,四目凝视。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是这么默默地对视着就足以相互读懂对方。他们很少有语言的交流,但却说出了许多语言交流无从表达的更深层次的内涵。“情坊”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梅婧说:“我想去你办公室。”冷意读懂了梅婧的心思,但他却不愿意去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堆放着马恩列斯的宏伟著述、散落着“三个代表”的只言片语,这些理性的东西象是刀子,会毫不费力地把温馨和浪漫的轻纱割断。不知为什么,梅婧好象非常喜欢在这样一种刀片一样锋利的环境中享受快乐。
冷意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他沉思许久,拔通了金碗大酒店总台的电话,定下一个房间。打完电话后,冷意大汗淋漓,他知道订下房间意味着什么。他和梅婧虽然有过了一次,但那次不是预谋的,一切都来的促不急防。但这次却是在一种“邪恶”的动机支配之下,采取的有预谋的活动。虽然有这种微妙的心理反应,但冷意仍然没有丝毫悔意,他要将这种“邪恶”进行到底,他心中好象有一种声音在坚定地催促他走下去,走下去!
冷意义无反顾走了下去。走进豪华客房,梅婧立时倾倒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便是近乎疯狂的吻,让冷意真正感受到了一位成熟少妇奔放的热情。梅婧有着一对轻薄的双唇,而此刻含在嘴里的这两瓣花蕾却是那么醇厚湿润,象有无穷无尽的汁浆可供吸吮。直到一个又一个深深的长吻,终于让梅婧无从承受其压迫而近乎于窒息,他们才艰难地停顿下来有短暂的歇息。“宝贝,我喜欢你。我受不了,你一天到晚忙来忙去,却不正眼看我一眼。”梅婧喘息着说。“其实我很想你,很想和你在一起。”冷意说。“不是的,你说的全是假话。”梅婧说。在歇息的瞬间,他们的心思仍然通过语言的纽带纠缠不清,接着便又是长长的永无尽头的吻。
已经很久没有过吻了,就是和妻子夏霖霖作爱时也已经把这个不可忽略的环节放弃了。在这之前,冷意根本没有意识到丢掉一个吻会有什么,但此刻他有所顿悟:自己丢掉的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吻,而是一种生活的趣味和情调,是一种生活的质量。忙工作、忙家庭,一天到晚亦步亦趋地重复着单调的日子,被生活牵着鼻子走,没有了激情,没有了冲动,没有了创造。最可怕的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却自我感觉良好,浑然不知。这一刻,冷意恍然大悟,生活原来比自己想象的应该更加丰富多彩,安于现状简直就是对生命的浪费。一个人应该能够享受自己应该享受到的一切,这才不枉此生。在冷意的引领下,俩人吻出各种不同的姿势,倾其所能,锻打塑造着水乳交融的感情形态。
梅婧用近乎呻吟的声音问:“你想要我吗?”冷意知道这个“要”的意思,便用更加猛烈的狂吻去回应那个发出颤抖声音的出口。
“我要去洗洗。”梅婧挣脱开冷意热切的拥抱,去了洗手间。
冷意呆呆地坐在柔软的床上。他把这一切视作多余的动作。他知道在两个人需要更进一层之前,做一番清洁工作是非常的必要,但他仍然对这种间断有些无法容忍。这使酝酿好的情绪产生了中断,就象照相的人反复摆出各种不同的微笑、姿势之后,对方却迟迟不去按动快门。就是这种浪费表情的感觉。
梅婧把自己洗的近乎变了一个人,宽松的睡衣下面所能够展露出来的皮肤都变的白里透红,象一枚熟透的果子马上就要掉下来。冷意瞬间的不快马上消失迨尽,情绪顿时膨胀起来。接下来,冷意的冲洗已经变成了应付公事。他以最快的速度缩短着这种情绪的间隔。当他走出洗手间时,梅婧已把身体罩在了朦胧的灯光里,罩在了柔软的雪一般的被单中。
当冷意再次拥吻这个温软的肉体时,已经有了更多的从容和镇定,能够以更加充分的心态和境界享受这个尤物所带来的无限快乐。冷意吻着这个身体的每一个段落,那些必然联系在一起的曲线是如此的流畅柔和。冷意写过无数曾经让自己心满意足的文章,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还会有如此让人倾心的结构和华彩。他没有别的选择,他的选择只有一条,那就是去享受她,占有她,同时,还要倾尽自己所有的激情、感动、体力和欲望,和她紧密地融合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将不再顾及一切,不会有任何退却。
冷意义无反顾地前行着,在梅婧的款款深情中如痴如醉,热浪阵阵扑面而来,一阵热似一阵,俩人在热浪中烘烤着、翻滚着、挣扎着、痛苦着、享受着......在相互融化和相互交流中写着诗一般的情深意长,写着诗一般长短句并用的架构,写着诗一般的深邃意境,写着诗一般的激情澎湃、高潮跌荡。在梅婧的尖叫和惊呼中,关于诗的描述达到酣畅淋漓的地步。而在这个时候,冷意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无与伦比的景致,梅婧双腿一齐用力,把自己绷成一张弓,一声呼啸,冷意感到自己被射向九霄云外。
梅婧却没有让冷意飞走。当冷意从那种纵情的迷惑中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已赤裸的身体正被一双有力的臂膊紧紧箍着,梅婧散乱的头发贴在他的胸前,象是怕自已真的会飞去,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在呢喃:“我好想要你,好想要你。”
两个人的性爱沉浸在浪漫主义的精神世界里,抛却了人间的世俗,表现出诗一般的与众不同、诗一般的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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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迹象表明,功夫没有白费,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于局长的方向发展。尽管冷意不清楚潜在的对手,但他还是坚定不移地和于局长站在了同一战线。这是没法选择。 在外人眼里,于局长一直就是这么忙忙碌碌,和过…
种种迹象表明,功夫没有白费,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于局长的方向发展。尽管冷意不清楚潜在的对手,但他还是坚定不移地和于局长站在了同一战线。这是没法选择。
在外人眼里,于局长一直就是这么忙忙碌碌,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但在冷意眼里,他却从于局长的一个眼神一个举止间清晰地感受到这件事情在局长大人心里所掀起的波澜。不过现在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他又忙里偷闲翻看起小说来了,把个皮转椅转得“吱呀”作响;他又可以悠然地吐几口烟圈了,而在前些天里,他喷吐出的烟雾是急促猛烈的,充满着愤恨与怒气;他的讲话又委惋起来,并且象过去那样注意逻辑关系和句式修辞,而在前些天里他的讲话却是短句多长句少,尽管逻辑依然缜密,但却根本不去追求形式上的工正和完美。冷意是从些许变化中,猜测到事情进展情况的。他相信自已的努力已经有了效果,在于局长眼里自己应该是记大功一件的,当然这些只能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来。就象此刻,当冷意把本周的工作安排例行公事地向于局长作完汇报,刚要离开时,于局长却把他叫住。冷意等着于局长吩咐,却见于局长只是耐人寻味地望着他频频点头。其中的意思冷意就明白了。冷意说:“于局长,以后有事你尽管吩咐。”这句话完全可以理解为,我以后会完全效衷于你。于局长自然明白这层深意。其实作为办公室主任,时刻陪伴领导左右,不可能不是领导的心腹,但此时此刻,这句在平时完全不必说甚至可能说出来反来出现负面效应的话,现在说出来却显得恰到好处。
于局长递过一支中华牌香烟。冷意有些不适应,在于局长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于局长忘记自己是不吸烟的吗?但这个问号瞬间就烟消云散。他宁肯相信这是于局长情不自禁对自己做出的亲昵之举,也不愿相信这是于局长无意为之。他几乎是没有犹豫,便决定将这支烟吸下去。而此时恰好于局长也抽出一支烟,放在厚厚的嘴唇上,冷意便眼明手快地把桌上的打火机拿起来,“啪”地一声打开,幽蓝的火苗眨着狡黠的眼神左右晃动着。给于局长点上烟,顺势也给自己点上。于局长深吸一口烟,吐出来,在缕缕的烟雾里,冷意感到自己和于局长之间开始有了一种心领神会。
晚上,于局长在金碗大厦宴请客人。于局长交给冷意一个名单,让他安排,并特别叮嘱他,不要带司机。冷意心里明白,这是要自己驾车送他到金碗大厦。过去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冷意将他送到酒店后,自己就返回单位,感到差不多应酬完后再去接他。这种场合大都是于局长的私人聚会,冷意的任务只是负责接送于局长,而这次于局长却把人员名单交给他,让他通知参加的人,这还是第一次。冷意感到了与众不同的意味。冷意打开于局长递过来的条子,看着上面写的名字开始琢磨起来。这个名单很简单,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是:马家岭车站公安所所长郎坤,马家岭车站副站长龙沁安,华龙公司总裁唐有才,“飞轮农机”总经理徐大山。每个人后面都有联系电话,冷意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打电话订好时间和地点。通知完,冷意仍然对这个名单感到有些不能理解。
晚上,冷意开车把于局长送到金碗大厦后,按照惯例他准备回去。于局长说:“你一块参加!”冷意听出这决不是客套,显然自己已经成为这次活动的一分子,而不仅仅是一个服务的角色了。冷意有些许激动,也有几分欣慰。自己付出的一切虽然还不能说有什么回报,但至少已经有了一种暗示和前兆。
冷意坐在席间注意观察,却发现无论是在座次上,还是人们的言谈中都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于局长坐在主陪的位置,这倒是清晰地表明今天是他请客。但主宾的位置上却坐着马家岭车站公安所所长郎坤,从进房间一直到落座寒暄,这人干瘦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笑意,冷意怀疑他是否有笑肌。郎坤有着一双可怕的眼睛,犀利的目光象是能穿透你的身体,让人不敢与其对视;他的一举一动迟缓、机械而呆板,但却表现出一种当仁不让的架式。冷意纳闷,在于局长面前,一个管辖内的公安所所长怎么会有如此大胆和造次的行为。当然这只是瞬间的念头,他相信没有人敢在于局长面前做出没有任何理由的不恭,眼前的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坐在副宾上的是华龙公司总裁唐有才。唐老板带着一个宽边深色的大墨镜,梳着很夸张的飞机头,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一幅典型的黑社会老大的作派。在另外两个主要座席上,一边是徐大山,一边是马家岭车站副站长龙沁安。待到这四个位置坐定后,除却冷意还有三位一般人员,他们随便坐在了不同位子上,已经说不上有什么主次之分了。于局长做了一个很随便的手式,让冷意坐在了对面,也就是副陪的位置。
推杯换盏间,落坐在四个重要位置上的人都称呼于局长为大哥,虽然从年龄看,郎坤好象应该是更年长一些。在坐的人,好象没有太多的话要说,但却隐隐地让人感一种兴奋的情绪。例行的规矩,于局长带了一圈酒后,四个人分头开始给于局长敬酒。敬酒之间也没有多少可说的话,举起杯来,彼此一个眼神,相视一笑,好象有些话不用说早已心知肚明似地,然后一仰脖,把杯中酒全部干下去。于局长是每位敬酒必干,连续干了四杯。冷意有些不安。在他经历的场合,还从没见过于局长如何不加推辞地连干四杯。于局长看出冷意的关心的眼神,冲他摆摆手说:“小冷呵,没事的,高兴!今天高兴!”满桌人,只有徐大山有些耐不住寂寞,在每人都敬完于局长一杯酒后,他又站起来说:“大哥,我再敬你一杯,祝你老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冷意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太直白,但没想到于局长笑而不答,一仰脖又把一杯高度五粮液灌进嘴里,只听得喉咙“咕咚”一声,那杯酒火辣的热情就显现在了于局长脸上。“老四,不能再让大哥喝了。”郎坤的关爱之情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来,有一种刺耳的感觉。徐大山说:“没事的,大哥是每逢喜事精神爽,千杯不醉。”看得出来,在这四人中,徐大山排行老四。
“屁话,这算哪门子喜事!”于局长以一句粗话回应着徐大山。冷意大感意外,于局长是从来不讲粗话的,哪怕在愤怒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他对不满意的人说过半句粗话。但在这种场合,这句粗话却让徐大山这位著名的企业家以一声“嘿嘿”的傻笑接受了。
“俺是粗人,话说多说少你别怪。”徐大山继续表演道。“我给大家讲个笑话,说从前有两只牛正在山坡吃草,突然看到对面有两个骑自行车的人并肩而来,一牛撒腿就跑,另一牛随着也跑。一溜烟跑出大半里路,回头见没了两人的身影,两牛这才停住。一牛气喘吁吁地问另一牛,你跑什么?牛说,你没看刚才骑自行车的人是乡长吗?这人特别爱吃牛鞭。这牛不解地反问,你是母牛,你跑什么?牛说,你没看到后面哪位吗?他是党委书记,专门吹‘牛逼’。” 这一说,一桌子人忍俊不禁,唐老板敞开嗓门大声笑,郎坤象公鸡打鸣般地咯咯笑,龙沁安看着于局长的脸色拘谨地笑,徐大山自己更是有恃无恐地笑个不停,于局长只是用手点着徐大山,一个劲说:“不象话,不象话。”突然笑声嘎然而止,有人回过味来,说:“不对呵,我们大哥现在是局长兼党委书记呵!”冷意心里一惊。徐大山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说:“大哥我失言,我先自罚三杯。”话音未落,把面前满满的一高脚杯白酒灌进口里。然后向于局长眼着一亮说:“大哥你没生气吧?”于局笑着摇摇头说:“和你生气,我早就气死了。”一桌人跟着哈哈大笑,气氛达到了高潮。
看得出来,徐大山是在处心极虑地扮演着一种气氛调动者的角色。为扮好这个角色,他宁肯牺牲尊严。当然,象徐大山这种人可能根本就把尊严看得一文不值。
冷意看到大家的表演都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征求于局长的意见说:“于局长,我敬各位一杯吧?”于局长说:“好,好!”徐大山说:“小老弟,你可不能一锅烩,单个来。”冷意有些犹豫,他并不是担心自己的酒量,关键是在于局长面前他感到拘谨。没想到,桌上的几位除却于局长之外都异口同声地嚷道:“每个人喝一杯。”冷意看了于局长一眼,见于局长没做任何表态,只是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他。
冷意陡然升起一股豪气,举杯说:“有幸和各位坐在一起。我最年轻,自然当诸一为大家敬酒。”在这瞬间,冷意看到于局长在不住地点着头。
冷意和每人喝了一杯,只是喝到徐大山时,徐大山又耍起“大棒子”风格,拉着冷意的手说:“我们投缘,以后如果有什么难事,不来找大哥我天打五雷轰。”冷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惊,这种毒誓都敢发,真是不折不扣的“大棒子”。喝完一杯后,徐大山执意又要和他再喝两杯。冷意打心眼里不想再喝,但又怕与他争执起来下不了台,想想这个亏是吃定了,便把两杯酒分别倒进口中,混合后让它们一块下了肚。这时冷意的手机响了。
是隋新新打过来的电话,他告诉冷意,检查组已经撤出马家岭。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可能这么长时间以来,有许多人都盼着这个好消息呢?而自己这么多日来所做的一切工作,不都是为达到这一目的吗?
他走到于局长身后,俯耳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他。于局长很长时间没有反响,似乎在判断着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又好象是早已成竹在胸,根本没怎么当回事似得。过一会,于局长站起身来,带着几份嘲弄的味道说:“他们先撑不住了!”“检查组撤了?”徐大山问。没有人回应徐大山直白而唐突的问话,却都不约而同地举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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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休息几天吧1于局长对冷意说。冷意感到有些出乎预料。于局长自己是个工作狂,对下属要求也是非常严格,从他嘴里说出如此温情的话来,冷意既感到意外,又深受感动。 从上次在“金碗”…
“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休息几天吧!”于局长对冷意说。冷意感到有些出乎预料。于局长自己是个工作狂,对下属要求也是非常严格,从他嘴里说出如此温情的话来,冷意既感到意外,又深受感动。
从上次在“金碗”大酒店吃过饭后,冷意就非常明白自己已经进入到了于局长个人活动范围的核心地带。自己前一阶段的努力有了回报。在以后的日子里,于局长每次出去活动大都由他陪着。和于局长相处将近五年的时间,冷意原先总认为自己对于局长的生活习惯和行踪了如指掌,但现在却发现远不是如此。他现在才真正是撩开了一角,远远地看到了于局长的一个新的生活圈子。
人和人之间大都是远远地驻足观望,无论是夜相伴的恋人,还是朝夕与共的同事,如果没有心与心的交往,你所能看到的永远是熟悉的外形和亲切的外观。而这种心与心的交往往往是要靠生与死的考验才能换取得。冷意不敢说与于局长有了生与死的考验,但起码他们共同有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尽管这段经历对于冷意来说还不知道最终会意味着什么,但他相信对于拉近与于局长之间的关系,甚至成为他的心腹已经足够了。
星期五下班时,冷意照例对周末的安排请示于局长。于局长说:“这个周末就让大家休息吧,你陪我去金山渡假村,我们去玩玩高尔夫,怎么样?”尽管冷意答应夏霖霖要一块出去逛街的,听于局长这么一说,就只能牺牲与妻子的约定了。
星期六一大早,冷意接着于局长驶上了去往金山渡假村的路。金山度假村距离省城有五十多公里,是由香港金山公司注册开办的一家集娱乐、休闲、健身与一体的全方位、多功能的场所,实行会员制。过去冷意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去过。
从省城驱车出来,不到半个小时,便由高速公司左拐,进入一段狭窄但却平坦的林荫小道,两侧峰峦叠障,高大的树木连肩擦踵,蔽日遮天。太阳升起来,透过树冠的峰隙象一缕缕丝线飘荡下来,轻烟雾谒盘旋缭绕在茂盛的植被间,一股闲云野鹤般的情绪氤氲而上,让人的心境顿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拐几个弯,车驶到山半腰,视线开阔起来。没有树木的遮挡,可以看到层层灌木丛以一种无规则的曲线勾勒出山的韵味,远处一座道观若隐若现,如梦如幻、似假还真。
正当冷意沉醉在一路美景意犹未尽之时,车在一座红色小别墅前嘎然而止。有人从外面打开车门。冷意这才发现那天在金碗一块吃饭的几位都站在车门外等候。下车后,彼此是简短的寒暄,但从相互的眼神和接触的亲昵中可以感受到一种非同寻常的默契,这种默契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趁着几位忙前忙后把于局长恭迎进小楼的空隙,冷意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别墅是座三层仿古建筑,白色大理石基坐,深红色的磁砖贴浮的墙面,咖啡色的正方形窗户非常狭小,房顶是飞檐斗拱,但檐角并没有象一般的古建筑那么张扬,而是收的短而急促,具有一种内敛的个性化风格。在周围高大浓密的灌木映衬下,整座小楼显得独具一格,别有情趣。在这座建筑右侧,一条青石小道蜿蜒着盘山而上,一直伸入到浓密的树木深处。冷意有一种感慨升上心头,真得是别有洞天,有谁能够想到在距离省城闹市如此之近的地方,会有这么一块世外桃园。
大家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于局长进了楼,冷意有意识地落在后面。徐大山正在招呼着几位女服务员从一辆车上搬下一些烟酒之类的东西,见冷意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走过来打趣道:“怎么样,大才子有什么感想。”“开眼界,开眼界。”冷意饶有兴趣地环顾着四周,自言自语地说。“哪当然,这可是我们于局长亲自选得址,设计方案也是由于局长修改后才施工的。”于局长亲自设计?冷意脑子里瞬间打了个问号,当他试着想打开这个问号时,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一种潜意识迅速让被即将拉直的问号缩回原状。“走吧,老弟,一会还要进山。”冷意有些不解,还要去哪儿?
冷意和徐大山一起走进小楼,立刻被里面陈设的豪华程度惊得目瞪口呆。宽厚柔软的意大利进口地毯,踩在上面如同行走在绵絮一般舒软的云朵里,四根盘龙立柱把大厅映衬的富丽堂煌,左侧假山上倾泻而下的人造瀑布“哗哗”作响,把小楼内外的景致和谐有序地统一成一个有机整体;两位穿着高叉旗袍的小姐引领着一行人从二楼上到三楼。徐大山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冷意套着近乎。徐大山介绍道:“二楼是餐厅。”冷意从二楼和三楼拐角的楼梯口,向餐厅望去,感到与一楼金黄色调明显不同,虽然没有细看里面的陈设,但冷意明显地感到二楼泛着一种冷冷的银色的光芒。走上三楼,冷意立即被一种深厚的紫红色彩所湮没。冷意看到,于局长被刚才上来的两位小姐搀扶着进了一个房间,而其他人都停在门外,只等门关上后,才掉回头,重新下到了一楼休息区。大家聚在一块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闲话,看得出,大家都在等着于局长。于局长小事休息后还有重要的活动要进行。
果不出所料,大约四十分钟左右,于局长在刚才两位小姐的搀扶下下了楼。下楼来的于局长和刚刚上楼去的于局长简单是断若两人。西装革履的装束换成了宽松的中式衣裤,一双软底布鞋彻底把于局长由一位威严的领导变成了优雅的绅士。于局长所具有的学识和涵养使他足以应付自如地扮演多种不同的生活角色,这是冷意一瞬间在脑子掠过的念头。
于局长向门口走去,其他人都早已从座椅上站起来,“呼呼啦啦”跟着走出去。一行人沿着别墅旁边的小道拾阶而上,寂寂无声,平平仄仄,所有的人都能够从中体现出一种轻松的心情,两侧高大的草本植物簇拥着行人,与身体亲昵接触发出的“沙沙”声如一曲从心甜里渗出的清泉,在山涧流淌;阳光透过蓬蓬勃勃的松柏、柿树,筛下斑斑碎金,把小道铺垫的如同此刻人们的心们一样流光溢彩。
不远处的小山头上出现一个月亮门,冷意觉得好象是该到目的地了。虽然没有人告诉他要到哪儿去,但他心里很是清楚,这一行人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掩映在大山深处的道观。因为这条路别无去处。常年不锻炼,冷意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他想坐下来歇一歇,但看到于局长在前面一步一台阶,沉稳坚定,没有丝毫五十岁年纪所应该有的步履艰难,他便不敢有偷机取巧的念头。其实,他从一开始听说要上山就有些犹豫,但却容不得他打“退堂鼓”。冷意明白,象于局长这种有些神秘的出行,能把自己带上,从某种程度上讲意味着自己已经进入到了于局长最核心的圈子,自己不能做这种不识时务的傻事。这么想,他便对能够和于局长一同爬上这座山有了某种兴奋和期待。
冷意这么想着,见前面的人停下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月亮门前。月亮门上写着三个字:娄敬山。冷意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娄敬山。冷意听不少同事说过,有一座山叫娄敬山,奇峰翠谷,景致幽雅,藏在深闺人未识,只是多年前有位探险爱好者发现后才引起人们注意。后有历史学者考究,相传秦始皇为使自己长生不老,曾纠集大批药师为其采药炼丹,上必好者,下必甚焉,手下大臣纷纷为始皇帝进献秘方,其中一位叫娄敬的大臣就奉秦始皇之命,长时间在这座山上为始皇帝酿制秘方。有了这段历史背景,当地人也就发现了它的开发价值。
伴随着娄敬在这座山上的事业,也有了一座叫做青云观的处所供娄敬和他的弟子们生活和修炼所用,这并不难理解,让人感到不解的事,小道观绵延几千年竟然还薪火不断。现在这座道观里有一位鹤发白须的道长和一位青皮幼童,虽说这个地方距离城市不远,但山上荆棘遍布,人迹罕至,几十公里内找不到一个村落,人们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由何而来,又以何为生,由此也无端地凭添出几份神秘,山由此而更加闻名,探秘防幽者络绎不绝。曾经有朋友多次约冷意来游玩,一直没有成行。没想到,无意之间却闯进了这座神秘的故事中。
转过月亮门,拐过几丛巨大的紫槐,在十几株古柏树下面,一座门楹上写有“青云观”三个字样的小道观和一老一少两个穿着破旧罩衫的道士模样的人神话般地出现在眼前。老道长用手势和眼神把一行人让进去,随行的人把一把粗粗的香烛递给于局长。于局长虔诚地点上香,站在“娄神”牌位前,低着头把香举过头,上上下下举了三次。狭窄的空间里顿时香雾缭绕,五色迷离,扑人眼鼻。于局长跪在牌位前的一个旧座垫上,长长地深深地叩了三个头。冷意还是第一次见到于局长下跪。尽管是在给一位神下跪,但他仍然觉得有些别扭。一位五万多名职工的领导者,总是被人们奉承簇拥的人,转过头来却要对一个空空的偶像顶礼膜拜,既有些滑稽,又有些不可思议。
“上次道长说,我命中一劫,真的灵验。”于局长把所做的程序做完后,便坐在道观门口的早已洗涮干净的石凳上和老道长攀谈起来。小道士低眉敛目站在一旁。“有些事情想绕是绕不过去的。”道长说。“过了这一劫,前途如何?”于局长象一位小学生,恭恭敬敬地求教于师长。
老和尚很长时间没有开口,双眼似睁非睁,面部掠过一道极为特殊的表情,这种表情不容易为人觉察。但冷意却在无意中观察到了这种神秘兮兮的表情,并且这种表情同时也在小和尚的脸上掠过,冷意有些疑惑,好象对于于局长求得答案感到有些不好启口。
“造化到了,一切都解得开。”老道长嗫嚅道。于局长紧锁眉头,好半天才问:“你的意思是前面还有障碍?”老道长沉吟半天说:“不瞒你说,你的劫数还没到。”于局长惊愕万分,说:“你的意思,这一次?”道长说:“我的话也只是说说,你大可不必当真。”于局长站起身来踱来踱去。远处一阵风吹过山头,把他的头发吹的凌乱不堪。于局长喝着小道士沏的苦茶,又和老道长有一句没一句聊了半天。冷意对老道长有些不屑一顾,觉得他的故弄玄虚。不可思议的是,为何于局长还要这么一付诚惶诚恐的模样。冷意一是不愿意听老道长不着边际的话,二是也觉得自己在身边会让于局长难为情的。大家的想法可能有些一致,都自觉地散开,无所事事地在周围转着,闲看风景。
聊了大半天,看到于局长站起来要走的意思,大家才聚拢过来。于局长问:“上次损赠的衣物和用品送来了吗?”老道长点点头,算是对于局长表达了谢意。
下山后,吃午饭的时间刚过。回到别墅后,饭菜即刻上了桌。看到于局长有说有笑,大家就又吃又喝,玩得非常开心。冷意觉得于局显然对老道长的一席话没怎么放在心上。吃过饭后,于局长又在来时两位小姐的陪同下进了房间休息。安排给冷意的房间在走廊最里面,推门进去后,却发现房间里站着一位楚楚动人的小姐。冷意说:“你去吧,我要休息了。”小姐有些迟疑。冷意不解地问:“还有事吗?”小姐连忙笑着说:“没事,没事。”小姐笑盈盈地退出去,连同旗袍下晃眼的大腿一块消失在门外。冷意脑子里转了一个弯,似乎有些领会其中的深意。
午觉并没有睡得多好,冷意起来后感到头有些昏昏沉沉。于局长却是兴趣正浓,驱车来到不远的一块高尔夫场地。冷意等一帮人,陪着于局长边打边走。徐大山好象对这类高雅的运动项目,并不是怎么感兴趣,一个劲地和冷意没话找话。他见冷意不怎么搭理自己,便神秘兮兮地凑上前问道:“中午送你的野味,为何不消受。”冷意先是不解地问:“什么野味?”接着便有些领悟。“你真是有福不会享,那个妹子多水灵,你不玩,让他妈郎坤那糟老头给玩了!”“什么?”冷意惊得瞪大了眼。徐大山恶狠狠地说:“他妈得,其实我早就看中那个妞了,只是这个糟老头子说什么也不让我插手。”
“说我什么呢?”一个阴险的声音从冷意身后传来。一听就知道是郎坤。“二哥,没说你什么?”徐大山皮笑肉不笑地说。郎坤恶恨恨地说:“这里的妞,你哪一个没过过手,还他妈的沾便宜卖乖。”
冷意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郎坤一付干瘦如柴的身板、一嘴露在外边的焦黄乌黑、丑陋无比的大板牙和与年龄不相符的猥亵表情,他好象看到那位出水芙蓉般的婀娜少女正被无情地蹂躏着,胃里顿时有一股酸水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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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来,梅婧感到有些无力自拔。她渐渐陷入到了对冷意无时不在的期盼和渴望之中,这种期盼和渴望相互交织,以一种坚韧的力量从心底生长出来,并且紧紧地把她的身心绞缠在了一起,这种绞缠所产生的力量无与类比…
这些天来,梅婧感到有些无力自拔。她渐渐陷入到了对冷意无时不在的期盼和渴望之中,这种期盼和渴望相互交织,以一种坚韧的力量从心底生长出来,并且紧紧地把她的身心绞缠在了一起,这种绞缠所产生的力量无与类比,让她感到可怕,这种可怕有时来自身体最隐密的部位,以一种肉欲的形式在某一个时刻形成,瞬间便有喷薄欲出之势;有时是在脑海里时隐时现的一个精灵,以一种飞翔的姿态突然栖息在颤颤微微的灵魂枝头,让心颤抖不已;当然,更多的时候,这两种力量是结伴而来的,每当这时,梅婧就感到一种既痛苦又快乐的窒息感强烈地控制住了自己!这种激情的到来,使梅婧大惑不解而又激动万分。
梅婧又回到了情感的处女地。她曾经走过,没想到转了一圈后,会再一次走进这块圣洁之地。
梅婧最纯真最美好的情感是被丈夫高森茂摧毁的。她曾经引以为豪,也曾经一厢情愿想依为终生的感情,早已被那个男人视若敝帚,梅婧想起过来的日子便近乎于深恶痛绝。
梅婧的眼里爱情就是那么简单,简单的如同一片白云、一张白纸,总之在她眼里就是一种纯纯的白色,这种白色在少女时代时时会幻化成白马王子 ,踏着祥云从梦中走来。这样一种梦境常常让她感动,一直感动到正象现在她对冷意的幻想中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在哪样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时空里,这种纯真感情遭遇到了一位绝无仅有的情场高手的“偷袭”,在一个瞬间的眼神里,在一个不经意的举止间,她就被牵引着跨上了白马王子的坐骑,不管要到哪儿,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让她心甘情愿。只是那么快她便一个跟头从云端坠落下来,一直到和冷意有了这样一种精神与肉体的依附之后,她都一直处在下坠的状态之中,并且这种下坠是以一种越来越急速的状态进行着,让她感到幸运的是,她突然间抓住了冷意这根绳子,借助一种力量,才消解了她的恐惧和无助,才让她轻松地回到了地面,并且是那么幸福地降落到了一块松软的青草地上。
梅婧不愿意回想自己的过去,可在巨大的幸福面前,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时时翻捡过去的一页又一页,就象是越不想面对恐惧,却又禁不住去回眸观望一样。现在,梅婧对过去的一切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反思,让她碾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越来越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把一切交付给高森茂。她和高茂森的第一次是在高茂森简陋的单身宿舍里,在那一刻,充溢的心灵之花突然开放,不经意间便让她把大多数女人都曾构织过的最美丽的想象,抛却到了九霄云外。作为家里的独生女,梅婧关于爱的想象非同于一般女人所能有,她对爱的憧憬近乎于海市蜃楼般的如梦如幻、风来云去、变幻莫测,浮动着一种崇高、神圣的光泽,而这些绚丽独到的人生景致在肉欲面前,突然间变成了一张白纸,显得苍白凄凉、脆弱无力,等待她的是一声声撕心裂肺、溅红迸玉后的心满意足,哪时她满目间所能感受到的全部是一张白纸上无规则的涂鸭的美丽图画,在这样一幅最现实的图画中曾经的海市蜃楼般的景致,显得虚无缥缈,弃之也便并没有多少可惜了。
梅婧关于爱的神话回归了世俗,这很大程度上起因于对肉欲的一种无可遏制的渴望。不能过多地去批判肉欲,一定程度上讲这也是一个人的“财富”。不幸的是,梅婧遇到的是高茂森,一个辣手摧花的高手,一个玩神圣情感如泥沙的冷血动物。
在把狂风暴雨的性欲之爱所带来的刺激全部品尝完后,没有情调、没有品味的性生活所带来的无聊、屈辱便开始无所遮拦地暴露出来。当性的高潮还没有消褪,渴望在一片温馨的港湾里得到心灵安抚的梅婧突然间感受到了水温的急剧降低,在那一阵紧似一阵的轻鼾中,梅婧的心结了冰。这种感受让梅婧刻骨铭心,这种感受来自于她的新婚第一夜,而在这之前关于疯狂的爱抚曾无数次地让她神魂颠倒,而就在她迈进婚姻这样一个生命的新的季节的时候,她的第一感知是急剧下降的温度,让她不寒而栗。
在以后的日子里,梅婧渐渐地体会到情欲和肉欲之间的天壤之别。没有爱抚,没有轻声的耳边絮语,有的只是三下五除二的剥衣脱衫,只是没有任何过渡的进进出出,一直到快乐无限的呻吟嚎叫,最后到一堆乱泥般发出慵懒的喘息,关于两个人水乳交融的故事,就这样永无止境地被他一个人主宰着,以我为主地蹂躏着。梅婧越来越无法忍受,痛不欲生。
父母对她的婚事曾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但这种反对是以一种非常含蓄的形式表达的,相对于梅婧对爱情的迷醉,这种阻挡微不足道。梅婧在夜里常常会想起母亲无数次给自己讲的关于婚姻家庭的话题,每当这个时候她才能彻底地体会到自己的无知和浅薄。那时,她是如此固执地认为父母的想法、观点已经很落伍了,落伍到你根本不用说,甚至你的规劝本身就是很落伍的。父母的一片良苦用心在这样一种强烈的拒绝面前是无能为力的。加之,为人父母总是用一种最美好的愿望来观望着自己的子女,她们不愿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不幸发生。当然,有些不幸是无法回避的,但有些不幸却是连当事人也不愿启口的。梅婧很后悔,她到现在都猜想着母亲当时说给自己的那些话的深意。
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就无法挽回了,如果硬是要挽回的话,譬如梅婧完全可以通过采取离婚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这样就一定会付出支离破碎的代价。梅婧的虚荣心理占了上风,她宁愿打碎牙往肚里咽,也不愿让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的错误。女人都是这样,梅婧尤甚。
在不堪忍受高茂森肉体摧残而无所适从之时,高茂森突然被调到了一线工地。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趟,这让梅婧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解脱,也让她维持现状的想法得以实现。但正是这样,当高茂森不在的夜晚里,梅婧的情欲却总会泛滥。高茂森打开了梅婧的肉欲之门,而梅婧对情欲的久以有之的渴望在由这扇大门滚滚涌进的肉欲洪流的诱惑下,变得不可遏制。她对爱的幻想重新浮现出来,在肉欲的撩拔下越来越变得难以自制,无法自拔。
总是在有意无意间,冷意以一种风度翩翩的姿态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心灵的舞台上出现,他念着温文尔雅的台词,轻柔舒缓的作派开阖有度,气质高雅。他开玩笑时总是那么恰如其份,余韵悠悠,让人回味无穷。尽管冷意要大她十岁,但她却总是忽略这些。这正是梅婧的浪漫,也是梅婧的致命弱点。这在梅婧是意识不到的。梅婧刚来到办公室时,便为冷意的气质和才识所吸引。那时,冷意刚刚结婚,梅婧还很柔弱,俩人之间能够发生关系的条件和环境还不存在。而当梅婧遭此婚姻挫折,回首要在茫茫人海重新捡拾丢失的童话时,冷意以一种无人可比的形象出现在梅婧的幻想世界里。当这种幻想达到与现实时常发生错位的地步时,冷意和梅婧之间的故事也便开始了。
梅婧有一个无话无谈的好朋友叫素儿。当梅婧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讲给她听时,得到了素儿的蹊落。素儿说:“他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可要小心。”“小心什么?”梅婧不解地问。素儿老道地说:“你要留神抓住他的把柄,以后让他不敢对不起你。”梅婧凄然一笑,说:“我又不奢望和他结婚,只要开心就可以了。”素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可以让他生活上给你点开销,工作上多提契提契你。”梅婧摇摇头说:“我不指望生官发财。”素儿说:“你真无可救药,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么傻的人?”梅婧就问:“我傻吗?我只是找一个爱我的人,别无所求。”“说你什么好呢?”素儿撇撇嘴说:“你既能无条件地背叛老公,象个叛逆者,却又唯唯诺诺地寻找什么虚幻的爱情,象个长不大的小公主,真是看不懂你。”梅婧没说什么,就呆呆地发愣。
“这年头,找个男人干什么,不就是让他罩着你吗?能给你吃,给你喝,让你开心快乐吗?我是只要实惠,不要浪漫,不象你这么不切合实际。”素儿在一旁絮絮道道说个没完。梅婧想,真的是这样,属于自己的浪漫的故事,早已随着婚姻的完成而结束了,而自己却又在婚姻之外没有目的寻找另外一种纯粹的浪漫,是不是真的太傻了?
素儿比梅婧小一岁,谈对象却已是一打又一打。她的人生原则非常简单:没有浪漫,只有实惠。高高兴兴,只要开心就行。梅婧和她是初中的同学。两人的观点南辕北辙,根本不搭界。但不知为什么,两人却很谈得来,甚至最终发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梅婧是坚决不同意素儿对爱情、对生活、对人生的态度,没有浪漫,只有实惠,还有什么开心可言呢?这在素儿是一道一加一等于二的数学题,而在梅婧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素儿对梅婧的浪漫主义思想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虽然她拒绝浪漫,但她却喜欢听浪漫的故事,并且每次听起来,一付惊讶无比的神情,象是听天外来客的故事。就是这样,俩人在相互不解、相互争执中相互了解、感染、影响着对方。
梅婧有时心里会对冷意生出一股怨气,自己如此这般没有任何条件地喜欢你,而你却总是一天到晚忙来忙去,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当然,她并非真的对冷意有怨气。梅婧心里明白,冷意的工作实在是太忙,并且她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冷意对事业非同一般的追求和对工作超乎寻常的投入,这正是冷意和自己老公好高鹜远、眼高手低的风格截然不同的地方,也正是梅婧对冷意近乎于崇拜的原因之一。
每次和素儿在一起的时候,素儿总是开玩笑说:“我给你介绍个大款认识,凭你的条件,想要天上的月亮都会有人给你摘。”梅婧开玩笑地说:“我们会成为情敌的。”素儿说:“你放心,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和你争的。男人有的是,有钱的男人也有的是。”梅婧说:“那你还是留点神吧!”
