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卡齐兰加国家公园:有杀人执照的动物保护区

核心提示：拥有孟加拉虎、独角犀等濒危动物的印度卡齐兰加动物保护区，自2010年以来遵循印度政府颁布的“不留一个活口”的反偷猎政策，允许护林员只要“见到”偷猎者便可以开枪射击，疯狂的偷猎行为得到遏制。

印度卡齐兰加国家公园，护林员站在一头被偷猎者枪杀的犀牛尸体旁。

被摄像头捕捉到的濒危独角犀

卡齐兰加盗猎者与他们的战利品

网易探索10月10日报道 凭借孟加拉虎、独角犀牛等濒危动物以及令人吃惊的生物多样性，卡齐兰加国家公园在印度的动物保护区中独树一帜。这座国家公园生活着大量孟加拉虎，密度位居世界第一，濒危物种独角犀牛的数量则超过现存总量的2/3。自2010年以来，印度政府便开始实施“不留一个活口”的反偷猎政策，允许护林员只要“见到”偷猎者便可以开枪射击。随着这一以暴制暴的严酷手段付诸实施，疯狂的偷猎行为得到遏制。

偷猎年收超2万美元

2010年12月13日凌晨，声名狼藉的印度偷猎分子纳伦·佩古在卡齐兰加国家公园东区赔上性命。

这座国家公园座落于东北部邦阿萨姆，拥抱宽阔的布拉马普特拉河南岸，是印度的塞伦盖蒂平原。这里绿草茂盛，遍布着丛林和湿地，拥有令人惊愕的生物多样性，濒危独角犀牛和孟加拉虎的密度位居亚洲第一。2005年以来，纳伦共偷猎了大约30头独角犀牛——除了卡齐兰加国家公园外，我们几乎无法在其他任何地区发现这种濒危动物的踪迹。射杀犀牛之后，他用砍刀砍掉犀牛角，而后在那加兰邦以几千美元的价格出手。那加兰邦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区，位于印度与缅甸边界。从这里，犀牛角被运到缅甸，而后偷运到中国，最后以每公斤数万美元的价格出售。迷信犀牛角的人认为，磨成粉末的犀牛角可以治疗从白内障到癌症的一系列疾病。

纳伦是米什格（Mishing）部落成员，与生活在阿萨姆邦的很多土著人一样，他也失去了土地和牲畜。米什格的村落位于卡齐兰加公园边界附近，村民们就像盯着糖果店窗户的孩子一样盯着这块“肥肉”。如果无力支付50美元的吉普游费用，你就无法进入公园。纳伦在当地长大，知道如何秘密穿过边界。他对这座公园的了解程度就像了解自家的后院一样。一直以来，他都能在不被护林员发现的情况下进出卡齐兰加公园。偷猎是纳伦家的谋生手段，他的父亲也是一位偷猎者。

绝大多数卷入偷猎贸易的米什格人均满足于充当那加兰邦神射手和中间人的非法向导，带领他们进出卡齐兰加公园。做向导的风险显然更小，相比之下，纳伦的胆子更大，是一个真正的偷猎者。他自学成才，了解偷猎贸易的规则，在破旧的酒店与中间人达成交易。在卡齐兰加公园得手之后，他将战利品拿到黑市出手。从控制那加兰邦山区的分离主义者手中，纳伦搞到一把点303步枪。通常情况下，偷猎者都将偷猎赚来的钱挥霍掉，纳伦则不然，他用积攒的钱买了三辆汽车、一座大房子和一片地，种植茶叶。就这样，他在进行非法偷猎的同时也做起合法营生。然而，偷猎的诱惑力显然更大，每年的收入超过2万美元。相比之下，他的亲戚一年辛辛苦苦种水稻的收入才区区200美元。

贫穷逼出来的冒险

2010年12月12日晚上，纳伦和往常一样与一名同伙自信满满地进入卡齐兰加公园。来到公园后，他们生火烤肉，同时用提前做好的米饭填饱肚子。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篝火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拂晓时，犀牛来到公园的草地觅食，纳伦早已做好准备，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他的目光锁定一对母子，瞄准之后开枪射击。射杀犀牛就像朝畜棚开枪一样，在你瞄准的同时，犀牛停下来盯着你，考虑是否进行反击。纳伦射杀了母犀牛，砍掉它的角，让小犀牛成为孤儿。得手之后，他准备回到村子。

