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骑射 小说txt:【病房-18】流言，在清早荡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14 08:45:41
前面的【病房-698医院-9】至【病房-698医院-17】，共9个帖子，说了 1980年10月4日晚上发生的故事。
从尤护士值夜班开始写起的，然后是我向尤护士沈梅芳说我的恋爱史、医院机关周助理查夜、龚嫂子和我暗暗算计人家沈梅芳、病号给沈梅芳和我取绰号，到恶作剧评比哪个护士的屁股大哪个护士的屁股小，再到我夜梦连连，梦见家乡的杨仙二嫂，梦见母亲说找媳妇的标准，我难以入睡，起床和下半夜的值班的蔡护士闲聊，一个晚上折腾了这么多事，我的血尿有了入院来的第一次加重。
我带着疲倦和紧张的心理迎来了新的早上。
新的一天，又遭遇了丰富多彩的人和事，围绕着我的流言蜚语也开始传播，我这才警觉到自己可能是思想要长毛，才有了下周的自己给自己的思想整顿。
1980年 10月5日
天放亮了。
我起来，洗了脸，涮了牙，去护士值班室，伸头看一眼，蔡护士不在，估计是去病房为病号测血压抽血什么的，早上，护士格外忙，我不应该来打扰她。转身向走廊的东头，去饭堂瞄了一眼，该值班的卫生员山东郯城的老乡徐乃江没来，而济南老乡王锦屛却早早地来了。王锦屛有一个白而圆满的脸。
王锦屛在拖地板，她停下来和我打招呼，才知道她与徐乃江换了班。我告诉她慢慢干，不要着急，我代她去打扫一下卫生区。
她说，老乡，今天是星期天，卫生区不用打扫了，你都是干部了，还那么积极图的什么呢？真是的。
她看似说了抱怨话，但心里还是希望我去打扫卫生的。我说，我去随意划拉几下树叶子什么的吧，我在部队忙活惯了，喜欢干点事，你们卫生员很辛苦，特别是早上打开水，送开水，拖地板，开饭，忙死了……
她说，男兵你也帮吗？只帮一下我们两个女兵就行了。
我说，全都帮，男女卫生员都辛苦，对我来说干点活累不着。
王锦屛给了我一个很美的微笑，虚夸我说，你要我怎么谢谢你这个大老乡呢，你真是学雷锋的标兵，我要向你学习。一病区的卫生区，说是医生护士卫生员都要打扫，但大多还是卫生员们打扫的。
十分钟的功夫，我打扫好了卫生区，看看静悄悄的大院内，就我一人在扫地，会心地笑起来，心里一高兴，一夜的疲倦一扫光。我哼着歌曲，扛着扫帚来到门诊楼北侧，塌下身子扫路上的落叶。
身边走过一位女战士，她停住脚，回头问：
哎，你就是那个一师的病号，对吧，对，你就是。
你好，我是，你是？我对她的自问自答感到莫名其妙，回起话来也不顺溜。
我是在院部工作的。
哦，那很好。
你姓刘对吗，山东人对吗，我是江苏的，我哥哥在沭阳，咱们的家乡可是离得很近呀，也算老乡啦。
那是，建国前，沭阳县属于山东。
咱都认了老乡了，我可给你透个信，人家都说你和小沈谈朋友，是真的吗？
朋友，什么意思？话在我心里打着漩涡，急速地跳出口来。
哎呀，你别急吗，不管是真是假，你能堵住人家的嘴吗，是吧。
她侧脸看远处，脸一侧，说，我和小沈是好朋友，再见，老乡。
说着，她就像老鼠看到了猫那样，跑步去了医院机关楼。
以后我们见面就称呼老乡，我不知她姓甚名谁，取代号“小广播”。
“你和小沈谈朋友”，谈朋友——是上海地方的风俗语言，意思就是谈恋爱。这是我预料不到的流言，竟然从医院机关流出来。
我有点不寒而栗，闷头不语，低头用力扫地，扫帚唰唰响，刚刚退却的疲倦感又反攻回来。
又有几位男女卫生员从我身边走过，他们忙着进病房准备开饭，流言从他们口中飞出，落在地上，弹起来，钻进我的耳朵。
哎，这不是那个和卫生员谈恋爱的干部吗。
是呀，人家胆子真大。
嗯嗯。
干部找战士谈恋爱，人家有后台呗。
是呀，有人想当军官太太，就会有人来成全呢！
嘻嘻。
一位胖胖的女卫生员停住脚步，面带愠色，说，哎，我告诉你，大军官，她要当军官太太，你不成全人家早点说，可不许玩弄人。几粒唾沫星子跳到我的脸上。后来知道她姓李。
这些战士们的议论，这些战士中间的流言，深深地刺痛我，我不解，我愤怒，但不能发作，只好吃进，只能收下流言，装进自己的袋袋。唉，战士吗，有的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多小几岁，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你较真，他们就更加起劲传流言。
我想，我不就是入院后逃出去三天吗？我不就是打电话让卫生员沈梅芳帮助打掩护吗？这件事就是我和沈梅芳谈恋爱的罪证？就这么一点水，能起多大的浪，我真不信，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就是要和沈梅芳来往，你们就议论吧，老子照单全收。
一种愤恨升起。医院呀医院，你怎么是这个样的呀，啊！你是个女人多多，男人多多的复杂的两性混合体。你比不了我们战斗部队，性别单一，全师也没有698医院一个病区的女人多，但你毕竟是军队的医院，我不相信谁能空口无牙也咬人。
手里的扫帚唰唰响，地上一些树叶跳跃着。
看来关于我和沈梅芳的流言就要传开，流言不是谣言，但流言可以变成谣言，流言也好谣言也罢，都会杀人，我必须时刻警惕，不能去闯“干部不得和战士谈恋爱”这条红线，和沈梅芳王锦屏尤护士蔡护士以及所有的医院的未恋爱的女军人，保持着冷漠的等距交往。
没出两个月，一封空口无牙的匿名信，猛咬我一大口，我被咬倒了。
我与698医院机关那位小广播女战士的后话，在这里先说掉：
1981年1月，我离开部队回故乡养病半年，病未痊愈，心情格外糟糕。6月初告别亲人，从山东沂蒙山老家徒步返回上海。千里迢迢的经历，写成《千里走单兵》，记录了我一路上遇到的奇人奇事，其中，记录的我和小广播的哥哥的偶遇。
10日，路经江苏沭阳县，住进县招待所，无意中遇到探家的战友钱亚军，我们一起吃饭，饭桌上一位老大哥，他向我隆重推荐他那在698医院院部当兵的妹妹，地址电话一应写给我。
归队后，写信给这位妹妹，妹妹回信，我又利用去医院工作的机会，会见了这位妹妹，她就是——小广播。她给我广播了不少医院最新消息，蔡护士恋爱了，又出去培训了……尤护士谈恋爱了，哭了好几回了……小沈阑尾开刀了，谈男朋友了……
又半年，小广播的哥哥给我来信，希望我与他妹妹谈朋友，我回信，部队规定，干部不得与战士谈恋爱。小广播的哥哥与我断了书信关系。
又不久，小广播离开医院，据医院的战士们传说，她家里有人在南京军区后勤部当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