几次,梅婧还真的让素儿说动了心。上帝总是把许多的遗憾留下来,无法让鱼和熊掌兼而得之,一个有情有意的男人爱自己,又有能力为自己一掷千金,这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无论如何,梅婧还是痴迷于对冷意的情感中,并且越来越不能自拔。
星期天,梅婧和素儿正在逛商店,冷意把电话打了过来。冷意问:“有时间和我一块吃饭吗?”梅婧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和我吃饭?”平时,两人想一起吃饭时总是提前约好。两人身后都有一个家的包袱,都过了无所拘束的年代。这在两人是心照不宣的。冷意没提前打招呼就约梅婧出来吃饭,梅婧觉得有些突然。
素儿看出拿着电话有些犹豫的梅婧,做了一个诡诈的眼神说:“你赶快赴约吧,我先走了。”
梅婧如约来到“情坊”。冷意说:“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梅婧有些感动,就说:“你不是天天看吗,还没看够?”冷意焉然一笑说:“天天看也看不够,你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梅婧嗔怪道:“别奉承我了。”冷意笑了。两人就这么坐着,默默对视着。
其实,冷意约梅婧出来,真的只是想见一面而已。因为于局长要他去北京一趟,并且今天晚上就要启程。在走之前,冷意非常想见一见梅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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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梅婧交往这么长时间了,冷意心中却总是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戒备,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几份困惑。尽管和梅婧已经有了肤肌之亲,但梅婧毕竟是自己的下属。这种关系间,除却爱之外,非常容易隐含危险的成份。虽然凭着…
和梅婧交往这么长时间了,冷意心中却总是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戒备,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几份困惑。尽管和梅婧已经有了肤肌之亲,但梅婧毕竟是自己的下属。这种关系间,除却爱之外,非常容易隐含危险的成份。虽然凭着对梅婧的了解,冷意不相信梅婧会有什么非份之想,但戒备之心却时时浮动。
感情在时间的催化下,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大变化,这种变化让冷意开始变得既激动不安,又莫名其妙地紧张。当于局长告诉他要出差的消息后,冷意脑海里迸出的第一个念头时,会有几天见不到梅婧呢?冷意心里明白,这样一个念头所传达出来的消息足以说明梅婧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可或缺了。
冷意曾经把妻子与梅婧相比较,两人似乎从气质上属于较为接近的类型,但是妻子的冷漠和梅婧的冷酷却又绝然不同。不说别的,就是在行房事的时候,夏霖霖仍然不会忘记给旁边熟睡的孩子抻抻被子,怕吵醒孩子而压抑住自己不去呻吟,一直到根本没有了呻吟的欲望和自觉;而梅婧可以用嘴去含他的下身之物让他受用无限,并且肆无忌惮地大喝大叫,全然一付物我两忘的境界,这让冷意想起来就有些无法自持。冷意有时感到恍惚,怎么在如此娇好的身材下面会蕴含着如此狂烈的野性,这有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因此说,在夏霖霖和梅婧的比较中,现在的冷意更醉心于梅婧。
家庭的负载大了,感情的东西就会被忽略。而对于把心放在外面天空飞翔的男人来说,也就越无法满足妻子的给予,尽管这种给予的缺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家庭付出太多造成的,但男人依然是不满意的。冷意明白这其中的曲直,但在巨大的外部诱惑和自身欲望的膨张下,他不愿望放弃所能遇到的一切。对于家庭,冷意从来没有放弃过的念头,就是和梅婧有了这样一段感情之后,他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的妻子。他对于自己拥有的一切,一件都不愿放弃,包括过去曾经拥有的,也包括眼前刚刚来到的。他感到这才是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生活的一切。
他爱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妻子也深深地爱着他。对此他深信不疑。他爱梅婧,并且他也越来越相信梅婧也爱他。
冷意相信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把握能力。但在两个女人之间走钢丝,对一个人的平衡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冷意虽然自信,却不能不说也有着实实在在的压力,因为哪怕是身体微妙的一点变化,都会对这种平衡能力造成极大影响。有一天,冷意突然发现自己的性生活发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变化:当自己的生殖器进入妻子身体后,只是长久坚硬地挺立着,却永远找不到兴奋点,始终无法发泄出来。很长一段时间,冷意对妻子在自己身子下面的无所事事感到懊恼直至有些无法忍受,好在心里觉得有几份对不起妻子,也便容忍着妻子的冷漠,可是在这种容忍之中那段坚硬的棍状体却在负疚的心态中慢慢消蚀了激情。这让冷意感到紧张,越是紧张,兴奋的感觉越是象清晨里的薄烟,扩散在空空荡荡的原野上,摸不着抓不住……刚开始时,夏霖霖惊讶地问:“你怎么会这样?”冷意摇摇头,却不作答。虽然也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自我安慰道,这总比阳痿强得多。几次这样之后,冷意觉得总得给妻子一个交代,但他实在编不出什么理由。这个时候,夏霖霖却主动给他解了围。一次完事后,她说:“我今天看了一篇文章,说男人四十前后总是会有一些生理变化,你可能就是这样一种变化。这么一说,冷意有了几分释然。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终于基本解决了问题。哪就是在行房事之前找几本电影画报,张柏芝、广末凉子……在行房事时纷纷让这些明星们在脑子里款衣解带,想象有时还真得很能解决实际问题。当然,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是偷偷瞒着夏霖霖做的。
冷意心里明白,这样一种改变,是源于他正在越来越多地开始适应梅婧的节奏和方式。梅婧近乎疯狂的需求和高潮到来时双腿顽强直立的姿势曾让他非常不适应,每每那个时候,冷意总是提前半拍结束快乐的举动,而梅婧在这个时候却总是最需要的,因此她经常显得意由未尽。但梅婧非常善于运用其它手段来做些调整,每当自己高潮即将到来时,她总是适当地不再把腿那么用力的伸直,这虽然降低了一些兴奋度,但却可以延长兴奋时间,待冷意渐渐适应这样一种方式后,梅婧就把腿蹬伸的更加坚强有力、勇往直前了。
现在,冷意已经开始有些近乎于痴迷于这种方式了,这种痴迷消解了一切隔漠,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个人都以一种贪婪的心态消受着这样一种黑色的爱。
此刻,冷意正在去往北京的路上。火车软卧包厢里定员是四个人,却只有冷意一人。冷意心里明白,这是列车上单独把这个包厢留给了他,为了让他可以更好地休息。这是铁路人的特权所在。按照规定,冷意副处的级别是享受不到这样一份待遇的。轮轨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的“铿锵”声让冷意昏昏欲睡,但是却又睡不踏实,脑子不知不觉又浮出梅婧的身影。两人从“情坊”出来之后,又去了金碗大酒店开了房。在那样一个温馨的环境里,冷意再次意醉情迷地享受了那样一种双腿深情款款、坚韧有力的蹬伸,那种特殊的挤压就象轧果汁一样,在一次次绷紧再绷紧之中,让他的激情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蓬勃迸溅,犹如夜空中腾空而起的五彩礼花,色彩斑斓……冷意闭着眼,哪束礼节反来复去在脑海里开放着。
有了这份回忆,冷意的行程就不再显得枯燥无味,这么反来复去几遍过后,哪些变幻着色彩的礼花终于消失在沉沉睡意中。第二天一早,火车快要进北京站时,列车员敲响了门,冷意这才醒过来。起身后,他感到全身上下空乏虚飘,没有一丝力气,脑袋象压了一块看不见的重物,两眼不时冒出一些金星,昨天晚上的浪漫荡然无存。
下车后,冷意结结实实睡了一天,到天有些暗下来,他才起来,周身又恢复了蓬勃生机。他找了一个雅致的小酒馆,要了几个小菜,细细想着要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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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局长又恢复了过去的气定神闲。在外人眼里山是山花是花水波不兴的日子里,上演着一幕幕风波云诡的活剧,有时甚至会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冷意的个性是比较柔和的,他对闲适的情致有着一种特别的醉心,但因为经…
于局长又恢复了过去的气定神闲。在外人眼里山是山花是花水波不兴的日子里,上演着一幕幕风波云诡的活剧,有时甚至会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冷意的个性是比较柔和的,他对闲适的情致有着一种特别的醉心,但因为经历了这样一场似乎是人不知鬼不觉的风波之后,冷意对人生的拼搏厮杀之美有了一种新的感悟,特别是在品尝着胜利后的恬静时,竟有几分沉醉其中。一静一动,人生两种极至的境界。冷意有几分渐入佳境的感觉。
冷意和于局长的关系现在已经不能再与几个月前相提并论,这可以从办公室副主任隋新新妒嫉的目光中看的一清二楚。也难怪,过去于局长曾经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突然产生如此大的落差,总会让人不舒服。在和于局长一起应酬的过程中,于局长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谈些字画之类的话题。冷意这才知道,于局长对字画有着非常深入的研究。当时,市面上正在沸沸扬扬地说发现了怀素的《食鱼帖》,于局长对冷意聊起《食鱼帖》,冷意浑然不知。但于局长丝毫不因为冷意的无知,而兴趣有所稍减。“食鱼帖共有8行56个字,全文是:老僧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又为常流所笑,深为不便。故久病不能多书□□还报。诸君欲兴善之会,当得扶赢也。□日怀素藏真白。”于局长谈起《食鱼帖》,表情沉醉。“怀素谈及书法,曾有这么一段话:吾夏观云多奇峰,辄常师之,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又遇坼壁之路,一一自然。这段话也便道出了怀素书法的特点,即: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怀素的《食鱼帖》原藏于山东潍坊望族,“文革”被抄,堆于青岛博物馆,八一年被人发现,后便不知所终。现在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幅食鱼帖,我看十有八九是有人炒作,实在是真伪难辩。”
于局长的一番高论,把冷意说的瞠目结舌。
于局长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常人都说,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字师法于怀素,我看毛体只是得了怀素之“架构”,而“笔意”远逊。”
于局长说到这里,突然间话峰一转。“你知道吗,马家岭也有一位高人呵!”
马家岭也有高人?冷意看到了于局长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眼神,不解其意地摇摇头。
“马家岭有一位奇人,是一位收藏家。这人藏有不少宝贝,但却从不显山露水。因此,一般人对他知之甚少。”于局长说:“且不说别的,此人收藏有一块徐州茅村汉画像石墓的石刻,可谓世间少有的绝品。你不知道,茅村汉画像石墓里面所存的汉画像石精美绝仑。这个墓因在徐州茅村而得名。我曾经专门去看过一次。墓中前室、中室四壁分别刻有18块画像石,画像中的人物车马,形神兼备,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这个墓发现之前,便被多次盗掘。发掘之后在地上有一残存的刻石可以说是墓中独一无二的珍品。有专家推断,这一刻石原来的位置是在墓主人祭台之上,后被盗墓贼破坏。就是这短短的一小截,在出土不久却不翼而飞了。但是十几年前,这一石刻的拓片却神奇般地出现了。”
冷意听得入了神。于局长却有了一段长久的停顿。越发加重了冷意的好奇。
“你知道,这块石头到底在哪儿吗?就在马家岭哪位收藏家手里。”于局长说。
“会有这等奇事?”冷意轻呼道。
“是呵,奇事多的是,可能就在你我身边,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于局长感叹道。
“那这位奇人是谁?”冷意问。于局长嘴里吐出三个字:“费文思。”冷意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费文思正是他的舅舅。
怎么会是他呢?
于局长看到冷意的神情,似乎是无意识地问道:“你认识他。”冷意不加思索地便把自己和费文思的关系说给了于局长,这回倒是轮到于局长惊讶不已了。
“没想到,没想到,总想求他一幅拓片,没想到会是你舅舅。”于局长说到这里,象是突然间觉得有些走了嘴一样。赶忙道:“不说了,不说了。”
过后细细想来,冷意似乎有些明白了于局长的良苦用心。和自己这样一个门外汉反来复去地谈字画,其实醉翁之意大概正在于此吧!
从此以后,于局长绝口不再谈汉画像石的话题,哪怕是关于字画等沾边的话题都不去说,但冷意越发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冷意的舅舅非常孤僻,平时来往很少,但好在他就自己这么一个外甥,如果张口要一幅拓片的话,应该不会拒绝的。于是,冷意便在一个星期天里,去了一趟马家岭。
进得门来,才发现舅舅家的珍藏品琳琅满目。过去来时,由于对舅舅家摆放的一屋瓶瓶罐罐没有多少认知,所以视而不见,现在才感到这个屋子里处处都是宝贝。冷意从进屋之后,目光就在角角落落里游弋,想着能发现那块宝贝石刻,然后再揣摩张口要一张拓片。
舅舅从他进门打过招呼之后,便不再作声,自顾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砚台,啧啧有声。冷意凑上去想看个究竟。舅舅从老花镜后面透出一束疑惑的眼神,象是问你懂吗?冷意谦逊地笑道:“舅舅你现在是远近闻名的大收藏家,我得多跟你学点知识。”几句话,把费文思说得有几分受用,禁不住拿起那一方砚台打开了话闸。“你看,这块砚台,真是不得了!有刻像一幅,还有题刻。”说着,翻过底面,接着说:“你看这儿有‘乾隆丁酉钱塘黄易三十四岁小像嘉定钱坫题’。你再看字后这两枚小印,一为阳,圆形,单字“泉”;一为阴,方形,双字“十兰”。这钱十兰可不是个等闲之辈,自称‘斯冰之后直至小生’,就是说秦朝李期唐朝李阳冰之后就数他了,多狂。一方小砚上,又是书法,又是篆刻,实属不可多得。”
这一番话,在冷意听来如同天书,但他还是频频点头,这里面既有取悦于舅舅的意思,也真得是有些被舅舅的学识所折服。
中午,冷意在舅舅家吃饭。抽机会问起汉画像石刻,舅舅手里的饭碗停在嘴边好大一会,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冷意大半天,然后把饭碗往桌上一放,说:“你要干什么?”冷意不知道如何做答了。舅舅说:“你先吃吧。”就去了里屋。冷意也便没了食欲,他猜测舅舅对那个汉画像石刻肯定是视若明珠,但觉得还不至于到问都不能问的地步。冷意想到这儿,就横下一条心,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怎么也得把来意讲明白,看他到底怎样一个态度。
当冷意把想要一张拓片的想法说出来后,舅舅象是没有听见似的,大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你喜欢这东西吗?”冷意知道舅舅对自己这个门外汉是清楚的,如果要瞒他反而不明智,只能实话相告。“我有一位朋友想要。”冷意的话音刚落,舅舅的鼻孔里就喷出一个鄙夷的“哼”字。
最后只能是不欢而散,冷意走时,舅舅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冷意有些心灰意冷地在大街上溜达着,风掠过发梢,一股清凉钻进衣袖,夏季的省城早已是满目酷暑,而在马家岭却仍然能体会到风的概念,只是在冷意的心里,这股凉风仍然无法排解心里的烦燥。他无目的地走了一大段距离,再往前走就是父母的家了。
看到突然回来的儿子,父母高兴的不得了,就要张罗着做饭。冷意说自己刚从舅舅家过来。母亲就有些发愣,问道:“你去那个疯子哪儿干吗?”冷意已经习惯了,总是听母亲把舅舅称作疯子。平时,冷意不怎么把心里的事告诉父母,特别是工作上的事情,冷意是坚决不会让这些事情给老人添麻烦的。可今天遇到了难处,就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也想探个究竟。
明白了儿子此行的目的,母亲面露难色。很长一段沉默后才把与冷意舅舅的过节讲了出来。原来,冷意的舅舅是个收藏癖,古董字画无所不好,除个人收集外,更是不惜重金购买。前些年,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对于他们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哪儿会有这样一笔奢侈的开销呢?只是费文思达到了痴迷的地步用冷意母亲的话说就是糟蹋了不少钱,一家人由此关系搞得特别僵。当时人们对收藏还没有太多的认知,周围熟识的人都知道费家出了个败家子。可谓丢尽费家颜面。最后让冷意母亲与自己哥哥决裂的原因,就在这块汉画像石刻。那年,费文思上门张口就要8000元钱,说要买个宝贝。冷意的母亲一听就知道这个哥哥又犯了“病”,便一口回绝,以后接连几天里费文思都上门讨钱,有时赖着不走。冷意的母亲是拿定主意不掏一分钱的。这下算是彻底把哥哥得罪了。费文思走时说了一句话:“这一辈子我不会求你这个妹妹,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求我!”冷意的妈妈也赌气说了一句话,“我下辈子都不会求你。”这句话就成了兄妹之间系下的一个“死扣”,多少年没解开。最后,费文思把房产作抵压,借了8000元钱,买下那块后来成为宝贝的汉画像石刻。为了这块汉画像石刻,他所付出的还不只这些,老婆因此离他而去,直到现在还是孤单一人。
后来这块石刻被鉴定为全国独一无二的汉画像石刻,许多专家学者为一睹风采,千里迢迢上门拜访。费文思由此名声大噪。一张汉画像石刻拓片买到了万元以上。但费文思决不贪财,一年只拓出几张片子,能够满足日常生活所用即可,从不轻易买拓片,更不要说无端送人。
听母亲这么一说,冷意有些绝望了。但想不到的是,晚上有人敲门,冷意打开门后,却见是舅舅。舅舅没有进门,手里拿着一个报纸卷成的圆筒,递到冷意面前说:“这是你要的东西。”然后,扭头就走。
冷意毫无思想准备。等到明白过来,心里一阵惊喜。
冷意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把拓片拿给于局长,于局长端详了半天,口中啧啧有声。
但是,冷意心里却非常不舒服。因为在他拿着拓片要走时,母亲说了一句话。“他这是打我的脸呵!”为了这一块石刻,父辈们结下了一段解不开的恩怨,而为了得到一张拓片,冷意把自己的母亲置于了一种耻辱境地。冷意能够体会到母亲的心境,但他却不得不痛苦地选择了这样一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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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局长说:“我实在是没有这样一种雅兴,而是有人仰慕你舅舅的大名,别人求我,我也是不得易而为之。谁都知道费文思,呵,也就是你舅舅,脾气蛮怪得。你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冷意把拓片递到于局长手里…
于局长说:“我实在是没有这样一种雅兴,而是有人仰慕你舅舅的大名,别人求我,我也是不得易而为之。谁都知道费文思,呵,也就是你舅舅,脾气蛮怪得。你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冷意把拓片递到于局长手里时,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依然没有消褪。为了满足个人的利益,给母亲带来羞辱,这让冷意心里异常难受。于局长的一席话,稍稍让冷意舒坦了些许。冷意在心里长叹一声:身在江湖,身不由已。母亲应该是理解儿子的,尽管母亲由此感到耻辱,但如果母亲知道自己可能由此会给儿子创造一个青云得道的机会,想来老人也会能够理解的。冷意知道这是自我安慰,但若不如此,的确没有自我解脱的理由。
尽管于局长说自己没有这份雅兴,但冷意仍然清楚无误地从他的眼神所迸发出的激情里感受到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越是这样,冷意心里对母亲的罪过感便越能减轻几分,因为越是于局长喜欢,也越就意味自己可能由此会得到更进一步的赏识。
于局长的眼神在这张拓片上流连忘返,一直到冷意帮他举着拓片的手都有些酸涨,他仍然一会把眼睛贴在上面看,一会又踱开一大步远远地观望,似乎要透过这张拓着皇室贵族饮宴的纸片,读透人生快乐的真味,辨析历史千载的哲理。冷意心里想道,除却修炼得出神入化的于局长,又有谁读得懂这样一幅画像背后的个中滋味呢?冷意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在翻江倒海。
于局长终于收起了拓片,坐进转椅里,一付意犹未尽的神情。这种神情好久才平复下来。他说:“冷意呵,你还得辛苦一趟,把这个拓片装裱好后,去一趟北京,送给柏老。”
柏老?冷意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却并不了解。“柏老是分管铁路的一位高级领导,过去我在他手下干过几天,对我,对我们铁路分局都是非常照顾的,现在退下来了,就是一个爱好,喜欢收集字画碑帖。这个拓片就是他要的,你去一趟吧!”于局长说道。
于是,就有了冷意的这趟北京之行。
由于在车上没有休息好,下车后冷意饱饱地睡了一觉,便坐在小酒馆里盘算着拜访柏老的细节。于局长告诉他,一定要在吃过晚饭后去,但又不能去的太晚。柏老有一个习惯就是饭后一定要找人侃一番大山,如果这个时候送上他喜欢的东西,一定会让他神志大振,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冷意算计着时刻,小酒馆对面墙上晚霞的余韵已经越来越淡,想来也该是于局长说的那样一种好时刻了。冷意就把电话打过去,对方是位女人的声音,问:“你是哪儿,有事吗?”冷意说:“我是于心田局长派来的,专程来看柏老的。”电话那端,沉默了很长时间。到底见还是不见,显然是在征求着那位柏老的意见。终于有了回话,说:“你现在就过来吧。”
冷意在水果摊上简单地买了一点东西,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把手里装裱的拓片带好就足够了。冷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他要去的那条辘轳把子胡同。
柏老的家是一座老式四合院,青砖灰瓦的门楼独具韵味。打开门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己。冷意想这应该就是柏老了。“你是柏老吧?”老人频频颌首,满目慈祥地望着冷意。几句含暄之后,冷意被让到院子中间的一个石桌前坐下。老人很是谦逊地给冷意斟上一杯茶。冷意有些受宠若惊。慌忙站起来,把茶接过手。老人不在意的说:“不必客气,我乃是一垂垂老朽,给后起之秀奉茶,自然是应该的。”冷意说:“不敢不敢,得你老的关爱是我的福份。”冷意就把于局长的问候转达了。柏老一付不经意地摆摆手,说:“这个小于呵,给我少添点麻烦就行了,倒不用弄这些虚情假意。也难怪,谁让他遇到候劲这么个死对头。这两个人哟,一辈子死拧。真拿他们没办法。只是小于别把把柄留给别人就行了,否则我也难办。有些事多留点神好。”
这一番话,让冷意幡然醒悟,但他却不知如何接答。
看到冷意有些惶恐的神情,柏老试出了深浅,便不再说下去。冷意说:“柏老,于局长让我给你送来一样东西,请你过过目。”“呕,什么宝贝?”柏老感兴趣地问。冷意便把装裱好的拓片拿出来展开,请柏老过目。
柏老在展开的拓片面前,一愣神。接着便把头贴在拓片上,象只可爱的哈叭狗样上上下下地搜寻着什么。好大一会,喊了一句:“老伴,把眼镜拿来。”这时刚才一位进进出出,忙着张罗的小妇人走过来递给他一只眼镜。冷意还认为这位小妇人是柏老的女儿,没想到竟是他的老伴。
冷意戴上眼镜反来复去的看个没完,他不但是用眼看,并且手也用上了。两只手跟着厚重的眼镜片后面射出的两道犀利的目光,一个纹络,一个线条地摸索着。在于局长看这个拓片的时候,冷意为他深厚的学识和道业所折服,但当他看到柏来近乎于想把这张拓片吃进肚里去的忘情,才感到于局长的道业只能算是童子功了。
柏老边看边喃喃自语道:“真是绝无仅有的好石刻,你看这是汉画像石中最有代表性的庖厨宴饮图,看这周围的图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九尾狐,如此之多的吉祥物集于一起,少见少见;阴线刻、浅浮雕两种技法并用,有细腻阴柔之丽,又有浑雄苍健之美,难得难得!”
冷意插不上话,就做出一付谦逊的姿态听着,并抽准空隙不失时机地说道:“可惜这块石刻不完整了。”“不!”柏老以一种教训的口吻说:“以残为美,是石刻的别样境界。任何事情都是如此,何况煌煌千年遗存,更是难道的一种妙意。”冷意并不在乎自己会在柏老面前露怯,关键是能和柏老搭上话。柏老就这么意犹未尽地给面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讲解着。讲了大半天,末了说一句,“难怪小于说马家岭有一位奇人,收有一块绝世汉画像石刻。开始我还不信,越是小地方,越是藏龙虎呵!”
冷意听此一席话,有些发愣。于局长告诉他是柏老相求的,怎么成了于局长主动相送的呢?一瞬间,冷意明白了其实这只是于局长玩弄的一个小的伎俩,心里就升出丝丝怨气,有一种受到愚弄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心平气和了。这如同领导在台上念稿子,都道是领导的水平高,可又有谁知道是谁的手笔、谁的思想呢?这种敢为人作嫁衣的事情,不正是自己的工作职责吗?冷意反倒对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有些隐隐不安,如果连这点委屈都无法忍受的话,自己何时才能羽化成仙,何时才会有出头之日呢?再说,这恐怕是于局长运用的最一般化的手腕了,这种手腕简单到根本没必要回避你,如果你要做他的心腹,你不但要心甘情愿地承受这一切,甚至应当以此为荣。
这么想着,冷意也便不被人觉察地惨然一笑。那丝怨气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竟从一种痛苦中渐渐品出几份自豪和骄傲,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这种锻炼的机会。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能忘记自己喜欢的这句格言。冷意这么想着,心里坦然了许多。
因为这幅拓片,柏老的兴致显然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只到他那位年轻的老伴反复催促几遍,才中止了与冷意的交谈。冷意不失时机地告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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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办的事情非常顺利地完成了。冷意回到宾馆后躺在床上仔细地回想着每一个细节,细细地口味着柏老有意无意说的话。这时,他渐渐探到了刚刚过去的那场风波背后的一些东西。原来于局长的对手是候劲,过去也曾隐隐约…
要办的事情非常顺利地完成了。冷意回到宾馆后躺在床上仔细地回想着每一个细节,细细地口味着柏老有意无意说的话。这时,他渐渐探到了刚刚过去的那场风波背后的一些东西。原来于局长的对手是候劲,过去也曾隐隐约约听到于局长和候劲不和的传言。但冷意向来视这些小道消息为惹事生非者的小把戏,他是宁信其无,而不信其有的。自从到了办公室,特别是距离分局的核心人物越近,他对这些小道信息听得也就越来越少了。没想到,会从柏老这里得到证实。
鲁城铁路分局的上一级单位是鲁城铁路局。鲁城铁路局下面共有五个分局,鲁城铁路分局是其中的一个。候劲是鲁城铁路局局长兼党委书记。冷意只知道候劲曾经和于心田局长一起在鲁城铁路局干过副局长,于局长分管安全,候劲分管运输。对一个铁路局来说,这两个位置可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两个人就是两个顶粱柱。后来,鲁城铁路分局的分局长出现空缺,当时的候选人曾经一度在铁路局的这两位副局长之间举棋不定。最后,这一实缺落在了于心田头上。候劲一度十分失落。虽然鲁城铁路分局只是鲁城铁路局的下属单位,但在鲁城铁路局是副职,而到了鲁城铁路分局就是名付其实的正职,是一方诸候,闪展腾挪的空间更大。这让誓在必得的候劲失望至极,并且也对自己的对手恨之如骨。
没想到的是,第二年,鲁城铁路局局长兼党委书记患脑溢血死亡,这一突然的变故为候劲打开了一扇门,或许是为了补偿刚刚失去实缺的歉意,或许当时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候劲因祸得福当上了鲁城铁路局局长兼党委书记。虽然一跃跨过了龙门,但候劲对自己一度的失意却耿耿于怀。只是虽然掌握了铁路局的大权,但要想免一个铁路分局的局长也并非那么轻而易举。候劲丝毫没有放弃过努力,他要寻找一切借口和理由给于心田制造麻烦,达到把他搞下去的目的。从候劲上任后,于心田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压力,但他心里明白要想把自己搞下去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因此,他一方面小心翼翼,一方面努力构筑着坚实的后防线、关系网。这些年来,你来我往,候劲虽然占着铁路局大局长的位子,却只能和于局长打个平手。
冷意把过去曾经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传言一点点从记忆里捡拾起来。过去是如此反感这些传言,犹如见到一块破布,弃之唯恐不远,而现在他却在极力将这些破布拼凑着,随着拼凑的越来越完整,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冷意思路清晰了,却又陷入另外一种迷糊,觉得自己正在大踏步地向前走着,突然间却发现走上了一座独木桥,桥板正摇摇晃晃,进不是,退也不是。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独木桥突然嘎然一下断裂开,下面是万丈深渊,冷意急速地坠落下去……
冷意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才发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打开手机一看,见电话号码是于局长的,便使劲晃晃头,让自己清醒清醒,这才按下接听键。于局长的声音有一种过去少有的亲切,这是冷意最近越来越深切感受到的。冷意简略地把拜访柏老的情景作了汇报,于局长连声说好。最后,冷意说:“我明天就回去了。”于局长说:“不慌不慌,平时难道出去轻松,就多待几天。”冷意刚推辞,于局长又说:“后天有一趟从美国飞来的飞机需要你接。”冷意问接谁。于局长停顿片刻说:“我女儿温静。”然后,于局长把接机的时间告诉了冷意。接下来,冷意就有了难得的几天清闲日子。
冷意去了故宫、颐和园等几个著名的景点,听说恭王府开放了,也去看看新鲜。冷意看过几处清宫戏,闲来也读了几本有关清朝的书,特别是这些年来,冷意对中国铁路发展的历史有浓厚的兴趣,查看了许多资料,而这些资料有许许多多是与大清朝有着密切联系的,由此他对大清的史料典顾有了更深的了解。恭王府开放的其实只是后花园,门口野导游要价二十元,其实售票处的标价只有五元。冷意在门口的四川饭店吃过饭后,才发现原来从饭店后门进去可以不花钱。游游荡荡闲逛了大半天,想想清末王朝关乎国家兴亡的许多治国防略都是由这么个院子出来的,就有些感慨。最后,冷意赶热闹地在“福”字碑前停下来,这个“福”字是康熙帝专门写给孝庄太后的,被人称作天下第一福。游客们纷纷在这里拍照。冷意端详半天,先是觉得这个字写得的确好,字里套字很有趣,但看着看着却看出几分不妙,因为这个字写的有几分象“祸”,并且越看越象,一直看到冷意自己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便扭头走了。出来后,他沿着大翔风胡同转了一圈,便搭车回到宾馆。吃过饭后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个“福”字。他对自己的发现感到震惊,多少年来大家都知道福祸相依的道理,但是有谁能从这个“福”字看到图案上的近似呢?自己看透这些,又说明什么呢!
百无聊赖的他掏出电话给妻子夏霖霖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起电话,他才觉得无话可说。问孩子好吗?夏霖霖用一种懒洋洋的口气说:“挺好的,难得你还想起我们。”“我太忙了。”冷意说出这句话,也觉得挺没意思。天天对妻子说忙,回不了家就是忙,这还用说吗?他说“好吧,没事就挂机了。”对方也便说没事了。冷意感到索然无味。
接着又发了一条短信,是给梅婧的。不一会,梅婧就把电话打过来。这是他们之间形成的默契。俩人在打电话前,为了确认对方是否方便,总是先发一条短信,哪怕是转发一条天气预报的短信,对方便心有灵犀。方便的话就会把电话打过来,好果没什么动静便说明对方不方便。梅婧说:“我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联系呢?”冷意就有一股电流般的感觉充溢全身。他们之间的对话,让人听起来总象是初恋的少男少女。冷意在和夏霖霖谈恋爱的时候,也从没说过如此肉麻的话,冷意对卿卿我我的话语有一种麻木和无知。没想到快近四十岁了,却突然学会了说这种话,并且还能够说得如此坦然、流利,没有丝毫难为情。冷意有时也有几份困惑,但他却把这种行为看成是对过去失去的一种补偿。他也为自己的解释感到荒唐,但他却宁愿这么想。
在这种甜言密语中,冷意就有些冲动,并且这种冲动持续上升,渐渐有些难耐。冷意说:“宝贝你上床了吗?”梅婧说:“我在被窝呢!”冷意说:“我想进你的被窝。”梅婧几乎是用一种呻吟的声音在说:“我想让你来抱抱我。”冷意和梅婧进入到一种近乎于意淫的状态,一条无形的电波让相隔千里的两个人翻云覆雨、颠莺倒风,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冷意从这种氛围中解脱出来之后,立即痛苦地跑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澡,在细密的水流里他涌动的欲望一同喧泻而出。冷意这才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伴之而来的是一种羞怯和耻辱。
重新躺回床,冷意的眼前开始变幻着夏霖霖和梅婧两个的影子。自从和梅婧发生关系之后,冷意总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反过头来想想几天前,她还曾经是自己的下属,还在毕恭毕敬地向自己请示问题,现在自己竟然在床上搂着她光滑的裸体而陶醉。梅婧在和他做过那种事情之后,总是不无欣赏地说:“我喜欢你刚才没出息的样子。”梅婧有时也说:“我感觉到我们的关系有一种不真实感。”这说明冷意和梅婧之间的感觉是一样的。自己的上司,平时道貌岸然地给自己下命令讲道理,一转眼在自己的怀里缠绵无限地扭动,想想有些不能思议,但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一幕一幕。
冷意感到不解的是,自己在和梅婧发生关系之后,虽然对妻子夏霖霖的冷漠更加不满,但是他感到自己丝毫没有减弱对妻子的爱,并且每次在与梅婧肆无忌惮地做过爱后,都会想到夏霖霖。有一天,梅婧曾有意无意地说:“如果有一天我离了婚你会和你的妻子离婚?”当时,冷意脸色大变。以后,冷意经常自己提问这个问题,他所能得到的答案是如此决绝,“不,不会的!”冷意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妻子离婚,他心里非常明白,没有妻子也便没有自己的事业,是妻子独自一个人默默承担起了本应当俩人共同承担的家庭,虽然牢骚话也说过不少,但妻子是他走到现在的一个最重要的支持力量。虽然夏霖霖最近说话总是冷嘲热讽,但冷意心里明白,这是不能怪她,毕竟是自己有愧于她。自己和梅婧之间的关系虽说没有暴露,妻子对老公总会有一种特殊的敏感,难说夏霖霖心里不会往这方面想。无论怎么说,冷意觉得和妻子之间的关系现在还是非常稳固的。
有了和妻子之间的定位,和梅婧之间的关系,就让冷意陷入困惑中。自己爱梅婧吗?他也不止一次地这么问过自己,得到的答案也是不容置疑,但是这种爱却是与妻子截然不同的。是一种不承担任何责任的,带有情欲,更带有几分肉欲的爱。你说这种爱庸俗而无耻,但这种爱却是一种更为本能的需求。这种需求在妻子身上无法得到满足,而在梅婧身上却能够感受得酣畅淋漓。这种爱难道不值得拥有吗?正是这样一种爱赋予了情人之间无与伦比的魅力。冷意在这样一种为道德所唾弃的爱中,为世俗所不容的情人之间的感情里无力自拔。
现在冷意有更充分的时间把妻子和情人之间的关系来进行调整、比较、分析,使他基本对这样一种三角关系有了较为清晰和理性的判断。尽管现在他和梅婧正处在如胶似漆的阶段,但如果让他取舍的话,他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妻子,当然如果让他放弃梅婧的话,他也一定会万箭穿心,心疼不已的。
冷意又想起了那个祸福形状融为一体的天下第一福,无论任何事情,似乎总是潜存着这样一个道理,冷意隐隐约约地升起一种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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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冷意吧,我是温静。”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边向冷意打着招呼,边伸过手来。冷意没有想到于局长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可从温静口里冒出老于这种称呼,让人有几分别扭。冷意心里升出一份疑团,一个姓温,一个姓…
“你是冷意吧,我是温静。”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边向冷意打着招呼,边伸过手来。冷意没有想到于局长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可从温静口里冒出老于这种称呼,让人有几分别扭。冷意心里升出一份疑团,一个姓温,一个姓于,这真的是一对父女吗?虽然不同姓的父女关系大有人在,但冷意在心里还是打了个问号。于局长的家在外省,对他的家庭状况冷意知之甚少。
温静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模样清纯可爱,尤其是一双明亮圆润的大眼睛透着可人爱的天真无暇;一对瀑布般的披肩发随着脚底下踩出的节奏挥洒着,象是细风吹过的水雾不时撩人心目,让人意乱神迷。
在从北京返回的路上,冷意几次想问问他和于局长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有一种直觉,两人似乎并不象父女之间的关系哪么简单。这在过去,如果听于局长说,这是自己的女儿,给冷意一百个心眼他也不会往歪里想。但随着与于局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冷意对于局长多重的性格脾气有了更多的了解,无论什么事情脑子总会转个弯想想。了解别人的隐私可以满足个人的好奇,但同时也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危险因素滋生。越是和于局长关系亲密,更加需要小心奕奕,如果有什么差错发生的话,一转头就是万丈深渊,根本没有回旋余地。所在,在火车上,冷意顺着温静的话题和思路和她攀谈,却不多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他知道温静过去在北方交通大学上学,不久才去了英国一家私立大学,主攻计算机软件。这次是利用暑假放假的机会回来看看于局长的。温静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非常直爽,给人一种透明的感觉。由此,冷意知道了温静的大致脉络,但他仍然保留了关于“老于”这个称呼后面隐涵的十分丰富的联想空间。因为有这样一种疑问,冷意对这个透明的玻璃人一样的小姑娘也便打了折扣。或许有一天这个谜团解开时,可能会还一个玻璃人的纯洁和可爱,但不是现在。冷意的戒心没有轻易解除。
车快到站时,温静接到一个电话,欣喜地跳起来。“老于,是你呵,我马上就到。”然后就对着电话撒娇,不知电话里面说了些什么,温静开始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撇了冷意几眼。冷意会意,便起身拉开包厢门出去。关门时,他听到温静在后面说:“这人挺好的,从不多说话。”
冷意在过道里站了一会,点上一支烟,使劲地往肚子里吸一口,觉得脑子轻松了许多。从干了办公室主任后,冷意就觉得一个累字了得,其实有些事情非常简单,但在许多潜意识潜规则当中,简单的事情有时却总是会变得错综复杂,让人脑袋累得疼。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冷意感到心旷神怡。每次坐火车出门,他能一连几个小时这么对着窗子看风景,就象是浏览自己的心情。这让他感到舒坦。
就这么在列车走道上站了好大一会,揣磨着温静的电话应该打完了,自己也该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下车了。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来,是于局长打过来的。他知道里面的电话打完了。于局长说:“冷意呵,你辛苦了。到站后直接从软席候车室出站,车在外面等你们。”冷意口里连声说好的好的,脑子里却又犯了嘀咕,过去接于局长的客人都是要把车开进站台的,这次怎么改了规矩。不过仅仅是一个念头,冷意也就懒得去想。
软席候车室的服务员大都认识冷意,但冷意没有象往常那样热情地和她们打个招呼,而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尽可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出了站。来接站的车不是于局长的公车,冷意看司机有些面熟,好象不是郎坤就是徐大山手下的人,记不清楚了。开门后,冷意才发现于局长坐在里面。温静一见于局长,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张开怀抱扑上来,于局长有些矜持但也明显有些激动地回应着她。两人坐在后座上,冷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冷意无意间从后视镜看到,于局长和温静的手早已紧紧地捏在了一块。
车缓缓行驶起来,冷意刚想问去哪儿,突然感觉好象司机对要去的目的地非常清楚,便没有问。他猜想,一定又要去金山渡假村的那座小红别墅。此刻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外面象是刚刚下过雨,红黄蓝绿变幻的霓虹灯湿漉漉的,车轮和地面接触摩擦声显得异常温馨。车由市区驶出,越来越快,车内一片寂静,冷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窘态,在这种难耐的沉默中,他只能目不邪视,正襟危坐,甚至连转动一下身子都觉得不自然。
汽车驶出市区后的走向说明了冷意的判断是准确的。不一会,汽车就钻进了漆黑的山道,车灯发出的强烈光柱极力辨别着前方的路途。终于,红色别墅象一个巨大的怪物横亘在了车灯前面。于局长轻声细语地说:“到了。”冷意被解放了一般,一个跨步下了车,熟练地打开车门。于局长牵着温静的手下了车。“你把我带哪儿来了,深山老林吗?”温静有些夸张地嗔怪道。于局长说:“你会喜欢这儿的!明天我带你去打高尔夫。”俩人说着就向楼内走去。于局长回身说:“冷意呵,一块吃饭。”冷意刚想说什么,却见于局长头也不回,自顾牵着温静的手进了楼。
这顿饭其实吃得再简单不过了。于局长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红色液体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他说:“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冷意受宠若惊地说:“这都是我份内的活,再说你把接温小姐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也是我的荣幸呵!”这么说了,冷意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便赶忙改口说:“这杯酒算是我敬于局长的吧!”于局长微微一笑,没作任何表示,把酒杯放在唇边沾了沾算是喝过了。无意之间,冷意发现温静正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便有些不自在。在一个漂亮的女人面前,表现出对另一个男人过度的谦恭,实在是一种自我贬低。冷意从温静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种别有意味的嘲弄和讽刺。这样的目光一下把冷意和温静之间的距离拉远了,在刚才之前,冷意对温静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但此刻他心里明白了,这是一位非同寻常的女人,不管是女儿也好,还是其他未知的关系也好,他是顶头上司的亲近之人。看待她,也便只能以看待上司的眼光去看。只有这样,才可确保自身无虞。冷意这么想,心里的难堪也便荡然无存。他举起杯,说:“温小姐,我敬你一杯,一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多包涵。”温静恬静地一笑说:“应该是我敬你,感谢你对我一路无微不致的照顾。”于局长这时就说:“冷意你吃完饭后就下山吧,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明天是星期六,你就歇两天,这几天我也没什么事情了。”说着起身就走,温静也跟着站起身走了,走出几步,回头向着冷意笑笑。
本来,冷意已经做好了要陪于局长在山上住两天的打算,没想到于局长这么开恩,这倒让冷意有些措手不及。既然于局长让自己下山了,不下山是肯定不行,因为对于上司的恩泽你也得从多方面去考虑,一定要看清楚领导的真实意图。冷意明白,自己应该回避了。因此,无论今天多晚是一定要下山的。冷意慢慢往嘴里扒拉着饭粒,一边考虑着下山后去哪儿?是直接回家呢,还是约梅婧出来?这个时候,冷意压抑已久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于是他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然后给梅婧发了一条短信,但等了好久没有回音。冷意有些按捺不住,便直接拔了梅婧的手机号。没想到手机关了。
冷意有些心灰意冷地往楼下走去,在大厅里看到服务生正推着送餐车往于局长房间走去。一车的高档器皿,一瓶高档的外国酒象一樽炮样在车上矗立着。冷意心里明白,他们的盛宴才刚刚开始,而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他们的一杯开胃酒。
象打碎了五味瓶,冷意又坐上刚才来时的车往回返,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自己的家。那个家永远是对自己敞开着的,尽管有时因为她的单调而不是很情愿回到那儿,但无论何时回到那儿都会有一种最放松的感觉。
夏霖霖已经睡下了,听到门声醒过来埋怨道:“怎么不打个招呼,这么晚了。”冷意说:“回来的急,没能提前告诉你。”夏霖霖问:“吃过饭了吗?”“吃过了。”冷意说。夏霖霖说:“出差这么长时间了,先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下来,别带回病来。”冷意就去屋里抱着早已睡熟的儿子亲个没完没了,待到夏霖霖一个劲催促,快洗澡去。冷意才去卫生间冲澡,搓来搓去就把那个敏感的地方搓得无法收拾了,恰在这时夏霖霖开门把一身新睡衣递进来。一看他的那个地方蓬勃的样子就笑了。冷意出来后,看到夏霖霖穿着黑色睡衣斜躺在床上,雪白的肩背手臂袒露在外,这种强烈的对比更加刺激了冷意的感官,妻子的肉体有许多年没有象现在这么引起他的反应了。他上前抱住妻子。妻子说:“我们去那个房间,别把儿子弄醒。”
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和夏霖霖行房事了,也可能是这么长时间在外出差,压抑的激情太久。冷意上来就要狂暴地进入,夏霖霖有些不满,你不能有情调一些吗?冷意喘着粗气说:“我坚持不住了。我想要你。”夏霖霖说:“你说什么,你想要什么?”冷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我想要你,是梅婧在做爱时的专用语,是即将进入高潮时的一句喃喃的呻吟。在那样一种近乎于狂颠的爱中,冷意也学会了说我想要你。在这样一句密语的引导下,俩人才能更加饱满、迅速地进入到一个新的颠峰。而在与夏霖霖做爱前,冷意没想到竟然会不留神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在妻子耳中肯定会是非常陌生的。好在妻子也在亢奋之中,并没有太多的留意。也就是在这一刻,冷意有些恍悟,自己是把妻子当成了梅婧。
梅婧,梅婧。身子下面是自己的妻子夏霖霖,而满脑子里却是梅婧的影子。男人是可以把肉体的伴侣与想象中的伴侣合二为一的,据说女人很少能够这样。男人总是在一些地方可以做女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么想着,冷意感到全身有一种无穷无尽的力量,这种力量在剧烈的抽动中变成一股股巨大的快感充盈全身,直到最后一声轰然巨响,瘫软在另一个如泥的躯体上,然后他就滑落下来,昏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发现妻子正坐在床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冷意无端地心虚起来。他问:“怎么了?”夏霖霖说:“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你好象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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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冷意在和梅婧的相处中更多了一份坦然。他知道自己非常需要梅婧,需要她的温情,需要她的投入,需要她无休无止的需求。 周六陪妻儿到市政广场游玩,当看到六岁多一点的儿子在音乐喷泉前嬉戏…
随着时间的推移,冷意在和梅婧的相处中更多了一份坦然。他知道自己非常需要梅婧,需要她的温情,需要她的投入,需要她无休无止的需求。
周六陪妻儿到市政广场游玩,当看到六岁多一点的儿子在音乐喷泉前嬉戏,妻子也象换了一个人似得吹着手里的肥皂泡,冷意心里掠过一丝暖意。但一回到家中,这种暧意就在弥漫着柴米油盐味道的氛围中消失殆尽。冷意除却搭手帮妻子下了一次厨房,再也无所事事。拿过一本书,翻过来掉过去,一个字也读不进去;打开电视,换一圈频道全是肤浅的肥皂剧。无聊之极,早早地睡下了。夏霖霖在厨房间里没完没了地洗着衣服,她说洗衣机洗不干净,总是愿意用手拼命地搓。直到冷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才听到她上床脱衣服的声响,肥皂泡沫的味道有些刺鼻。冷意懒得理她。
第二天一觉醒来,冷意就说:“我今天要去单位。”对于冷意来说,星期天加班是家常便饭,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夏霖霖说:“吃饭再走吧!”冷意从昨天晚上睡觉的那一瞬间就打定主意,一起床就赶快离开家。因此,也就不加任何思索地说:“不用了。我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了。”
冷意走出家门后就放慢了脚步,其实他对自己今天并没有一个清楚的安排,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和梅婧见一面。只是,这么早的时间,不知梅婧是否起床,更不知道她今天是否方便出来。冷意想到这儿,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他不愿用“偷情”这两个字来表述和梅婧之间的关系,但的确确是只有一个“偷”最能准确表达此刻冷意的心情的。不能明目张胆地约会,不能顺理成章地交往,每次的见面都要先顾忌对方是否被另一双眼睛注视着。一个偷字,让人变得何其卑微,何其下作。而自己却宁愿放弃家庭、妻儿的阳光,独自一人偷偷钻到黑暗中来乞求月光。他就这么边想边走,不知不觉走到单位办公楼前。他现在没有更好的去处,只有先到办公室消磨一下时光,待一会看看是否能将梅婧约出来。
办公室里的时光寂寞难熬。桌上的报纸堆了一大堆,旁边还放着几封牛皮纸信封。他本来没有想看这些信件的意思,但无意拿过一封信后却被发信人的姓名吸引住了。发信人是马家岭车站货运员张丰收。张丰收就是刚刚发生过的马家岭车站路风问题的主要责任人,就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地捅了“马蜂窝”,害得上上下下一家人跟着受连累。张丰收这个人,冷意是认识的。当初问题刚刚发生时,冷意对这个名字恍惚有所记忆,因为他毕竟在马家岭车站工作过几年。直到和于局长一起到了马家岭车站见到这个人后,冷意才想起来这个人过去是货运值班员,曾经和自己一起工作过,当时冷意是三班而他是四班,俩人每天都进行交接班,并且关系处得还相当不错。冷意在基层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环境里,过多的学生气使他多少有些吃不开,有些人有意无意给他一些亏吃,每当这个时候总是这个张丰收替他打抱不平。记得有一次,一位“楞头青”说冷意故意不给自己监卸的车辆派装卸工,耽误了他正常下班,本来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事,冷意面对指责也没作何表示,但这人却上劲,一定要冷意给他个说法,并威胁冷意要让他满脸开花。冷意特别怕动手脚,心里就有些哆嗦。这时恰好张丰收来接班,见状二话没说,就把那浑小子放倒在地。冷意由此对他心存感激。冷意从马家岭车站调走时,张丰收还约了几个伙计一块给冷意摆了一桌饯行酒。
只是走后,因为工作太忙,也就断了联系。人和人之间时间长了不见面,渐渐也就生份了。久而久之,虽然对张丰收依然印象深刻,但对他的名字却有些模糊了。在马家岭车站路风问题的主要责任人站在于局长面前时,冷意没有作声,但着实吃了一惊,没想会是他捅到了“枪口”上。
从那次见面后,冷意总想找机会询问一下他事情发生的经过,表示一下关心也算是对过去情意的回报。凭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那怕一点微乎其微的关心都会让他感激不尽的。反过来讲,正是因为有了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如果让对方觉得有一点受到轻视的意思,自己就会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孰轻孰重,冷意自然心中有数。但令人遗憾的是,在马家岭待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能抽出时间来和张丰收单独交谈一次。这让他心里一度有些惴惴然,特别是最终给了张丰收开除路籍留路察看这样一个严重的处分之后,冷意更觉得心里不安起来。
这么想着,冷意就把信打开。上面写道:
冷意你好,请原谅我没有称呼你主任。你现在是大官了,你来到马家岭车站,站长、书记都要前呼后拥地陪着你,象我这样的平头百姓是无法凑边的。再说,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还认得我,所以写这封信就显得太冒昧了。
不过,我是不吐不快。我受了天大冤枉,我现在连岗位都没有了,一个月只拿百十元的生活费,家都养不起了。我也就豁出去了。官逼民反,不能不反。
你在马家岭干过,应该知道,和货主要吃要喝,谁没干过!我就要了这么一次为什么给我这么重的处分。真正损害铁路名声的人不是我,是那些当官的。他们仗着有人撑腰,明抢豪夺,有谁敢说一个不字呢?处分我,先要把这些混蛋一个个收拾掉我才服气,否则打死也不服。
现在,我要把许多人想说但不敢说的话告诉你,如果你还没有忘记过去那么一点情意的话,你就帮我这个忙。我要揭露马家岭车站的真相……
马家岭车站的罪状有四:一是拉帮结派。马家岭车的站长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大草包,什么事说了都不算,而把持车站的人是副站长龙沁安。龙沁安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能的人,在车站说一不二,只要是甘心情愿当他走狗的,他都罩着,要是对他稍有一点意见或不满,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根本不象共产党的干部。现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圈子,左右着马家岭车站。真是逆我者亡、顺我者昌,根本没有老百姓说话的地方。二是经济上有问题。现在我们一线职工每个月只有六百多元钱的工资,比地方的一些单位都要少得多,但为什么他们当领导的一天到晚下馆子进酒店,是花得谁的钱。小车司机都说,一顿上万元的饭都敢吃。你看他们穿得,一件梦特娇上千元,换了一件又一件,我们是破路服上班穿了下班穿,他们哪来那么多钱??三是欺行霸市。都知道火车站周围是块风水宝地,运输公司都往这儿挤,可是谁要想拉到货却没有那么容易。马家岭车站对面的华龙公司直接控制着车站周围的运输公司。大宗货物、高运价的货物谁也别想运,都让他们包下来了。一年挣多少运费?!其它运输公司就是想运一些散货,也得有他们说了算,派给谁谁才能运,喝点汤汤水水罢了,并且还要给他们交提成。真黑呵!华龙公司为什么能这么横,因为有副站长龙沁安、车站公安所所长郎坤一伙给他们撑腰。四是伤风败俗。华龙公司的办公楼有六层,下面四层是夜总会。龙沁安天天搂着小姐进进出出,到了不避人的地步。他一天晚上没有女人都不行,有时一次竟然会搂着两个女人一起睡,简直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
读到这里,冷意感到震惊,隐隐觉得这封信后面可能隐含着许多不为人道的东西。但是这些事情他能管得了吗?信的最后,请求冷意将这封信转交给于局长。冷意想,自己能把这样一封信交给于局长吗?