纳伦原本可以全须全尾地回到家，他对地形和路线了如指掌。卡齐兰加公园的护林员只有大约500名，在草地和丛林中的步行巡逻面积却超过300平方英里（约合776平方公里），对他构成的威胁很小。护林员是如何发现他的，纳伦已经永远不知道答案。送命之前，他甚至与3名搜寻他的护林员展开枪战。枪响之后，护林员立即封锁了这一地区。与印度绝大多数公园的护林员不同，卡齐兰加公园的护林员携带武器并拥有“杀人执照”。

纳伦第一次看到护林员后便开枪射击，但没有打中。遇袭之后，护林员立即寻找掩护。枪战中，一名手持点303李-恩菲尔德短步枪的护林员击中了他的肩膀，最后一枪击中头部，让纳伦魂归西天。纳伦的同伙被另一名护林员击中臀部。根据公园的报告，一小时后，这名偷猎者也因伤势过重死亡。照片中，两人的尸体躺在林地上，同伙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周围布满变干的黑血，纳伦的脑袋裂开，好似一个西瓜。

卡齐兰加公园共有4个区，克里什纳·多里是东区负责人。在4月记者罗万·雅各布造访他的办公室时，多里骄傲地向雅各布展示这些可怕的照片。他的办公室不过是一个混凝土平房，座落于公园入口旁。他说：“我几乎要放弃了。就因为他，我本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在雅各布的要求下，一身红色贝纳通衬衫的多里拿着从偷猎者手中缴获的步枪拍照。卡齐兰加公园之旅让雅各布产生这样一种假设——美国的护林员也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卡齐兰加公园与美国的任何保护区不同，这里的老虎、犀牛和大象密度极高，数量也很多。在黑市上，野生动物的价格也十分诱人。公园周边的村落非常贫困，金钱的诱惑以及中国的巨大需求导致一些人铤而走险。 

卡齐兰加的盗猎者被囚禁

卡齐兰加已经成为孟加拉虎的天堂

以老虎犀牛著称

37号高速路好似一条大动脉穿过阿萨姆邦。沿着这条公路前往卡齐兰加公园途中，你会遭到一大片草地，将绿色、蓝色和灰色铺展到地平线。草地上经常停靠着白色小货车，好似动物一样抬起头，四处张望。它们到这里做什么？你一定很想知道。

卡齐兰加公园就是一片草的海洋，绿草的高度达到10英尺（约合3米）。大象像船一样在草地上滑行，老虎则躲在阴影中。地球上现存的亚洲独角犀牛只有大约3000头，其中有2000多头生活在卡齐兰加公园，这要归功于印度成功的保护工作。20世纪初，阿萨姆邦的英国政府首次注意到独角犀牛因为狩猎处于灭绝边缘，随后将卡齐兰加划为保护区，当时这里的独角犀牛只剩下几十头。

独角犀牛每两年产一子。在将卡齐兰加划为保护区之后，它们的数量开始慢慢回升。1974年，卡齐兰加成为国家公园，独角犀牛数量达到几百头。198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这座公园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当时的独角犀牛数量可能已达到1000头。随着数量的回升，公园的面积也进一步扩大，上世纪80年代以来已经扩大6次，从167平方英里（约合432平方公里）增至333平方英里（约合862平方公里），让部落村民和偷猎者陷入兴奋之中。卡齐兰加公园的亚洲野水牛数量全球第一，全球现存的5000只泽鹿中有1168只生活在这里，同时还生活着1100头大象。此外，这里还生活着很多豚鹿、黑鹿、野猪和眼镜王蛇，眼镜王蛇的价格只有区区12条10美分。卡齐兰加公园拥有490种鸟类，数量不计其数。绝大多数公园拥有一种鹳就已经很了不得，卡齐兰加拥有6种。

亚洲现存的孟加拉虎只有2000只，卡齐兰加公园就有大约100只，密度位居全球所有公园之最。目前，这里的孟加拉虎数量继续回升，与印度其他地区形成鲜明对比。由于疯狂的偷猎行为，印度的孟加拉虎数量从上世纪90年代的3600只降至现在的1700只左右。在中国，一张虎皮可卖到2万美元，一个大犀牛角的价格更是高达3.7万美元左右。过去20年时间里，中国的新富们不惜重金购买这些东西，是数千只亚洲犀牛和各种老虎（主要是孟加拉虎）遭到猎杀的重要原因。现在，世界现存老虎中有超过一半以及几乎所有独角犀牛都生活在印度。