想到这儿,他突然一抬头,见墙上的时钟已指向十点多一点。他丢开信,给梅婧发了一个短信。没想到几分钟,梅婧就打过电话来。“你在办公室吗?”梅婧问。“是呵,你没什么事情吧?”冷意话还没说完,梅婧抢先说道:“我马上就过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冷意拿着话筒就有些发怔,他不知道梅婧怎么会这么着急。
冷意想接着看完桌上的信,但却怎么也聚不起精神来。他就怔怔地盯着墙上的钟表看。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梅婧一进门,用一种发亮的目光盯了冷意有半分钟。冷意就看到梅婧笔挺的鼻子里就开始有粗气喷出,清秀白皙的颈项下面开始一波比一波剧烈地起伏。他们对视着,但谁也没有说话。梅婧一下扑进冷意怀里,一双臂膀象一只青滕死死地缠住冷意,鼻孔里的粗气象火一样喷射到冷意的颈间,奇痒难耐,瞬间就把冷意的欲火点燃起来,熊熊不可遏制。是梅婧拽着冷意,还是冷意推着梅婧,俩人就倾倒在沙发上。此刻,俩人全然忘却了身外之物,相互融合的渴望形成一种巨大的力量把两个躯体吸引着,俩人开始摒弃一切妨碍彼此融入的只丝片缕,衬衣脱了,胸罩扯了,两个赤裸的肉体在没有任何的束缚中忘情地进入到了对方之中,从肉体到灵魂都粘合在了一起,然后他们彼此协调一致地用力,一起起飞,一块飞翔,在一望无际的绿色的沙发上尽情地享受着原始欲望所带来的无穷快乐,终于在持续不断的飞翔之后,他们又一同降落在了绿色的沙发上。梅婧紧紧抱着冷意的身子不停地说“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冷意用热吻回应着她,一直到感到下身又渐渐热起来,他知道自己又想飞翔了。梅婧调整好位置,回应着冷意,他们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飞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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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有几分相信,既然自己对梅婧的需要更多的是原始欲望,从梅婧的欲望中他同样也体会到梅婧对自己感情,也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性欲的渴求。这让他既有几分满意,又有几分怅惘。他满意于这样可以不为一个情字所累,…
冷意有几分相信,既然自己对梅婧的需要更多的是原始欲望,从梅婧的欲望中他同样也体会到梅婧对自己感情,也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性欲的渴求。这让他既有几分满意,又有几分怅惘。他满意于这样可以不为一个情字所累,特别是象他这样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才有所成就有所作为的人,如果因为婚外情的原因而有一丝一毫影响锦绣前程的话,他是不愿意看到的。但男人贪婪的占有欲,却又让他感到怅惘,他梦想着梅婧能够把全部的身心都给予自己。
男人可以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给妻子,一半给情人。但女人却很少能够做到这样。这让梅婧感到委屈,因为她现在已经把全部身心都给予了冷意,他同样梦想着冷意能够把全部的一切都给予自己。但是,她心里非常明白,不要说让冷意放弃家庭,哪怕是两个人的关系影响到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都有可能放弃自己。她也看出来,冷意是那么渴望得到自己,但这份渴望之中如果没有负面效应的话两个人是可以彼此享受的,如果对对方有一点影响,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梅婧感到委屈,但当她从欲望的高峰降落下来之后,理智地考虑考虑,她知道自己又何曾不是和冷意有着同样的心情呢?如果说现在冷意离了婚,自己有决心和自己的老公离婚来和冷意结合在一起吗?梅婧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决心,虽然老公并不爱她,但她也不愿意破坏家庭的平衡,他可以和老公相安无事共同维持着这样平衡,因为这种平衡一旦失去,必然带来更大的失衡,就象多米诺骨牌倒下一样,家庭、工作、社会关系,一系列早已形成的平衡关系都会随之倒下,她是没有这份心力去应付。
也正是这份相同的心境在俩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平衡的支点,让他们彼此理解,彼些享受着对方带来的快乐,而不去渴求太多……
冷意是不愿意在办公室里完成俩人的快乐飞翔的,但欲望总是无法控制地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两人沉静下来后,冷意有一种恐惧迅速弥漫而上,他怕突然间会有人闯进来,尽管他知道星期天外面空无一人,尽管他知道已经把门闩死了,但他心里明白,哪怕有一次万一就会可能使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无论怎么说,几天的小别,让这个周末格外甜蜜。俩人由办公室里的急风暴雨平静下来之后,去了“情坊”酒吧。在情坊酒吧的一阵耳鬓厮磨之后,俩人又来到金碗大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在床上重演了一番云雨风情,完事之后两人相互拥抱着,冷意给他讲了北京之行的一些小故事,问着这些天来单位有什么事情发生。梅婧说:“隋新新这几天不太正常,办公室里的人都说他更年期提前到了。”冷意说:“他只比我大两岁,怎么会到更年期呢?”梅婧笑着说:“心里烦呗,谁让比他小几岁的人干了主任,长别人两岁却只能干个副主任?况且那个小自己两岁的人此刻又是那么春风得意,红得发紫!”冷意笑笑说:“你别讽刺我,我哪儿红得发紫了?”梅婧说:“本来吗,都这么说,你现在可是于局长的大红人呵,说不定你会荣升副局长呢!”
这一风情云雨过后的不经意的调笑,突然间撩动了冷意一根敏感的神经。现在,在铁路分局有五位副局长,按照定编配属还缺少一位分管后勤的副局长。在梅婧提醒他之前,冷意是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种机会的,但现在听梅婧一说,他竟然有些动心。是呵,过去不敢想是因为没有这份实力,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在工作成绩还是在与于局长的私人感情上都有了长足进步,就觉得手里有了一枚沉甸甸的法码。这种事情只要于局长同意就可以了,虽然也要上报批复,但分局的意见是还是起主导作用的。就是说,起决定作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于局长。
一股豪气由然而升……冷意抱住光滑的梅婧一阵激吻,然后又把她压在身底,一阵狂暴的起伏,梅婧在下面一声又一声幸福地呻吟着,一阵不能自持的手舞足蹈。两个人瘫软地叠加在一起,好久好久,谁都没有动。
许久梅婧在冷意身下格格笑起来。“你笑什么?”冷意问。“你是不是真的想干副局长了?”梅婧问。冷意说:“你怎么知道?”梅婧又是一阵格格巧笑,说:“你从来没用过这么大气力。”“什么?”冷意感到有些可笑,说:“办这种事情你就能感到我想干副局长了?”梅婧说:“因为你从来没有这么坚硬过,你的小弟弟暴露了你的熊心大志。”
“不过你最近几天可要小心点……”梅婧边说边翻转过身来,骑在冷意身上。“最近这几天于局长烦着呢,千万别惹他!”梅婧说。冷意有些不解,于局长烦什么?
梅婧看到冷意一付疑惑不解的样子,就说:“你不知道,在你走的这几天,马家岭车站十几名职工来分局上访了。”梅婧一句话,让冷意突然想起办公桌上的那封信。“怎么回事?”他急迫地问。梅婧优雅地拢拢散乱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马家岭车站副站长龙沁安随意克扣工人的奖金,还无故打人,把人打伤,人家要求他给报销医药费……还有吗,听说最近他们车站集资建了一批住房,本来已经分好了,没想到另一批人把门砸开给抢占了。两件事搅在了一起,这两批人一商量,一起打着横幅来到分局,要求分局出面解决。”
冷意没想到,在自己离开的几天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虽然从梅婧的口里,只能了解一个大概的情况,但她作为机要秘书,所能掌握的情况是百分之百准确得。不过有一点是梅婧判断错误的,象这种事情在于局长眼里恐怕根本算不了什么。此时此刻的于局长正在金山度假村的那座红色的别墅里享受着人间的快乐呢?
处理这种事情,对于于局长来说,真得就象是小菜一蝶。这是梅婧所无从知道的。
一天时间里,冷意就这么和梅婧昏天黑地过来了。天快黑的时候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在与梅婧牵在一起的手相互脱离的一瞬间,冷意才感到一种巨大的疲惫袭上身来。他最大的渴望就是回到家后倒头大睡,没想到的是,一回到家却有人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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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写信给冷意的马家岭车站货运员张丰收。虽然有过一段交情,前些时候也在马家岭车站与他见过一面,但当冷意看到蜷缩在自己家沙发上的张丰收时,仍然没有认出是谁。 张丰收见冷意进门,有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写信给冷意的马家岭车站货运员张丰收。虽然有过一段交情,前些时候也在马家岭车站与他见过一面,但当冷意看到蜷缩在自己家沙发上的张丰收时,仍然没有认出是谁。
张丰收见冷意进门,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两手搓着裤缝不知说些什么。“你不认识我了,张丰收!”他嗫嚅着自我介绍。显然他看出冷意好象有些不怎么认识他了。冷意一旦明白来人的身份,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连声说:“你看你看,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了呢?”他一方面掩饰着窘态,一方面尽量表示着自己的热情,不能让人说自己是不仁不义的人。
“真不好意思,你没在家,本来想走了,嫂子让我等一会。”张丰收拘谨得有些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冷意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中,张丰收是一个敢说敢干狂放不羁的人物,怎么一下这么低三下四起来。论年龄,冷意要比张丰收小不少,这他不会不知道,但他依然把冷意的妻子称作嫂子,足见其谦卑到何种地步。
冷意为了打破拘谨的局面,便招呼道:“霖霖,给丰收倒水。”夏霖霖从厨房出来,给张丰收面前的茶杯上添点水,说:“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张丰收慌忙站起来说:“不了,不了。”冷意是一百二十分不愿意让他在家吃饭。因为在办公室里看过了他写给自己的信,所以,冷意对张丰收来自己家的意图非常明白。他不愿意把工作上的事拿到家里来谈。可是,面对张丰收这样一个与自己虽说并不深厚,但却有着几分特殊交情的朋友,又如何拒绝呢?再说,自己虽然没有问他等了多长时间,但从他已经喝乏的茶水上看,一定是等得时间不短了,此刻已是吃饭的时刻,再让他走显然是不讲情面了。
冷意对妻子说:“准备点菜,我和丰收喝两杯!”妻子说:“正在准备,一会就好。”冷意就有些不解,对这等陌生人,难道仅凭他口里说是自己的朋友就让他在自己家里一等等上大半天吗?他对夏霖霖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有些不满。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探探来人的实底再说。“前些日子去马家岭站,本来想找个机会叙叙旧,哪想分不开身。”冷意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但在张丰收眼里,显然是客套话。他说:“哪敢呢,你是上级领导,我是带罪之人,你请我我也不能去呵!”
冷意说:“我虽然在马家岭待的时间不长,朋友没几个,但我还是忘不了你的。”张丰收说:“这我相信,从我一进门,嫂子对我这么好,我就知道你没少说了我。”冷意这么一听,有些苦笑不得,想不到妻子的热情还歪打正着了。
“你怎么捅了这么大‘马蜂窝’?”冷意关心地问。这一问,问到了张丰收的痛处。几分痛楚迅速爬上他的脸,并在眉宇之间扭动着。过了许久才说出几个字:“算我倒霉。”
冷意对他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惹这么大乱子,差一点就把局长大人的乌纱帽给摘了下来,哪能只有一个倒霉了事。于是,他便不客气地说:“你压根就不该这么做,发生了这种事情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张丰收痛悔之情溢于言表,但他话锋一转却说道:“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大家都在伸手吃货主用货主的东西,为什么只逮住我一个人不放呢?”
冷意有些震惊,没想到张丰收捅了这么大漏子,竟然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如此振振有词。冷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心里感到有些厌烦。但他却不能直接表露出来,就打算赶快让他吃顿饭把他打发走。冷意就招呼妻子抓紧上饭。饭一会就上来了。冷意仅仅是客气地让了他一下,“喝酒吗?”张丰收说不喝,冷意也便没再让。
吃过饭后,张丰收没有走的意思。冷意不能赶他走,也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闲聊。聊得越来越没什么滋味了,冷意想如果不说那封信的话,看来他是不准备走的,就说:“你写给我的信看过了,不过我觉得你写这封信没什么大意思。”张丰收听冷意说起信的事,眼前一亮,就说:“我们要告龙沁安这个王八蛋。”粗话说出口,方觉有些不妥,便又住口。“就凭你信上写得那些事能告倒龙沁安吗?凡事都得有实事,都得有时间,也就是得有证据。”冷意有些不客气。
张丰收涨红了脸,半天才说:“我们哪有你的笔杆子历害,说能说得出来,可是写就不行了。”
“龙沁安果真象你说得那么坏吗?”冷意这句话还没有落地,张丰收就跟着说:“他比你想象的要坏千倍万倍。”他接着说:“我过去干值班员,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把车皮计划给他小舅子,他就一下把我捋下来干货运员了。”
张丰收没有注意到冷意唇角掠过的冷笑,继续说下去。本来冷意揣摩怎么赶快送客,但张丰收下面的话却让他目瞪口呆。
张丰收说:“龙沁安是个吃喝嫖赌的角,去年六月份他在马家岭高速公路出口处的颖颖饭馆嫖娼,被公安局抓住罚了二千元。罚就罚吧,反正吃喝嫖赌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新鲜事了,大家心里也都明了,只是没有人愿意说罢了。但可气的是,他把嫖娼的罚款单给了汽车队,让汽车队在汽车修配厂里按照购置配件的手续走了帐。汽车队的这位司机是我哥们,他亲口告诉我的。现在我们工人拼死拼活干下来,一个月最多拿八百多元钱,他们为什么吃喝嫖赌都报销呢?”
张丰收喘口气接着说:“在马家岭车站谁敢惹龙沁安谁就会倒霉,好了骂你一顿,弄不好就会让你下岗。说让你下岗就下岗,不用什么手续,就凭他一个人说了算。更有甚者,如果你有什么不满,他就从黑社会找人来揍你一顿。我们班组的王刚、张统一就被他打过。别说是一般工人,就是原来的站长郭润年就被他唤来使去。有一次喝酒,因为郭站长说心脏不好不能喝了,他上去抓住郭站长的衣袖就要动手,幸亏有人劝着,不然就把郭站长给打了,你看哪有这么霸道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冷意感兴趣地听着,但他丝毫没有放过可疑的细节,以此判断着张丰收到底是在说假话还是在说真话。
“本来这事在酒店里完了也就完了,谁也不知道就算了,但龙沁安喝多了,到了车站之后还要找郭站长算帐,追着郭站长满站台跑,再说这种事情纸里包不住火,马家岭车站没有人不知道这事……”
“车站公安所就不管吗?”冷意问。
“你千万别提公安所,车站公安所还不是他龙沁安开得,他说什么那些臭公安就听什么,他们穿着一个连裆裤。”张丰收叹口气。
张丰收喝口水接着说:“他龙沁安不是人。我们那儿前年分来一位小姑娘,在计划室学习计划员。龙沁安看上人家了,死缠硬磨把小姑娘给占了,吓得小姑娘还不敢说。占一次便宜也就占一次吧,还想长期霸占下去。小姑娘找了个对象,他说你明天给我散了。小姑娘不从,第二天那个小伙子让人打瞎了一只眼。龙沁安还威胁小姑娘,如果不听从他的话就把她一家全废了,要是从了她会让她享不尽荣华富贵。你看有这么霸道的吗?没办法小姑娘从了他。结果第一天小姑娘主动上了他的床,第二天就干上了计划室主任。计划室每天有上百辆货车的审批权,那是多大的一个肥缺。冷主任,你说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
说到这儿,冷意看到张丰收两只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张丰收显然想从他这儿听到一句认可的话,但作为一个国有企业的办公室主任,一名共产党员,他还是有原则性的。
张丰收看到冷意对自己的话采取不置可否的态度,脸上明显地飘过一丝失落的情绪。但他既然已经来了,就下决心要用自己掌握的情况打动冷意,这样才能赢得他的支持和帮助。
张丰收继续说道:“这还不算什么,你知道吗,他们还有经济问题。你也知道,铁路货运里面有一块运输代理业务,我们车站本来和马家岭钢铁公司签有代理协议,但是龙沁安他们借着上一次清查运输收入的时机,先是把这部分收入以工商部门不让收为由,断了财源,也使马家岭车站十几名多经职工面临着下岗的危险。如果是真的违反政策,有情可原,但不到一个月他却把这笔代理业务转给了华龙公司。你知道吗,马家岭钢铁公司一年就有一千五百多车,你算算这是个多大的数目……”
张丰收这么一说,不能不让冷意震惊。因为他在马家岭干过货运,知道其中的奥秘。运输代理是铁路企业在发展多经中走的一条捷径,美其名曰为运输企业提供装车、卸车全过程服务,其实好多服务并不到位,但因为铁路运输能力不足的原因,货车运用非常紧张,一天就来那么几十辆车,你说先给谁呢?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你给我代理,付出多少服务我不管,那怕你根本就不给我服务,都不要紧,只要你能够给我早早地配上车,把货运出去算完。这种代理是垄断企业滋生出来的典型副产品。一般普通货物通常是一吨两元钱的代理费,如果是类似钢材类笨重货物会达到五元。如果把这样一笔代理业务交出去,铁路将会受到多大的损失是可想而知的。一个车如果按50吨计重的话,50吨乘以五元,就是二百五十元;如果按一个月发送一千辆车的话,一年就是三百万。这会是真的吗?冷意有些不寒而粟。
张丰收看出冷意眼里的疑惑,便跟着说了一句,“你知道人家都说马家岭有‘四大坏’吗?”没待冷意反应过来,张丰收自己就说道:“马家岭车站的‘四大坏’:一个是车站副站长龙沁安,一个车站公安所长郎坤,一个是华龙公司的老总唐有才,另外一个就是靠生产农用三轮起家的徐大山。”
冷意有些愣了。最近他和这四个人走得比较近,有时竟以兄弟想称,知道这四人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这四个人有两个不是车站的人,怎么会成了车站的“四大坏”呢?
张丰收对冷意的疑惑作了解释。“唐有才、徐大山虽然不是马家岭车站的职工,而只是一名普通货主,但因为他们和龙沁安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这两个人却是不一般的货主,在车站说一不二,比正式职工说话都有份量,如果这俩人说一句谁谁不好的话,第二天这人准倒霉!”
到这里,冷意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张丰收的话可能都是真的,他的一些话和过去听到的一些传闻是非常吻合的。他再看张丰收时,感到既敬,又怕。
好久,冷意才说:“这事你能不能不去管?”
张丰收沉默大半天,脸憋得通红,说:“我才不愿管这些闲事,但现在我却不能不管了,你知道吗,我现在下岗了,一个月只有一百二十元钱的生活费,我早就没有父亲,母亲瘫痪八年了,老婆单位破产了,在家待着,孩子十二,你说我怎么过?这就叫官逼民反,民不能不反。我今天来,就求你一件事。求你把那封信交给于局长,并麻烦你把马家岭车站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局长大人听听,告诉他老人家,再不管管,马家岭车站非出大事不可!
冷意心里重重地打了个问号,自己能帮他这个忙吗?不能,显然是不能的!虽然对不起朋友,但自己绝对不能做这种引火烧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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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早,徐大山的车来接冷意。昨天晚上,于局打电话让冷意第二天一早过去接他,并且说有车过来接他。冷意没有多问,估计可能还是徐大山的车,果然不出所料。徐大山的司机是个白面斯文寡言少语的小伙子,你不主…
周一一早,徐大山的车来接冷意。昨天晚上,于局打电话让冷意第二天一早过去接他,并且说有车过来接他。冷意没有多问,估计可能还是徐大山的车,果然不出所料。徐大山的司机是个白面斯文寡言少语的小伙子,你不主动和他讲话,他是从来不会主动和你搭话的,让人在他面前说话办事有一种安全感。这可能是于局长来往于金山渡假村都要他接送的原因吧。冷意有事出门,总是爱和司机聊天,但不知为什么,一上这车他不自觉地就会三缄其口,哪怕只有他和司机两人,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他只知道这个司机姓周,平时就管他叫小周。
一路上,除却上车下车时和小周点点头,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到红楼别墅后,冷意在楼下给于局长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在大厅里等候,不一会听到下楼的声音,转身的瞬间他无意间从大厅廊柱上镶着的镜子里看到于局长和温静相拥着下来,温静勾住于局长的脖子使劲地亲了一下。冷意迅速坐下来,并且把身子背过去,听到于局长在叫他,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于局长你下来了。”然后彬彬彬有礼地和温静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上车时,于局长很随意地和温静打了个招呼说:“回去吧。”温静面带恬静的微笑,一直等到车开出很远。
为避免路上陷入尴尬,冷意在来时就考虑好了要说的话。今天是周一,可以说的话题不少,加之冷意已经反复设计好了几种交谈的方案,所以车开出一会,冷意就不失时机地把这个星期主要的几项工作安排给于局长作了汇报,然后听于局长对安排方案的意见。每个星期一早上,班子成员都要碰一次头,部署一周的工作,这个时候总是要办公室先拿出一个初步方案,然后再请局长定夺。于局长听完冷意的汇报,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口气说:“现在一切都好说,最让我放心不下的问题就是安全。安全不牢,地动山摇。现在好多车站都发生问题,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少呵!”
“那就下去看看,这个星期没有特别重要的工作,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冷意半是建议半是征求意见地问。
于局长说:“好,我也这么想,下去调研调研,摸摸情况。大提速马上就要开始了,安全让人放心不下呵!”
回到机关后,差十分钟八点,于局长直接到会议室参加碰头会,把主要工作提纲挈领地作了安排,告诉大家自己要利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对几个安全生产不是很稳定的单位调研指导,要求在家的领导按照各自分工,抓好工作落实,有事的话及时电话联系。碰头会二十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于局长告诉冷意抓紧拿出一个到基层单位调研的路线图,当天就要下去。
这让冷意有些手忙脚乱。过去于局长每当要下基层调研时总是提前几天准备,一方面需要办公室对路线安排、相关调研课题进行确定,还要做好有关材料的准备以及生活安排提前准备;另一方面就是要给基层单位一个准备的时间,局长下到基层检查的重点是什么、需要准备什么样的汇报材料等等,不能让下面措手不及。但现在听于局长的意思,一切准备工作至少都要在上午完成。
这么短的时间做好充分准备是不可能的,只能捡些重要的事情先做。首先是要把调研的单位确定下来。冷意想了一下,先确定了几个安全不是太稳定的车站,征求于局长的意见。于局长说:“怎么没有马家岭,一定要去马家岭车站看看,这是分局管内最大的车站了。”
冷意有些犹豫,问道:“还要去马家岭吗?”只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冷意对去不去马家岭车站是心存顾虑的。他心里很清楚,现在马家岭车站职工的心气不是很顺,并且一段时间来,常有上访的职工堵在机关门口要求见领导。如果这个时候于局长去了,很难说就没有人把于局长堵住。作为办公室主任,一定意义上讲就是局长的贴身随从,如果真的发生这类事情就有失职之嫌。
想到这儿,他鼓起勇气来说:“于局长,现在马家岭车站职工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我们这次是否就不去了?”
于局长抬起头,盯着冷意看了半天说:“怎么,共产党的干部还怕见群众吗?”冷意说:“这倒不是。”于局长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听听群众的所思所想,这次调研的课题是安全,职工情绪是影响安全的第一信号,我们不去这儿去哪儿呢?现在改革正处在关键时候,无论是工资制度改革,还是人事制度改革,越来越触及到职工的切身利益,职工有些情绪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要问我,我正好给他们讲一讲吗!”
这套大道理冷意何尝不明白,但如果真的发生问题,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如果有一点处理失当的话就可能引火烧身,这是他不能不防范的。从张丰收反映的问题看,马家岭车站似乎就是一个火山,正酝酿着巨大的能量反应,不知道哪一会就会喷发。
于局长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接下来,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已经确定下来的单位,让他们有所准备。冷意把隋新新叫到办公室,告诉他一定亲自通知这几个单位,并且要把调研的内容向他们交代清楚。隋新新答应着,懒洋洋的。这段时间,隋新新的态度近乎于反常。冷意虽然知道他心里对自己不服气,但总觉得他是不会在工作上给自己出难题或者公然与自己唱对台戏的,但现在看苗头有些不对。有一次,办公室的几位同事一块吃饭,他竟然半真半假地讲了一个段子,说:和老婆睡是上甘岭战士啃干粮,和情人睡是喝着咖啡再加糖,和小姐睡是喝啤酒捡最鲜的尝,和小姨子睡是吃了鱼又喝汤,和同事睡是“非典”护士进病房……他说一句大家笑一阵,冷意开始也跟着笑,说到最后大家哄堂大笑,冷意却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瞅了梅婧一眼,见梅婧脸上的笑也僵在了那儿。更为可怕的是,当他收回目光是,不经意间发现隋新新正不怀好意地窥视着自己。一个愁结由此在冷意心里打下。会不会隋新新发现了他和梅婧之间的事情呢?
“我那儿还有一大堆材料要写,这种小事情也值得这么兴事动众吗?不就是出去调研吗,又不是一次两次。”隋新新嘴里嘟囔着。冷意不做声,却象兔子一样警觉地竖起两个耳朵,偷偷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冷意听得出来,隋新新的语气里明显地表露出一种鄙视的意味,表情上明显地有一种不屑一顾的模样。冷意心里暗道,必须对隋新新有一种足够的防范,无论是什么原因,他已经对自己构成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过去,冷意对隋新新所作的防范仅仅是留意于他的反应,他认为只要隋新新没什么过分之举,大可不必和他计较。冷意非常体谅隋新新的心情,他比自己来办公室时间长,年龄比自己大,但自从自己来到之后,他就一直处在下风的位置,心里一定不舒服。一块干秘书时,冷意时不时就会有调研或理论文章在上级刊物上发表,从工作的角度讲这可以及时反映单位成绩,从个人的角度讲也是对自己工作能力的展示。而同是分工文字材料工作的隋新新显然缺乏这方面的能力,除了在人后给冷意挑点毛病之外,没有其它招。冷意以自己的绝对能力让隋新新既咬牙切齿又无话可说。后来,冷意干了副主任,隋新新仍在秘书的位子上苦熬,及直等到冷意升了主任,本来有希望荣升副主任的他,哪承想一篇稿子写了个一塌糊涂,领导一着急就从宣传部调过来一位副部长干办公室副主任,又是鸡飞蛋打。好在于局长这时走马上任,隋新新才时来运转。当时,隋新新到机场去接于局长,跑前跑后,十分勤快,先声夺人,给于局长留下了一个好印象。恰在这时,上任不久的办公室副主任突然辞职,到一家房地产公司另谋高就去了。隋新新捡到了一个便宜,从此以后他一愁莫展的脸上才有了些许气色,并且自觉是于局长提拔了自己,时时以于局长的心腹自居,加之于局长开始对冷意并不是太感兴趣,心里也便有了非份之想,气色一天天好起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前一段时间发生的路风事件中冷意突然之间峰回路转,与于局长的距离迅速接近,一下把自己甩开了十万八千里,这让他始料不及。在当时的情况下,隋新新是动了脑筋的,他自认为比冷意更明白个中三昧,因此所做出的决定就是尽可能置身事外。他常常在心里嘲笑冷意是个傻小子,他深知那件路风事件背后所隐含的玄机,一旦掺和到其中就可能有堕落深渊的危险,并且再难有出头之日。想不到的是,冷意赌赢了这一把,由此确定了在于局长心目中的位置,这让他既恨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隋新新近乎于绝望之际,在某一个时刻里他突然嗅到了一种特殊的味道,他相信在冷意与梅婧之间肯定有一种暧昧关系。虽然这只是一种直觉,但他却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当别人在开心地聊天时,一涉及到冷意的话题哪怕仅仅是一个玩笑话,梅婧就会缄默不语;当冷意召集大家开会时,大家都自然地用一种聆听的神情对待,而梅婧却总是显得懒懒的;当大家在一块交流问题时,梅婧从来都不会用一种平视的目光去看冷意,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就是从这些细节中,隋新新敏感地嗅到了什么,并且他把对这种直觉的印证付诸之了实施。很长一段时间来,他有意识地捕捉冷意和梅婧的蛛丝马迹,在情坊、在金碗……虽然只是看到俩人进进处处,但他相信俩人在做着什么。
隋新新找到了冷意的死穴,他激动地喘息着、匍匐着,等待着出机的时机,渴望着一招制人于死地。
但隋新新的浅薄让冷意及早地有了觉察……
一切都安排好后,冷意从下午开始就陪同于局长深入到一线基层车站进行调研,因为第一天的时间比较仓促,所以就安排了一个距离省城较近的小站。于局长听了车站站长哆哆嗦嗦的汇报,然后蜻蜓点水地到现场和调车员、扳道员啦了一会家常,一付亲民的作派。冷意心里明白,这些一线工作人员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车站授意好了的,绝对不能乱说的,否则就在工资、奖金上见颜色。这一切完了事,天也快黑了,谢绝了车站的招待,往省城的路上返,于局长在后排座上闭目养神。冷意暗示司机直接开向金山渡假村。
驶上开往金山渡假村的路有二十分钟左右后,冷意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他知道自已今天冒然的决定看来又对了于局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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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的手机响起来,一看号码是梅婧的,不知为什么冷意就不想接。冷意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渴望与梅婧的快乐之旅,但每次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特别是在波涛汹涌到达高峰的瞬间里,总会有一双闪动着凶狠目光的眼睛突…
冷意的手机响起来,一看号码是梅婧的,不知为什么冷意就不想接。冷意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渴望与梅婧的快乐之旅,但每次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特别是在波涛汹涌到达高峰的瞬间里,总会有一双闪动着凶狠目光的眼睛突然出现。冷意知道很大程度上是心理作用,但这种无处在不在的窥视,却足以让他手足无措。在这种无数次的手足无措之后,他终于冷静下来。他感到真的是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处理与梅婧关系的时候了。
他喜欢与梅婧结成的这样一种既神秘又快乐的关系,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这种关系要影响到事业发展,自己会采取怎样的态度?这个问题冷意在心里问过,他自已都感到无法回答。现在,他既无法舍弃梅婧,又无法舍弃为之奋斗的事业。如果两者一旦发生冲突,他真的会陷入两难境地。所以,当梅婧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有些本能地想拒绝接听她的电话。
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梅婧有鱼水之欢了,有时冷意也会沉入无聊的幻想之中,他渴望着梅婧滑润的身体在他的爱抚下畅快地欢唱。他渴望着爱抚与被爱抚。
那天,于局长从基层调研回来后直接去了渡假村,而冷意却只能返回省城。过去遇到这种调研活动,大部分都要住在所到的基层单位。所以,这一次冷意也按照常规打好了要出去住一段时间的谱,走时他对夏霖霖说大约要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在外面。现在突然一下回来,他觉得这倒是一个绕开那样一种窥视的绝好机会。于局长打的就是这种时间差,冷意自然也可以充分利用一下这样一个时间差。
他给梅婧发了短信,但很长时间没有回音。冷意有些沮丧,因为事前没有和梅婧约好,这么晚了还能约她出来吗?冷意决定再把自己的耐心坚持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百无聊赖的冷意回味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大家都知道,于局长是一位工作上求真务实的人,一旦有时间他总是要深入到基层一线去搞些调查研究,亲自掌握第一手资料,这为他的决策分析和判断提供了真实的依据,并且在这种调研后总会伴随着有一批署名文章出来。许多人对于局长这种敬业精神和展示出来的文字才华佩服的无体投地。当于局长把这次出来调研的想法讲给班子其他成员时,没有一位感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作为办公室主任的冷意却突然觉得这次调研恐怕有些别样的东西在里面。不过仅仅是一个灵光闪现。
于局长过去出去调研,一旦选定调研课题后,总要精心准备有关资料,每到一个地方听完汇报,检查完后会说些惊人之语让左右的人禁不住咋舌。当冷意看到于局长一改往日的做法,没有任何准备,当天就要离开省城时,便进一步印证了自已的分析和判断是正确的。因此,当他安排交路时,便充分考虑到了这种分析和判断的因素,第一天因为时间太短,他安排了一个距离省城最近的车站,这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返回金山渡假村,以后的每一天里他都安排的时间相对宽松一些,使于局长可以来去自由。
隋新新看到这样一个路线图时用鼻音吐了“哼”字,当冷意拿着路线图满意地从于局长办公室出来时,隋新新有些大惑不解,他不明白于局长怎么会同意这个既浪费时间又没有工作效率的按排。这时冷意嘴角就掠过一丝不为人觉察的鄙视。
现在想起来,冷意仍然禁不住对自己的聪明有几分得意。这时,梅婧打过电话来,告诉他一会就到。
冷意提前在金碗大厦把房间定好。门铃一响,冷意打开门,梅婧就象一团迅疾卷来的风把冷意挟裹住了。几乎没有任何言语的表达,如胶似漆地粘在一块的两人,口和手并用迅速进入到一个忘我的境界。没有任何过渡,没有任何交流,两个人就情不自禁地解除了所有装束,赤裸着身子站在客厅里完成了一次肉体的进入,高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薄而出,如倾泻而下的瀑布把两人打倒在地,湮没在白色的泡沫中。就在大厅里两人完成了一次酣畅淋漓的交融。当感情的潮水渐渐退去,两人退缩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相拥而坐,但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用说话,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享受和空前的失落。
肉体的交流是如此亲密,但失却情感屏障的肉体却越来越显现出一种交流的艰涩和滞碍,当相互渴望的高潮退去之后,肉体的交流就呈现出一种苍白无力的颜色。
冷意隐隐感到有些担心,梅婧同样也感到担心。这种担心既因为害怕情感的坍塌,又因俩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种外在的威胁。尽管俩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但他们都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已经被人觉察或发现了。
或许很快他们就将面临着一次不得不做的痛苦抉择。
很长时间,俩人都没有讲话,但是两人的思考却似乎是相通的,彼此想什么,对方都明白。这是一种心灵的交流,这种交流是因为许多事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清楚,这种无言的交流就象一泓清泉可以突破任何阻碍,哪怕是从石缝间隙里也能流淌的顺畅。在这种近似于国画的留白中,冷意间或用下巴轻轻擦一下梅婧雪白的脸颊,象是在用画笔浅浅淡淡地点画着,不无精心地涂抹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梅婧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说:“当有一天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我会非常痛快地离开你的。”
“你说这些干什么?”冷意说。
“我只是告诉你,你不用担心什么。”梅婧说。
冷意沉默半晌,有些言不由衷地说:“我害怕什么,我害怕你现在就离开我。”
梅婧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说:“还没到时候,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可能很快就会走到头了。”
“为什么?”冷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这三个字,但他马上觉得这三个字有些不合时宜,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这种问题刨根问底。此刻处理这个问题的最好的方式应该是让它模糊,而不应该先把发展的趋势明确下来。这样就会把两个人的关系导入到一种预定的模式当中,而事情的发展可能会受多种因素的影响。不去明确,不去约束,随遇而安应该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好在梅婧并没有回答什么,冷意知道他们俩在这件事情上是有一种默契的。冷意由此也更对梅婧增添了一份感激之情,在两个人的交往中,梅婧对自己没有任何的非份要求。在人们一般意义的理解上,总认为上下级之间发生关系可能会发生的要挟、勒索等等一些东西,在两人之间是绝然不存在的。这充分说明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中,只有精神的、肉体的,而没有物质的。没有物质的奢望,任何一种关系都会清纯、简单、透明、可爱,值得让人为之付出。
重新感动起来的冷意觉得下身又蓬勃起来。梅婧还没有穿衣服,白皙柔软的躯体在冷意的怀里蜷缩着,她当然感到了冷意的冲动,身子也象缎子一样扭动起来,一直扭动到冷意无法自持。当两人再一次成为一体时,那种原始的冲动犹如冲天而起的水柱,让人无法遏制,相互的占有所带来的快乐那么赤裸裸,那么上天入地,虽然依旧披着一层情感的轻纱,这层轻纱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朦胧,他们都抱着害怕丢失掉片刻消魂良辰的心情,把能够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时光都充分地消受殆尽,或许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们就会不得不恢复到过去的日子里,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再也无法有任何的交流,那个时刻什么时候到来,来自何方,他们无从知晓,但却实实在在有一种事到临头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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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冷意驱车去接于局长。这时候,冷意又联系上徐大山,把他的坐骑调过来。冷意心里平缓了许多,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在以后几天里可以按部就班地跟下来了。 冷意的心闲下来,就开始想自己和梅婧之间…
第二天一早,冷意驱车去接于局长。这时候,冷意又联系上徐大山,把他的坐骑调过来。冷意心里平缓了许多,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在以后几天里可以按部就班地跟下来了。
冷意的心闲下来,就开始想自己和梅婧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相处,他不想放弃梅婧,但他又担心会由此影响自己的事业,两者之间,如何选择让他一愁莫展。
他又一次对于局长的功力感到由衷的佩服。于局长竟然可以对冷意视而不见,把自己的假公济私处理的那么顺理成章,一方面树立着一种深入基层、深入一线的公仆形象,而同时又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而他在处理这两者之间关系时显然那么游刃有余。于局长的表现,有时让冷意自己都感十分恍惑,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第二天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廊头的四等车站。在车上,于局长又表现出了他一贯具有的强烈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意识。他说“铁路又一轮大提速即将全面展开,现在最让人担心的是安全问题。铁路企业就是这样,没有安全就没有一切。其他一切都可以有缓冲的余地,唯有安全,只要发生了就无可挽回。”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停了半晌又接着说:“安全关系到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让人揪心呵!”于局长一番真情流露,几乎让冷意感动起来。但当他想到这位局长大人在安乐窝里搂着比自己小近二十岁的小姑娘千般温柔之后,就觉得现在他说的这一番话十分滑稽。但是,这仅仅是瞬间的念头,对上司要绝对相信、绝对服从,冷意早已把这样一种理念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他一方面应合着于局长,心里却因为有了这样一种想法而升出一种恐惧。他多次告诫自己,一定要绝对相信于局长,哪怕是错的,也一定不能产生任何怀疑,因为当你一旦有怀疑的情绪滋长时,必定会有外在情绪上的反映。对于于局长这样老道的“猎人”来说,哪怕是你一丝一毫的表情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决不能因小失大,冷意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廊头站是一个四等小站,小站的上级机构是副处级单位的车务段。一般讲,十几个四等车站上面总要设置一个车务段,这个车务段的级别与一等车站的级别基本相同。这是铁路对下面管辖小站的一种基本模式。看得出来,廊头站迎接于局长的工作准备的十分充分,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口挂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写着:欢迎于局长检查指导工作。走进车站,见站舍四周摆着草花,争香斗妍,娇娆无比。不只是车站站长来迎接,车务段的段长、党委书记带领着安全科、劳资科等一大帮人也来到车站迎接,更有甚者,车站还把下夜班的职工集合到了车站,夹道恭候。冷意并没觉得怎么样,因为下基层比这种排场还要过分的事情有的是,但没想到于局长却大为光火。当听说好多职工是下夜班没有回家专门来欢迎他这位大领导的,于局长显得很动情,停下来一一握手,口里一个劲地说赶快回家休息赶快回家休息。当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车站装饰豪华气派的小会议室后,于局长的脸阴沉下来,问旁边站着的廊头站站长,“谁让你们这么搞得,职工下班后不让他们回家休息,搞什么迎接,你这不是让职工骂我吗?”
这位站长姓王,脑子转得快。一看于局长生气,立时编出一套谎话,点头哈腰地说:“职工平时见不到这么大领导,听说于局长来了,都想见见于局长。”这套话一听就不真,但却让人受用。于局长摆摆手也不作深究。然后大家坐下来,听取车站的汇报。王站长汇报时端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一字一句地念着,有些句子明显地念不通顺,让人一听就明白这是不知道找哪位秀才闭门造车写的,看样子这位王站长事先根本连稿子都没有熟悉。念着念着,冷意就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偷偷望一眼于局长,见他额头上早就拧成了一个疙瘩。冷意见此情景,就给车务段的段长偷偷使了个眼色。这位段长很识趣,便直接了当地打断了王站长的汇报,说:“王站长,你的汇报简单点就行了,抓住要害,言简意赅!”王站长忙一连串地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很明显,这位王站长想摆脱开稿子汇报,但却没有这种能力,一离稿子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几句,又照本宣科地念起来。
于局长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说:“王站长,你不要再汇报了,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王站长直愣愣地呆在哪儿,脸上浮出惶恐不安的神情。
“廊头车站有多少条到发线?”于局长问。
“五条!”王站长以最后的速度回答上来,脸上出现了一种兴奋的色彩。
“最长的有效长是多少?”于局长问。
王站长立时噎在那儿。
“上行进站方向的坡道有多大?非正常情况下接发列车的措施是怎么规定的?”于局长不客气地接着问。
王站长硬挺着的脖子,此刻象被抽了筋般再也撑不住那个庞大的头颅了。
于局长不再问了,用一种犀利的目光盯着王站长。这种目光折射出的力量,让廊头车站的顶头上司车务段的领导们都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耻辱和羞愧。
“我们去现场看看吧?”于局长边说边站起身向外走去,所有的人才有机会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跟着出去。王站长象是考了个大鸭蛋的小学生,紧张兮兮地在前面张罗着。
王站长试探地问:“于局长,我们先到行车室和信号楼好吗?”
“去你的五号到发线!”于局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大家心里犯开猜疑,但却都不作声,只是跟着于局长向五号线走去。王站长在前面带路,于局长随着
他往前走。路肩很窄,大家跟在后面自然地排成一队。许多人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于局长要到五号线干什么?
冷意虽然同样不知道于局长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他已经预感到于局长肯定会有惊人之举。
沿着路肩走上一个高站台,带路的王站长说:“于局长,这条线就是五号线。

于局长停下脚步,左右环顾了一下,就下到站台下面。线路上停留着五辆连挂在一起的车辆。于局
长弯着肥胖的身躯从前端看到后端。上来后,他问王站长,“这些车辆的防溜措施是如何规定的?”王站长含糊其词地说:“用铁鞋止轮。”从口气里就听得出有些拿不准。于局长说:“你把车站资料找出来看看到底应该如何采取防溜措施。”好大一会,车站的一位工作人员把厚厚的一摞资料抱过来,翻出有关的章节。于局长说:“王站长你念念吧!”王站长极不情愿地接过来念道:“……车站下行方向坡道大于千分之十二,到发线防溜必须采取双止轮措施……”
在场的人都不做声,第五号到发线上的车辆显然没有按照规定采取防溜措施。大家都替王站长捏了一把汗,做为上一级主管部门的车务段两位党政主要领导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你们知道在这条线上发生过什么吗?”于局长问。
大家一时语塞。好在车务段的段长陈大力机警,赶忙说:“这儿十几年前发生过一件溜车事故。”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就连冷意也记起了那起事故的大致情况,冷意参加工作到铁路后时常听到人们讲起那件事故。十多年前的一天,就在廊头车站第五到发线上有两个连挂在一起的车辆正在等待装卸货物,晚上突然刮起风,由于廊头车站下行方向坡度太大,加之防溜措施不到位,两辆车一下就溜出站内。借着风势,两个车厢越溜越快,造成正线紧急关闭,所有的列车一律为这两个脱僵野马般的车辆让路,最后一直溜到五十公里以外的马家岭车站后,由于线路出路现上坡,速度才算减缓下来,这件车辆溜逸的事故虽然没有造成直接经济损失,但由于影响了多趟进京、进沪列车,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同时,也由于事故的离奇性而广为人们传说。
于局长说:“大家都应该记得那起事故,可为什么有着这么惨痛的教训仍然不接受呢?你们看看这五个车的防溜,不但没有双止轮,就是现
在止轮的铁鞋距离轮箍都有一大段距离,这怎么会起到止轮效果呢?”
王站长此刻早已是大汗淋漓,话都说不出来了。陈大力说:“请于局长放心,我们马上整改,马上整改。”
离开车站时,于局长再次对大家谆谆告诫:“安全责任重于泰山,我们如果以这种工作作风抓安全,如何让人放心。抓安全关键看领导班子的驾驭能力、关键看领导干部的工作作风,你们把这个车站好好整顿一下,不转作风就换人!”
第二天,这个段对廊头车站的处理报告就传到了正在另一个车站调研的于局长手里。处理报告先是交给冷意,由冷意转交给于局长的。冷意大致看了一下处理意见,廊头站的王站长被就地免职。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于局长继续按照预定路线进行调研,因为有了廊头车站的教训,所有计划要去调研的单位都百倍提高了警惕,准备工作努力往深里想往实处做。冷意成了热门人物,每天都有被检查单位的党政主要领导打电话请示如何准备,有的甚至直接找到他约他晚上出来坐坐,想极力探听点可以有利于自己的消息,当然这些人都不会亏待冷意,总是有
礼品甚至现金之类的东西送上来。冷意大都笑纳,因为如果你不收,就会被人怀疑心不诚,还会有人认为你没有透露实底,所以礼品一定是要收到。这是冷意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尽管许多人挖空心思,但还是有撞到枪口上来的。
有一天,在一个车站调研完后返程时,时间稍稍早了一点,于局长突然决定顺便去一个工务段领工区(专门维护铁路的车间级单位),没想到一进工区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吆三喝四的声音。循着声音进了屋子,见一屋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搓着麻将,见有人来,一人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见中间一人手掐着腰,怒目而视,便知不妙,就有人想开溜。
“谁是工长?”于局长目光喷射出熊熊怒火,说出话来格外阴森恐怖。一人站出来,不情愿地说:“我是。”
“你被撤职了。”于局长大吼一声。
冷意在后面悄悄给工务段的领导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于局长到了他的领地,并且逮住了一帮当班时间公然聚众赌博者。工务段的领导一听就知道惹了大祸,说不准“乌纱帽”也会由此不保,便忙不叠地赶过来。但当他们赶到后,于局长的车子早已驭向了开往金山渡假村的路。
一次调研还没有结束,就摘了两名干部的“乌纱帽”。消息传开后,人们犹如听传奇小说一样。于局长就是这样,善于从一般化的工作中创造出巨大的轰动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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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沁安来电话问于局长现在在哪,说原来就说好要让于局长来参加马家岭车站安全生产一千五百天庆祝活动。按照这次调研的安排,于局长明天正好要到马家岭车站,这不知道是有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当初,冷意是坚决反…
龙沁安来电话问于局长现在在哪,说原来就说好要让于局长来参加马家岭车站安全生产一千五百天庆祝活动。按照这次调研的安排,于局长明天正好要到马家岭车站,这不知道是有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当初,冷意是坚决反对于局长去马家岭的,因为他从张丰收那里所了解到的情况看,马家岭车站的干群关系非常紧张,一不留神就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后果可能难以想象。冷意的意见是等矛盾化解之后再抽机会到车站调研也不迟,但于局长却执意要去,并且讲了一大套关于密切党群干群关系的话题。于局长这么一说,冷意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当时他心里就有所揣摩,可能于局长到马家岭有什么其他意图。现在看来,于局长的确是另有打算。
冷意现在和龙沁安之间也应该算是非常熟悉的,尽管冷意总是有意用一种非常低调的姿态来处理他和龙沁安、徐大山、郎坤以及唐有才之间的关系,但直觉告诉他这四位显然已经把他划到了他们的圈子中间。
冷意也曾想过,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把这四个无论是品质还是作派都不敢令人恭维的人与于局长联系在了一起。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他们能够结成这样一种关系,必然有一种合理的成份存在着。但冷意却根本没有想过要探究他们之间这种关系形成的来由,他感到有些东西不必太刻意去了解,随着时间的推移,应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不知道可能会更好一些。
龙沁安打过电话来之后,冷意心里就有了一个准确的判断,关于于局长的行踪龙沁安可能比自己更了解。从温静来了之后,金山渡假村的红色别墅小楼明显的人少了,常常陪同于局长在这里出现的“四大坏”从来没有再在这里出现过。冷意心里明白,这是大家都在有意回避。
冷意问一句:“于局长知道明天的庆祝活动吗?”龙沁安说:“知道的。”冷意说:“好,我明天一定提醒他,出发前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龙沁安一连声地说:“好的,老弟,谢谢你了。”冷意心里明白,龙沁安打电话无非是想让自己提醒一下于局长,并且把起程的时间通知他,以便接车。
梅婧在洗手间里洗澡出来,披着一条洁白的浴衣,和她白皙的皮肤融融洽洽,象位玉人一样飘飘摆摆。她说:“你这次调研怎么搞得有些神神秘秘?”冷意放下电话说:“神秘吗?”梅婧说:“当然了,大家都知道你和于局长到基层去了,可你们每天都要回省城,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冷意听梅婧这么一说,有些不安。他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对梅婧说:“你一定要记住,对于这次调研的行动,不能透露半点消息。”梅婧问:“怎么呢?”冷意依然板着脸说:“你不要问为什么,但你必须这么做。”梅婧嫣然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要是不呢?”冷意用一种阴冷的眼神看着梅婧说:“你我都会非常麻烦!”
见冷意这幅神情,梅婧绕到后面一下跳上他的后背,嬉嬉笑着说:“逗你玩呢,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经逗?”冷意没作声,背着梅婧去了卧室,把梅婧丢在宽大松软的床上,梅婧格格娇笑,松松系着的衣带也便彻底解开,象是打开了包装的玉佛,梅婧白璧无瑕的躯体坦陈开来……
第二天,于局长驱车直奔马家岭车站参加了安全生产一千五百天表彰大会。龙沁安以及车站班子成员都在站门口接于局长,众星捧月般地把于局长簇拥进表彰大会的会场。于局长一走进会场,容纳三百多人的会议大厅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会场正上方楷体写成的“马家岭站安全生产1500天表彰大会”的横幅气势夺人,从主席台的两侧延伸过来摆着各式不同的花蓝,喜庆的气氛既浓重又热烈。等到于局长走上台坐定后,掌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在冷意听来,这种长时间的掌声显得有些夸张,有一种人为营造的成份在里面,其实掌声与赞扬有着相同的效应,接受者是永远不厌其烦的。
会议由龙沁安主持。路风事件之后新换上来的站长叫赵好,人如其名,长相慈眉善目,说话柔声细语。赵好以其特有的油腻的腔调做了二十分钟的工作总结,无非是“一千五百天的成绩是广大干部职工的心血换来的,是大家同共努力的结果,大家创造了历史,象大家表示感谢”等等之类的话,最后又词不达意地总结了四点经验体会,牵强附会,让人不忍去听。赵好总结完工作,龙沁安开始宣读表彰决定。这次表彰共选树出了十大安全标兵、十佳安全领导干部、十佳优秀管理者、十佳先进班组、十佳先进集体,被龙沁安誉之为“五十佳”。宣读完毕后,开始颁奖。所有荣获十佳的人员在获得一个巨大的红绸布荣誉证书的同时,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个千元红包。证书和奖金是被放在一个托盘上由礼仪小姐端上来的。礼仪小姐穿着统一的红色旗袍,高高的分叉使白皙的大腿清晰毕露,让所有人的目光跟着晃。上台领奖的人个个激动得脸色绯红,志满意得地从颁奖的领导手里接过证书和奖金,千斤重一般。于局长诸一为这些标兵先进发奖,发过奖后一一握手,接着一起照相,气氛达到了高潮。
颁奖之后,龙沁安郑重宣布,下面请于局长讲话。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于局长清了清嗓子,声音从麦克风传出去在会议室冲撞了几个来回。清嗓的声音犹如打开了一扇门,一套关于安全的理论随着于局长浓重的鼻音娓娓道来,让人耳目一新。
“……安全生产关键要抓好四个环节:第一,要坚持预防为主,关口前移。在安全生产上,是超前预防还是事后“消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抓法,其结果也完全不一样。安全效益有一个金字塔法则表明,设计时考虑一分的安全性,相当于加工和制造的10分安全性效果,而能达到运行和投产时的1000分安全效果。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在安全成绩面前看到问题,超前分析存在的问题,积极主动做好防范……”
冷意手里的笔流利地滑动着,他尽可能记下于局长讲的话,说不定哪天起草报告时就会用到这些观点。这是冷意的职业使然。
“……第二,抓小防大,消除隐患。任何一件事故都是由于存在的隐患没有得到及时消除而酿成的。事故是点和线的关系,在事故的点和点之间形成的线就是安全天数,安全天数越长,就距离下一次事故越近,所以要延长两点之间的线,尽可能地保持安全天数的增长,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不仅要防明火,更要及时消除隐藏的火星,把事故消灭在发生之前。前几天,我在调研中处理了一些干部,大家了都听说了,为什么要处理他们,如果都象他们对存在的事故源点置若罔闻,出事故只是早晚的事情……”
龙沁安向旁边的一个事务员说了几句什么,好大一会这位事务员满头大汗地回来,把一个小型录音笔放在主席台前。
“……第三,强基达标,夯实基础。要全面落实逐级负责制,解决好谁负责、负责到什么程度、负不好怎么办的问题;要突出落实好作业标准化,没有管理标准、作业标准来保证,就会象“盲人骑瞎马”,出事故只是早晚的事,不出事故是“撞大运”,有些单位之所以不能跳出“出了问题抓一阵,安全好了松一阵”的怪圈,关键就是基础工作抓的不牢……希望马家岭车站的全体职工一定要戒骄戒躁,乘胜前进,不断取得安全生产的新胜利!”
龙沁安带头鼓掌,台下的掌声再次滚雷般地响起,如果说上次的掌声谄媚的成份多一些的话,这次无论是在主席台上的领导还是坐在下面的普通职工都被于局长的口才折服了!
有于局长这一番既富有深刻哲理,又不无高度评价的讲话,龙沁安挣足了面子,有哪一位二等车站的站长能请得动堂堂大局长到他的车站会议室里给自己的职工讲话,除却龙沁安没有二人。冷意看着脸涨得犹如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猪头一样的龙沁安,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滋味涌上心头。就是象自己这样可以天天陪伴于局长左右的人,也很难说会有这份面子。
会议结束后,于局长一行来到车站的小会议室,摒弃其他陪同人员,只留下马家岭车站的站长赵好、副站长龙沁安,还有冷意三个人。
待到门掩上后,于局长的脸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赵好的脸上不一会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龙沁安看着于局长也有些局促不安。冷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于局长说,你们今天的场面搞得太大了。龙沁安连忙说:“本来没打算搞这么大场面,可职工听说你要来做指示,都非常激动!我们也想借此机会,鼓鼓士气。”
于局长有些动气,“鼓什么士气?大喜大悲,安全是有规律,必须要以平常心去对待。安全生产一千五百天,创了历史纪录,了不得了。如果大家由此浮噪起来,立马就要出事!再说了,你这一千五百天就没有水份吗?”
赵好、龙沁安都低着头不再言语。
“下一步怎么办?”于局长问道。
“一定扎扎实实把工作做好。”龙沁安急忙说。
“不能这么轻描淡写,不关痛痒,要借这次庆功会所造成的氛围,迅速在干部职工中间开展一次“正视成绩,反思问题”的安全大检查活动,坚决不能让职工的情绪浮澡起来。”于局长近乎于有些忧心重重地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安全,龙沁安呵,说一千道一万,你千万可别给我出乱子,你要是在安全上出了大问题我可饶不了你。”
冷意虽然知道于局长所讲的话实在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这一路调研下来,他深切地体会到于局长对于安全生产是哪么的忧心忡忡,真的是有一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哪怕是在开除两名干部的问题上很有些做秀的味道,但通过听了于局长在马家岭车站这次会议上的讲话,冷意感到安全的问题真的是揪住了于局长的心,通过这次讲话,冷意也清清楚楚地掌握了于局长在抓安全上的工作思路。
安全是铁路的永恒主题。在于局长刚来铁路分局的第一年,就赶上了一起大事故,一辆货物列车的火车司机、副司机在运行中同时睡觉,并且还把自动停车装置关闭,至使与区间停留着的另一列货物列车发生追尾事故,机车报废,两名司机当场死亡。事故发生后,于局长痛定思痛,对安全工作投入了百倍的精力,付出了百倍的心血,终于使不稳定的安全因素逐渐减少,安全趋于稳定。这些年来,于局长最为担心的就是半夜里电话铃声响起,电话铃一响准是哪儿又出了什么事故。最后落的竟会在半夜三更莫明其妙地听到电话铃响,抓起电话来里面却是忙音,由此一度让他失眠严重。这些年,安全稳定了,夜里的电话由少到无,那种无端的电话声音消失了,他的心才渐渐稳定下来,失眠的症状也慢慢好了。不过,近一年多来,事故苗头开始明显增多起来,并且有些问题非常严重,严重到近乎于接近于事故的边缘,想起来后怕。于局长心又紧张起来,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过去曾有过,并且无一例外地得到了应验。这种感觉所具有的百分之百的准确率,让他感到害怕。
实实在在讲,于局长这一趟出来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实实在在地想借此机会找一些问题,防止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他处理两名干部是动了真心要杀一敬百的,尽管在冷意眼里不无做秀之嫌,但于局长就是这样的人,善于把形式的东西和内容的东西有机结合起来,把实实在在解决问题与树立个人形象结合起来,这种功力近乎于达到了至善至美的境界。
就拿马家岭车站来说,近段时间来多次发生事故因素,调车作业脱线、挤坏道岔、货物装载倾斜等等,这些问题大都接近了事故边缘,特别是连续发生两起装载加固倾斜的问题,车辆已经被挂运出去,如果不是其他车站发现的早,及时进行重新装载加固,或者是车辆在区间交错时发生货物坍塌,后果都将不堪设想,之所以没有算事故,都是因为事后公关工作做的好。这是于局长在庆功会后,严厉责问赵好和龙沁安的缘故,关键是想给他们敲敲警钟!
冷意深知于局长的良苦用心,但他现在所想的却是如何尽快劝于局长离开这里,他对马家岭车站职工中蕴含的不稳定情绪的担心一刻都没有消失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他们离开,冷意的这份担心真的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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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小会议室的门,四个人都愣了。龙沁安和赵好站在门口两侧,给于局长闪开一条道,冷意跟在后面。打开门后,四个人看到一堆人静静地站在门口把走廊塞得满满的。“你们这是怎么,怎么……”龙沁安面对这阵势,一…
打开小会议室的门,四个人都愣了。龙沁安和赵好站在门口两侧,给于局长闪开一条道,冷意跟在后面。打开门后,四个人看到一堆人静静地站在门口把走廊塞得满满的。“你们这是怎么,怎么……”龙沁安面对这阵势,一时不知所措。门口的人没人答话,所有冷寞的眼神一同投向于局长。冷意的心揪了起来。他疾步向前,想站在于局长前面,防止可能发生的过激行为,但于局长却无声地举了举手臂,把他挡在后面。
“你们找我吗?”于局长的声音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沉稳。
站在人堆里的一个大胖子说了话,“于局长,我们想找你反映问题。”龙沁安猛地喝道:“李光一,你带头闹事!”这位叫李光一的大胖子根本没有看暴跳如雷的龙沁安,用一种沉默等待着于局长的答复。
于局长说:“龙站长,群众有意见就让大家说说吗,我也想借此机会听听大家都有些什么想法!”说着,一转身对门外的人说:“大家都进来坐,进来坐。”门口的人先是站着不动,接着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在李光一的带领下陆续走进会议室。冷意这时才看清,走廊原来站了不少人,进来的有二十来人,还有一部分人因为会议室容纳不下而根本没有进来。在这些人里,冷意瞥见了张丰收的影子,但他只是夹杂在人群里,看样子不是挑头者。
于局长显示出了一种特别的雍容大度。一阵稀里哗啦的桌椅碰撞声过后,大家都坐了下来。于局长说:“大家有什么事情吗?谁先讲一讲?”于局长环顾一周,把目光停在坐在中间位置的李光一脸上,用一种非常真诚的语调说:“你来说说?”
冷意这时看到坐在于局长左侧的龙沁安和赵好开始坐立不安,特别是龙沁安的脸庞被一种紫红的颜色沁然上来,不安、愤怒交织成的复杂情绪表露无异。
李光一霍地站起身来,情绪非常激动。大声说:“于局长,我们不服,安全生产一千五百天不是真的。有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欺上瞒下,我们看不下去了!”
于局长惊讶地说:“噢,会是这样?慢慢说,慢慢说。”于局长示意李光一坐下来说。李光一坐下后,长长地喘口气,激忿的情绪有些平复。“一千五百天的安全成绩是有水份的,远的暂切不说,单是从今年以来,马家岭车站构成事故的问题不下六件,就在昨天晚上,调车组刚刚发生一件溜车事故,车辆从调车场的驼峰溜下来,一直溜到货场,幸好撞在了土挡上,才没有造成大的问题,现在破损的车辆还在货场的安全线上。问题接二连三,为何还要开一千五天的庆祝大会,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会有这事?”于局长惊讶万分。冷意同样感到震惊,但既然这些人敢于这么说肯定不会有假。
于局长有些极不情愿地把目光投向龙沁安,所有的目光也跟着一起投向龙沁安,龙沁安刚想分辨几句,但看这个阵势也便没有了勇气。
于局长的目光迅速由龙沁安转向赵好,冷意从细微之处明显地感觉出了于局长对刚才投向龙沁安的目光感到有妥。他的目光投向了赵好,但大家的目光却依然笼罩着龙沁安。于局长显然也感觉到了大家的目标所指,他大声问:“赵站长,你做为一站之长,大家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冷意看来,于局长转移目标的意图十分明显,但其他人可能不会觉察。因为,大家知道,在于局长眼里,赵安是站长,龙沁安只是个副站长,没有不问正职而去问副职的道理,因此对于局长的真实意图大家并没有丝毫觉察。
赵好脸上的汗立时就淌了下来,他哆嗦着站起身,想说什么,却又坐下。于局长不再去看赵好,却用一种异乎寻常的严厉口吻质问道:“是怎么回事?”
赵好在一种惶恐中重新站起来,这次他是说不出个究竟无法再坐下了。嗫嚅了半天,他说了半句话,“是……是……有这么回来!”
于局长立马就拍了桌子,“是谁让你干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赵好低下头,紧张万分的脸上挂满委屈,恨不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见赵好半天没说话,龙沁安用一种十分歉疚的声调说道:“于局长,是我们错了,责任不能由赵站长一个人担,这件事情我们班子是由共识的,关键是看到广大干部职工辛辛苦苦创造出的一千五百天的好成绩,到头来却被‘砸’了,心里不忍。我检讨,我们有好人主义……”
“龙站长,有这么简单吗?车站出了这么多事,你们瞒着哄着,不就是怕丢了乌纱帽吗? 去年2月份,小陈调车作业时轧断了一条腿,你们和分局安全监察室的张工串通一气,来了个私了,这事怎么说……”这人正说着,后面一人站起来吼道:“发生问题的不能一视同仁,有关系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关系的你就往死里整,说让下岗就让下岗,说扣多少钱就扣多少钱,你们还有一点正义和公理吗?”
有一个非常尖锐的声音从后面角落里传出来,“你们一天到晚吃喝玩乐,哪有心思抓安全,纯粹是拿我们的性命不当回事。劳保鞋什么时候按时发过,我的鞋都破得无法穿了,去领了三次没有发给,调车作业穿双破鞋怎么能够保证安全……”
有人插话道:“那个发备品的不就是你龙站长的小舅子吗?”跟着就有人跟着起哄……
龙沁安有些恼羞成怒,他站起来破口骂了一句:“你他妈混蛋玩意,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发生了事故还不是要扣你们的钱吗?”
“噢……”人群骚动起来。许多人交头结耳地说:“他在于局长面前也这么放肆!真是太张狂了!”眼看事态无法收拾,冷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啪”地一声巨响,大家都吓了一跳,会场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见于局长怒目圆睁,愤愤地直视着龙沁安。龙沁安知趣地低下头。于局长在这种极度夸张的愤怒中停顿了片刻,说道:“龙沁安,你不过是马家岭车站的一个副站长,怎么这么和职工群众讲话,这是什么作风?马家岭车站出多大的事情也轮不到你讲话。”龙沁安的头垂得更低了。
“于局长,龙沁安可是马家岭的‘一把手’,大事小事都要管得!是不是赵站长?”人群里不知是谁这么喊到。赵安满面通红,不知是为被谁戳到了痛处而感到羞臊,还是为在马家岭车站的处境的感到愧惭,抑或两者皆有。
于局长站起来,用一种舒缓温和甚至是带有几分慈祥的语气对大家说:“同志们,我犯有严重的官僚主义,对于马家岭车站的问题,我不是没有觉察,但我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多。我个人也有好人主义,实事求是讲,马家岭车站的职工为了安全生产付出很多心血和汗水,我们没有理由也不能够否认,但是我过多肯定了这些成绩,本意也是想从保护先进肯定成绩的目的出发,但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这时,冷意觉得有必要插句话,来为于局长的这一番话作些注解,因为毕竟于局长有些话是不便亲口说出来的。因此,他瞅准机会,在于局长停顿的片刻里,见缝插针地说道:“于局长对马家岭车站的问题早就敏锐地发现了。”说着他把目光递到赵好的脸上说:“赵站长,你可以把刚才于局长对你们讲过的话告诉大家吗!”
赵好便期期艾艾把刚才于局长怎样批评他和龙沁安的话讲了一遍,但赵好唯唯诺诺的神情让这本来可以有效地证明于局长先见之明和可以极大地提升于局长形象的事例大打折扣。冷意几次想打断他的话自己来讲,但觉得那样会有吹嘘之嫌,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正在冷意暗自着急之际,却见于局长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赵好的讲话,他说:“安全生产取得好成绩应该表彰,但我们一定要尊重安全生产的规律,不能在成绩面前得意忘形。在会上我是这么讲的,我现在还是这么强调。会后,我批评了赵站长,表彰会不能太过铺张,这极易诱发麻痹松懈情绪,所以我已经给他提出来了,要立即在全站开展安全生产的大反思活动,要在成绩面前找问题。正好,大家今天主动来反应问题,这很好,就从今天大家反应的这些问题查起,应该谁的问题谁就负责,应该谁负的责任就追究谁。”
满屋里坐着的人静悄悄地,只有于局长的声音在会议室里轰鸣回荡。于局长长的一大段讲演过后,张光一说:“于局长,我们佩服你讲的句句在理,我们服你,我们也不是给你出难题,是真正为了解决马家岭车站的问题。于局长,实话告诉你,今天来的这些人,包括我在内,其实都是这些年来发生过问题的人,今天我们一是主动来向你老人家承认错误的;二是我们也想现身说法,虽然我们发生问题后,车站已经给过我们处罚了,但我们情愿再受一次处罚,也要把每个人应负的责任都落实下来,我们下岗也可以,罚款也可以,调离也可以,我们无怨无悔。但领导怎么办,领导应该负什么责任?不能只罚我们,他们却一点责任不负,当‘太平官’!”
“我们不好受,也不能让这些王八糕子好受了。”人群里总有一个人不失时机地冒出几句煽动的话来。虽然没有人理会这些偶尔迸溅出来的一两句粗话,但大家的对这些话似乎有一种默认的成份在里面,所以这一两句话的份量显得不容忽视。
冷意觉得马家岭车站的问题真得是十分严重,大家竟然以自己的甘心受罚,甘心损失自己的利益来争得对车站领导的处分,并且矛头显而易见地是对准了龙沁安,联想到于局长一路调研下来撤了两名干部的情况,可能这帮人心里的打算也正在此,想借此机会把龙沁安搞下去。但这些人的可悲之处在于,他们并不知道龙沁安和于局长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他们的努力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冷意的分析判断十分准确,随着这些人的要求越来越明确,他们不惜付出自己受到处罚的代价,也要把龙沁安这个害群之马搞下去的意图也就更加明显了。龙沁安虽然不是马家岭车站的“一把手”,但却是实际的“当家人”,如果追究起责任来,他自然应当是首当其冲,但是他们的理解与组织原则是有“误差”的,龙沁安可以在这种“误差”中合理合法地规避到应该受到的惩罚,不管问题如何集中在龙沁安身上,他都可以全身而退。冷意这时也明白,为何龙沁安心甘情愿地做马家岭车站的第二把交椅,却决然不去做第一把交椅。
于局长已经答应了大家一定会把问题查清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但人们依然在静默中等候,大家都有一个期待,想象着能够象人们传说中的于局长那样,大吼一声就把某一个人的“乌纱帽”给摘了。这种长久的等候,说明这次的行动是经过多么长的处心积虑才谋划而成的,这次示威蕴含着大家何等的期待。
于局长见大家没有散去的意思,只能再一次重申,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请大家先回去?这句话出来,于局长自己也觉得威信受到了损害。在他想来,自己的话向来是一言九鼎,还没有人以任何的方式给自已施加过压力。尽管于局长脸上的笑容依然虔诚自信,但冷意凭直觉就能够体会到于局长此刻心里的不快。
张光一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有出来,见此情此景硬是撑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就粗声粗气地说:“行,我们等着!”张光一说完,隔着桌递给于局长一摞信纸。在平时还没有谁这么隔着桌递东西给于局长,都是恭恭敬敬地呈到他的面前。显然于局长对于隔着桌来接对方的东西一下有些不适应。就在这不为人觉察的片刻里,冷意早已站起身,把东西接了过来。这时,于局长也正好欠了欠身子,也有了一个要站起来的姿态,一个很容易出现的尴尬局面就被冷意的举动化解了。冷意心里明白,或许别人无从体会,但于局长对于自己的这个动作肯定会是称赞有加的。
张光一说:“于局长,这是五年来马家岭车站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故,有些事故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有些事故你未必知道。我们作为事故的责任人,都有责任,同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陈刚轧去了一条腿,明摆着是重伤,本来分局安全监察部门已经定过性的,但不知为什么最后莫名其妙地定了轻伤。最后车站采取哄骗的手段和陈刚私了,本来答应给陈刚五万元钱,但陈刚家只拿到了五千元钱就不了了之了,现在陈刚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答应过给的钱也没有补齐。这事是龙站长一手操办的,他应该比任何人更清楚,于局长,我们就请你做主了!这上面,有我们的签字。”
人群开始缓慢地往外挪动,张光一最后一个出门,象是还有话要说,于局长走过去握着他的手,眼里几乎是沁着泪花说:“光一同志,谢谢你,你给我上了一课,谢谢!有你们这些关心车站的好职工,马家岭车站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请你们相信我。”于局长的真诚打动了向外走着的人,人群在片刻的停顿之后,渐渐散去了。
散去了人群的小会议室里有着无与伦比的空旷和孤寂。马家岭车站的其它班子成员从人群上来之后,就没有一个人再出现。赵好、龙沁安显得孤家寡人一般可怜无助。冷意悄没声息地把于局长的公文包收拾好,于局长头也不抬地下楼而去,冷意紧跟而下。赵好几乎不敢再去挨近于局长,若即若离地跟着。龙沁安硬着头皮,走向前去给于局长解释。于局长不为所动,象是没有看见点头哈腰的龙沁安,只顾向停着的小车走去。
就在这时,冷意看到不远处,张丰收正注视着自己,眼里透出一种迫切的期待。这种期待让冷意一望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冷意把目光收回来,没有看他,他感到一种厌烦的感觉,这人真的是没事找事,还嫌不够烦吗?冷意坐进车后,司机递给他一个信封,用眼色点了一下在不远处站着的张丰收说:“这人硬塞进来的。”冷意一看,信封上写着于局长收,便明白了司机的良苦用心。这本来是要直接交给于局长的一封信,司机把这封信交给自己,是让自己酌情处理。司机大多见多识广,处理问题总是能够知道多用点心思。冷意向他点点头,以示赞许。
车从笼罩着一片异样气氛的马家岭车站驶出,冷意长出一口气,心里非常复杂,既为终于没有逃脱自己预感到的麻烦事而不快,又隐隐地为龙沁安的狼狈升出几份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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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刚把于局长送到金山渡假村的红楼别墅,龙沁安的车不一会也到了。龙沁安说:“小老弟,于局长现在怎么样?”冷意不冷不热地说:“你说会怎么样呢?”龙沁安一付倒霉透顶的样子,说:“真是人说不准哪会倒霉,…
冷意刚把于局长送到金山渡假村的红楼别墅,龙沁安的车不一会也到了。龙沁安说:“小老弟,于局长现在怎么样?”冷意不冷不热地说:“你说会怎么样呢?”龙沁安一付倒霉透顶的样子,说:“真是人说不准哪会倒霉,没想到这些王八糕子,平时顺眉顺眼,原来脑子里全是反骨。”冷意半真半假地说:“老兄,现在的职工可不象前些年,你怎么说怎么是,现在民主意识强着呢,高压政策不行了!”龙沁安一脸不屑的神情说:“这帮王八糕子,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给他们好脸色。哼,和我斗,看我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冷意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此刻,龙沁安有求于冷意,不象平时那样,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的样子,而是涎着脸说:“请老弟看看于局长现在怎么样了,我得给他解释解释,你也别忘了给我打打圆场。”冷意说:“这一会,我可不敢打扰他老人家。”正说着,见于局长站在了门口。于局长说:“我知道你要来,你过来!”说完自顾向大厅走去。龙沁安走了几步,见冷意没有动,就用眼神示意冷意一块进去。冷意心里本不打算去,但不知怎么还是跟着进去。就在于局长休息的小客厅里,三个人坐下来。龙沁安刚要说什么,于局长一打手势制止住了他。于局长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也不愿意听你解释什么,我相信这些人说的八九不离十,你也不必狡辩。”龙沁安还要想说什么,刚吐出一个“我”字。于局长就打断了他说:“你说怎么办吧?马家岭车站你还能待得下去吗?”
这下把龙沁安问住了,张着口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冷意心里想,于局长还真得要把龙沁安撤掉吗?如果那样的话,他真的就可以给马家岭车站的全体职工一个满意的答复了,由此他也将会在职工群众中树立起一个伟大的形象。不过冷意心里还是打了一个问号,于局长会做这么做吗?
事情的发展果真象冷意认为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在于局长面前,龙沁安一付受足了委屈的样子,苦丧着脸说:“我不能离开马家岭车站,一离开马家岭许多事情就会更麻烦……”龙沁安的话说了半句就被于局长抬起来的手势制止住了。冷意突然觉得两人之间可能有一种比他所能体会到的更深一层的关系,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不太合适?冷意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既然已经坐到了这儿,一下站起来走又显得唐突。冷意就琢磨着如何抽身。
不过让冷意感到心里有几分塌实的是,于局长没有半点回避自己的意思。显然,他已把自己当成了心腹。于局长一付恨其不争的样子,说:“龙沁安呵,龙沁安,你在马家岭车站惹了众怒,这么搞下去,会很被动的,弄不好还会把事情搞大。”龙沁安低着头,一付任打任罚的样子。于局长停停说说。“凡事要收敛,不能太张狂,我对你几个兄弟们常这么说。要夹起尾巴来做人,平时也没少说你,可你总是一付八个不服十个不怕的样子,等到把事情搞的不可收拾了就没话说了……”
冷意渐渐感到,自己在心底对于局长高大形象的塑造彻底失败了,他已经坚信,无论如何龙沁安的位子是不会被动摇的!这时,他突然同情起那位叫赵好的站长来了。
事情的发展正是如此,在于局长一个星期的调研结束后,有三名干部丢了官,除去前两名大家都已经知道外,又多了一位马家岭车站的站长赵好。本来处在马家岭“逼宫”事件中心的龙沁安又一次皮毛未损地全身而退。这在马家岭车站引起的震动不亚于一次强地震。被大家公认的老好人赵好丢了官,没有什么可惜的,但龙沁安的再一次嚣张却让马家岭车站几乎愤怒了。就在赵好被撤职的同时,马家岭车站的新一任站长又被任命了。这是一名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干部,一直在分局赋闲着,本人也多次通过关系想找一个实缺,一直没有如愿。没想到突然间天上掉馅饼,捡了马家岭车站站长这么一个肥缺。干部部部长邵兴华去宣布的任命,回来之后,碰到冷意,面有难色地说:“你对马家岭车站情况比较熟悉,这一次也是你陪于局长去的,你对换人的前因后果比较了解,你觉得这次调整合适吗?”
和干部部长谈话以慎重为好,不明白真实意图的话最好少说或者不说。冷意沉吟半天,才说:“你是指什么?”邵兴华说:“你不必有顾虑,我是纯粹和你掏几句知心话,没别的意思,不管说什么,反正是人已经换了。”虽然这么说,冷意防范的心理依然没有消失,有些言不达意地说:“考虑人选总是要看方方面面的因素,也不是一句话两名话说清楚的。”邵兴华叹口气说:“你知道吗?按照规定的程序,我们在马家岭车站对原有的班子成员进行了一次测评,龙沁安的票数低的吓人,许多人给他打了零分,有的甚至直接在选票上写上了滚蛋两个字。”噢,原来是这样!看到邵兴华对自已这么坦诚,冷意也便放下心来,说道:“实言相告,我所了解的龙沁安是声名狼藉,马家岭车站怨声载道。”邵兴华苦笑道:“哪有这么安排的?”冷意半开玩笑地说:“你干部部长不知道,我更不会知道了。”邵兴华说:“你没听人说吗,办公室是人才加奴才,干部处是纯奴才。我们只是听吆喝的,凡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两人相视一笑便拜拜手走了,彼此心照不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知从何时起,冷意心里就有一种预感:马家岭车站可能要出大事。不知为什么,每当有这种预感时,伴之而来的是一种不祥的阴云弥漫上心头。这让他大惑不解,无论如何,马家岭车站发生多大的事都不会与自己沾上关系,为什么自己总有那么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呢?有时想想,冷意觉得自己实在是庸人自扰。
让冷意莫名其妙的是,有一天纪委书记和乐突然把自己找了去。走进和乐的办公室,和乐超乎寻常的热情让冷意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常言道,不怕党委书记叫,就怕纪委书记请。冷意心里坦然的很,但却不知为什么有几分不自在的感觉,总觉得象是有什么把柄让人抓在了手里。特别是每一次触及到和乐的眼神时总觉得有些耐人寻味。和乐在冷意眼里是个大怪人,平时接触的少,但有一件事却在机关里广为流传,让冷意对这人另眼相看。和乐没事总爱写些理论文章投到杂志发表,有时也一菜多吃,把自己的讲话稿改头换面,往一些专业性的纪检监察刊物上投,大报小报从不忌讳,以不浪费材料为原则,以名字印成黑字为荣耀。有一次,一家经常出些政治风头的知名杂志社给和乐寄来约稿信,出了几个比较敏感的题目让他写。和乐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逢人便说,这些杂志社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不又来约稿,大杂志社就是信息灵通。好脾气的人见和乐这么说,也就附合着说,你老现在可是大家了,这么大杂志社都得求你写稿子,你象我们写了谁给登呵。也有不买账的,充耳不闻不算,一转脸还说,写得那是什么狗屁文章!不管怎么说,一家名声在外的杂志社来约稿,足以让以写文章为乐的和乐大大地激动了一番。在牺牲掉无计其数的脑细胞后,和乐终于炮制出了一篇大作,如约寄给那家杂志社。一个月过后,杂志社还真给采用,并寄来样书。和乐看着自己的名字上了这么一家有影响的杂志,心里飘飘然。但看过这篇文章的人却无不目瞪口呆。这篇文章高屋建瓴,纵论当前政治制度中的种种弊端,并且提出要真正实现法制的公正性就必须撤消政法委和纪委,因为这两个机构属于同级党委领导,一般来说都是由党委副职兼任两个机构的负责人,由此直接钳制了公安、司法部门处理公务的独立性和合法性。作为一个国有大型企业的纪委书记,竟然有撤消纪委的想法,其政治倾向让人不寒而栗。和乐不是不知道这篇文章可能带来的负面效应,但为了标新立异,为了能够顺利地把文章发出来,他才选了这样一个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但是他也想足了对策,他的借口是,可以从争鸣的角度来讲,自己是对深化政治体制改革的一种探索。尽管如此,拿到杂志后,他还是没有象往常那样显摆一番,而是做了冷处理。只是让比较贴近的人简单地瞟过几眼,有人说送我一本学习学习,和乐就说见笑见笑,不必了!他不想让人过多地了解其中的内容,只要人们知道他的大名在这样一家有影响的杂志上出现过就足够了。但是还是有人知道了文章的内容,一时间各种说法都有,但毕竟实实在在地读到的人少。
和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写文章不要命的嗜好,他的文章一方面经常有杂志刊登,另一方面又经常听到人们私下里把他的文章称做狗屁。冷意到机关后,虽然没怎么发表几篇文章,但仅有的几篇却篇篇见响。一时间把和乐这个老头子的心搅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因此,他对冷意的感情很是复杂,平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冷落冷意。冷意开始并没有觉得怎么,只是慢慢地才有所觉察,但冷意对此并没怎么在意。
“和书记,最近又有什么大作?”冷意觉得应该有所表示。和乐有些夸张地笑道:“什么大作,我是老人老思想,没有你们年轻人有新思维了!”冷意半是奉承半是嘲弄地说:“你老的文章篇篇都见锋芒,时代性强的很,你可不能轻易言老!”和乐从来没听过冷意这位眼下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么奉承过自己,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嘴上也就不禁流露出一种踞高临下的味道,说:“我就要封笔了,不写了,不写了!”冷意面带遗憾地说:“真可惜了!”和乐哈哈笑着,却突然话锋一转说:“我这个老头以后就依靠你了。”冷意一愣,他有些怀疑和乐这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这让他很费了几份心思。
冷意就不再和和乐打哈哈。一本正经地讨教道:“和书记,你找我有什么指教?”和乐短厚的手掌一拍大腿说:“没什么,没什么,你还年轻,大有可为,不过越到紧要关头越要留神,不能阴沟里翻船。”冷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不说话,只是用一种非常恳切的目光望着他,心里揣摩着和乐的真实用意。
和乐又把手掌在腿上使劲拍了一下,说:“没什么,没什么。”突然又象想起什么似的说:“马家岭车站是怎么会事?”冷意脑子里高速运转着,和乐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棰没由头地问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可又不能不回答他的问话,就避重就轻地说:“就几个人反映过去车站发生的一些问题。”和乐突然问:“龙沁安这人怎么样?”这在冷意看不来不亚于突然间放出一支冷箭,让他有些促不急防。他凭着本能迅速地作出一个决定,那就是采取躲闪战术。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这人吗,有些不太注意影响,说话办事挺武断的……”冷意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但他觉得和乐的眼神有一种非常迫切的目光在等待着自己说下去。冷意决意不再往下说。
冷意越是不说,对方射过来的目光越是犀利。一段长长的期待之后,那道犀利的目光终于没有刺破沉默,和乐便耐不住性子,问道:“还有吗?”冷意有些歉意地笑笑说:“没有了,我对这个人并不熟悉!”