护林员面临生命危险

印度的国家公园达到近100座，占国土面积的大约1%。不幸的是，印度的国家公园严重缺少资金。中央政府虽然成立了环境与森林部，但公园管理人员和护林员却受雇于往往处于贫困之中的各个邦，他们受邦政府管理，资金也来自于邦政府。随着偷猎发展成一种涉资10亿美元的有组织犯罪行为，印度的护林员面临着更大挑战。在武器装备方面，他们不及偷猎者。

数量众多的野生动物导致卡齐兰加国家公园成为偷猎者的重点目标，为了打击偷猎行为，印度政府使出了允许护林员“见偷猎者就杀”的杀手锏。新德里印度野生动物反偷猎协会——印度最重要的非政府反偷猎组织——执行理事贝琳达·赖特表示：“这是极个别现象。卡齐兰加的见偷猎者就杀做法已经存在多年，狠狠打击了偷猎者的嚣张气焰。这可能也是卡齐兰加拥有如此高的老虎及其猎物密度的原因所在。然而，其他保护区也实施这一政策还需等待很长时间，因为其他保护区的护林员通常并不配枪，棍子仍是他们的主要武器。他们缺乏训练和设备，机动性也很差。”

卡齐兰加国家公园的护林员士气非常旺盛。他们驻扎在138个孤立的营地，步行巡逻，经常遭到他们保护的动物追赶，有时也因此送命。来到公园后不到一小时，雅各布就听说一名护林员死于犀牛之手，这已经是2011年的第3起犀牛致护林员死亡事故。这名护林员名叫布哈拉特·查德拉，现年55岁，是4个孩子的父亲。他在阿萨姆邦林业部——通常被称之为东阿萨姆邦野生动物部——工作了25年，但做护林员只有短短1年。

在与其他3名护林员沿着一条道路巡逻时，一头母犀牛突然从150英尺（约合45.72米）外的草地上蹿出来，直奔他们而来。其他3人立即朝左边跑，查德拉选择了右边，结果被母犀牛盯上，最后遭遇不幸。亚洲犀牛的门牙长达3英寸（约合7.62 厘米），与体型巨大的老鼠一样，它们的颚部肌肉强大，用于咀嚼像黄麻咖啡袋一样柔软的象草。当时，这头母犀牛咬住查德拉的臀部，而后用力撞击他的头部。其他人朝空中放了18枪才将母犀牛吓走，但一切都晚了。

以暴制暴取得成效

印度护林员的收入很低，他们住在营地，身穿制服，携带一支步枪，配发一些子弹，食物和通讯设备全部自己解决。他们无法离开营地，除非用无线电呼叫吉普车，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们很少有假期，无法看望家人。林业部的资金非常紧张，有时几个月也不给护林员发薪水。20年时间里，他们因缺少资金没有雇佣新的护林员。现在，仍有100个区域没有护林员巡逻，现有的护林员无法承担起全部的巡逻任务。

在护林员营地，雅各布见到了帕万·巴鲁阿赫，一名典型的中年护林员。巴鲁阿赫一身黄褐色军装，看上去很帅气。他刚刚采摘了一大推红洋葱。雅各布见到他时，他正在晒洋葱。巴鲁阿赫做护林员已经有21个年头，曾多次与偷猎者狭路相逢，其中一次是在1993年。他回忆说：“我在地上看到两组脚印。顺着脚印，我走进林子，看到两个偷猎者坐在圆木上。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6英尺（约合1.8米），他们有点303。我朝其中一个开枪，另一个拔腿就跑。”说完，他继续晒洋葱。