看到如此,和乐也不再问,在高靠背椅上伸了个懒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听说这帮毛头小伙子给我们于局长来了个下马威,真是不象话!”
和乐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冷意闲聊,冷意觉得自己还没有摸清和乐的真实意图,也便耐着性子,看看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扯了些闲话后,和乐突然说:“对了,这儿有封信,本来是不应该让你看到,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你看看吧!”说着递给冷意一封信。冷意一看,头顿时轰地一声,大脑呈现出一片空白。这是封写给纪委的匿名信,反映冷意作风不正,和办公室机要秘书梅婧勾搭成奸。冷意在下流肮脏的字里行间里感到无地自容,脸上禁不住红一块白一块。
和乐用一种鹰一样的目光观察着冷意的表情变化,嘴上却说:“这没什么,生活问题吗,现在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只是影响不好,你还年轻!”和乐这么说着,既有一种长者的关心,也有意无意地探视着冷意的反应。依他的经验,没有这种事情的人一般都会暴跳如雷,如果有这种事情的人都会有片刻的犹豫,然后再开始辨白。冷意的表现正是后者……
章节简介:
事后,冷意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悔。就是在那一瞬间的恍惚里,就是在那一句句苍白无力的辨解中,自己几乎就已经成了和乐的俘虏,他感到自已正在用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把自己捆绑住了。而和乐这位高水平的猎手正在一旁…
事后,冷意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悔。就是在那一瞬间的恍惚里,就是在那一句句苍白无力的辨解中,自己几乎就已经成了和乐的俘虏,他感到自已正在用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把自己捆绑住了。而和乐这位高水平的猎手正在一旁微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观看着自己的表演。懊悔之余,冷意为自己设计出了几种摆脱这种绳索的方案,当时他可以用一种失态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清白,譬如说可以摔椅子啪桌子、擂胸捶足,甚至可以破口大骂;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极其冷静,一言不发,只作愤怒状,拂袖而去,哪怕当时得罪和乐,过后再给他解释也无妨。但毕竟心里有鬼,选择一种让人信服的表达方式实在是难。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冷意在懊悔的同时,也有一种认命的感觉,要责备的话就不能责备自己的言行而是要责备自己已经做过的一切,到这种时候,凭临场发挥来掩饰做过的一切当然是力不从心。
从这种懊悔中摆脱出来,冷意又进入到一种愤怒之中。这封信是谁写的呢?当他看到信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隋新新。隋新新是最能够有动机这么做的,他也曾经不只一次地有意无意间说过一些风凉话,不是他还会是谁呢?但是从信的字迹上来看显然不是出自隋新新之手,尽管这样,冷意也觉得十有八九就是隋新新干的。和隋新新共事这么多年,从干秘书开始两个人就在心里较劲,隋新新从来就没有服过气,哪怕是到最后他彻底落败之后,也从未甘心过。和隋新新的较劲,对于冷意来说根本就没有费多大气力,有时反而觉得特别好玩,因为隋新新把一事一时的事情看的太重,一点一滴都去计较,而冷意却只是想如何在新的环境里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华,根本不愿和他在一些无所谓的事情上过招,这在境界上先自高了隋新新一步,无论是隋新新用仇恨、嫉妒的剑横劈斜砍,对一心向着更高目标迈进的冷意来说根本无及于事。对方根本不和你过招,你又奈何的了。等到冷意干到了办公室主任之后,再看隋新新的功夫更是显得太小儿科。冷意始终没怎么把隋新新放在眼里。因此,对于来自隋新新的小人行为根本不屑一顾。没想到的是,冷意终于被他使出的袢脚腿给袢了一脚,让他一阵踉踉跄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冷意想到这里,牙根就有些疼。
痛恨过后,冷意逐渐清醒起来。他苦思冥想,但却找不出对策,毕竟信上反应的问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过转眼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太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现在,谁还在乎这种事情呢?好多人不都以此为荣吗?这时冷意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一种悲观的情绪缠绕着,理不出个头绪来。破茧而出,其实世界并没有变得太过沉重。由此,冷意立定一个立意,任凭别人如何去说,不去管,甚至不去想?
虽然打定了这样一个主旨,但冷意还是决定慢慢地把与梅婧之间的关系冷却下来,不能再象过去那样三天两头到外面开房间自在逍遥,更不能一时冲动什么都不顾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电闪雷鸣、云雨交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有一点意外发生,就会后悔莫及。他不想对梅婧说出心里的想法,他只想一点点把她的情绪也带入到一种稳定持久的状态之中,而不能时不时地陷入到忘我的泥淖之中。忘我是最危险的。
梅婧没法了解冷意的想法,他的丈夫高森茂现在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回来后就疯狂地干一通,两个人的性生活没有前奏、没有过度,这让梅婧时常感到象一只被劈开双腿放在吊炉里烤的鸭子,只有煎熬的痛苦,而找不到一点激情的快乐。在简单粗暴的欲望面前,梅婧只有被一种尽义务的想法支撑着,被动地上下起合着。有时,她感到恐惧,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所憧憬的男女之间的幸福事情会变得这么干巴,这么没有生机和活力,每一次过后她都特别害怕曾经有过的激情和快感会从自己身上永远消失掉。好在每次回到冷意身边,她的激情又会重新喷薄而发。越是在冷意这里更多地体会到激情带来的快乐,越是在自己的丈夫那里表现出越来越深的冷淡。长此以往,冷意所能够给她的一切,已经使她无法割舍。
冷意的冷淡让梅婧无法承受,她无从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让冷意这么不开心,她反来复去地想过,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那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她知道冷意所涉及到的都是机关的一些内幕,说不定哪一会可能就有不顺心的事情出现,但根据她的观察,这段时间以来冷意一直跟随于局长在外面调研,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再往深处想,她就有些害怕。她的好朋友素儿曾经不只一次地给她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半年的新鲜期,从发生性关系起的半年里,两人如胶似漆,半年后就会越来越淡。素儿是个开放的女孩,男女之间的事情经验非常丰富,并且一点都不避讳。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还能够从自己的经验中提升出一些理论的东西出来,譬如说她的“半年论”,因此比梅婧小两岁的她说起话办起事来比梅婧要成熟老练许多。
梅婧想起素儿的“半年论”,不禁曲指一数,从初春开始和冷意之间有了那种关系到现在竟然真的半年多一点了,此时快到八月份了,外面的热风阵阵扑来,这个北方的城市已经开始进入到一个酷热、烦躁的季节了。几天来,梅婧一直就这么心乱如麻。
终于抽出一点时间,梅婧在给冷意送文件时,问:“你怎么了?”冷意心里有准备,没有抬头,只是说:“没什么?”梅婧看他这个样子,就赌气想离开,冷意这时说:“梅婧,在办公室我们还是不要表现的太亲热,人多眼杂。再说,人的情绪有持续性,不知不觉中会有表现,我们还是有所克制。”梅婧听得出,他的这些话是经过充分准备才说出来的。她没想到冷意会找出这么生硬牵强的理由来敷衍自己,便一言不发地离开冷意的办公室。
冷意的心里非常矛盾,他既舍不得梅婧,又担心因为和梅婧的关系会影响到自己的发展。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有一件事情使他痛下决心,要彻底中断和梅婧的关系。
那天下班时,干部部部长邵兴华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是个周末,有没有兴趣出去喝一杯。”这让冷意感到突然。冷意和邵兴华之间的关系一般化,没什么特别交往。再说,干部部部长的身份比较特殊,掌管着干部任用、考核大权,极力想巴结他的大有人在。长期以来,冷意抱着这么一个想法,觉得过分地讨好干部部部长有时反而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因此,无论是在干秘书,还是到干副主任、主任时都把自己与干部处长长的关系处理的不即不离,恰倒好处。除却在一些正式场合两人一块吃过饭外,还从没以私人的身份单独在一起坐过。邵兴华为什么会单独请自己?
两人见面后,冷意半开玩笑地说:“我真是受用不起,我怎么会有这么大面子。”邵兴华说:“老弟,别给我弄这一套,别人都给我这个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干部部部长几份面子,就是你不给。”冷意说:“多有得罪,不是我不给,只是怕你不赏光。”邵兴华说:“别人请我还真的难说,要是老弟你请我,随叫随到。”邵兴华圆圆的脸上架着一付陈旧的老式眼镜,这与他的年龄和身份有些不相称,不过这付眼镜戴在他脸上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增加一些干部部部长的威严。戴的久了,很有些招牌味道。
两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喝得很是酣畅淋漓。冷意的心态很放松,过去对邵兴华的态度起了一定的作用,这使他不必避讳自己有讨好干部部部长的嫌疑,同时他又尽可以表现出一种热情来,回应干部部部长的盛情。看得出来,邵兴华也非常放松。俩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谁也不让谁,谁也不客气。
渐渐地两人的醉意都开始有所显现了。邵兴华说:“老弟,我得单独敬你一杯,你升官发财可不能忘了老兄我。”冷意说:“我升官发财还不得靠你这位大部长说吗?”邵兴华一拍胸脯说:“我今天不是说了吗?”两个人同时仰面大笑。笑过之后,冷意突然发现邵兴华的眼神里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颜色,冷意心里打了个问号,他的话是真是假?紧跟着又想,他今天请我吃饭会隐含着什么深层的原因吗?
冷意有所领悟,难道自己真的将会有所升迁吗?年初,一位副局长到清华大学深造去了,空下来的位子一直没有补上。关于这个位子谁来坐,一直是个神秘的话题,好多事情因为这个位子的空缺而持续不断地发生着。但冷意却是绝对没有剀觎这个位子的野心,因为他心里明白,无论是论资历还是论关系,他登上这个位子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难道命运真的会如此垂青自己?冷意怦然心动。
有了这份心思,冷意就开始留神去听邵兴华的每一句话。但邵兴华可能认为自己已经有所点拔了,话不能说的太深,也就不再去说。冷意见邵兴华不愿再说,就试探着说:“承蒙你大部长这番吉言,虽说我没有做官的命,但我还是一定要敬你一杯。”邵兴华不待冷意说完,一仰脖干了。然后伸过头来说:“老兄劝你一句,女人有的是,可不能因为女人挡了道。”冷意立时头就有些发懵,难道他也知道自己和梅婧的事。冷意的情绪正急速地向上窜升,没承想突然间遇到了冷气流。
考察一名干部不能求全责备,也不能因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捕风捉影的话而把一个人否掉。从干部的任用原则上应该是这样的,但现实往往并非如此,有时一个在平时微不足道的瑕疵关键时候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恶果。何况,面对这样一个不知有多少人虎视耽耽的位子,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冷意心里明白干部任用上的玄机。
把邵兴华送回家,冷意觉得一丝悔意随着喝下去的酒一个劲往头上冲。如果真的因为和梅婧之间的关系而与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之交臂,另一个幸运的十字路口还不知道在何方!梅婧姣好的面庞浮上来,在冷意醉意朦胧的脑海变幻着不同的影像,梅婧是天使,还是妖魔,冷意被一种幸福与痛苦交织在一起的情感所折磨。也就在这一刻,冷意决定必须要和梅婧分开,不能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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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份沉甸甸的心事,冷意这些天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聚不起神来。偏偏就是这样,隋新新越是在面前晃来晃去。过去好象没怎么觉得隋新新有这么烦人,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让冷意甚至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感到恶心…
有了这份沉甸甸的心事,冷意这些天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聚不起神来。偏偏就是这样,隋新新越是在面前晃来晃去。过去好象没怎么觉得隋新新有这么烦人,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让冷意甚至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感到恶心。不用做任何论证,冷意丝毫不怀疑是隋新新在里面做了手脚。隋新新也象是并不怎么避讳自己做的一切,不但没有任何避嫌的意思,反而显出一份少有的幸灾乐祸。一天到晚总是有事没事地到冷意的办公室问点什么,很显然是为了从冷意阴沉下来的脸上体会一种快感。既然隋新新如此肆无忌惮,冷意也不想掩饰什么,以一种少有的冷淡应对着隋新新的挑战。
于局长每次调研回来后,办公室总要负责给他起草一份调研报告。过去每次回来,冷意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调研报告写出来,先交于局长审查通过后再在办公室的《调研专刊》上发表,有些针对性较强的调研报告,有时还以红头文件的形式转发,一方面指导基层一线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对于局长扎实深入的工作作风的一种体现。除却这些,有时在上级的一些专业杂志上还可以发表,造些轰动效应。这种文章,相对来说难度是比较大的。因此,冷意每次都是亲自动笔。这种文章关键是要确立一个好的观点,寻找一个新的视角,然后选择一些翔实的数据和材料来进行加工,所费的心思自然是要比一般性的文字材料多的多。难是难点,但写好了可以出彩,不象一般性的公文,观点不敢越雷池半步,角度不能太过随意,想写出点新意来都难。因此,这种文章难归难,但冷意每次都能让于局长看完后说出一连串的好来,所以成就感也就更大。每次,冷意总是用一种迎接挑战的心态去完成这项工作。但是这一次,因为在处理与梅婧的关系上陷入了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之中,使他无法集中起精神来,手在电脑键盘上敲着敲着,就不知道该往哪个键上落了。眼珠盯着闪动的屏幕,看着打出来的一连串不连贯的句子,不知不觉就有梅婧不知所措的眼神和隋新新不怀好意的坏笑交叠在一起。这时他就只能用双手覆在脸上,用力地摩挲着,然后站起身来来回回走几圈,努力从一种焦躁的情绪中拔出来。待到清醒一点后再坐下写,不一会这种情绪又迅速窜升上来,重新让他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这想反来复去,他知道时间可能不允许了。这种调研报告的时效性很强,否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终于有一天,于局长张口问起这事。冷意心里倒是有准备,因为担心于局长可能会问,他已经找好了理由。于局长说:“你打算确定怎样一个主题。”这在过去是没有的。于局长对冷意在大局把握和观点确立的能力上给予充分的信任,因此过去总是冷意直接把文章写完后交给他的,现在他这么问起来,冷意就只能先给于局长汇报一下心中的想法。好在这事也不难,在调研途中他已经打好了腹稿。目前,中央最关心的问题是关于干部作风方面的,为此还专门下发了关于加强作风建设的文件,观点的确立是应该适合这个大前提的。结合铁路实际,当前重中之重的工作是大提速。从整个社会的角度讲,人们最关心的是速度比过去到底能快多少,但从铁路内部讲,在既有线路上提速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设备没有多大的改善、职工技能没有多大提高,过去跑八十公里的线路,现在一下跑到一百四十公里,况且又是货车和客车在同一条线路混跑,从技术的角度讲有太多的问题一时是难以解决的。所以,现在上上下下最关心的就是安全问题。提速能否成功,安全起着决定性因素。再说,于局长这次调研最大的亮点就是一口气撤了三个干部。因此,冷意这篇调研文章的观点就是:干部作风是决定提速安全的关键所在。副标题是:当前安全生产中存在主要问题的分析和思考。冷意把自己的想法给于局长简要地作了汇报,于局长频频点头。冷意从于局长的表情中看的出来,他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要听文章的内容,而是催促自己赶快写出来。因为自己不在状态,这让冷意心里有些着急。
最后,冷意看到自己实在无法集中起精力来,就不得不采取下策,把办公室新调来的小乔找来,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他。交待下属做这项工作本无不可,但因为考虑到文章的重要性,他把小乔叫到办公室,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详细讲给他听,最后还是不放心,又细之又细地帮他拉出一个纲目来。小乔也深知这篇文章的重要,有些诚惶诚恐,一个劲地说:“我能写好吗,我能写好吗?”冷意就鼓励他。冷意对小乔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唯一的不足就是因为来的时间短,对情况掌握少一些。小乔对冷意心存感激,没想到办公室主任这么信任自己。当小乔把文章写出来后,冷意果然觉得非常满意。他把小乔叫过来。小乔先是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文章能否过关。等到冷意说,不错,写的非常不错时,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冷意又说了几点修改意见,告诉小乔说,这么一改就可以交给于局长了。小乔激动地在冷意办公桌前站了半天,只是说不出话来。临出门时,又返回来说:“冷主任,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冷意笑道:“尽管说。”小乔憋了半天才说:“你可得留神隋新新,他不说你好话。”冷意有些发愣。小乔见状,没再往下说,出去了。
冷意愣了大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缓过劲来,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必须下决心和梅婧分开,起码在确定能否当上副局长这件事情之前是不能再和梅婧有过深的交往了。在“情坊”柔慢的音乐里,梅婧感受到了来自冷意身上的一种异样的东西。这种感觉丝丝缕缕象蛇一样在身子周围游动,冰冷异常,让她坐立不安。梅婧用手中的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也搅动着不安的情绪,手微微有些发抖。
冷意有些不敢看梅婧的眼睛。梅婧停下搅动咖啡的手,说:“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冷意仍然没有直视梅婧,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梅婧说:“你有话就说吧!”冷意听得出,梅婧语气有些发冷。冷意说:“现在有些闲话。”梅婧说:“我知道,但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冷意惊讶道:“你这么超脱?”梅婧说:“是的,无所谓!”其实,并非梅婧不在乎,而只是梅婧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当最初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时,梅婧也感到不安,但时间一长,她反而想开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不能去堵别人的嘴巴。这些闲言碎语与冷意给自己带来的快乐相比,简直太微不足道了。冷意的爱抚,对于她说已经变得不能失去。虽然不能天天在一块,但正是这样,那样一种神秘的渴望愈是撩人心肺。现在,她几乎每天都沉浸在这种巨大的渴望当中,这种渴望最后上升成一种激情,每次被冷意爱抚之时都会被点燃,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喷薄而出,把她抛上九天仙境,让她快乐无比。这种渴望和激情的力量足以战胜一切闲言碎语,足以让梅婧无所顾及。这在冷意是有所理解的,但却无法象梅婧那样刻骨铭心。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
梅婧最担心的是冷意会在这样一种闲言碎语之中难以支撑。她明白,冷意所处的位置使他承受的压力远远大于自己,她不能不担心冷意的态度会产生变化。现在,她已经在冷意的吞吐之间,清楚地感觉到冷意的退却了。
“你想放弃吗?”梅婧问。冷意没有作声。但梅婧听出了冷意的默认。梅婧有几分伤神悠然袭上心头,眼泪随之滚滚而下。梅婧说:“人们都说这种情感只有半年的寿命,看来真的是不假,我们在一块的时间刚好半年了吧!”冷意说:“梅婧,你别这么说,我心里永远都有你的,只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如此。”梅婧摇摇头说:“就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吗?”冷意心头隐隐作痛,对于自己放弃的更深一层的原因,梅婧是无从体会的。此时此刻,冷意最大的渴望是梅婧能够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但正如冷意所想,梅婧是无从体会他的真实想法的。
冷意说:“事情不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梅婧说:“我不知道会多么复杂。”冷意叹口气说:“以后你会明白的。”事情虽然已经至此,在梅婧的心里依然没有放弃。她相信自己所带给冷意的快乐同样是冷意难以割舍的,由此她相信最后她仍然可以用自己的万千柔情把冷意留下来。
梅婧说:“我理解你,但我不想放弃。以后我们尽量少在一块就是了,只要我们在一块的次数少了,不就可以少让人说闲话了吗?”梅婧的这个办法是一个简单的不能简单的办法。但冷意的决定却是坚决的,不留任何余地,他心里非常明白,只要两个人还在一块,就难免不会被人发现。因为,有人始终在暗处偷窥着,既然已经做出了如此痛苦的决定就不能再给别人任何把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冷意淡淡地吐出这么几个字,每一个字好象钉子一样扎在梅婧心上。她从冷意的表情上,看到到了一种义无反顾的态度。她失望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梅婧站起身说:“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先走了,冷主任。”说完,梅婧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冷意觉得有许多许多的话还没有说,他根本没有想象到,他们的结束会如此简单,如此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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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到于局长办公室汇报关于召开局情发布会的情况。见于局长正在翻看着小乔写的调研报告。冷意心里就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于局长对这个调研报告是否满意。果然,于局长看到冷意就问:“这个调研报告是谁的手笔?”…
冷意到于局长办公室汇报关于召开局情发布会的情况。见于局长正在翻看着小乔写的调研报告。冷意心里就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于局长对这个调研报告是否满意。果然,于局长看到冷意就问:“这个调研报告是谁的手笔?”冷意硬着头皮说:“是小乔起草的,小伙子很有潜质,我想锻炼一下他。”冷意注意观察着于局长的表情,见于局长脸上浮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于局长说:“对,应该让这些后起之秀多锻炼。看得出来,这是你的思路,但又不是你亲自操刀写的。观点鲜明、思路清晰,就是文字的表述上略显稚嫩。不过,也是难得。就这样发吧?”
得到了于局长的认可,冷意就放下心来。说:“我想以文件的形式在全公司范围内转发,大家对你一路撤换三个站段领导反应强烈,这样把你的思路给大家讲明白,大家会进一步了解你的良苦用心。”于局长听着,一个劲点头。
突然,于局长话锋一转说:“你说这个龙沁安怎么样?”冷意没思想准备,片刻的思考之后有些硬着头皮说:“人还不错,但可能是方法过于简单,管理上有不到位的地方,职工对他是有些看法。”于局长的脸有些阴沉,说:“是呵,我对这个龙沁安寄予厚望,但没想他那么没头没脑,让人担心呵!”冷意不知如何接对于局长的话头。好在于局长自顾自地说下去,“马家岭车站职工的茅头是对着龙沁安来的,我们避重就轻地处理了一个赵好,难以服众呵!”冷意说:“这也未必,一个单位发生问题是班子共同的责任,何况龙沁安只是副站长。”于局长忧心重重地说:“这都是场面上的话,谁也挑不出毛病,但明眼人一看心里都明白。”于局长叹口气说:“这个龙沁安太霸道。”冷意看出于局长一付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冷意见于局长没有再说什么,就简单地把召开局情发布会的情况作了汇报。汇报完后,刚想退出来,于局长又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他叫住。用一种异乎寻常的的目光望着冷意,说:“怎么样,最近心里不舒服吧?”这一问,把冷意问愣了。冷意不知道于局长指什么。于局长跳跃式的思维总是给人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让人和他在一起时总会产生一种心理负担。冷意大脑高速运转,口里却嗫嚅着。好在于局长似乎并没有要让冷意回答什么,他用一种宽慰的语气说:“有些事情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对任何一名干部都不能求全责备。”冷意心惊异常,他听出来,于局长是在指他和梅婧的事,也听出来自己可能正在被列入副局长的考察人选。于局长的暗示足以说明问题。于局长一向是执行工作纪律的模范,他常常对当前干部中存在的跑风漏气、不遵守纪律的现象大动肝火。他能够给自己透露这么多信息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冷意心里充满着感激。
冷意解释道:“于局长,别人可能有些误会。”但于局长一摆手没有让他说下去。“这算什么,不过有时候人言可畏,还是多注意一些好。”冷意觉得对于局长的任何一点辩解都可能让他产生误解。想到这里,冷意就不说什么,只是象一位犯了错误的小孩子,在严师慈父面前低着头,羞愧万分地说着是、是……
整整一天,冷意都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中度过,于局长抓住了他的致命弱点,既可以让你百倍感恩于他,又可以随时置自己于被动,由此也把冷意过去自认为掌握着于局长的一些隐私,而暗自觉得有几分本钱的自豪和骄傲打掉了。于局长只需轻轻一反手,就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主动化解掉了。冷意觉得在强大的于局长面前,自己是那么弱小、可怜,自己能够做到的就是不能够有任何非份之想,一定要全身心地服从服务于于局长,关于温静,关于龙沁安、郎坤、徐大山的事情,必须有一种责任感来维护和保证这一切的合理合法。
想通了这些,冷意心理的恐惧和不安就渐渐消失掉了,伴之而来的反倒是一种满足感,因为彼此将自己的弱点展示给对方,说明相互之间是可以交心的。一个大局长和下属交心,足以让冷意感激涕零。冷意还有什么要说的呢?何况,从于局长的言谈话语中听得出来,自己的绵绣前程已经在于局长的不动声色中悄然铺开。由此,冷意认定了要死心塌地跟着于局长干下去。同时,也使冷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己与梅婧的关系处理的干干净净,尽管于局长宽慰他说这种事情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冷意觉得不能有任何一点的障碍成为自己事业前程的绊脚石。
下班后,于局长电话告诉冷意让徐大山的车来一趟,冷意知道于局长又要去金山渡假村。四十分钟的路程,冷意一路陪着小心,不深不浅地谈着安全、经营工作上的事。车到红楼别墅停下来后,冷意见龙沁安、郎坤、徐大山和唐有才四个人都在。
于局长下车后,对这四个人的招呼一概不加理睬,脸上异乎寻常地严肃。冷意不知就理,为什么于局长见了这四个人会有如此反应,刚才在车上还一幅心若止水的模样。冷意分析,于局长与这四个人今天晚上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果不出冷意所料,于局长走进旁边的小会议后,就摒绝了所有人,连平时添茶倒水的小姐也不让进屋。冷意是被于局长非常婉转地请出来的。他说:“冷主任,你先到外面等一会吧!”冷意开始并不觉得意外,有时在单位涉及到诸如干部任用等等一些机密事情要谈时,冷意也是需要回避的。但是,冷意出来后,就觉得不是滋味,因为这毕竟不是工作场合。过去和这四个人在一起时,于局长从来没有让自己回避过,这一次却不客气地把自己请了出来。这说明,自己显然还是没有进入到于局长的圈子中来。冷意心里就酸溜溜地。
冷意在外面的大厅等了很长时间,见屋内的人仍然没有出来的意思,就想到外面走走。这时,却见徐大山拉着龙沁安的胳臂走出来。两人的脸都涨得通红。徐大山有些恼怒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跟大哥说话?”龙沁安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粗气才说“我离开马家岭车站对谁也没好处!”徐大山埋怨道:“这不是大哥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吗,不是想找出一个好法子吗?这事能怪谁,还不都是你惹的!”龙沁安梗着脖子说:“我在马家岭还好,如果真的把我调走,说不定马上就会出大事!”徐大山跟着说:“这不都是为了找个万全之策吗?”龙沁安便不再说话。过了大半天,徐大山说:“快进去给大哥认个错。”这时,小会议室的门又开了,郎坤哪张阴险恶毒的脸闪了出来,他用鹰一样的目光死死盯了龙沁安许久,上前推搡着把龙沁安弄进屋。
冷意有意识地退到大厅一角,偷偷观察着发生的这一幕。根据他的判断,这帮人正在讨论着龙沁安在马家岭车站的去留问题。让冷意哭笑不得的是,这种本来应该是干部部门讨论的问题现在竟然会先在这样一个小圈子里酝酿。这样一个小圈子能够决定一个国有企业的人事任命吗?当然能,冷意知道这是肯定的,尽管这一切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他仍然相信这个小圈子的能量。这种能量让人无法估计。
于局长出来时,脸上一派凝重,身后跟着的人都耷拉着脑袋,没人言语。冷意提前一步拉开车门,于局长一上车“咣”地一声就把车门关上了,平时总是冷意在外面帮他把车门关上的。车外的人也都象木头一样,甚至没人举举手作一下告别,车就开走了。
于局长一路无话,喘气的声息明显比来时粗重的多。
送下于局长后,冷意就回到家,算算又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一进家门,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卧室的门半掩着,透出一缕光线。冷意伸头看看,见妻子正在床上坐着,手里摆弄着什么。冷意没在意,说:“还没睡?”就去了洗手间。等到洗完澡出来,见妻子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冷意的到来。冷意不解地问:“怎么了?”这时,却见妻子手里摆弄的是一串白金项链。冷意好奇地问:“怎么,刚买得吗?”夏霖霖依然没有作声。冷意认为妻子生自己气了。就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别人送给你的?”冷意想不到的是,夏霖霖真的点了点头,虽然轻的几乎不易觉察,但冷意却明显地感觉到夏霖霖这一举动非常郑重其事。冷意就有些不知所措。“你别吓我,你长的这么漂亮,可别让人给拐跑了。”冷意有些半真半假的说着。过了好久,夏霖霖优雅地用手捋捋头发,用一种特别舒缓的语气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记得了吧,但是有人记得。”冷意惭愧地低下头。每年,自己都会把妻子的生日忘记掉,每次都让他懊悔不迭,但下一年常样再忘。夏霖霖别有用心地把手中的白金项链举在眼前晃动着说:“这是我们信用社主任送给我的,我没记得告诉过他我的生日,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会知道。”
冷意说:“对不起。”夏霖霖没听见似的,把白金项链丢在床柜上,顺手把灯关上,扯过毛巾被蒙住头睡了。冷意倚坐在床上,不知道做什么好。有意想逗逗妻子,自己觉得也没趣,只得满腹心事地躺下,却无法入眠。
天一亮,冷意就爬起床,觉得昏昏沉沉,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他使劲揉揉眼睛,极力想让头脑清醒一点。昨天晚上盘算了一宿,只有将功补过了,早晨给妻子做一次早餐。手忙脚乱地把早餐端上桌来,突然发现一束鲜艳的玫瑰正插在桌上一个白色镂花花瓶里。玫瑰花束以一种刺眼的夺目让冷意有些睁不开眼。这时,夏霖霖睡眼醒忪地从卧室走出来,以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注视着冷意的表情变化。
刚才做早餐时的兴趣荡然无存。冷意明白,妻子是从来不注重形式的人,一切讲究简洁实用,虽然每年她都提醒冷意记住她的生日,那只是表达对自己粗心大意的一种不满,当冷意真的大张旗鼓地为她过生日时,她却总是不同意。并且,从来不让冷意给他买花,说太浪费,花只是花而已,任何事情都代表不了。如果过去每次忘掉妻子的生日,让冷意感到愧疚的话,现在眼着的这种情境隐隐让他感到了一种可怕,他突然明白,自己忽视了妻子,但可能有人正在觊觎着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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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阴沉下脸来问:“你给我示威吗?”夏霖霖瞥了冷意一眼,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情,反问道:“我干吗要给你示威?” 俩人的冷战已经进行了几天。冷意自知心里有愧,这些天来也便有意识地晚走早归,虽然嘴…
冷意阴沉下脸来问:“你给我示威吗?”夏霖霖瞥了冷意一眼,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情,反问道:“我干吗要给你示威?”
俩人的冷战已经进行了几天。冷意自知心里有愧,这些天来也便有意识地晚走早归,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歉疚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无奈这些表示根本无法打动梅婧,她依然保持着那幅不冷不热的神情,特别是桌上那束鲜艳的玫瑰仍然以一种不依不饶的姿态在桌上含苞怒放着。冷意原打算通过自己的行动感化梅婧,最起码也要让她把桌上的花撤下来。没想到,自己的行动没有丝毫见效。这让他懊恼不迭。
“你不要用一个什么破主任来吓唬我,不就是送你一束鲜花吗?”冷意出语就有些不冷静了。夏霖霖微微一笑,“你还想要什么结果,不是我吓唬你,不是我顾着你、顾着这个家,现在的结果早不知会是怎么样了!”冷意就有些发懵,没想到夏霖霖会以如此决绝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但话既然已说到这儿了,也就互不示弱。冷意说:“我是为什么,我一天到晚顾不上家还不都是为了生活更好些吗?”没想到冷意这句话没有说完,夏霖霖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唇相讥,“难道和机要秘书天天出双入对也是为了这个家吗?”这句话犹如一记重炮,冷意顿时感到五雷轰顶。
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冷意,一定要沉着,不能慌乱,不能失态,否则一切可能将无法挽回。冷意故作惊讶地问:“你在说什么?”夏霖霖说:“我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冷意一下就不知道深浅了,如果妻子已经掌握了全部真相,自己还要硬撑着不说的话,一定完蛋了;如果她只是捕风捉影地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如果自己坦白了,就会犯下天大的错误。冷意的大脑高速运转着,这样他的行动自然就迟缓下来。过了许久,冷意说:“你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吧,我没法和你理论。”好在夏霖霖没再穷追猛打。
以后几天里,冷意没再回家,他想把夏霖霖所能掌握的情况了解一下,也顺便想了解一下,那位信用社主任到底是何方人士,敢对妻子存有非份之想。第一个问题,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因为他根本无法张口向任何人了解这方面的信息;第二个问题,他身体力行,亲自到信用社实地“考察”一番,远远地看到那位主任,衣冠楚楚,油头粉面,外观上看是典型的花花公子作派。托熟悉一打听,吓了一跳,这位信用社主任竟然是副省长的儿子,并且有着留洋的经历,并且在金融行业小有名气。冷意这下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没想到,冷意刚进家门,满脑子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梅婧扑天盖地向他袭来。冷意说:“你怎么了?”夏霖霖愤怒地说:“我怎么了,你干吗要找人去问苗主任的情况,你让我怎么做人?”冷意哑口无言。“你说,你说!”夏霖霖质问道。冷意索性直言相告,“这怎么了,我还想修理修理这个道德品质恶劣的人。”梅婧火更大了,“他是一个有修养的人,你才是一个道德品质恶劣的人!”冷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你在说什么?”夏霖霖不依不饶地说:“你不要认为你和梅婧的事情我不知道。”冷意说:“我和她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都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夏霖霖说:“你的纪委书记也胡说八道吗?”
冷意彻底瘫软了。他不知道,就在纪委书记和乐和他谈话的第二天,这位不知是过于好心还是别有用心的纪委书记就找到夏霖霖。和乐望着端庄娴静的夏霖霖,不仅从内心发出一声叹息,男人总是对自己妻子的韵致和味道视而不见。和乐感慨一番,摆出一幅关心的架式,把人民来信的内容告诉了夏霖霖。本来,在来时的路上他还考虑如何以一种婉转的方式把事情说明白,但从见到夏霖霖之后,一种对冷意的愤怒间或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由然而升,由此把要说的话全部痛痛快快说了出来。当看到夏霖霖瞪大的眼睛里象是一只受到极度恐吓的小鸟,这才把声色缓和下来,说:“我告诉你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冷意现在正处在上升阶段,方方面面的条件都非常好,再上一个台阶是非常有希望的,千万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影响了前程。”接着又是一番大道理讲过后,千嘱咐,万叮咛,目的就是说一定要让冷意收回心来。
从和乐把事情挑明之后,夏霖霖顿时觉得一双手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推向了万丈深渊。在一种黑暗悲忿的情绪里不知蜷缩了多久,夏霖霖才象一条被冻僵的蛇,慢慢苏醒过来。对于冷意这大半年的变化,夏霖霖隐隐隐约约是能够感觉得到的,但这些变化隐含在生活的细节里,只是夏霖霖朦朦胧胧的一种直觉,如果说要抓住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还真的很难。夏霖霖是位心地善良的人,看人总往好处想,从来不会把人往坏处看。她也曾试图解开冷意这种变化的根源,但却无从追究。只是有一天她在报纸上看到一段话,说是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是一个槛,无论是在心理还是在生理上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变化。夏霖霖就是这样,主动地为丈夫的变化寻找到了一条经不起推敲的借口。现在想到这些,夏霖霖明白,当时自己很大程度上也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的丈夫会对自己不衷。
夏霖霖是个很理性的人,当她从这种低落的情绪走出来后,她就想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丈夫一些暗示,看他到底是决心抛弃这个家庭,还是仅仅是厌倦了这家庭按部就班的生活,想找一点新鲜和刺激。如果是前者,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不会有任何讨价还价;如果是后者,这让她有些犯踌躇。从没有嫁给冷意前,她好象就认定这位邻家男孩就是自己未来的男人了;嫁给冷意后,她死心塌地要和这个男人生活一辈子。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无所适从。
夏霖霖年轻的时候身子有些清瘦单薄,生过孩子之后,成熟女性的魅力才喷薄怒放起来。夏霖霖不只是遇到过一位男子的引诱和挑逗,但她都是以一种傻乎乎的表情来对待这种事情,给人一种不开窍的感觉,其实这是她的一种策略。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夏霖霖总是深埋在心底,她害怕给冷意带来心理上的压力,更怕由此造成对这个家庭的影响。就在她无时无处不在维护着这个温馨的家庭的时候,她得到的竟然是丈夫有了外遇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不啻于睛天霹雳!
为了让冷意把真相说出来,也为了探究冷意对家庭对婚姻的真实态度,她才故意把与苗主任的关系暴露出冰山一角,意在告诉冷意不要对自己的妻子视而不见。没想到,冷意却找人打探“情敌”的消息,并且让苗主任抓住了把柄。在与苗主任相处的时间里,夏霖霖总是把自己的丈夫说的象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一般,目的是为了抗拒苗主任不失时机的进攻,让他死了这份心。没想到这一次,冷意的举动让她一切的努力都露出了狐狸尾巴。夏霖霖对冷意表现出来的小作和委琐感到无地自容。在这种巨大的愤怒之中,夏霖霖彻底和冷意摊了牌。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冷意陷入了绝对的被动当中。在妻子面前,他低下了头,他不想对妻子说什么,因为事情到这里,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再对妻子撒谎了,他没有再为自己做半点辩解。妻子没有撵他走,但他自己感到羞愧难当,没有再在家里待下去的勇气了。
冷意离开家住进办公室的第三天,于局长告诉他要开常委扩大会,主要议题是研究干部的事情。冷意把议题表打印出来,于局长出人意料地把冷意的名字从参加会议的人员名单划掉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就这样!”冷意感到心里一阵怦怦直跳。这明摆着是让冷意回避,就说明这次常委扩大会研究的内容是与冷意有关的。冷意心里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可能就在下面即将开始的二、三个小时之内了。
事情果然如此,冷意通过了常委们的审议,决定做为副局长的人选报请鲁城铁路局审批,走完这道程序之后,冷意就可以坐上副局长这把不知多少人煞费苦心、梦寐以求的交椅了。冷意相信常委扩大会开的肯定不会那么顺顺当当,但却没有想到会是那么刺刀见红、不可开交。这些事情是邵兴华事后给他讲的。当冷意的名字以候选人的资格摆上桌后,长时间没有人发表意见。象这种敏感的人事问题,尽管人们在会场外如何地勾心斗角、挣的头破血流,但一旦摆提交会议研究时就没有多少人提反对意见了,人们一般都例行公事地举举手。但这次却不同,没有人发表意见,也没有象过去研究干部那样不约而同地举起手。就这么沉闷了好长一段时间,于局长开始诸个发问了,点着人头说,你有意见吗?你有意见吗?被点到的全部说没意见没意见。问到纪委书记和乐时,和乐嗫嚅了半天说道:“现在有人民来信反映冷意生活作风有问题,我看是不是缓一缓,等到问题调查清楚之后再研究也不迟……”和乐这么一提反对意见,刚才一位被于局长问到后说没意见的副局长也插话说:“冷意比较年轻,经验和阅历不够,况且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如果生活作风有问题,就不好说了……”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说:“建议还是慎重为好……”于局长冷眼观望,没有说一句话。等到大家的意见发表的差不多了,按照研究干部的程序和惯例,该于局长综合大家的意见,最后拍板定音了。于局长清清嗓,用一种近乎于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任用干部要不拘一格,不能抓住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放,我举双手赞成冷意做为副局长的候选人,谁不干局长谁不知道选一个得心应手的副职有多难!”说到这里,他突然扭过头来问和乐,“和书记,你说呢?”于局长一席话,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和乐还会有什么话说呢?他只得点点头说:“是的,有些事情……也不能求全责备……”于局长没有让和乐把话说下去,直接说道:“就这么定了,大家还有意见吗?”会场鸦雀无声。于局长说:“没意见,就这么定了。散会。”
邵兴华把会议的过程讲得惊心动魄,越发让冷意觉得这些细节的珍贵,也由此凸现出邵兴华的良苦用心。邵兴华讲完这些之后,就是一连叠地表示祝贺。冷意说:“祝贺什么,还要等上级批下来才算数。”邵兴华以干部处处长的权威姿态说:“这种事情没有批不下来的,这顿酒你是注定要请了。”冷意只得说:“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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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在落寞失意与兴奋异常的峰谷浪尖间颠波的晕头转向之时,梅婧正在从一种痛苦迈向另一种新的痛苦之中。梅婧的丈夫高森茂因为嫖娼被公安部门拘留了。一大早,还懵懵懂懂没有醒过来的梅婧被一阵电话铃声唤醒。话…
冷意在落寞失意与兴奋异常的峰谷浪尖间颠波的晕头转向之时,梅婧正在从一种痛苦迈向另一种新的痛苦之中。梅婧的丈夫高森茂因为嫖娼被公安部门拘留了。一大早,还懵懵懂懂没有醒过来的梅婧被一阵电话铃声唤醒。话筒里的声音生硬冷涩,问“这是高森茂的家吗?”梅婧说:“是呵!”对方说:“高森茂因嫖娼被处于3000元罚款,请在12点以前把钱交到市中区派出所,否则就处于7天的拘留。”说完,对方没有任何解释和说明,就把电话扣了。梅婧拿着电话,半天没缓过神来。
整个上午,梅婧的脑子处在一片空白状态。高森茂怎么会干出如此下三烂的事情,这是她作梦都无法想到的。虽然梅婧对高森茂早已没有了感情可言,但夫妻的名份还是有的。高森茂回来后还要搂着她睡觉,还会说一通甜言蜜语的话,然后还要例行公事地忙活一番夫妻之间的事情。尽管梅婧这个时候总是一种应付的心态,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自己的丈夫在搂着自己睡完后,又去搂着一个花枝招展不知和多少男人干过那种事的小姐,梅婧这么一想就禁不住要呕吐,一种巨大的羞辱感扑面而来。梅婧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半天,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墙上的表,时间早已过了12点,然后她就彻底死了心。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要拿3000块钱去给高森茂交罚金,那等于拿着钱去买耻辱,不要说是拘留,她宁愿让这个流氓坐一辈子牢。
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梅婧就想找人倾诉一番心头的苦水,她想到好朋友素儿。给素儿打手机,素儿说:“难得你还想起我。”梅婧说:“你在哪儿,我想找你聊聊。”素儿犹豫片刻说:“好吧,你既然这么想见我,你就过来吧!我在龙山大道27号。”梅婧说:“你怎么会在哪儿?”素儿说:“别问了,你过来开开眼吧!”龙山大道住宅区矗立在龙山半山腰上,过去曾是山民居住的小村,随着城市开发,开发商看中了这块地方优雅的环境,投巨资开发成别墅区。省城大多数富豪都住在这里,龙山大道由此成为富人区的代名词。
梅婧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出租车司机一听要去龙山大道,就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去看她。梅婧不满地嘟囔道,这人怎么这样?司机堆起一脸坏笑,说:“小姐在龙山大道有朋友吗?”梅婧没有搭理他。
车在龙山大道27号停下,梅婧就看到素儿在门口向自己招手。梅婧对这里别致的建筑群惊叹不已。素儿说:“发什么愣?”梅婧摇摇头说:“中国还有这么富的地方?”素儿说:“现在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这儿的人你想找多富的就有多富的。”素儿推开27号院门。院门是做工精细的铁艺作品,有着繁琐复杂的牡丹、寿字交相缠绕的造型,漆黑的底色,凸现出来的花、字上以镏金的工艺把一种气派和华贵表现的淋漓尽致。这只是这座院落的一个小小的招牌,当素儿把梅婧引领到院子后,才让梅婧惊诧不已。梅婧的面前是一座典型的欧式风格的建筑,门口立着两根巨大的罗马柱,两个忧郁健硕的武士孤傲地伫立着,好象正在审视着走进这个院子里的人是否具有应该有的身份和地位。院子中央有一座典雅的喷水池,池中央一尊西方裸体女子半倾着身子,一个花瓶高高举过头,水从瓶口倾泻而下,美丽的曲线、优雅的姿态把高贵的美勾勒的纤细毕露。整个院落依山而建,院子上方覆盖着浓重的树荫,两棵足有两搂粗的银杏树高昂着头立在水池两侧。看得出来,这两株树不是在院子建成后移植过来的,而是在设计别墅之前,就因势造形有了通篇的谋划布局。小楼的后面背依着雄浑的龙山,陡立的山坡上生长着高大的松柏以及其它说不上名字的繁茂的树木,粗壮的树枝、滕蔓犹如一条条被训服的龙服首贴耳地为小楼擎起一把巨大的浓荫作伞,院落、小楼与身后的背景浑然天成、独具韵味。有了对这座别墅外观的巨大感叹,梅婧对里面设施设备的豪华程度也就不足为奇了。素儿领着梅婧楼上楼下每个房间转着,不无炫耀地说:“怎么样,典型的意大利风格。”梅婧说:“好了,你别吓我了。”转了一圈,两人来到小客厅里坐下,梅婧就问:“这是谁的房子?”素儿一嘬嘴,一付不满的样子,说:“我的呀!房产证正在办着,就用我的名字。”梅婧一吐舌头说:“这是哪位主这么大方。”素儿说:“说出来鼎鼎大名,你可能也认识。”梅婧说:“你饶了我吧,我去哪儿认识这么大主。”素儿说:“电视上呗。”梅婧若有所思,嘴里“噢”一声,若有所思的样子。素儿沉醉在幸福的陶醉中。梅婧说:“你可要小心点,没有人心甘情愿地这么为你付出的。”素儿对梅婧的话不屑一顾,说:“我这是自我价值的实现,你想想谁有咱这么好的条件。”说着,站起来夸张地扭扭腰肢,转了几个圈。梅婧不置可否地笑笑。素儿推心置腹地说:“我说梅大小姐,象你这么好的条件,你比我要有优势的多,为何不开发一下?”梅婧苦笑道:“我哪有你这么大本事。”
素儿总是不失时机地给梅婧灌输一些超前卫的想法。实事求是讲,素儿的人生观,使她的确对梅婧的所作所为感到不理解。先是莫名其妙地跟了一个穷当兵的,一味追求什么浪漫;当所谓的浪漫在婚姻的苦海里化为泡影后,接着又跟自己的上司好上了,同样一个“温饱型”的角色,挣一份死工资还要养家糊口,哪有闲钱养你?梅婧说喜欢他的气质,气质不当饭吃,不当衣穿,有什么用呢?素儿总是劝她,你实际一点好不好,总不能天天生活在浪漫中?从一个浪漫走进另一个浪漫,终究会从一个泡影变成又一个泡影。
素儿好多次半真半假地对梅婧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大款,让她养着你。”梅婧不是摇头,就是不去理她。素儿就骂她榆木疙瘩。梅婧始终不敢去想,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在一起,然后再用金钱的交情促成两个人的床第之欢。这事对于梅婧来说,简直不可思议。有时她也私下里想,如果让自己搂着一个半截老头子睡觉,不知会有多恶心!
“有事吗?”素儿问。梅婧一愣。“没什么事。”梅婧说。“别骗我了。”素儿说:“看你这一脸愁容。你现在早被什么冷大主任给迷住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有心思往我这儿跑?”
一习话,勾起了梅婧的伤心事。素儿和梅婧两个人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但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却是什么话都聊。梅婧本来找素儿说是要诉诉苦,让素儿这么一说,眼泪唰就流下来。素儿说:“怎么了?”梅婧就把高森茂嫖娼的事说给素儿。素儿听了半截就破口大骂,这个混蛋王八蛋,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休”了!梅婧凄苦地摇摇头,没说什么。素儿继续用自己的那套理论开导着梅婧,她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方面和他离婚;另一方面也给你那位冷大主任施加压力,让他也离婚,你不是对他的感情八头牛也拉不回吗?正好成全了你俩的好事!”这一下更戳到了梅婧的“伤口”,泪更似开启了的水闸,哗哗往下流。
素儿大惑不解,就问:“怎么,你哪位冷大主任对你也不好了?”梅婧沉重地点着头。素儿大骂一声,全他妈王八蛋。梅婧又把自己和冷意之间的事说了。素儿听完,反而没有那么愤怒了,撇着嘴一笑,一付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模样,说:“男人都是这样。自己开心的时候想起你来了,不开心了,有什么事情了,总怕你会给他添麻烦。人心不古,莫概如此。”素儿嘴里能吐出这么句半白半文,老于世故的话,梅婧觉得震动,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是社会淬练人。
俩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梅婧感觉心里豁亮了许多,来时被高森茂一事弄得惨淡的情绪消失殆尽。对于梅婧来说,无论高森茂如何,她都不会去离婚的,但这嫖娼的事情也注定了俩人感情的终结。她没有必要再心存半点内疚和忏悔,也没有必要在肉体上尽着不愿意尽的义务了。梅婧觉得一身轻松。关于冷意,她却下定决心是不会放手的。她体谅冷意,他的确是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如果这一次上不去这个台阶的话,下一次机会还不知道在猴年马月。梅婧决定以自己的耐心来换取冷意的爱,她不希望象素儿说的那样让冷意离婚,但她只想拥有他就够了。
梅婧看看表,时间不早了。窗外的阳光已变得懒散而稀疏,没有了穿过镶花玻璃的力量,只能把一块块颜色胡乱涂抹在窗上。梅婧说:“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素儿要留梅婧吃饭,梅婧执意要走。就在这时,外面院门开了,一辆奔驰开进院子。
素儿对梅婧说:“他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俩人走出房门,奔驰车里下来一位矮矮墩墩的人。这人看到梅婧,眼里顿时闪出一丝光芒,问:“有客人呵?”素儿说:“我的好朋友,梅婧。”梅婧伸过手去,几分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素儿接着对梅婧说:“我的老公徐大山。”梅婧明白了,这位就是那位著名的大企业家徐大山呵!
徐大山说:“素儿,这么晚了让客人吃饭再走嘛。”梅婧说:“我还有事。”梅婧说的非常干脆,因为她从徐大山的眼里看出了一种男人心里自然流露出的光芒,一种不怀好意、图谋不轨的情色光芒。素儿肯定也感受到了她的这任所谓的老公的心理反应,刚才还执意要留梅婧吃饭,现在对徐大山的提议也就不冷不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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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觉得老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大概有半个多月时间了,夏霖霖应该已经消气了。不管怎么说,是自己不对,这次是一定要服软的,否则可能会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这是冷意所不愿意看到的。再说,这么长时间不见儿子…
冷意觉得老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大概有半个多月时间了,夏霖霖应该已经消气了。不管怎么说,是自己不对,这次是一定要服软的,否则可能会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这是冷意所不愿意看到的。再说,这么长时间不见儿子,也真的有些想。
冷意回到家,见家里异常沉静,看来妻子和儿子刚刚吃过晚饭,桌上的饭菜还没有收拾。夏霖霖似乎没有看到冷意,根本没有抬头。快四岁的儿子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就把目光投向妈妈,不再去看冷意。由于平时冷意在家待得时间少,儿子本来对他就有些漠然,加之这段时间一直没回来,儿子对他显得更加生份。冷意心里不好受,过去把儿子抱起来,想逗他玩玩。儿子有些不知所措,无论冷意把他转到哪个方向,他的目光总是盯着妈妈。这让冷意没了兴致。
放下儿子,冷意就坐在夏霖霖坐着的沙发上,期盼着妻子能够先对他说句什么,哪怕是埋怨或者骂上几句都可以,但夏霖霖却冷若冰霜,让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象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冷意尝试着自己先拉下脸来,给妻子赔个不是,但每次话到嗓子眼却难以吐出来,当他终于下决心要说点什么时,夏霖霖却站起身,去卫生间给儿子洗澡去了。冷意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想赌气走,但仔细一想,自己劝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最后,他决定哪怕是一晚上不说话,今天晚上也要住在家里,一定要用持久的力量来感化妻子,否则的话场面将会更加不可收拾。
夏霖霖终于没有和冷意说一句话。给儿子洗完澡后,就和儿子一块早早地睡下了。冷意坐在自己家里,却象是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空旷的原野上,电视里有一头狮子懒洋洋走着,时而抬起头看看一望无际的远方。冷意觉得自己很象这只无助的狮子。看着电视,冷意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冷意惊醒。冷意大惑不解,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凌晨一点。怕吵醒妻儿,冷意赶忙抓起话筒,话筒传来急促的声音,“你是冷主任吗?”冷意说:“是我!”对方说:“我是值班室老陈,于局长让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马家岭车站。”冷意有几份惊诧,问:“出什么事了?”老陈说:“马家岭车站一列停留车发生溜逸,与一列正在行驶的客车侧面冲突,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于局长正在往车站赶,让你抓紧过去。”
冷意知道,马家岭终于出大事了。
刻不容缓,冷意立即拔打小车班的电话,他想要车来接他,没想到小车班的人告诉他由于各个业务处室的人员都去马家岭车站,车辆全部派出去了。冷意放下电话,让脑子清醒一下,然后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马家岭车站。出门时,他看到夏霖霖已经被吵醒,正站在卧室门看着他。他说:“对不起,出大事了,我得赶快走。”
冷意在出租车上已经想象到了事故发生后的可怕结果,但是,当他到达马家岭车站的事故现场时,仍然被惨烈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一点,马家岭车站的上空几盏临时搭起的探照灯不时地撩起黑色的夜幕,在车站北端列车进站信号机旁和从车站外接入到一条物资单位的专用线相交的位置上,一列货车与一辆桔红色的客车撞在了一起,货车的车厢有的爬上了客车的车顶,有的车厢扭曲着抱在一起,甚至有一节车厢被一根直立起来的钢轨顶在上面,象一个巨大的怪兽在通亮的灯光照射下投下一片恐怖的阴影。
冷意对马家岭车站非常熟悉,虽说是在沉沉夜幕里,但仍能判断出,这是从练油厂专用线上溜下来的车辆和正在通过的一辆客车发生了侧面冲突。亮若白昼的灯光下,横七竖八地挤压在了一起的车辆,不知是冲撞引起的尘土还是列车上哪个部位冒出的烟雾,把杂乱无章的场面笼罩在一种若隐若现的氛围之中。冷意在瞬间里甚至有了几份虚幻的感觉,觉得这象是在哪个电影上见过的灾难场面。但传进耳膜的嘈杂声和刺鼻的烟尘味道使他迅速从这样一种幻觉中摆脱出来,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把冷意的身心攫住了。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他还没有见识过如此大的铁路事故。他不知道在这片烟雾弥漫的空间里,在一束束光柱背后深厚的阴影里到底隐藏着多少难以名状的痛苦和撕心裂肺的惊悸。冷意不寒而栗。
线路上一列救援列车开过来,巨大的前灯象一双眼睛探寻着,使混乱的事故现场的抢援场景在一明一暗中交替出现着。救援列车上吊车的吊臂在灯影里晃动着,多少给前前后后忙碌的人群一点力量和支撑。车站周围不时有影影幢幢的人在跑动,还能听到东一堆西一堆的人聚在一起,用一种焦虑的声音吆喝着,冷意听不懂他们在喊叫着什么。在这样一种杂乱的环境里,冷意甚至不知道去哪儿找到于局长。就在懵懵懂懂之中,冷意漫无目地地向着事故现场走去。越靠近现场,穿梭往来的人越多。终于,冷意艰难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问到:“局长在哪?”这人根本没有顾及看一眼问话的冷意,下意识地说:“就在前面。”然后就急匆匆跑开。
突然间,冷意的眼前闪出一片光芒,一只白炽灯亮起来。这时冷意恍然间看到了于局长肥胖的身影,围拢在他周围的是铁路分局的几位副局长,还有车务、机务、工务、电务、安全监察室等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整个事故救援现场的指挥中心。冷意靠上前,极力想走进于局长的视野,但由于提前到来的人早已占据了有力位置,冷意费了好大劲也没能挤进去。虽然他在尽可能靠前一些,夜幕下于局长的视线显然不会达到这里,况且于局长正神情贯注地指挥着整个事故的救援工作,一道命令接着一道命令地下达着。冷意暗升悔意,如果知道今天晚上会出这么大事,自已是绝对不会回家的。他想起来,回家后他竟然破天荒地把手机关了。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后悔是没有用的。
这时,他突然听到于局长在喊自己的名字。“让冷意负责后勤保障工作,保证所有救护车辆的通道顺畅,还要尽快联系旅客的疏散和转移。”冷意借着于局长的话,奋力挤到前面去。他发现于局长显然对自己何时到达现场并没有怎么在意,只顾下着命令。冷意长长出了一口气。冷意以一位战士接受命令的口吻说:“我马上去办。”
冷意能够感觉得出,虽然自己晚到了一步,但整个事故的救援工作其实也是刚刚开始。在漆黑的夜里做如此之大的救援,难度之大是可以想见的。后勤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冷意对整个事故缺乏总体的掌握和了解。他先要做的是立即召集由车站、公安等有关部门人员参加的后勤保障及疏导会议,由于这些人分散在不同位置,单是召集到一起就费了好大功夫。各个部门进行了简短汇报。听完后,冷意心里大致有了一个通盘考虑。
先是把进出车站的通道清理出来。冷意知道,由于发生事故的位置恰好在进站信号机内侧,这个地方是一个高坡,车辆进不去,需要铺一条临时通道和旁边的道路连通。但旁边的哪条大道,每天晚上都停留着大量等待第二天进站卸货的车辆,常常挤的水泻不通。为此,第一项工作,就是先把这条大道清理出来。到现场后,果然如冷意所分析判断的那样,救护车早已赶到,只是被这条道上停留的车辆困在了里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所有的大货车司机找齐,把道路清理出来。在清理通道的同时,在距离事故现场的高坡上开出一条简易通道。救护车停在坡下,接着开始有伤员陆续被抬上车来。抬上救护车的伤员,有的头耷拉在担架外面一动不动,有的在痛苦地呻吟着……冷意觉得心里阵阵发紧,脊背透出彻骨的凉意。
抢救完伤员后,接下来就是抓紧疏散车上其他的旅客。大部分旅客已经被安置在了一座巨大的货物仓库内,冷意走进来后,听到的是一阵阵孩子的哭喊声和大人的叫骂声。冷意没敢停留就走出来,他心里明白如果这些人知道他就是负责处理事故的人员,人们的愤怒可能会发泻在他身上。出来后,他觉得把这部分人员疏散出去刻不容缓。他找来马家岭车站的几名工作人员,不断向市公交公司打电话,要求紧急调运几辆大客车过来,对方先是不同意。冷意便用手机打了马家岭市市长钱深秘书的电话,这位市长秘书经常找冷意给市长以及市长的亲戚朋友买车票,所以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公交公司就把电话打回来,说车已经派出来了,并且反复保证需要几辆调几辆。然后接着联系了几家宾馆。半个小时,等公交公司的车到后,分八辆车把近六百多名旅客分别送到了联系好的宾馆,并派专人负责他们下一步返程的有关事宜。
这两项大的工作做完了,就等于把整个事故救援工作的外围扫清了。这时,天已经大亮,现场的景象一览无余。有近八辆货车严重破损,客车的受伤程度相对轻一些,只有一节车厢受到重度撞击扭曲变形,连带着把前后两个车厢一同脱离了轨道。车辆几百米内的信号灯、钢轨等线路设备或轻或重都遭到损害。救援列车喘着粗气努力地调动着破损挤压在一起的车辆,不时有刺耳的撞击声和铁板的撕裂声传过来。看的出来,晚上的救援工作非常缓慢。
在做完前面两项最为重要的工作之后,冷意安排人给所有在场参与指挥的救援人员准备早饭。然后他来到于局长所在的指挥现场。一夜过后,于局长明显地苍老了许多,一种孤立无助的意味在他缓慢的话语和动作中流露出来,一向以坚强者的形象示人,这种变化尤其让人感到可怜。冷意凑上前小心地说:“于局长,先吃饭吧!”于局长看了冷意一眼,冷意看到于局长的眼角上有一层粘稠的分泌物干结在外面。于局长不作声,跟着冷意向临时搭成的食堂走去,后面一帮人也呼隆隆跟着走进食堂。
冷意打了一盆温水,把专门找来的一块崭新的毛巾浸在盆里,然后端给于局长。于局长喉咙里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象有一只野兽潜伏在他的身体里面,让人毛骨悚然。
残破的车辆在中午时分终于被全部清理完毕,被堵塞的线路终于被打通,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抓紧修复破损的线路,尽快恢复通车。冷意看看表,从接到电话到事故现场已经快十个小时了,这条连接着南北交通的主干线到现在已经中断了十个小时,单是从中断行车的时间看,已经构成了行车重大大事故。
线路以最快的速度修复铺设完成,第一趟列车终于以缓慢的速度通过了车站。事故的救援到此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工作。下一步的工作更为繁重,包括所有信号设备的检修、现场的进一步清理,但都已经是慢工细活,急不得了。
马家岭车站的小会议室里,于局长召集参与救援的主要部门坐下来分析事故原因,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大家心里都明白,对事故的初步分析和判断直接影响着事故的最后定性定责,要考虑到前后左右方方面面的深层次问题,如果一着不慎,可能就会对下一步工作造成被动,必须慎之又慎。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没有人大声讲话,只有压抑的咳嗽声不时传出,这是一夜救援人身体上产生的最明显的反应。不一会,会议室就烟雾缭绕,有人起身去开窗子。冷意看到于局长看了一眼旁边刚刚被谁打开的窗子,身子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想可能于局长的身体感到不舒服了,便过去把靠近于局长的那扇窗户重新关上。
铁路大提速在即,发生这么一件大事故,会场上所有的人都清楚如果把责任定到自己头上将会面临着怎样的后果。每个人都琢磨着这起事故可能与自己分管工作所存在的联系,特别是车务、工务、机务几个可能是事故主要发生源的部门负责人心里更是怦怦作跳,虽然都不作声,但每个人都在苦苦地思考着对策。
会场长时间处在一种难耐的静默当中。
章节简介:
会议的主汇报人是安全监察室主任肖荣光。肖荣光长的五大三粗,外形粗旷膘悍,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却如绣花针。由于有着尽三十年安全管理的经验,对事故分析的程序规章烂熟于心,因此甄别起事故来细致如微…
会议的主汇报人是安全监察室主任肖荣光。肖荣光长的五大三粗,外形粗旷膘悍,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却如绣花针。由于有着尽三十年安全管理的经验,对事故分析的程序规章烂熟于心,因此甄别起事故来细致如微,纤尘不然,他所下的结论也是分局最权威的。
肖荣光额头上沁满了汗,浑浊的嗓子清了又清,表情有些不自然,这在周围的人看来有些不对劲,都觉得以他的深厚阅历,这种事故不应该显得手足无措。肖荣光的眼神几次有意无意地去瞥于局长,于局长却不正眼看他,一付疲劳至极的样子,身子仰靠在椅背上似在闭目养神。大家都知道,现在他是没有闲情逸志闭目养神的,他肩上的压力是最大的。
肖荣光反来复去清完嗓子后,开始向大家通报情况。先是介绍这次事故概况。昨天,也就是9月27日0:32分,由北京开往上海的211次列车驶进马家岭车站下行进站信号机位置时,原停留在东风炼油厂货运专用线上的一列敞车与空油罐车混编的车列突然发生溜逸,与刚好进站的211次列车发生侧面冲突。事故发生后,于局长第一个赶到现场,亲自指挥整个事故的救援工作,有关单位和部门也都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努力把事故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限度,经过大家超常规的工作,终于于今天10点前开通了线路,整个事故中断行车达10个小时之久,这在分局历史上是不多见,已经构成行车重大大事故。
接着,肖荣光又把事故造成的损失向大家进行通报。事故共造成3节客车脱轨,1辆中破;11辆货车脱轨,6辆报废,2辆中破,机车小破一台,损坏线路500米,道岔5副;初步统计旅客伤亡可能会有十几位,现在这方面的情况还不详细。估计整个事故的损失可能要达到近千万元。肖荣光沙哑的声音在会议室里飘飘忽忽地转动,把寂静的会场覆上一层窒息的情绪。
说到这里,肖荣光停了下来。大家都知道,下一步的分析应该涉及到事故的责任了,虽然说现在认定一个准确的事故责任者还为时尚早,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场合下的现场认责是最基本的认定,是具有指向性的,哪怕在下一步深入调查之后有推责的可能,也仅仅是责任大一点或小一点的问题,完全推掉是不可能的。
肖荣光终于把最初的勘察确定的事故责任者说了出来。经过现场勘察,认定造成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停放在东风炼油厂的车辆发生溜逸造成的,而车辆溜逸的直接原因是专用线的实际坡度与马家岭车站的技术资料不符造成的。在马家岭车站的有关资料中该专用线的坡度是千分之六。需要说的是这些资料是十几前的数据了,由于这些年来多次在该线路上进行过施工,实际的线路坡度已经远远大于这个数字,至少也在千分之十二左右,具体数据需要进一步测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承担着线路维护的工务部门在每一次施工之后,都没有对线路变化情况通知马家岭车站,造成十年来没有修改基础资料,继续延续着以千分之六的坡度标准来采取车辆的防溜措施,最终造成问题的发生。就是说,这起事故最初的责任是工务部门。
于局长半闭着眼听完了肖荣光的分析,不时地点着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于局长对这样一个结论是满意的。但随着肖荣光的结论一下,会场里有的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却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会场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就如结在一起的冰“咯咯嚓嚓”有了松动断裂的声音。“我不同意!”有人大声一喊,震动了整个会场,瞬间会场复归平寂。人们都望着站起来说话的人。这人是工务处处长费松山。如此之大的事故,责任落到哪个部门,哪个部门的负责人“乌纱帽”都会不保。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会奋力一争。
肖荣光说:“这是我们的初步结论,最后的认定还要由路局与分局共同组成工作组来进行。”费松山说:“这个结果不能写到报告里,只有最后认定之后,如果真的是我的责任我半句话都没有,如果不是我的责任说我半个不字也不行。”肖荣光说:“路局、铁道部都等着要事故的初步情况分析,我们总先得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吧!”费松山说:“你应付过去了,我怎么办,将来责任落到我头上,还是要我来背。”
肖荣光和费松山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往往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有罢手的意思。于局长始终没有说什么,但烦躁不安的情绪已经开始在脸上浮现。作为一局之长,总得有个部门来把责任担起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向上交代,而不是内部的谁对谁错。冷意看着于局长的表情变化,感到在这么一个大企业当家做主平时看似荣耀,一旦遇到事情所承受的压力也是恐前的。
正当冷意以一种复杂的心情要看这场“戏”如何演下去的时候,郎坤走进来附身在于局长耳边嘀咕几句。于局长便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把这页纸撕下来递给郎坤。郎坤招呼冷意出去。冷意出去后,郎坤把刚才于局长写的纸条交给他,只见上面写着:冷意,请速与有关新闻媒体联系,严禁对这次事故进行报道,防止负面效应,以免被动,切切!冷意问郎坤,“怎么回事?”郎坤说:“有几家电视台来录相,我们劝阻,他们不听。我们就把他们的机器给没收了,人也给扣起来了!但有一家电视台跑了,我们没拦住。”
冷意心里明白,和新闻部门打交道是最棘手的,软不行,硬不行,于局长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实在是赶鸭子上架,他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但既然已经把人扣了起来,到时候看情况再见机行事吧。到了公安所,冷意和被扣的记者们一见面就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误会,误会。”记者们却都梗着脖子,不怎么买帐。冷意并不怎么在意,仍然堆着一脸的笑对他们说:“这起事故一旦报道出去,社会影响会很不好,负面效应太大,说不准还会造成不稳定。”
冷意表面上与这几家电视台记者套着近乎,心里却在想着如果把他们的嚣张气焰压制下去。冷意心里并不怎么在乎这几位记者,毕竟他们的录相设备都被郎坤收缴了起来。只是冷意不愿和这帮人交恶。冷意弄情楚了这几家电视的准确身份后,抽空出来给宣传部何部长打了个电话,亲授计意,要他想尽一切办法了解这几家电视台的情况,不一会何部长打回电话,把冷意需要的信息反馈过来。冷意再回去和这几家电视台记者谈话时,就有意无意间把上到电视台台长下到新闻部主任的名字说了个清清楚楚。这几位记者看到冷意说起自己的上司如数家珍,蛮横的态度也就减弱了不少。冷意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说:“过几天我请客,给大家赔不是。怎么样,不知大家给不给我面子。”这帮记者谁也没说话,悻悻地走了。
冷意无心恋战的一个根本原因,在于他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位溜走的电视台记者。打发走这拔记者后,冷意又把电话打给宣传部何部长,何部长说那位记者是省电视台的,但现在问题不在记者身上,关键是他们副台长的态度非常强硬,说什么都不行。
冷意说:“这可是于局长的指示,用什么法子也得把这事压下。”冷意从来没有用于局长压制过别人,现在这么说是因为他心里着实有些急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如果真的说服不了电视台的话,新闻节目应该已经编制出来了,越是往后拖撤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小。
但是能够听得出来,何部长也是没辙,他用一种近乎于哭腔在说:“这事还得劳你冷大主任亲自出马呵!”冷意一听就有些急,这明摆着把球往外踢吗!冷意极力压制住自己的火气,说:“你宣传部都办不了,我怎么能办?”何部长小心地说:“冷主任,你不要生气,这位副台长你认识的,你出马肯定能行!”冷意一愣,他不知道何部长说得是真是假。不过听他说完,冷意恍然大悟。原来,那位副台长就是原来经济专访栏目的女编导肖凌,现在已升任省电视台副台长了。
冷意听明白后,却不知如果答复。一听到肖凌的名子,他的头就大了。上一次,于局长专访的事情她给帮了大忙,本来让冷意好生感激,但没有想到肖凌却对他有了非份之想,这让冷意感到为难,没办法只能和她玩个太极推手,好不容易应付过去。本来想也就是那么一次交情,没想到山不转水转,这么快又有求于她,冷意觉得当时有些失策,考虑的欠长远。
冷意还是决定亲自去找一下肖凌。个人的荣辱得失与大局比起来,不值得一提。冷意似乎看到于局长正在一旁,用一种阴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一种大局观和责任感油然而升。冷意几乎是带着几分悲壮色彩走进了省电视台的大门。肖凌对冷意的到来好象早有准备,面对走进门的冷意嘴里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之态。“这不是我们冷大主任吗?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肖凌说。冷意不卑不亢地说:“没想到肖女士当上这么大领导,上一次的情分还没补还给你呢,这一次又得来麻烦你!”肖凌说:“不敢不敢,我算什么领导。不过这次你可一定先要把上一次的情份还给我,否则免谈。”冷意没想到肖凌的要求如此露骨,有些尴尬,但随即笑道:“没问题,没问题。”这么说着,但他心里却空洞洞地没底。
肖凌和冷意这么对着话,竟然把腿抬起来放在桌上,黝黑粗壮的大腿肆无忌惮地摆在桌面上,晃得冷意眼里直冒金光,心里顿时怦怦作跳。他有些下意识地环视一下屋子左右,总觉得有人在旁边窥视着,但屋里空空荡荡。肖凌把腿往桌上一放,舒坦地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冷意笑笑说:“不说你也知道?就是马家岭车站的事。”肖凌恍然大悟的样子,问:“你是说马家岭车站撞车的事吧?”冷意点点头。肖凌说:“这是头条新闻,你认为就那么容易撤下来吗?”冷意说:“这我知道,要不怎么麻烦你!”冷意心里恨恨地说,才不愿意来找你,只是没办法而已。肖凌别有意味地看着冷意,似乎看透了冷意心里的潜台词。
肖凌迅速地把腿从桌上拿下来,站起身绕着冷意转了两圈,边转边说:“这事对你很重要吗?”冷意说:“是的,这事如果真的播出去可能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肖凌在冷意面前转来转去,冷意觉得肖凌手里好象拿着一根绳子,正在一圈一圈地往自己脖颈上缠。肖凌有几份幸灾乐祸地说:“我们新闻工作者有责任让全省人民了解事情的真相!”冷意看到肖凌开始和自己玩起了八卦,就知道这事棘手了。
冷意很长时间没有说什么,屋里开始弥漫上一种凉气。这时,却见肖凌双手用力一合掌,说:“好吧,谁让我认识你这位小老弟,这事我不帮你,心里都过意不去。”说完,拿起电话说:“把马家岭火车站的新闻撤下来!”
这有些出乎冷意的预料,但完成了于局长交办的任务,还是让冷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冷意站起身说:“肖台长,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晚上我做东。”肖凌桃眼流顾,说:“我就不客气了。”肖凌就约了几位同事,一起来到金碗大酒店。冷意事先给宣传部何部长打好了电话,在金碗大酒店预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然后又专门订了一个客房,准备了二万块钱的红包。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冷意走到订好的客房里,给肖凌打了个电话,不一会肖凌如约而至。冷意说:“肖凌大姐,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好了,这是一点心意,请你给弟兄们买包烟抽,不成敬意。”肖凌已有几份醉意,自然地接过冷意递过来的红包,不经意地丢在桌上,说:“我替弟兄们谢你了,不过你还得专门给我准备份礼物。”肖凌眼神扑朔迷离,一步一步逼进冷意。
冷意从肖凌靠过来的身体上嗅到了一种强烈的肉欲的味道,这种味道突然间在冷意的大脑神经里产生了奇异的反应,这种反应又以一种类似于电流的方式迅速传达到身体下部的某一个敏感部位。很长时间没有和女人在一块的冷意,突然间感觉到无论是妻子夏霖霖的含蓄还是梅婧的神秘,都在肖凌这种直接了当的要求面前变得微不足道,男女之间有的是纯粹的精神,大部分是精神加肉体,而在肖凌面前,却是一种彻底的肉体的需求。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做爱,因此也就根本不需要任何繁缛的导语和前奏,这特别适合男人的生理特征。对于离开过一段女人的男人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冷意有些失去理智,在肖凌强大的肉欲的力量逼迫下,倒了下来。肖凌的衣服开始象旗子一样抛向空中,屋顶上的灯象夏日的太阳格外灼目,有些虚幻。俩人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然后又滚在了铺着羊毛地毯的柔软地板上。冷意想翻到上面去,但肖凌却不让,而是自顾跨在冷意的身上,象一位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的战士,赤裸着身子陶醉在忘情的酣战中,一头短发直立着抖动着,又象一头发情的母狮在欲望的平原狂奔,周身迸发出一种情欲的激昂。冷意气喘吁吁,他在跟着上面的节奏运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他享受着一种被动所带来的无限快乐,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激情,这种激情引领着他上山入地,在梦幻般的世界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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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过后是绵绵不尽的羞愧,这种情绪慢慢在心中发酵,最后就让冷意感到作呕。两人办完事之后,喘息着横躺在地板上,不一会,肖凌起来了,用手拍拍冷意的屁股就站起身穿上衣服。冷意对肖凌如此放肆地拍自己屁股的…
放纵过后是绵绵不尽的羞愧,这种情绪慢慢在心中发酵,最后就让冷意感到作呕。两人办完事之后,喘息着横躺在地板上,不一会,肖凌起来了,用手拍拍冷意的屁股就站起身穿上衣服。冷意对肖凌如此放肆地拍自己屁股的动作,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感。以后的几天里,这种反感时时伴着泛上来的酸水袭上心头。
不管怎样,冷意把这件事情摆平了,可以向于局长交差了。从马家岭车站发生事故以后,他把于局长交办的几件事情都办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满意。有时他想,如果是不发生这件事故的话自己还真的没有展示才能的机会,事故的发生对于自己来说未尚不是一件好事。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在那天的事故分析会上,没有亲眼目睹后面发生的事情。后来有朋友详尽地告诉了他当时的情景,费松山坚持已见,和安监室主任肖荣光争得焦头烂额,一付不争个高下誓不罢休的劲头。最后还是于局长一槌定音,最终把责任定给了工务处。就是这样,费松山还是梗着脖子不服气,把于局气得脸涨得通红,拂袖而去。
人都要掉进井了,还有什么顾及的呢,冷意心里明白,一旦事故的责任最终定给工务处,费松山工务处长的“官帽子”就要被摘掉了。以后几天里,费松山来找过于局长多次。到后来,于局长专门叮嘱冷意,只要费松山来找一律挡驾。因此,费松山再来时,冷意就苦口婆心地做他的工作,但实在又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费松山在最初的事故分析结果出来之后,又实地做了大量调查工作,找到大量的足以说明责任不在工务部门的证据。冷意劝他时,他就把找到的这些证据讲给冷意听。他说:“我在现场只找到一只铁鞋,这足以说明马家岭车站的防溜措施是有问题的。我还把马家岭车站一个星期的行车日志调出来看过,这列车在东风专用线放置了近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交接班记录,就是说这列车从放到那儿后,就没有人看过问过,你说能不出事吗?”冷意对费松山较为专业的表述一知半解,明白大意而已,也插不上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让人看不出是认同还是不认同。费松山却是越说越激动,特别是关于专用线坡度的问题表示了强烈不满,说:“每年我们都测量线路坡度,并且都是由马家岭车站技术科的人一同进行,怎么能说我们没有及时把数据通知车站呢,真是岂有此理。”费松山最后来找于局长时,态度已经变得非常激愤,特别是表示坚决要在原有的线路上进行溜车试验,想以此洗刷掉不白之冤。开始,冷意还想采取拖延战术,慢慢把他的脾气磨算了,没想到他的态度越来越激昂。冷意感到有些棘手。他心知肚明,于局长的处理明显是把责任划给工务部门,从而为马家岭车站开脱。这样做,就必须有一个“替罪羊”。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于局长想让你来背这个责任,你就必须义无反顾地去做,没必要讲价钱。只有这样,才能等事情过后再有所补偿,否则的话责任照定你的,以后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这种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偏偏费松山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冷意感到十分无奈。
这些天,于局长一直待在屋里,没怎么出来,有几次冷意进去请示事情,见于局长一脸愁容,满目迷离。冷意知道,马家岭车站的撞车事故对于局长的影响可能会是致命的。这是由当前的形势所决定的,铁路大提速在即,社会上下都关注着铁路。如果安全上一旦发生问题,提速还有什么意义,社会各界就会由此对铁路提速产生质疑。因此,这件事故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事故,他比过去发生任何一件事故所造成的社会影响都更加恶劣。为了确保大提速的安全,上级反复强调,一个星期有时开三四个会,明确表示谁要在大提速期间发生安全问题,职工下岗,干部“摘帽”。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么件事情,真的是让于局长无法向上面交代。冷意非常明白于局长此时此刻的心境,因此也就尽可能地不去打扰他。
中午吃饭时,在食堂碰上邵兴华。俩人边吃边聊。邵兴华问:“怎么样,这段时间把你给忙坏了吧?”冷意说:“没办法,命苦。”邵兴华说:“你还命苦,马上就熬出头了。”冷意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邵兴华突然问:“办公室还进人吗?”冷意说:“我那儿人满员,还进什么人呵?”邵兴华说:“梅婧调走了,你不缺个机要秘书吗?”冷意愣了半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梅婧调走了?”邵兴华大惑不解,“你不知道?”冷意没作声,就低下头吃饭。邵兴华看到冷意这种神情,觉得有些蹊跷,就不再问什么。吃完饭,冷意一问,梅婧真的是递交了请调报告,调到了一家铁路的多经公司,手续全部办妥,已经不来上班了。冷意感到一种巨大的不安袭上心头,他认定梅婧是为了自己才调离的。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堆得乱糟糟的书本和材料,心乱如麻。他打了梅婧的手机,自动提示音说,此号码已停用。梅婧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就这么走了?冷意感到一种负罪感。
冷意一下午就想着如何和梅婧取得联系,但他又想如果真的和梅婧联系上,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呢?冷意就踌躇不定。好在这些天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才把梅婧离开的事情淡化下来。冷意把全部精力都用到工作上,极力避免去想梅婧。他知道,想也无及于事。
这些天,处理马家岭车站撞车事故的核心问题是如何使分局初步分析的事故原因得到路局领导认可。初步的报告已经报上去几天了,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路局领导进行了反复的研究酝酿,从各种渠道反馈回来的信息看,路局领导对这个分析报告是不认同的,这就无形之中增加了工作难度。
终于等到了路局要扩大分析马家岭车站事故的通知,路局将在这次会议上对这件事故作最终的定性。冷意陪同于局长参加了会议。会议在路局造型别致的弧形大楼八楼二号会议室举行。会场的气氛异乎寻常地沉闷。冷意对这种场面有所预料,心理上也就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会议由路局分管安全工作的副局长刘志主持,刘志的开场白很简单,说:“今天这次会议就一个议题,分析马家岭车站的旅客列车重大事故。”接着介绍了参加会议的人员。路局班子成员全部参加了会议,正中间端坐着干瘦的党委书记兼局长候劲。
会议议程先是由于局长作检查。于局长的检查稿是冷意昨天晚上一个通宵字斟句酌写出来的,这种检讨性质的材料实在是难写,既要抓住问题的本质,把原因分析透,又要站位高,显出对问题认识的深刻程度。对问题的认识一定程度上还在于态度。于局长的发言比平时作报告时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沉重和缓慢,有一种少有的沙哑。于局长对于环境的运用和在特定场合下对情绪的把握炉火纯青。这让冷意下了大功夫写成的稿子在理性分析的基础上,又有了一种特别强的感情色彩。于局长这种应变和营造情绪的能力是多年的经验炼成的,也是一种真情实感的流露,让人丝毫感觉不出有作秀的成份在里面。当冷意在凌晨将检查稿交给于局长时,于局长沉痛地对他说:“这又是一个槛。”仅仅是这一句话,足以让冷意明白这件事故可能会给于局长带来什么,一个企业的首席领导者,承担的责任总是第一位,肩上的压力是没有人能够体谅得到的。
于局长在检查发言的最后以一种沉痛无比的语调说:“做为分局第一管理者,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求路局领导给我相应的处分。”十几分钟的发言,言简意赅,既说明了问题,又表明了态度。冷意觉得于局长的发言近乎于完美。虽然做为一个检查发言,用完美这样一个溢美之词显得有些不恰当,但从效果的角度讲的确是完美的。
于局长发言完后,由分局分管安全的副局长王远明介绍整个事故的详细情况和分局对这次事故的初步定性。这是整个会议的中心内容。王远明副局长的发言结束后,由路局各个业务处室的负责人进行发言,谈对事故的看法,表明对分局事故认定结果的态度。责任定到了工务部门,作为分局工务分处的直接业务主管部门路局工务处必然要表明自己态度的。工务处处长程前说话阴阳怪气,“工务分处在这起事故中有责任,但责任到底有多大是要研究的,如果在防溜措施到位的情况下,车辆能够发生溜逸吗?”王明远副局长解释道:“我们做了一个试验,象现在这样的坡道,如果采取原有的防溜措施根本无及于事。”程前疑惑地问:“你们做过试验了?”王明远说:“是的,我们做过了。这是试验报告,请您过目。”说着递过一份材料。程前看完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转过身问坐在后排的分局工务分处处长费松山,“是这样吗?”费松山面带愧色,把头埋进双腿之间。程前看到这样,就把王明远递过来的试验报告用力摔在桌上,赌气地说:“我没话可说了!”接着就是片刻的静默。前排坐着的一人直直身子,想发言的样子。这人是分管车站的路局运输管理分处处长丁守一。丁守一清清嗓说:“我说俩句,关于马家岭车站,我是早有所闻的,也到过这个车站。这个车站的管理混乱,干部不懂业务,心思不用在抓安全上。问题定在工务,但车站存在的问题不容忽视。我分管车站,但我不护短,非常有必要对马家岭车站来一次彻底整顿!”
冷意发现,发言越来越触及到要害问题。许多人对丁守一的意见持赞同态度,特别是对马家岭车站要进行全面整顿的提议都不约而同地叫好。偷偷看一眼坐在前面的于局长,见他眉头紧蹙,使劲吸着烟,手不停地在本上记着。候劲坐在于局长的对面,用鹰一般的目光一遍遍环视着会场上的人,冷意觉得每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对面于局长身上时总会显得有一种意味深长的东西在里面。做为于局长的顶头上司,此刻又抓住了于局长的把柄,必然置之死地而后快,冷意为于局长感到担心。
冷意担心不无道理,当最后候劲讲话时,对事故的定性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次事故的发生是长期以来管理上存在问题的大暴发,不是一个部门的问题,不是一个单位的问题,而是我们工作的指导思想上有问题、干部的作风上有问题……”候劲说着还不时停下来,用一种尽乎挑衅的语气问道:“于局长,你说对吗?”于局长连声说:“对,对!”候劲问:“对于马家岭车站的问题要深入查找原因,这个班子是不是有问题,我看应该换人了!”这么一说,全场人都屏住了呼吸,在这种会议上直接点名要求撤换基层单位的班子是少有的。当候劲说出这句话时,冷意注意到于局长脸上瞬间也出现了一种惊诧的神色。于局长说:“我们已经研究过了,感到马家岭车站的确有不少问题。分局领导班子已经形成了统一意见,准备彻底调整马家岭车站的领导班子,把分局业务能力最强、水平最高的人充实到马家岭车站。”候劲听于局长说着,就在对面一个劲地点头,让人对他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候劲不怀好意地点了一阵头,接着说:“我非常同意刚才丁处长的意见,应该考虑由路局和分局共同派一个整顿工作组下到马家岭车站……”
候劲的话没说完,就被于局长打断了。于局长说:“候局长,对于丁处长的提议分局已经有过考虑了,并且已经组成了一个整顿工作组下到了马家岭车站!
于局长这么一说,有些出乎候劲预料。他沉吟半天说:“好呵,好呵!你们的工作已经做到了前面。”
冷意看到了两位高手的过招,没有刀枪剑戟的激烈碰撞,没有你来我往的拳脚搏击,但是思想却在疾走,机智却在上天入地。既然已经把责任定给工务部门,于局长就压根没打算要调换马家岭车站的班子,但当候劲明确提出要撤换马家岭车站的班子时,于局长后撤一步,借劲打力,说已经研究过了马家岭车站班子的调换问题,这样一下就掌握了主动权。既然已经明确要求调换班子,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调,调整谁了,分局已经研究了马家岭车站的领导班子调整问题,候劲如果有什么其他想法的话也无从插手了。最要命的是最后一招,如果真的让路局派出一个整顿组进入马家岭车站,就会把分局架空,分局就会在一些问题上变得无能为力,任人摆布。凭着直觉,冷意知道于局长在马家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真的是这样,于局长就会陷入危险境地。而在化解这一招上,于局长明显采取的是攻势。既然分局已经派出了整顿工作组,路局就没有再派的必要了。特别是候劲在用词上说“应该考虑由路局和分局共同派一个整顿组”,如果换成一种确定的口气的话,可能就容不得于局长有应对的机会了。在过招中,于局长洞察问题细致入微,而候劲就显得应变能力不够,有些用蛮力。
两位高手的角力,候劲处在了下风,虽然于局长是来接受批评的,但他稳扎稳打,闪展腾挪,应付自如,一步步按照自己的想法变换着步伐、移动着身形,慢慢地由被动变为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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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想,其实于局长于候劲之间较力的关键在于费松山的退却。费松山的退却决定了候劲没有足够的理由来推翻分局对事故的分析。最后的责任顺利成章地落到了工务部门身上。于局长达到了目的。其它的一切问题,都…
回过头来想,其实于局长于候劲之间较力的关键在于费松山的退却。费松山的退却决定了候劲没有足够的理由来推翻分局对事故的分析。最后的责任顺利成章地落到了工务部门身上。于局长达到了目的。其它的一切问题,都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由此,一大批人受到处理。在路局批复下来的处分决定中有四条:一是工务处处长费松山、马家岭工务段段长赵海撤职处分;二是给予马家岭工务段技术科科长、工程师撤职调离;三是给予分局分管安全的副局长王明远、局长于心田记大过处分;四是要求进一步查明马家岭车站在这次事故的责任,视其情况给予处罚。这几条处分决定,在所有知情者心里都明白,于局长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事故带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限度,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让冷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费松山一开始时态度那么强硬,为什么一到了路局分析会上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据了解,费松山自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勤勤恳恳,性格耿直,且视名节如生命,一辈子怕别人说半个不字。当事故最初定给工务部门时,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于局长据理力争,一付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怎么转眼间却变得畏畏懦懦,胆小如鼠了呢?
冷意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那天,邵兴华打电话告诉冷意,马家岭工务段刚刚被撤职的段长赵海正在干部部大吵大闹,并且执意要见于局长,请冷意协助处理一下。冷意说:“一定要稳住他,坚决不能让他闹到于局长这儿。”后来,邵兴华三番五次打电话,说劝不住他,一定要见于局长。邵兴华的意思里面带着几分担忧,告诉冷意一定要留神采取点措施,怕赵海真的找到于局长会做出什么非份的举动。冷意觉得,事情既然如此,就不如变被动为主动,亲自到干部部和邵兴华一同去做赵海的工作。刚刚被撤了职,情绪有些激动,这是可以理解的。从一名普通的一线职工干到管近千人的一段之长,所付出的心血与汗水是常人难以体会到的。一下子,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撤了个一干二净,的确让人难以接受。冷意和邵兴华苦口婆心,并且暗示他一定要把目光放长远,不能凭一时感情冲动做事,对于他来说以后的机会还很多。邵兴华作为干部部长这种话是不好说的,说的不明白,赵海不卖帐;说的太明白,就变成了许愿,为以后埋下隐患。换了冷意就好的多,把事情点明了,让你自己去领会,赵海也不是傻人,也就借台阶下来。好不容易打发走赵海,邵兴华长出了一口气。说:“老弟今天帮了我大忙,我请你吃饭。”冷意和妻子的“冷战”还没有结果,吃饭东一顿西一顿凑合,也就乐得出去坐坐。
俩人吃着聊着,话题仍然没有离开那个赵海。邵兴华说:“赵海本来把费松山依为靠山,并且自认为在这次事故中不应该承担多大责任,没想到费松山这么不撑劲。”冷意就问:“这个费松山怎么回事,一上来那么强硬,最后采取不抵抗政策了。”听冷意这么一说,邵兴华诡秘地眨眨眼,却没说话。冷意看出了其中的深意,就问:“难道其中有什么隐衷?”邵兴华只顾笑,仍不答话。冷意说:“老兄,不必买关子了,有什么话不能实言相告?”邵兴华就把头隔桌伸过来,靠在冷意眼前,说:“这可是于局长的一步高招!”冷意下意识地重复道:“高招!?”邵兴华故作高深地说:“当然是一步高招,一下变不利为有利了。”
费松山快到退休的年龄,越是这个年龄越容易晚节不保。当事故初步定给工务部门时,他顽强抵抗,实地进行了大量调查,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足以证明事故的主要责任应该是马家岭车站,而不是工务部门的。他下决心要把这事给反过来。并且,他的行动直接得到了路局工务处处长程前的大力支持。从工作角度讲,程前支持费松山是合情合理的。从上到下,都不愿意自己分管的系统内承担事故责任。费松山不用考虑程前的用意何在,把事故的责任从肩上卸下来是他的目的。程前也非常了解费松山的性格脾气,当候劲问到程前对事故责任分析的看法时,程前十拿九稳地认为责任应该完全由马家岭车站来负,而不是工务部门。候劲听到程前保证,也就放了心。没想到事到临头,费松山会突然变卦。
做为干部部部长,所了解的内幕既是隐秘的又是准确的。冷意对邵兴华的介绍深信不疑。不过说到这儿,仍然没有说出费松山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原来,于局长抓住了费松山的“死穴”。费松山有一个女儿,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本来有几次机会可以进铁路,但都因为费松山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一次次失去机会。到头来,落得妻女埋怨。这事成了费松山的一块心病。眼看快到退休的年龄了,费松山为女儿的事一筹莫展。费松山曾多次找邵兴华帮忙,但铁路超员严重,没有主要领导的点头,谁又敢开口进人呢?
虽然费松山反来复去地要求重新核查马家岭车站撞车事故的责任,于局长却显得不急不躁、成竹在胸。他先是任由费松山尽着性子去找证据,等到费松山把所有证据都摆在于局长面前时,于局长却说:“老费,听说你有个女儿的工作还没有安排好?”费松山当时就愣了。于局长接着说:“老费呵,我一向佩服你在工作上的认真,可也不能把孩子的事耽搁了。”接着就打电话把邵兴华叫到办公室,当前费松山的面说:“电子所不是还有缺员吗?”邵兴华说:“电子所需要一名计算机专业人才。”于局长就说:“老费的孩子在家闲了几年,就让她去吧。”说着就问费松山,“你的孩子是学什么专业?”费松山言语支吾地说:“学财会。”于局长就说:“不要紧,可以上班之后再学吗?老费也快退休了,孩子安排不了以后会更难办。”邵兴华就说:“我这就去办。”
邵兴华说到这儿,就禁不住嘿嘿地笑。冷意问:“你笑什么?”邵兴华说:“其实于局长早就给我安排好了,只是一处双簧而已。”到现在,冷意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在路局事故分析会上会出现乾坤逆转的一幕。
听完邵兴华的一席话,冷意感叹良久。没想到,一辈子刚直不阿的清名在儿女情长中灰飞烟灭,费松山既让人可敬,又让人同情。在情和理之间,费松山的确没有其它选择。于局长在这种事情上,斜刺里杀出一刀,让人感到有些残酷。但于局长也未必愿意如此,为了避免灾难的降临,达到个人目的,出此下策也实属无奈。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说不清道不明。
除却对自己良心的违背所带的痛苦之外,现在费松山最痛苦的是无端连累了赵海。赵海本来是全身心依靠费松山,想把不属于或起码不会完全属于自己的责任推托掉的,开始费松山信誓旦旦,没想到走到桥中央,费松山一下把桥板给抽掉了,好端端一个副处级领导干部掉进了水里。其实,哪怕是据理力争,也未必争得出一个结果来。费松山心里明白,但让他不安的是,自己却在于局长的授意下,亲自参加了那个车辆溜逸试验,这为最后认定事故责任制造了“铁证”。做这样一个试验,最初是费松山提出来的,但初衷和结果却大相径庭。这个实验明显地做了假。原来的停留车位置,只要按照要求给车辆采取好防溜措施,车辆溜逸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主持实验的副局长王明远却没有把试验车辆停放在原来的位置,而是放在靠前十几米的地方,这里正是坡度的临界点,费松山心里明白,在这个位置停放车辆没有不下滑的。当列车压着铁鞋发出刺耳的声音自动滑下坡时,赵海急了,他问费松山,“这是原来停留车的位置吗?”费松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王明远亲自把写好的试验报告递给费松山,费松山摸遍口袋找不着笔,不知谁递过一只笔,费松山在赵海的咆哮中哆哆嗦嗦地签了字。试验结束后,王明远就带着费松山直接参加了路局的事故分析会,既精心算计,又合情合理,费松山没有片刻反悔的时间和条件。
冷意对于局长的佩服达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路局的事故分析会后,当务之急的工作是要调整马家岭车站的领导班子,这既是会议上候劲提出的明确要求,也是于局长随机应变,利用时间差出的一步棋,在当时赢得了一招,但回来后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个“时间差”补上。按照干部任用的原则和程序,邵兴华把当前马家岭车站班子现状分析了一遍,常理来讲,调整一个班子应该突出把班子存在的问题讲一下,为调整找一个充分的理由,但邵兴华对问题的分析却是轻描淡写,大而化之,无非就是撞车事故虽然不是车站本身的责任,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加之根据平时的掌握,马家岭车站的班子相对比较软垮,虽然前段时间刚刚有过调整,但始终没有达到与马家岭车站这么一个大站相适应的要求。
相信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起码冷意觉得这些话都是一些费话,听也可不听也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帐,换人会不会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是人们最为关心的,其它就无所谓了。但真正在这种利益圈里的人又很少,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心不在焉。此刻,冷意所考虑的是,如何安排龙沁安。这不是他关心的,但却是他关注的,也是他感兴趣的。在他想来,马家岭车站的领导班子要调整的话,不调谁都可能,但不调龙沁安是不可能的。因为,从大量的人民来信和群众反映说明,龙沁安的所作所为在马家岭车站已经引起了公愤。但龙沁安是于局长的人,如何安置呢?如果真的把龙沁安调出马家岭车站,那四个人的小团体利益就会受到侵害,站在这四个人后面的于局长,在这个利益小团体中到底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又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利益会不会也由此受到侵害呢?
从前发生的许多的事情可以看出,龙沁安并不是一颗可以轻易移动的棋子,如果是那样的话,上一次于局长被困马家岭车站后就应该把他拿下,于局长冒着自己威信在群众中受到损害的代价,撤了站长赵好,保住了龙沁安。这使人们议论纷纷,好多人可能认为是于局长不了解实际情况,出了一个昏招,但冷意心里明白这是于局长不得已而为之。从那天金山渡假村红楼别墅里的一幕可以看出,于局长是真的下决心要把龙沁安换下来的,一方面是龙沁安不愿意,另一方面可能是从这个小集团的利益出发权衡利弊,最终放弃了撤换龙沁安的打算。这个小集团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深不可测。冷意也曾自豪地把自己做为了于局长的心腹,但实际看来,距离那个核心圈子还远的很。不过,冷意倒愿意把自己和于局长一伙之间的关系保持在这样一种距离间,既不触及实质性问题,又相互引为知己。
邵兴华在对现有班子介绍完后,开始宣布马家岭车站新的领导班子任命人选供大家讨论。听到第一个名字时,不但是冷意,哪怕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出意外。邵兴华用一种缓慢刻板的语调读到:“龙沁安,原任马家岭车站副站长,拟提拔为马家岭车站站长。”就这一项,就把后面的内容都给遮盖住了。冷意先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环顾满屋目瞪口呆的人,冷意知道这不存在任何虚幻的成份,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于局长面无表情,等到邵兴华例行公事地把事情做完,他才用力清清嗓,说:“对马家岭车站领导班子的调整是一件大事,是路局的要求也是我们改变当前安全现状的需要,请大家对提名发表意见吧!”
会议室里静得出奇。龙沁安这位普遍被认为会被拿下的人物,不但没有被拿下,反而升了官,其中的奥妙有谁说的清,说不清又有谁敢轻易发表意见。冷意低垂着头,但他的余光却极其透彻地扫视着会场上每个人的表情变化。大部分人面目呈麻木、痴呆状,这是一种事不关已的态度;还有部分人目光里透着把玩的意味,这是一种看破红尘的态度;还有部分人目光游离、左顾右盼,想发表意见却又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平衡,这是一种手足无措的态度。冷意看到,纪委书记乐就属于后一种态度的人,很明显想发表意见,但看看没有人出头,自已也就不敢多说话,但脸上残存着一丝不情愿的痕迹。谁腕上手表的走针“嚓嚓”的响声,犹如刈草机一遍遍剪切过静寂的空间。
见没人发表意见,于局长就说:“我说俩句,关于为什么要用龙沁安干站长,大家可能心存疑虑,其实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实事求是讲,龙沁安的毛病不少,工作方法简单,考虑问题大局观不强,但是现在马家岭车站处在关键时期,急切需要有人出来安抚局面,这就需要一位熟悉情况,有现场工作经验的同志,而这次调整的同志大都是从外面调到马家岭车站的,不具备条件,怎么办?就必须要用龙沁安,这是非常时期的一个非常选择。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可以畅所欲言。”于局长说完一席话,用一种威严的目光环视一周。于局长已经表明了态度,谁还会发表其它意见。于局长见没人说话,就说:“我们表决一下吧。”在场的所有人都或快或慢或高或低地把手臂举了起来。
龙沁安奇迹般地成了马家岭车站的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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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婧调到了路局的一家多经企业,但是她把手续转过去后,一直没有上班。所以,冷意虽然并不怎么费力地找到了梅婧的新单位,但却始终没有联系上她。冷意有几次试着以同事的身份给她家里打过电话,每次都是她母亲接…
梅婧调到了路局的一家多经企业,但是她把手续转过去后,一直没有上班。所以,冷意虽然并不怎么费力地找到了梅婧的新单位,但却始终没有联系上她。冷意有几次试着以同事的身份给她家里打过电话,每次都是她母亲接的。从她口气里听得出来,好象梅婧从分局调走之后,就不怎么回家了,到底去干什么,当母亲的也说不清楚。这越发增添了冷意的担心,梅婧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吧,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罪孽就大了。
其实冷意的担心是多余的,梅婧现在且不说心情如何,只是她现在处境真的就如进了世外桃源一般。梅婧在龙山大道的别墅里认识徐大山后,就没有消停过。徐大山被梅婧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的味道和展示出来的卓然气质陶醉了,陶醉到不能自持的地步。梅婧走后,本来兴致勃勃想来和素儿过一个浪漫之夜的徐大山,对身边的这位既媚且俗的女人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厌烦,素儿越是千娇百媚地往他身上贴,徐大山越是感到梅婧身上那种独特气质的高贵,满眼都是梅婧百合花般清新婷立的身影摇曳,对于怀里搂着的散发着浓厚肉欲的素儿就视若一蓬野草了。这一夜,性欲旺盛的徐大山搂着素儿往死里折腾,素儿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没存什么好念头,但对素儿来说这些事情也是无所谓的,她明白天下男人都是这样,所以她只求实惠不要真心。
第二天早晨起来,徐大山有心无意地问:“昨天来的那位朋友是谁?”素儿早就猜出八九不离十,这一问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素儿就说:“你趁早别打她的主意,你看你长的肉儿八极的样,人家会看上你?”徐大山裂嘴一笑说:“你说什么呢,我只是看她气质很好,我在无锡的办事处缺一位业务助理,你问问她乐意去吗?”素儿满怀醋意地说:“你怎么不想着让我去,干吗要找她?”徐大山说:“我怎么能舍得让你去,你还得留在这儿陪我呢?”素儿说:“别跟我甜言蜜语,我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徐大山就只顾低头吃饭。素儿为了让徐大山打消非份之想,就说:“人家早有情人了,是位潇洒的白面书生,在铁路上工作,还是位官不小的主任呢?”这一说,勾起了徐大山的兴趣,问:“他叫什么名字,铁路上的人我熟得很。”素儿满不在乎地说:“叫冷意,听听,这名字就与众不同、超凡脱俗。”徐大山愣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是冷意的马子。”素儿说:“什么马子,说出话来就象黑社会。你认识冷意吗?”徐大山嘿嘿一笑说:“不认识。听说过,听说过。”过后,把个徐大山妒恨得不得了。没想到冷意看似一潭清水的人,做起这种事情却是不同凡响。
追女人,这些年来徐大山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功夫,但这一次让他有些犯难,说心里话他虽然觉得冷意书生味太浓,但对他的清高气质却非常欣赏。这种气质是徐大山所不具备的,但却是他最为神往的。徐大山想,梅婧是冷意的意中人,自己要是横刀夺爱的话,就不太够意思了。有几次,他下决心不去顾忌那么多,他每次面对冷意之后,他就被他的气质所折服,就有些心恢意冷。但是,把梅婧追到手的念头却一直没有打消过。有一次,徐大山和冷意几人一起喝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徐大山就有意对冷意说:“我喜欢上一个女人,可我不能追她。”冷意就嘲弄地说:“还有你不敢追的人吗?”徐大山说:“他是我朋友的情人,你说咋办?不是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吗!”冷意随口就说,“朋友妻不可欺,一次两次没关系!”徐大山听罢此言,上前一把抓住冷意的手说:“老弟,这可是你说的!”冷意被徐大山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徐大山的第一步就是找人详细了解梅婧的情况。找得这人是谁呢?正是办公室副主任隋新新。隋新新知道徐大山和于局长之间的特殊关系,对于徐大山曲意奉迎,把所知道的和盘托出。结果让徐大山喜出望外,梅婧的丈夫嫖娼被拘十五天,出来后两人已经形同陌路,互不搭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梅婧和冷意之间,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现在也正闹得不可开交。就是说,梅婧现在正处在情感交困期。按照徐大山的经验,这时候正是下手的好时候,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先是给梅婧送花,没完没了送。其实这是所有追女人中最俗套的一种,但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没有女人不喜欢花,没有女人不喜欢被人追捧。等到送花送到梅婧由怒目而视,到置之不理,再到苦笑不得,徐大山就开始给梅婧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梅婧知道徐大山没安好心,但她对自己的自持能力十分自信,相信不会因为吃顿饭就会中了徐大山的圈套。徐大山在“金碗”定了一个最大的房间,梅婧进去时被一屋鲜花吓了一大跳。梅婧心里受用,嘴上却极其刻薄。她说:“你不是有个素儿吗?你一次同时追几个女孩子”。徐大山脸色阴沉,一付痛悔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不是东西,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我这一辈子就赶了这么个环境,在浑水里趟自已能干净的了吗?”梅婧有些听不懂地摇摇头。说道:“不是每个女孩子都相信你这一套!”徐大山抬头看了一眼梅婧,就把目光挪开,说道:“在我的想象中,你不应该这么苛刻。”梅婧不置可否地笑笑。过去,梅婧是难得说出如此苛刻的话,但经过和高森茂、冷意的情感经历之后,她的言语不知不觉犀利了许多。况且,对这位占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又挖空心思来占有自己的人当然也不能给她好脸色。但梅婧善良的本性,让徐大山这么一说,还真的收敛了许多,说话也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她说:“老徐,我俩就做个朋友吧!”徐大山长叹一声,说道:“实话说吧,朋友没得做,我对你的感觉不是朋友对朋友的感觉。你放心,我不会亵渎你的,你在我心中女神一样,如果这辈子你不愿意陪我这个小老头一段的话,我也不强求,但我会在远处默默地欣赏你的。”说道这儿,徐大山苦笑道:“见到你之后,我这个俗人是不是也有文化味了?”梅婧禁不住笑了,觉得徐大山还是蛮有趣的。
以后俩从之间偶有小坐,但没有再深入下去的意思。其实,这是徐大山的策略,他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战略,先让梅婧把对自己的好印象树立起来,然后才会再有后话。象徐大山这个年龄的人,对付女人是最有耐心的。
当徐大山听说梅婧为了冷意要调离铁路分局时,他凭着商人的特殊嗅觉看到了一个“突破口”。当俩人再次小坐时,徐大山关心地问:“听说你要调走?”梅婧伤神地点点头。徐大山沉默片刻,说:“听说你要去的那家公司效益并不好?”梅婧叹口气说:“效益不好也没办法,我是不能不走。”徐大山就问:“为什么一定要走?”梅婧说:“一言难尽!”徐大山说:“不能说说吗?”梅婧摇摇头。其实,徐大山对于梅婧的心情洞若观火,他只是象一位猎人一样,不停地调逗着猎物。徐大山说:“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下?”梅婧说:“说说看。”徐大山就把早就预谋好的计划说出来,“我的无锡分公司缺一位业务经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试一试!”梅婧起初并没怎么放在心上,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干这个免为其难,再说我也不能不要现在的工作了,我的医疗保险都在这儿,一个月还会有千儿八百稳定的收入。”徐大山循循善诱道:“你可以办理停薪留职,不行再回来。再说我那儿的公司其实只是个代理点,业务容易的很。”这么一说,梅婧有些心动。徐大山敏感地扑捉到了梅婧的变化,进一步说:“月薪一万,年底还有分红!”梅婧脸一红说:“我并不眼馋收入多少,只是要开心一点。”这话就有些言不由衷了。徐大山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笑,他知道猎物就要上钩了,嘴上说:“当然,当然。”就把话题撂在这,不再往下说。
梅婧回去后一晚上反来复去睡不着,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把握可能就会稍纵即失。实事求是讲,她是真的想换换环境,留在家里没有温暖,冷意又在忘情地做着向上爬的梦。家在这里,真爱在这里,自己仍然免不了孑然一身,何不暂时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长点见识,等到哪一天云过天睛,就是说冷意副局长的任命下来,再从头再来,未尚不是一件好事。第二天,她怀着一种惶恐的心情给徐大山打电话,徐大山在电话那端说:“你终天做出决定了,我们面谈一次,不过要等几天,我出差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在这一个星期里,梅婧渐渐地心绪不安,坐立不宁了。其实,徐大山并没有出差,他猜得出梅婧此时的心情,故意采取拖延战术,等到拖得对方心里着急上火了,才能真正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意义,也才能由此重塑形象。徐大山的老道,是梅婧无法企及,更是无从防范的。
梅婧如愿以偿了,徐大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就在梅婧做出要投身徐大山公司这样一个决定的时候,冷意也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
事情来的非常突然,于局长把冷意叫到办公室,盯着冷意看了半天,冷意心里直发毛,就极力回想是否有什么事情被于局长抓住了把柄。于局长说:“冷意呵,你对马家岭车站派驻整顿组的事情有什么想法?”这些天来,对向马家岭车站派驻整顿组的事已经开过五次党政联席会,问题的关键是人选,派谁去呢?特别是整顿组组长由谁来担任的问题一直没定下来,派一个资历浅的人一方面无法服众,整顿效果达不到,另一方面也无法向路局交代,因为路局的本意是想他们派驻整顿组的,是于局长顺势把这活接过来的,如果轻描淡写地做做样子的话,就说不过去了。但是,大家一提马家岭车站都大摇其头,有些具有入选可能的,早就放出风来说,打死也不到那个黑窝子!冷意心里也是一点底数也没有,因此于局长一问,也提不出好的人选建议。
于局长来回踱了几圈,突然在冷意面前停下来,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盯视着他说:“你去如何?”冷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冷意惊呼道。于局长一字一句非常坚定地说:“对,你去!你是最佳人选,别人去我还真的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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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一丝凉意穿透单薄的衣衫让人有几份落寞无助的感觉。冷意从古老的办公楼走出来,火车的汽笛声不时回荡。有碎纸屑在地下轻轻地起舞反卷,有心无力地羁绊着沉重的步履。回头望过去,古老的哥特式建筑的办…
秋风乍起,一丝凉意穿透单薄的衣衫让人有几份落寞无助的感觉。冷意从古老的办公楼走出来,火车的汽笛声不时回荡。有碎纸屑在地下轻轻地起舞反卷,有心无力地羁绊着沉重的步履。回头望过去,古老的哥特式建筑的办公楼镶嵌上了花花花绿绿的彩灯,勾勒出雄浑的线条和独特的韵致。白天,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庆祝活动,为这座楼的一百周年,为一段一百年的历史。一百年有多长?一百年里,这座楼见证了多少芸芸众生的荣辱,难道这其中也注定要包含属于自己的一份悲喜情感吗?冷意突然间有一种强烈的沧桑感和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头。
在这座楼里曾经有多少人做出个多少个选择已经无从而知,但可以想见的是,无数人的选择都凝固在了这座楼上,成就了它的一段坚硬的历史。每一个选择都是一种命运,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成功或者失败。而自己正面临着这样一种抉择。于局长说:“你回去考虑考虑吧,不忙着做决定。”冷意心里明白,自己无法选择。
冷意相信于局长说得那句说是肺腑之言,“别人去我还真的不放心。”马家岭车站就象是一口漆黑的井,谁都不知道深浅,跳下去不知道等待着自已的会是怎样一种命运。这在外人是这么看,对于更进一步了解其中复杂性的冷意更是感到格外可怕。于局长到底在马家岭车站中存在着何种利益?龙沁安到底在马家岭车站黑到何种程度?郎坤、唐有才、徐大山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等等,这些事情,过去可以一知半解,抱着难得糊涂的态度,但一旦涉足其中,就不能采取这种无为的态度,哪怕是一点一点滴的问题想不清楚,一丝一毫的关系摆不正当就会举步维艰、难以自拔。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深知个中三昧,加之于局长早已把自己当成他们圈中人,才最后选择了自己。如果真的去一位不明就里的人,于局长真的不会放心。想到这里,冷意心里清楚了许多,或许于局长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第一人选,而只是迟迟不愿说出来而已,等到事情发展到焦着状态,才以不得已而为之的态度把自己推向前台。这么想了,冷意就觉得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从一开始倾心为其卖力,到被于局长收至帐下引为心腹,再到于局长力排众议,提升自己为副局长候选人,自己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些?不都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候冲锋陷阵、赴汤蹈火吗!自已还能有什么选择?自己不应该再犹豫什么,应该当时就义无反顾地答应下来。本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应该先做出一个高姿态。冷意觉得先是失了一招。
去是一定要去了,冷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但他深知自己的努力可能会带来两种结果,如果能够让于局长称心如意的话,如果能够顺利完成马家岭车站的整顿而不发生任何问题的话,就会为副局长的任命增加一个重重的砝码,为以后飞皇腾达铺平道路的道路,这是其一。可是,一旦这次整顿以失败告终的话,或者说无法让于局长满意的话,到嘴的鸭子可能就会飞掉,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这是其二。副局长!副局长!简直就是一块美丽的枷锁套在冷意的脖子上让他丢之不能扛之痛苦!
冷意郁郁独行,本来没有目的,当把问题理出一个头绪,下定决心要趟这趟浑水的时候,才发现走出了很远很远,已经离自己的家很近了。蓦然间,一种强烈的对家的温暖的渴望袭上心头,妻子无言之中的爱抚,儿子怯生生的目光都变成一种温情感动着他。自己本来不想去做这件事情,但又不能不去做;明知道迈出这一步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但却无从选择,这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在这种痛苦面前,只有家的温情是一剂良药,是一种抚慰,是一种倾诉。
儿子已经睡下了,夏霖霖依然是那付模样,对进家的冷意没有任何反应。但冷意此时此刻却从这种冷寞中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温馨气息,这种气息让他陶醉,让他神往。冷意说:“霖霖,是我不对,你还生我气吗?”夏霖霖无语。冷意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也应该生我的气。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有一种负罪感!”冷意停了片刻,接着说:“我能够有现在的成绩,你付出了很多。这些年,我对这个家没伸过一把手,想来真是惭愧。”夏霖霖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他。冷意在家里一贯是大男子作风,从来没这么婆婆妈妈过,哪怕是和梅婧之间的关系暴露后,冷意也没说过半句软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冷意说:“你不能让我心里背负着痛苦走,哪怕你和我说半句话都可以。你心里有委屈就骂我一顿!”夏霖霖盯着冷意看了大半天。说:“你想离婚?”冷意一愣,然后才想起说过的话没头没尾,让夏霖霖误会了。他惨然一笑说:“我怎么会想离婚呢,我们注定今生今世要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分开过!”望着夏霖霖满目云翳,冷意说:“于局长找我谈话,让我去马家岭车站搞整顿,我想最少也要一年的时间吧!”夏霖霖不安的情绪平复下来。冷意接着说:“我感到一种恐前的压力,做了这么久,付出这么多辛苦,这个家也照顾不上,到头来可能会白忙活一场!我觉得现在就象坐在了火山口。”冷意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既象是在向妻子倾诉,又象是在向妻子忏悔,抑或是两者皆有。夏霖霖没有说话,这些天来她一直用一种沉默来对冷意表达着自己的愤怒,但随着冷意真诚的表白,夏霖霖渐渐地有些感动。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别人看来好象独立性非常强,实际上内心却非常脆弱,容不得别人说半句好话。
冷意在静默中和妻子独自相对,彼此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两人都在默默地体会着对方的心情。冷意说:“说不定,明天就要走,我先去看看儿子。”冷意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虎头虎脑的儿子,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他,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义务和责任,自己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为了这个家庭也值得去搏一搏。
该休息了,夏霖霖上床后向里挪挪,冷意知道妻子已经被自己感化。这让他心里坦然了许多,虽然没有化解妻子心头的全部怨气,但至少已经让妻子明白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冷意对自己今天晚上能够坦陈心迹感到满意。平时或碍于情面或因为没有时间无法和妻子交流,现在体会到交流是那么重要。躺在床上,冷意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睡。每当大事来临,冷意总是会酣然大睡一场。半夜醒来,却见妻子还没有睡,依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他……
第二天,当冷意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于局长后,于局长目光里流露出赞叹的神色,有些忘情地把手搭在冷意肩头,说:“好,我没看走眼!”当天,于局长在党政联席会上正式提议由冷意任马家岭车站整顿工作组组长,所有与会人员全部举手通过,冷意做了个表态发言,大家就开始鼓掌,在手掌的挥动中是一束束耐人寻味的目光投向冷意。
章节简介:
组长选出来后,以冷意的意见为主从运输管理分处、安全监察室等部门抽调了六名同志组成整顿小组。冷意先做的就是把整顿小组的人员召集到一齐,研究整顿的具体方案,决定针对马家岭车站撞车事故暴露出来的安全隐患…
组长选出来后,以冷意的意见为主从运输管理分处、安全监察室等部门抽调了六名同志组成整顿小组。冷意先做的就是把整顿小组的人员召集到一齐,研究整顿的具体方案,决定针对马家岭车站撞车事故暴露出来的安全隐患,用半年时间,通过整顿进一步夯实安全基础,提高管理水平,达到安全生产基本稳定、有序可控的目的。看着这样一个目标,冷意心里沉甸甸的,有谁知道在这条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这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艰辛之路。半年之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那时,应该又是一个春天了吧!但愿是一个清新可爱的春天。
参加整顿组的成员都是业务能力比较强的小伙子,冷意大部分都熟悉,他们对这半年的艰辛历程显然没有冷意考虑的那么充分,更不会有多大的压力,因为他们整顿完毕之后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岗位,对他们不会有太大影响。但作为正在等待批复的副局长候选人,临危授命,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这种压力是恐前的。
临行前,于局长和冷意作了一番长谈。于局长说:“你打算从哪儿下手?”冷意说:“实话说,我现在也不知从何下手,但我的基本主旨是要立足于稳定抓工作。一次整顿不可能面面俱到地解决全部问题。虽然我们在整顿计划里面按照安全、管理等分成了若干项整顿内容,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找出主要问题,提纲挈领抓重点。”于局长很认真地听着,但却面无表情。冷意肩上有了责任,考虑问题的思路变了,讲话的方式也就大有改变,他觉得单独和于局长交谈时不妨把自己的思想尽可能暴露一些,由此也试探一下于局长对一些问题的态度,这样才能更有把握些。因此,他直言不讳地说:“撞车事故虽然主要责任定给了工务部门,但我觉得马家岭车站的责任不容推卸,必须以此为切入点,真正把自身的问题分析透,制定出切实可行的防范措施,杜绝类似问题的发生!”冷意边说,边注意观察于局长的表情。于局长面如止水,让人无从体会他的真实想法。冷意接着说:“有些事情,我们还不能仅仅就事论事,从上次你到马家岭发生的事情看,现在职工对干部作风问题反映十分强烈,有些管理者太把自己当官看,无视群众利益,导致怨声载道,这些问题不解决就不会解决根本问题!”冷意觉察到于局长的眉宇间不经意出现了一道折皱,于是他便嘎然而止。
冷意说:“实事求是讲,我感到压力特别大。一切事情还要于局长给我撑腰,否则我是难以完成这么重的任务,也会辜负了于局长的信任!”冷意看到,于局长的脸色比刚才和悦了许多。
于局长说:“此去切记应当把握好三点,一是要立足于求稳。凡是不可操之过急。马家岭车站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正如你说,一次整顿不可能包治百病,关键是要稳住当前的局面。整顿能否成功的关键是什么?”于局长说着,向冷意投过探询的目光。冷意没有回答,就用一种虔诚的目光回望着于局长,一付聆听教诲的神态。于局长说:“整顿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整顿期间一定不能再发生问题。正如你说,马家岭车站在这次事故中不但要负责任,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责任可能要比老费要负的责任更大。这些年来,马家岭车站集攒下了大量问题,有许多事故被隐瞒下来。站长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你此行一定不能过急,把立足于稳定当前的形势作为第一要务。”冷意边听边点头。
于局长接着说:“第二点就是一定要有大局观。龙沁安的毛病很多,但他一直在马家岭工作,有着丰富的现场经验。这次我把他推到站长的位子上,好多人不理解。说句心里话,龙沁安的综合素质并不是一个干站长的料,但现在实在选不出一个更合适的人。他不干的话,有谁能把马家岭稳住。所以你此次去,有些事情一定要多和龙沁安商量。遇到问题一定要站在分局和车站大的立场和原则上考虑。这些年你在办公室,成绩有目共睹。但办公室的基本职能是服务,琐碎事多,真正需要决策的事少。这是你的弱项,让你去的目的也是为了补这一课,为下一步打基础。”于局长的谆谆教诲与深切的关爱并用,把领导的威严与慈父的柔情交融在一起。冷意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第三点,就是一定要处事冷静。一些事情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有一定之规,你要知道你是分局派出去的整顿组组长,要替分局分忧……”
……
结束谈话后,冷意慢慢咀嚼着于局长所说的每一句话。冷意心里明白,于局长的一席长谈,应该是这次马家岭车站整顿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丝毫马虎大意不得。立足于求稳,这在冷意看来,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的。整顿是为了整出一个稳定的局面,没有一个稳定的局面同样没法搞整顿。但后两条,所谓的大局观和处理问题的方法,是大有深意的。有两点话外之音冷意是听得出来的:凡是一定要和龙沁安商量;要替分局分忧。一个整顿组组长,一位站长,目标是同向,任务是一致的,但一定程度上讲,冷意是分局派驻到车站的整顿组,无论是在级别还是在职位上都要高出车站一截,有事情应该是龙沁安向他请示才对。但于局长之所以这么说,足以说明龙沁安位置的举足轻重。于局长在分局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谓的为分局分忧无非就是为于局长分忧,冷意心里非常明白。
冷意知道这里面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悟。
冷意在办公室里慢慢地口味着于局长说过的话,这时龙沁安打过电话来,说晚上聚一聚。冷意觉得正合自己的心意。无论龙沁安是怎样的人,下一步就要和他一个锅里摸勺子了,没有理由不提前沟通一下。饭局摆在金山渡假村的小红楼别墅里面。冷意一下车,龙沁安亲热地把他给抱住了。这种热情有些超乎寻常,过去大家在一块时虽然也非常随意,但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并且冷意有时还有意把这种距离拉开一些。龙沁安说:“于局长就是高明,把你老弟给派出来了。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正是你老弟大显身手的时候。”冷意谦虚地说:“于局长是矬子里面拔将军,我何德何能!”龙沁安说:“谦虚,谦虚!”冷意不失时机地说:“我这一趟能否走好,关键就取决于你老兄了。你可不能让我反船。”龙沁安一拍胸脯说:“别说客气话,咱们是一家人,我得帮着你把这活漂漂亮亮地干好,让我们于大老板高兴,也让他妈的候劲没得话说!”冷意一听龙沁安这么肆无忌惮,就有些戒备,便没有接着说下去。这时,徐大山的车恰好驶上来。龙沁安就说:“这个徐大棒子才来。”徐大山下车后,腆着肚子带着笑脸走上前来和冷意握手,说:“听说你要去整我们‘大龙虾’了,祝贺祝贺!”龙沁安就去按徐大山的头,嘴里说:“你这个大棒子一张口准没好话!”冷意明白了,‘大龙虾’原来是龙沁安的外号。冷意说:“你消息挺灵通,听说你到无锡出差去了?”徐大山掠过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尴尬,连忙掩饰道:“出差再远,也得赶回来给你祝贺呵!”冷意并没在意,心想不知道这家伙又怀了什么鬼胎,只是说:“这有何祝贺的!”徐大山不怀好意地把嘴巴贴到冷意的耳边说:“你不要客气,去了之后好好整整他!”冷意摇摇头说:“玩笑,玩笑!”龙沁安说:“好呵,又在说我坏话!”三个人打打闹闹走进楼内,在弹子房打球等着唐有才和郎坤。
不一会,唐有才和郎坤到了,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餐厅。四个人的桌前摆着八个人的位子,坐定后,进来四位小姐在四人旁边的空位子坐下。冷意有些不自然,但他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顺其自然,不能做出任何让他们感到不融洽的事情来。这四个人对于自己下一步在马家岭车站的工作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不能让他们感到自己与他们有隔膜,况且今天这阵势就是为自己表示祝贺的,更不能扫兴。这么想着,也就自然了许多。酒菜上来后,先是龙沁安举杯说话。他说:“各位,在座的都是一条战壕的兄弟,一块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经历的风浪也不少。说句心里话,从撞车事故发生后,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从今天起,我塌实了。于大老板把他的爱将派到马家岭,我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在此,我提议大家举杯,为我们冷老弟干一杯!”大家一起举杯。冷意听着龙沁安的这一番话,心就有些往下沉,但脸上却堆满笑容,说:“马家岭车站能否整顿成功,关键还要靠大家,我也借这杯酒敬大家!”说着先自一口干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坐在冷意对面的唐有才从身边拎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隔桌丢给冷意。冷意下意识地问:“什么?”唐有才被手里的烟熏得有些睁不开脸,一咧嘴说:“别问了,收着!”冷意感觉的到,这是一叠钞票。他预感到有些不妙,却也学着唐有才大大咧咧的样子说:“唐兄,任何事情都得讲个明白,不能让我摸不着头脑。”说着就要把信封丢回去。坐在旁边的龙沁安按下冷意已经抬起来的手,说:“老弟,你听我说。这是我们公司上半年的红利,大家都有份。就少你一个了,给你补上。”冷意更加不明白了,他说:“我们公司,哪儿的公司也没我的份!”徐大山在一旁大嗓门地吼道:“你就是我们五弟了,还客气什么!”龙沁安接着对冷意说:“我们兄弟四个联合开了一家运输公司,这家公司现在也有你的一份了!”冷意说:“这怎么可以,我可没钱入股呵?”唐有才重重地吐出一口烟,说:“不用你入股,你就等着分红利就行了。”冷意说:“这哪行?”龙沁安见冷意有些较真,使劲按按冷意的手说:“老弟,不必再说了,实话相告,于局长的意思!”冷意的手就停下来,他知道不能把这事给闹缰了。先把钱收下来,回头再作计较。冷意就说:“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先收下!”冷意说着不露声色地把钱塞进公文包。
吃完饭后,其他几个人明显都不想走了,冷意看出他们可能还有其他节目要做,就推辞先走了。他直接回到办公室,把包里的钱拿出来,一清点吓了一跳,整整五万元。自己一年的工资还拿不到这个数,出手真大方。冷意发了一会呆,就找出一个笔记本,记下这笔钱的来源,然后找张报纸包起来放进保险柜。以后这种不想收却又无法拒绝的东西可能还会有,但冷意给自己定下一个主旨,一定要把每一笔意外之财记得清清楚楚,不能因为身外之物弄个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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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顿工作组正式进驻马家岭车站和龙沁安的任命是同时进行的,先是在车站中层以上干部中宣布了对马家岭车站班子调整的任命,接着召开马家岭车站整顿动员大会。分局分管安全的副局长王明远参加大会,对整顿的目的意…
整顿工作组正式进驻马家岭车站和龙沁安的任命是同时进行的,先是在车站中层以上干部中宣布了对马家岭车站班子调整的任命,接着召开马家岭车站整顿动员大会。分局分管安全的副局长王明远参加大会,对整顿的目的意义、具体步骤和要达到的目标进行了全面部署。冷意做为整顿组组长作了表态发言。龙沁安也作了发言,既算就职发言,也算是表态发言的意思,表示一定要在分局的正确领导下,协助整顿组把车站存在的问题来一个彻底解决,不辜负上级领导的厚望。龙沁安平时讲话的声音非常激越,也很流畅,但一念发言稿就磕磕绊绊,有些地方甚至读得有些词不达意。
在基层单位开会,最让人头疼的要算是会场秩序,但冷意却发现这次会议的会场秩序出奇地好,下面坐着的人有的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有的半依半靠坐在椅子上,一付懒洋洋的样子;有的甚至直接就爬在前面椅子的靠背上,酣然入睡……王明远讲完话后,还有人稀稀拉拉地鼓掌,等到冷意表态发言结束后,全场没有一点反应。冷意有些尴尬,但等到龙沁安发言完后,全场是一种更深的静寂,冷意就觉出这份静寂里面所隐含着一种可怕的情绪。会议结束后,主席台的人都走了,会场有些睡觉的人还没有醒过来。
关于整顿组办公地点的安排,龙沁安提议到车站旁边的华龙大酒店,理由是车站办公楼的条件太差,并且非常拥挤,华龙大酒店离车站比较近,又是三星级酒店,条件好,食宿都可以在那儿安排。冷意坚决不同意,坚持要在办公楼里想法挤出一间屋来。龙沁安说:“真拿你没办法!”冷意说:“整顿组住进大酒店,好说不好听。”龙沁安笑着摇摇头,然后就在办公楼的最顶层收拾出两间放杂物的房间,当了整顿组的办公室。整顿组的其他成员就有人埋怨,冷意说:“条件差点总比别人说闲话强!”办公室有了,还要找住的地方,又是在冷意的坚持下,一行几人安顿在了车站单身宿舍。冷意跟着龙沁安一走进单身宿舍楼,就被一股刺鼻的骚味熏得掩住鼻子。冷意说:“这里怎么这么脏?”龙沁安说:“职工素质太差,厕所堵了没人管,随处大小便。”从厕所门口走过,里面有散发着恶臭的粪便流淌出来,大家只能掂脚小心奕奕地迈过。龙沁安找来几个人,大家一起动手,整理出两间宿舍,这才算基本安顿下来。最后就是吃饭的问题了,冷意说:“就在职工食堂吃吧!”这回龙沁安没有坚持,就由着冷意决定了。
就在他们收拾完,沿着车站旁边的路肩窄窄的通道返回办公室时,突然有一位蓬头垢面的人远远地往这边投掷石块,此人一瘸一跛,但膂力很大,虽然相距较远,但石块很准确地落在冷意一行四周。冷意几位狼狈不堪地躲闪着,那人见状手舞足蹈地笑着。等到躲开了那人的袭击,冷意心里感到十分懊丧。过去在办公室里哪儿会遇到这种事情,基层毕竟与上面不一样,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有。与冷意的心情不同,龙沁安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不但不为过,还不时捡起石块进行还击,嘴里还骂骂咧咧。整顿组的组员李强就拿龙沁安开玩笑,说:“以后你要给我们配保镖了。”龙沁安说:“你们还真得注意点,这人原先是车站的一名职工,老婆得病死后就疯了,常在车站周围活动。”李强吐吐舌头摇摇头做个鬼脸说:“马家岭真是什么稀罕事都有!”
当天整顿组召开了进驻车站后的第一次会议,会议研究确定了整顿的基本思路和方式。整顿组的人员明确了分工,由李强带领两个人对车站所有的规章制度进行全面清理,先把一些已经过时却没有及时修改以及具体作业中缺少规章制度的问题找出来,逐一明晰,然后再找最新的标准制度和有关要求,逐项对照,加以修改完善。冷意带着两个人,分层次在干部、一线职工中召开座谈会,为的是要把职工群众的所思所想摸清摸透,同时引导职工群众深入查找在安全管理中存在的突出问题,这是项艰巨但却必须要做的工作,冷意心里明白要让职工群众把心里话说出来并非一件易事。
连日来,冷意连续召集了几场由党员、班组长和中层干部参加的座谈会,但是收效甚微。每次,龙沁安都坚持陪同冷意一块参加座谈,冷意不好拒绝,其实他打心眼里不愿让龙沁安参加,有龙沁安参加谁还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找不到问题的症结,何以下手!得到不群众的支持,如何整顿!冷意一愁莫展。
冷意和李强住在一个房间,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交流对整顿的想法。李强工作的进展同样不大。这么多年来,分局在安全管理方面可以说已经有了一套较为成型的模式,各项制度较为健全,但在马家岭车站却是一塌糊涂。车站基本的管理细则和工作规程竟然十年没有修改,一些技术资料与实际的现场作业已经有了天壤之别,用这样一套风马牛不相及的标准来进行管理不发生问题才怪。谈到这些,李强连呼不可思议。冷意就安慰他说:“慢慢来!”李强说:“如果这样按部就班地查下去,工作量太大,半年是无法完成的。”整顿的时间越长,发生问题的概率就越大,这与于局长说的衡量整顿是否成功的标准是相违背的。并且冷意从心里想一定要在半年内完成整顿,这么拖延下去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现在听李强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着急。他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吗?一定要加快进度!”李强沉吟半天说:“要想加快进度,也可以找个切入点,把影响安全生产的最关键的一些制度建立起来,然后把其他的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粗线条地指出来,后面的工作可以让以后的人来做,我们整顿组也不能包打天下呵!”冷意思索了片刻,觉得李强说的很有道理,就问:“这倒是一条终南捷径,但从何下手呢?”李强胸有成竹地说:“就沿着撞车事故理出一条头绪来,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果是违章作业,哪就不该我管了,如果是因为制度和规章上有问题,我们就可以下手修改。”李强这么一说,冷意觉得脑子突然亮了一下,这无疑于抓住了问题的要害,自己之所以想不起这么好的思路,正因为自己没有李强对业务的熟悉。他可以从纯业务的角度来分析问题,而不用顾忌其它。冷意说:“就这么办吧!”
李强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冷意说到:“别忘了明天早上的任务。”冷意苦笑道:“我们现在都快成什么了?”这些天来,每天早上起来,总发现门口有大便,开始冷意他们并没在意,认为不知是谁在随地大小便,但过了几天后就看出不对劲来了,别人门口都没有,就是整顿组住的这两间房门前有。整顿组的人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要清扫门口的大便,这真的让人气恼。冷意就和李强商量,哪怕是一个晚上不睡觉也要抓住这个“恶作剧”者。两个人商量好了,一宿没怎么睡觉,快到天亮时就听到门口有动静,俩人翻身下床,猛地打开门,一个白晃晃的屁股出现在面前。俩人同时大喊一声:“干什么的!”那人遭此突袭,惊惶失措地提着裤子一瘸一拐地跑了。李强惊呼道:“这不是那个向我们投石块的瘸子吗?”比李强更加震惊的是冷意,在那人回头的瞬间,冷意分明看到了这张脸是那么熟悉。是他,张丰收!
李强看到冷意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认识他?”冷意点点头,接着又下意识地摇摇头,说道:“我可能是认错人了,怎么会是他呢?”等到大家都起床后,冷意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单身宿舍里住着的一位老职工,问道:“经常在这儿走来走去的那个疯子叫什么名字?”这名老职工警觉地看了冷意一眼,说:“是呵!”冷意就问:“他叫什么名字?”老职工说:“张丰收。”果然是他,冷意愣了半天。冷意见这位老职工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知道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个究竟。就和大家一块去吃早饭。刚走进餐厅,迎面碰上龙沁安,冷意就问:“张丰收是怎么疯得?”龙沁安对冷意的问题有些猝不及防,就哼哈两句说:“老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走开了。冷意由此感到其中必有蹊跷。趁晚上没事就又找到了早上见到的那位老职工,但不管怎么问,那人就是不言语。但当冷意要离开时,这位老职工却看似漫不经心地嘟囔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下半辈子还得在这个破地方养老,我可不想让郎坤也把我的腿打断。”
郎坤,是郎坤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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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收的事情让冷意心绪大乱,他简直无法相信前些天他还在自己家里吃了一顿饭,怎么再见面时就成了一个疯人了呢?在陪同于局长出来调研的时候,远远地他曾经看到过张丰收,那时他是用一种非常迫切的眼神盯视着自…
张丰收的事情让冷意心绪大乱,他简直无法相信前些天他还在自己家里吃了一顿饭,怎么再见面时就成了一个疯人了呢?在陪同于局长出来调研的时候,远远地他曾经看到过张丰收,那时他是用一种非常迫切的眼神盯视着自己,显然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但是当时的环境和氛围根本不可能与他交谈。他当时想告诉自己什么呢?现在可能再也无从而知了。让冷意有几份负罪感的是,这位过去曾经给过自己无私帮助的人,当他需要自己帮助他时,却被无情地冷落了。冷意想,在张丰收心里自己肯定是一个市侩的人!自己虽然有难处,但起码应该向他做些解释。只是当初有谁能够想到,一个身体健硕精神正常的人会突然间成了这么一付模样。
冷意从老职工的那儿打听到张丰收的住处,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去了张丰收的家。张丰收的家住在马家岭车站的老宿舍,从车站过去要绕好大的弯,冷意熟悉周围的环境,就跨越线路,抄近道向宿舍走去。
走到半道上见一群人围在一座铁路涵洞旁吵吵嚷嚷,几位妇女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冷意停了片刻,才知道是昨天晚上的一场雨使涵洞积水,车辆行人无法通行了。一位妇女说:“铁路提速也不能让老百姓没路走呵,去找他们站长去。”另一位说:“站长才不管这屁事,你到铁路上都不知道该找谁。”冷意知道,这是一个新建的铁路涵洞。因为铁路大提速有许许多多的铁路平交道口被取消,新增加了一些桥涵,但由于建筑工期紧以及其它施工方面的原因,这些桥涵的功能普遍不完善,特别是一遇大雨,就严重积水,老百姓怨声不断。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几起因为阻碍老百姓通行冲击铁路的恶性事件。有人发现了冷意,问:“你是铁路上的吗?”冷意赶忙说:“不是!”冷意明白这些问题已经成了通病,自己是没有能力处理的。如果让这些老百姓不分就里地纠缠上,就倒霉了。
马家岭车站的老宿舍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光荣宿舍。这个宿舍是建国初期修建马家岭车站时在原来民工居住的工蓬基础上建造起来的,密密麻麻攒集着低矮的平房,根本看不出层次脉络和格局,进去就象进了“迷魂阵”。冷意在马家岭车站时,听人讲要拆迁改造,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搁置起来。听说,是因为无力承担这么多人的拆迁费,加之里面居住的人员五花八门、三教九流,安置这些人困难重重,最后不了了之。车站选择在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建造起了一片新宿舍,这里居住的老户渐渐也就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冷意踩着雨后泥泞的土路,沿着曲里拐弯的道向前走着,路两侧胡乱搭建的草蓬小屋毕毕皆是,走着走着你会突然发现没了道,侧身从细如鸡肠的胡同过去,前面又是一片开阔地,但同样是泥水遍地,难以下脚。冷意想打听一下张丰收家的具体位置,街上却找不到一个人影。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位装卸工模样的人过来,冷意一问才知道,前面几步一个柴门紧闭的院落就是张丰收的家。冷意道了声谢,这位工人停下脚步,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冷意对于张丰收一家生活的窘迫有所了解,但是当他实实在在地迈进这个院落时,仍然为它的贫困所震撼。两扇破旧的门半掩半开,是一付永远也合不拢的模样,屋顶上粗重乌黑的房粱暴露在外,漏水的痕迹清晰可见,半个墙面暴了皮。房子共有两间,在冲门的这一间的中央摆放着两对破旧的皮沙发,海绵和破棉絮间杂的内衬已经把表皮撑破,增添着这个家庭的破败相。沙发前面摆着一张木制的长条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些残汤剩饭,这一定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沙发旁边一张低矮的小凳上半蹲半坐着一位老妇人。冷意看的出,老人的视力非常不好,见有人来就问:“你是谁?”问着就伸手向前摸索。冷意说:“大娘,我是车站的,是丰收的同事!”老人一听是车站上来的,就把哆哆嗦嗦伸过来的手收了回去,把头扭向一边,说:“你来干什么?”冷意明显感到老人的敌意,就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大娘,我和丰收过去是很好的朋友,专程来看你的。”听冷意这么一说,老人就从怀里摸出一块皱皱巴巴的手绢去擦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老人说:“丰收这孩子不学好呵,和他爹一样倔,到最后还是吃大亏了!”冷意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才好。老人哭哭哭啼啼地说:“他爹死得早,过去也是爱和领导闹别扭,让人挤兑,憋憋屈屈活了一辈子。我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拉大,就值着丰收能挣俩钱了,可他却……”老人就哭出了声。
冷意问:“大娘,丰收怎么会落成这样?”冷意这么一问,大娘的哭声一下止住了,睁着大眼盯着冷意看了半天,有几分胆怯地问:“你是谁?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儿是怎么残的?”冷意正不知如何给大娘解释。这时,房门打开了。进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大声对老人喊道:“娘,这是铁路分局的冷主任。”老人自言自语道:“冷主任?”男子接着说道:“他是分局派到咱车站工作组的领导。”老人听完,就把头低垂下去,始终没有再说话。
冷意转过身来,问道:“你是丰收的哥哥?”来人点点头,说,“是呵,我叫张大年。在车站干装卸。”冷意用一种诚恳的目光看着张大年说:“你能给我讲讲你哥哥的事吗?”张大年一咬牙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怕什么。”
张丰收三番五次到路局、分局告状,甚至把信写到了铁道部和国务院信访办,这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他们先是对张丰收软硬兼施,但倔强的张丰收看到这么多人感到心里不安,更加坚定了告状的信心。张大年讲到这里,叹口气道:“我弟弟是一根筋,认死理,不识时务呵”。原来,由于张丰收一闹再闹,车站就考虑要给张丰收调整工作,答应他的要求。但张丰收却欲罢不能,背起一袋干粮要上北京。这越发使一部分人不安起来,派人堵截。截回一次,不几天又走了,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弄了好几次,这些人就下黑手了。先是有人晚上向张家的院子里扔砖头,后就有人威胁张丰收的妻子。张丰收的妻子家在农村,结婚后生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不久就患白血病住进了医院。就是这样,这些人也不放过她,偷偷让人送刀子到病床以示威胁。在病魔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之下,张丰收的妻子离开了人世。这越发积攒了压抑在张丰收心中的愤怒和仇恨,给妻子发完丧,他直接闯进龙沁安的办公室,说:“龙沁安,我告不倒你我就不姓张。我不信这不是共产党的天下!”回家后,带上行包又要去告状。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郎坤派来的一帮打手,活活把张丰收的腿给打断了。
冷意问:“你怎么确定是郎坤派人打的?”张大年说:“打人的人就是车站公安所的“二鬼子”保安,谁不认识!他们狂着呢,说谁再去告状就把谁的腿打断。”冷意气愤地说:“难道没有王法不成了?!”张大年说:“更没有王法还在后头呢!”
张丰收被打断腿后还是不服气,多次放言,等腿好了,就是爬也要把这帮王八蛋给告下来。为了彻底让张丰收打消告状的念头,郎坤、龙沁安一伙开始不择手段地整治张丰收。最后竟打起了张丰收儿子的主意。张丰收最疼自己的儿子,把他视作掌上明珠手中宝。郎坤、龙沁安让人传话,如果张丰收再去告状就让黑社会把他的儿子给“做”了,弄得张丰收神经高度紧张,天天拖着一条瘸腿接送儿子,晚上经常做恶梦,渐渐就有些神经兮兮。有一天,儿子放学后去同学家玩,没有告诉张丰收。张丰收一下找不到儿子,突然想到郎坤说要把儿子做了的话,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去找郎坤,郎坤说,我早就找人把你儿子做了!张丰收一下昏了过去,醒来后就疯疯颠颠了。
听完张大年的一番话,冷意心里充满了悲愤。他问:“丰收呢?怎么没有见他?”张大年说:“现在是一天到晚在外面乱窜,昨天晚上又没回来。”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喘着粗气跑进来说:“大年,大年,出事了,出事了……”来人看到屋里站着的冷意一愣,冷意也觉得这人十分面熟。显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来人没顾及冷意,拉着张大年就往外跑。冷意紧跟着走出来,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冷意问身边的人,“怎么了?”有人答道:“张丰收被火车轧死了!”冷意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
冷意跟随着人流下意识地向出事地点走去。张丰收的尸体已从火车轮子下面收拾了出来,放置在路基旁边用一张苇席盖着。张大年捶胸顿足地哭着,围观的不少人跟着抹泪。龙沁安、郎坤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有些车站职工和雇用的保安正在清理现场。道心里有衣服的碎片在风里舞动翻卷,血肉混杂的斑点粘在道床上、钢轨上,已经无法清理干净,这是一个人的血和肉,很快将会在这样一块冰冷的空间里风干。人是这样的脆弱,精神转瞬就消失了,生命忽倏就没了。
冷意站在死亡面前,突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源自于本能的责任感。对于属于别人的利益从来没有象现在体会的如此之深。这些年来,自己的生活都是围绕着个人利益来展开的,虽然没有想到过侵害别人的利益,但对一些邪恶势力侵害别人利益的事情从来都是无动于衷,冷漠无情。如果当初要帮张丰收一把,那怕只是听一下他的倾诉,开导他几句,或许他就不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他最终的命运或许就不会如此悲惨。可是这一切都晚了,冷意叹息到。他痛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自责,他觉得有责任为马家岭车站做些什么。
龙沁安和郎坤看到了冷意,就走过来。龙沁安叹口气说:“真是想不到这个人这么快就死,让人痛心。”郎坤好象也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冷意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张丰收年迈的老母亲,那位听说自己是上面派来的,就一直没有再和自己说半句话的老人。此刻,他能否承受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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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收的死使马家岭车站弥漫着一种沉重面怪异的气氛。先是一片艾怨叹息,等到回过神来,人们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马家岭车站本来就够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张丰收的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墙倒屋塌的不幸,但…
张丰收的死使马家岭车站弥漫着一种沉重面怪异的气氛。先是一片艾怨叹息,等到回过神来,人们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马家岭车站本来就够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张丰收的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墙倒屋塌的不幸,但对其他人来说除去一些惋惜和同情外,还能给予什么呢?对于龙沁安一伙来说,张丰收的死更是一文不值,补偿都微乎其微。只是在冷意的争取下,龙沁安才从其它渠道拔出一点救济金多补贴了一块给这个遭此天大不幸的家庭。
这天晚上,唐有才打电话过来要冷意到龙华大酒店,说是有客人要见他。冷意这些天一直没有把情绪调整过来,本不想去,对方说这人一定要见的。冷意过去后,才知道是肖凌。肖凌已经不拿冷意当外人,言谈话语保持着特有的不拘小节。她握着冷意的手说:“冷主任,从上次分手我可是魂牵梦绕,你不会又把我忘到脑后去了吧?”冷意打着哈哈说:“是哪阵风把我们大台长吹来了?”肖凌说:“台长再大也得受我们唐老板驱使,鞍前马后,不遗余力。”说着就转过身来问一句:“唐老板,我说的是不是。”唐有才说:“哪里,哪里。”就只是嘿嘿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间,冷意听出来,肖凌是专程来采访唐有才的。桌上坐陪的还有郎坤、龙沁安,肖凌带了两个扛机器的喽罗,共有五个人。坐定后,肖凌就问:“徐大山怎么没来,你几个铁哥们可没有折帮的时候。”唐有才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嘿嘿,说:“我们徐总经理现在可是大忙人了,在无锡开了一个新公司,忙得不可开交。”龙沁安说:“我可听说这个大棒子又动了花花心,在哪又养了个傻Ⅹ。”肖凌就说:“龙大站长,你可得文明点。”龙沁安忙端起酒杯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还有一位女士,俗人俗人,没办法。”大家就笑着相互敬了一轮酒。
肖凌问唐有才:“你这个大酒店开的位置并不是很好,看样子上客率也不算太高呵?”唐有才哈哈一笑,说:“干酒店本来就是赔钱的买卖,你还认为我真靠它挣钱吗?也就是自己住着舒坦,朋友来了方便而已。”肖凌说:“果真是大老板的派头。”唐有才摆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们干个体的,什么时候都得低三下四,谁来都是爷,都得供着,没个地方也不行呵。”说着就压低声音说:“我每年都要给人家代理成千上万吨货物,你说我这车皮哪儿来?得求爷爷告奶奶!”肖凌说:“这就怪了,不是有龙大站长给你撑着吗?你要多少车皮没有呵!马家岭车站还不就是你们四个人的‘夫妻店’吗?”唐有才听此一说,正色道:“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公民呵!”肖凌说:“开玩笑,别这么一本正经。我不但知道你是奉公守法的公民,我还知道你是马家岭市的十大杰出青年,还是省人大代表。”唐有才又嘿嘿地笑起来。
这时,肖凌发现冷意一直闷闷不乐,就举起酒杯说:“可不能冷落了我们的冷大主任,你可是这里最大的官。”冷意说:“我是哪门子官。”肖凌说:“来,敬你一杯。”冷意也跟着举起杯,和肖凌浅浅地碰一下。肖凌用一种关心的目光望着他说:“怎么,身体不舒服?”冷意刚要说什么,唐有才插嘴道:“不是,他是心情不舒服。”肖凌说:“人家刚来不长时间,你们可不能排外呵!”唐有才就说:“我们怎么敢排外呢?现在人家冷大主任可是深得民心呵。”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冷意明显感觉到了唐有才的别有用心。唐有才说到这儿立马又说:“打住,打住,我说错了。老弟,算你老兄我没说。”说着端起酒杯,一仰脖倒进去,说:“陪罪了!”
龙沁安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就对肖凌解释:“从冷主任来后,就一天没消停过。我这个站长无能,过去积攒的问题太多,让我们老弟来擦屁股,我觉得对不住。”说着端着杯子走到冷意面前,说:“老弟,哥敬你一杯!”冷意举杯站起来,说:“你这是说哪里话。小弟我能力有限,来到马家岭车站这么长时间了,仍是一无事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于局长汇报了。”龙沁安就说:“马家岭的事难呵!你在这里仅仅是半年的整顿时间,应付着不发生问题就行了。我们于大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我给托到这个火山口上,上上不得,下下不来,真是活受罪。”冷意摇摇头:“各有一本难念的经。”两人这么你来我往地说着,心里都打着各自的小九九。
郎坤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从发生张丰收的事情后,冷意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郎坤平时爱牵个德国“黑贝”在马家岭车站货场里遛圈,这只狼狗见谁都做出欲扑的架式,两只眼睛始终闪着恶狠狠的光,有人送外号给郎坤叫“德国黑贝”,不听不知道,一听这个外号却发现十分贴切,因为郎坤也有着一双“德国黑贝”式的眼睛。就是这么一双眼睛,这些天在冷意的寞视下,却显出一种少有的怯弱。和龙沁安轻推暗挡地说完话,敬完酒之后,冷意径直端着杯子走向郎坤。郎坤慌忙站起身,说:“我来敬你!”冷意却不说话,盯视着郎坤的眼睛,用低得别人难以听见的声音说:“张丰收的腿是你打断的!”郎坤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冷意接着问:“他是怎么疯得?”冷意这种只问问题,并不要求你回答的方式,让郎坤不知所措。冷意问一个问题,独自喝一杯酒。连干两杯后,兀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在这四个把兄弟相称的人之间,也没人敢以如此咄咄逼人的口气对郎坤说话。郎坤的阴鸷歹毒是远近闻名,无人敢惹的。只是一种正义的力量在冷意胸口涌动,使他忘记了一切,无所顾及。
冷意回到座位后,又恢复了常态。这时,肖凌的酒喝的也够数了,正在和唐有才为着一个广告的事讨价还价。唐有才说:“我的公司根本不需要做广告,我只给你钱!”肖凌说:“你给我钱不让我给你做广告,这不成行贿了吗?不行,不行!”唐有才喝得也有些大了,说:“钱对我来说,是狗屁。”唐有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身对冷意说:“冷大主任,我听说你要取消我的代理业务,真有这事吗?”冷意一愣,这是他在货场调研时,听到有的货主对货场周围一些代理公司坑蒙拐骗的事之后,提出的建议。就是要车站尽可能少接办或不接办代理公司承运的货物,同时尽可能地在货场营业大厅实行一票制,简化手续,方便货主。冷意不知道,他的这一建议却引起了周围几家代理公司的强烈反应,这等于断了一些人的财路。而这其中就包括唐有才的华龙公司。
冷意说:“唐兄真是消息灵通,我只是提提而已,能否可行我也没底。”唐有才半醉半醒地说:“老弟,你可不能断了华龙公司的财路。否则的话……”冷意一阵紧张,觉得他后面可能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没想到却变成了一句玩笑话:“否则的话……全国人民都不答应。”龙沁安插话进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改变现在的工作格局,改革现有的规章制度,上面没有明确要求的话,还是尽可能地少触及这些体制性问题。”冷意说:“是呵,是呵,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这事在哪儿呢?”
冷意觉得这场酒喝累得要命。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一招不慎就可能被挑落下马。不过,他又想,这种侧面的交锋有时也是必要的,起码可以刹刹这些人的威风,不能再让他们目中无人,不能再让他们如此嚣张。
接下来的事情,冷意就觉得非常难受了。肖凌酒喝的多了,冷意把他送到房间后就要走,但肖凌却拉住他,并且把一同到房间里来的两个随从打发了出去。因为和肖凌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冷意不得不再留下来陪他。等到半夜醒来,冷意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不知是酒喝得多了点,还是看着身边这个赤裸的女人产生的心理反应。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到后来让他一刻都不能再留下去,于时,冷意便悄悄地离开。走出华龙大酒店后看一下表,已是凌晨二点多,一种少有的亢奋开始冲撞头脑,他知道今天晚上恐怕又难以入睡了。最近一段时间,由于脑子装得事情太多,经常性地出现失眠现象。这在冷意来说,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感叹于年龄不饶人,虽然还不到四十岁,这些年来的点灯熬夜太多,让他隐隐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
既然睡不下,冷意就想到夜班的调车组去看一看。没走几步,见前面有一束灯光,一人斜着从铁道上跨过来。来人也发现了冷意,说问:“谁?”走到跟前,两人都禁不住一愣。冷意看到这人正是张丰收出事时报信的那人,当时就觉得面熟,现在重新再见面,冷意想起来了,他就是于局长来马家岭调研时带头把于局长堵到屋里的那人。他的名字叫张光一。
冷意问:“今天值夜班吗?”张光一说:“是的,刚干完一批作业。”冷意问:“下半夜还有作业吗?”张光一说:“没了。”两个人就这么慢慢走了一段。冷意觉得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准能让他说出点心里话来。冷意就问:“我记得上次于局长来时,是你领头反映问题的?”张光一没有作声。俩人又无声地走了一段。冷意问:“你过去领头反应问题,现在为什么让你说,你却不说了。”张光一停下脚步,能够看到他的眼睛透过漆黑的夜闪烁出的色彩。冷意就说:“你有顾虑?”张光一说:“冷主任,我知道你和龙沁安他们不是一路人,大家都这么说,你实诚,心里有我们工人。可是,你半年后就走了,我们还得在这儿过下去呵。”冷意说:“正因为这里是你们的家,你们才有责任把问题揭露出来,把问题解决好!”张光一叹道:“大家都没信心了!”冷意说:“派我们来就说明上面是有决心解决好车站的问题的!”张光一说:“大家都看透了,没真事。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映问题,也没有把龙沁安弄下来,他说治谁就治谁,张丰收不就是个例子吗?出了撞车事故后,大家觉得这次龙沁安的位子一定保不住了,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他竟然成了‘一把手’”,我们越是反映问题人家升得越快。”现实的确如此,这让冷意不知道如果去说服张光一。冷意说:“马家岭车站也不是龙沁安一个人的,换掉一个人马家岭就能彻底解决问题了吗?”张光一道:“不换龙沁安,马家岭车站的职工永无出头之日。”张光一特别坚定的口吻,让冷意有些不寒而栗。俩人说着就到了值班室。张光一恳切地说:“冷主任,你是从马家岭车站走的,你来马家岭车站后的所作所为也让大家信服,希望你能真的帮助马家岭车站摆脱目前这种现状。”冷意说:“你给弟兄们说,我冷意对大家没有二心,是实心实意想把问题解决好,但是我是独木难支,没有大家的帮忙,什么都做不成。”张光一沉吟片刻,说:“冷主任,只要你有什么要我帮忙得,你尽管说!”
这时天开始放亮,冷意踱回单身宿舍,突然发现门口蜷缩着一个人。这人见到冷意,慌忙站起来,是张大年。冷意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张大年说:“冷主任,你对俺家的关照俺致死不忘,丰收也会记着你的好。”冷意见张大年旁边还放着一个行李卷,就说:“你这是干什么?”张大年说:“我等了你一晚上。是来和你告别的,从明天起我就去告状,到省里告不下来,我就上北京!”
冷意感到十分震惊,刚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年打断,他说:“冷主任,你别劝俺了,到了这个份上,我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还是一个死!”张大年说着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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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的态度开始为龙沁安们感到不满和不安了。开始时,冷意在整顿过程中还能够大事小事与龙沁安沟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沁安发现冷意背着自己开始在下面做一些动作,有些事情也不怎么与自己商量,就象他在营…
冷意的态度开始为龙沁安们感到不满和不安了。开始时,冷意在整顿过程中还能够大事小事与龙沁安沟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沁安发现冷意背着自己开始在下面做一些动作,有些事情也不怎么与自己商量,就象他在营业室检查工作时指出要进行货物托运手续的改革,这在龙沁安看来绝不会是随口说的,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提出的。
冷意或许并不知道,他的这项提议恰恰击中了龙沁安一伙的要害。冷意虽然在货运上干过,但是他短暂的工作经历不足以让他体会到其中所隐含的更深一层的东西。龙沁安、唐有才、郎坤还有徐大山四个人联合开了华龙运输代理公司,其实就是吃的这一块。这些年来,虽然铁路进行转换经营机制、实行资产经营责任制的改革,但是由于中国经济的空前发展和繁荣,货物运量急剧膨胀和铁路运输能力的滞后形成了严重的“瓶颈”,出现了一种普遍的“车皮”紧张现象。一个车皮有十个人伸手要,到底给谁呢?权力在这里就开始发话了。权力总是和利益紧密相伴的。另外,铁路传统的货运代办手续有着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人为地造成一种车皮紧张的虚假现象,一定程度上让权力有了可趁之机。这种情况使一些货主单位,哪怕是一些大型的国有企业对铁路运输都感到头疼不已。铁路部门也意识到了这点,要求各单位可以根据实际,在不侵害国家和铁路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进行一些大胆的改革尝试。但是,在马家岭车站,正是这种传统的弊端才使一部分人找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子。改革,哪不就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吗?
最先看到这条财路的,当然是局内人。龙沁安很早就想由此打开一积极财路,他找到了唐有才做合伙人。唐有才在马家岭市是远近闻名的人物,白道黑道都能进得来出得去。听到龙沁安的提议,立马就看到一条通天大道。对龙沁安说:“弟哟,这活咱弟兄几个干定了,有你在铁路里面撑着,我在外围开道,一本万利的活。”不几天的时间,唐有才就办好了所有手续,一个以办理铁路货运代办业务为主营项目的华龙运输代理公司正式在马家岭车站货场门外十几米的地方挂牌成立了。
初始,华龙公司只是利用龙沁安在车站的方便条件,为一些小单位或零散客户代办货运代办业务,提取一部分手续费。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大,华龙公司就开始购置自己的运输工具,把业务延伸到了全过程为货主代理运输上。就是说,你要运一批货到广州,只要打个电话,一切都不用管了,华龙公司全权代办,汽车给你把货物拉到站上,给你申请车皮计划,把火车给你装上后,你就把钱交上来完事。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找这种代理公司,因为毕竟还是要交一笔不菲的代理费用,如果自己有门路的话,谁也不愿意花这笔冤枉钱。这是对于一些小散的货主来说的。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一些国有大型企业都有自己跑铁路业务的工作人员,并且这些单位在长期依靠铁路运输的过程中也大多形成了一批自己的短途运输力量,他们不需要代理公司替他们跑腿。随着华龙公司的壮大,这些单位觉察道,运货越来越难了,过去能够要得下来的车皮计划现在要不下来了,过去能够及时装运出去的货物装不出去了。而通过华龙公司所代理的货物不论到达站是哪个方向都可以非常顺利地要到车皮,并且车站不遗余力,货物一上货台就迅速配车,要敞车有敞车,要蓬车有蓬车。原因不言自明,龙沁安利用自已的关系打通了各个关节,只要是以华龙公司的名称填报的要车计划,优先承认。同时,唐有才在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时更是别有一套,他信奉的原则就是没有不喜欢钱的人,也没有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在这一思想指导下,他双管齐下,对铁路管理车皮计划的上级部门轮番轰炸,个个击破。正如他对肖凌所说,他所建造的华龙大酒店一方面为自己方便,更大一部分的功能是为铁路的这些人提供消遣娱乐用的。华龙大酒店的小姐远近闻名,使得有此爱好者不惜远道慕名而来。
创业之初,唐有才就对龙沁安说过这样的话,“你在铁路里面撑着,我在外围开好道”,事情真的如此。在铁路内部下功夫的同时,唐有才在外围打出一片天,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无人不识唐老板。华龙公司的成功,使一些公司群起效仿,一大批代理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地在马家岭车站货场周围冒出来。为了消除竞争带来的压力,唐有才雇用了大批保安,明地里是给自己的车辆押车,实际是给其它代理公司捣乱。只要是对方代理的车,趁你不注意就把轮胎芯拔掉,让你瘫在那儿动不了,有些笨重货物就要倒装,既耽搁承运时间,又造成货物短损。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找这样的公司代理了。利润的诱惑是无穷的。眼看着龙华公司里里外外横行八道,大钱小钱通通揽进怀里不放的做法,也有一些人隐忍不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正中唐有才下怀,纠集一帮人专门对付找上门讨说法的。有一家叫“中正”的代理公司,总经理也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找到唐有才谈判,说:“有钱大家嫌,不能你一个人嫌!”话音未落就让唐有才用刀子把五个指头给削了下来。这位总经理狼一般嗥叫着窜了,走时留下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只是一个例子,其实有好几次险些出了人命,眼看着警察把唐有才带走了,不几天唐有才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唐有才说:“在马家岭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唐有才的横在马家岭有了名。但龙沁安不高兴了,说:“唐兄,你这么打打杀杀,自己痛快了,咱们生意还做不做。”唐有才也开始反思,知道天天打打杀杀不是长法,就说:“咱得找个维持秩序的官方人士。”这人不难找。龙沁安说:“郎坤怎么样?”郎坤是马家岭车站公安所所长,如果把他拉上可保一方平安。龙沁安这么一说,唐有才说:“没问题,一定可以搞定的。”龙沁安约郎坤出来吃了顿饭,立马拿下,并且后来渐渐以兄弟相称,成了“四大坏”的一员。
内外环境的好转,使唐有才、龙沁安可以高枕高忧,尽可能地变换着心思捞钱。当然,也有险有环生、如履薄冰的时候,但却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唐有才也不乏大气度、大手笔,不使地出资援助一些市政建设项目,由此频频在电视亮相。特别是他投资千万元修建了由市区到铁路货场的一段公路,更让他名声大噪。这段公路因为铁路与地方政府扯皮,谁都不愿意投资,多少年来一直是清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周围的企业和老百姓怨声载道。唐有才投资建起这段路,一方面为自己运输队的汽车出入货场铺平了道;另一方面也为唐有才被社会承认铺平了道。市长接见,专题采访,没少出了风头,前年当选了市十大杰出青年,去年又当选了省人大代表,有的学校甚至请他去给学生讲课,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不失时机地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自己鼓吹成传奇人物。由此,他也有机会认识了铁路分局的头号人物于心田。
龙沁安一伙对冷意的到来本来是欢心鼓舞的,但是冷意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让他们不安起来。他们曾经在一起商议过对策,但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冷意是于局长派过来的人,有些摸不清于局长的真实意思,要是真的对他有所动作的话也应该提前向于局长请示一下。所以,他们表面上一团和气,但对于冷意的一举一动却很是警觉。在和肖凌吃过饭后,龙沁安、郎坤和唐有才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冷意的挑战,这使他们变得忧心忡忡,认为不能不采取一点控制措施了。龙沁安说:“我们现在有必要把他的情况向于老板汇报一下了。”唐有才提醒道:“于大老板不是说,最近一段时间尽量少让我们找他吗?”龙沁安说:“这是急事!”郎坤阴沉着脸说:“老唐,你这里该采取点措施才对。”唐有才诡秘地嘿嘿一笑说:“大哥,这还用你说吗?我在房间里安装了摄相头,自然会有好戏让你欣赏的。”龙沁安一旁自言自语道:“按常理,于大老板不会看错人。并且把温静的事都托服给他办,应该不会有错呵?”唐有才说:“就是呵,我们给他的五万块钱他不也收了吗?”唐有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马上又到季末了,我们还给吗?”龙沁安说:“给,加倍给他,把钱打到卡上,不要再给现金了。”郎坤说:“我总觉得这小子可能会留一手。”
这事商量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唐有才接着对两人说起了另一桩伤脑筋的事情。最近,那位曾被唐有才斩掉手指的中正公司的老总王军又回来了,准备要在距离华龙大酒店不远的地方开一家代理公司。唐有才说:“这小子到处放风,说要把公司起名叫屠龙公司。明摆着和咱们叫板呵!”龙沁安说:“来者不善,过去你把人家弄残了,不可掉以轻心。”唐有才说:“要是头几年,我不等他站稳脚跟,就先把他给铲平了。可现在有一百二十双眼睛盯着你,做什么都不痛快。”龙沁安说:“你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唐有才说:“我心里纳闷,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龙沁安说:“小心点为好,过去我就听说这小子在铁路内部有人撑腰,社会上的关系网也非同寻常。别在小事上翻了船,实在不行就让点利给他。”唐有才一瞪眼说:“我是寸土必争,分利不让。”龙沁安说:“看来你是成不了佛了!”唐有才说:“我怕他什么,他的后台再大,能有我们于大老板的大吗?就是比我们于大老板大的话,我们也不会怕他。”龙沁安频频点头。郎坤插话说:“听说,于大老板为着马家岭车站的事正和候大局长扭着劲呢?”龙沁安摆出一付知晓内情的样子说:“于大老板和老候的死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现在是在拿马家岭的事做文章。”唐有才就说:“老弟,咱可不能当了牺牲品,不然就惨了!”龙沁安脸上就有惶恐不安的神情,定定神却说:“马家岭不是你唐有才的,不是你郎坤的,也不是我龙沁安的,他是我们于大老板的。我们怕什么。”大家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就频频点头。
郎坤说:“我觉得形势有些不妙,我们公安处处长陈杰也没给个理由就调到公安干校干书记去了,原来都认为他还要高升呢?现在反倒降了半级。让人看不懂。”龙沁安就问:“新来的处长怎么样,能拉上关系吗?”郎坤说:“不认识。过去陈杰和于局长是把兄弟的关系,有他罩着,什么都好办。现在这个叫方铁汉,到底是什么来由,我还没拿准。只是在路局召开的任命大会上远远地看过一眼。听说到任后就下到基层调研,提出要整风肃纪,有些铁手腕作派。”龙沁安说:“公安处在业务上垂直路局公安局管。有些事情于大老板也是鞭长莫及,你还得小心!”唐有才就说:“老弟,平时就你最豪爽,怎么今天一口一个小心,一口一个留神,让冷意给吓着了。”龙沁安就笑着说:“凡是不可毛糙,这是于大老板常批评我的。”唐有才调侃道:“好,好,有长劲。”
冷意被置于了这帮人严密的监视之下,但他却浑然不觉。现在冷意有些搞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唐有才会半真半假地说“断了财路”的话。马家岭车站上百平米的营业大厅里稀稀落落只有几个人,而在后面的货场里却是一片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没有人办理货物托运手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货物源源不断地送到站台上呢?其实不用下多大功夫,只要在营业室里走走听听就会弄个明白,本来应该到营业厅里办理货物手续的人现在都到了华龙大酒店的货物代办运输大厅。在那里,人们可以办别人托运不了的货物;如果是给国有企业运货,还可以拿到通过正常渠道拿不到的提成;如果有兴趣的话,后面还有着更加丰富的娱乐活动。冷意在机关时就接到过大量举报龙沁安伙同华龙公司挤占铁路多经企业代理服务费、通过虚报重量、更改货物品名、压低装卸费用等多种形式,暗地里挖渠引流,把大笔大笔本应属于铁路的运输收入转移流向,进到华龙公司的钱柜。冷意相信这些反映,但是在运输代理的名义下,有一些掌握重权的人员背后撑腰,截流国有资产的行为却被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外衣。
冷意知道,这些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来马家岭车站搞整顿的范围。整顿马家岭车站主要是整顿安全,把安全稳定下来,把职工情绪稳定下来。但是,有着如此暗流的马家岭车站,单纯依靠就事论事地搞安全整顿就能彻底解决问题吗?职工对这些不正常的现象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其中的“猫腻”了。这些问题不解决,单纯的安全整顿寸步难行。冷意感到自己正陷入到一个“怪圈”里面,不干不行,真要下决心干吧,又会触及一些深层次问题,有些问题明显超出了整顿的权限,使自己根本无法放手去干!
最让冷意困惑的,是于局长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怎样的一种角色呢?搞不清楚这一点,自己更是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