雅各布采访的所有护林员都认为保护卡齐兰加的野生动物是一种荣誉。护林员没什么钱，也没有其他财产，但却把全部心血投入到野生动物的保护上。阿萨姆邦曾陷入长达30年的叛乱，经济遭受重创，除了护林员外，他们很难找到其他工作。长期的叛乱夺去了2万人的生命，卡齐兰加之所以成为一座充满血腥味的国家公园也与此有关。无情的杀戮一度成为阿萨姆邦的一种常态，死亡降临就像邻居来家里做客一样，成为稀松平常之事。在阿萨姆邦度过的每一天，雅各布都会在当地报纸上看到有关死亡的新闻：士兵攻击武装分子，武装分子同样用子弹还击，同时攻击相对立的武装分子；一头从公园逃跑的犀牛袭击了一名骑车人并致其死亡；几名老妇据说死于巫术；一名茶树种植园的工人遭到枪杀；小型公共汽车在多车道公路上相撞，导致伤亡事故。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供的数据，每年死在卡齐兰加国家公园的偷猎者在9到12人之间，上世纪90年代共有50名偷猎者命丧卡齐兰加。1992年，卡齐兰加的偷猎行为达到一个顶峰，48头犀牛死于偷猎者之手。过去10年，每年遭偷猎的犀牛降至平均不到10头。2010年，卡齐兰加公园被偷猎者枪杀的犀牛只有5头，同时击毙9名偷猎者，这是击毙偷猎者数量第一次超过遭猎杀的犀牛数量。这些数字说明，允许护林员见偷猎者就杀的政策取得成效。在南非，护林员开火的目的只是自卫，2010年共击毙5名偷猎者，但遭猎杀的犀牛数量却高达333头。2007年7月，抓捕3名与射杀1名偷猎者有关的护林员一事让卡齐兰加国家公园的工作人员陷入震惊之中。2010年7月，阿萨姆邦政府最终为这项非官方政策打上“官方”标签，并通过一项法律，宣布阿萨姆邦的护林员击毙偷猎者的行为不会面临指控。如果在2011年不幸变成一只孟加拉虎，卡齐兰加国家公园无疑是你的最佳去处。 

动物保护区的孟加拉虎

卡齐兰加国家公园地图

相机陷阱捕捉动物瞬间

造访阿萨姆邦期间，雅各布与生物学家费罗兹·阿赫默德以及他的助手和一名配枪的护林员开着吉普车进入卡齐兰加公园。很快，他们就离开游客专用道，驶上一条狭窄的小径，上面布满大象和犀牛的粪便。吉普车上的每一个螺栓都在拼命震动，好像临死前发出的哀号。一路上，他们上下颠簸，五脏六腑似乎在翻江倒海。自2008年以来，阿赫默德便在卡齐兰加为Aaranyak研究猫科动物。Aaranyak是阿萨姆邦的一家非盈利性保护组织，由一组印度生物学家在22年前创建。

突然，阿赫默德一脚刹车，将车停住，问道：“你们闻到了吗？”说完，他跳下车，走到一棵树前，在树干上用力闻，而后说：“没错，就是这儿，闻闻看。一只老虎刚刚在这里小便。”除了小便的气味外，树干上还留有爪印，距地面9英尺（约合2.74米）。看着这个巨大的挠痒柱和泥土中的巨大足印，雅各布既有些兴奋，又感到害怕。

与阿赫默德的此次出行证明，在卡齐兰加国家公园，时刻都可能有一只老虎在你的附近活动。Aaranyak在卡齐兰加布置了100个相机陷阱，在附近位于布拉马普特拉河对面的奥兰格国家公园布置了70个相机陷阱。相机装有运动探测器和闪光灯，拍摄路过的动物。1月，奥兰格的相机陷阱“捕获”两名偷猎者，他们最后也因此被捕。过去3年时间里，Aaranyak共编辑整理了数十万幅照片，创建迄今为止最完善的老虎及其猎物的数据库。

每年的11月至次年5月，阿赫默德和他的年轻志愿者团队都会外出收集数据，而后在卡齐兰加入口附近一座好似碉堡的房子内进行处理。走进这座房子时，雅各布看到17人躺在帆布床上，衣服挂在绳子上，照相机和笔记本电脑随处可见。除了一间蹲式厕所和200堆等待分析的老虎粪便外，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学宿舍。

卡齐兰加国家公园共有4条供游客使用的环路，环路上的吉普车有大约100辆，每年到此游玩的印度人超过10万，外国游客也有数千。除了环路外，其他90%的区域除护林员和阿赫默德这样的研究人员外禁止任何人进入。林业部允许Aaranyak的人员进入这个世界上生物动物性极为丰富的地区，Aaranyak也是卡齐兰加公园的主要资助者。在Aaranyak提供步话机之前，护林员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此外，他们还为护林员配备了靴子、雨衣和为无线电设备充电的太阳能电池板。

Aaranyak的伪装照相机安装在这条小径两侧的树上。阿赫默德打开相机，更换12 AA金霸王电池，而后取出储存卡。他蹲坐在树荫下，将储存卡连上电脑。里面的每一幅照片都给人带来小小的惊喜，就像圣诞节用来装礼物的长袜。照片中，他们看到了一头犀牛、一头大象、一只鸽子、一只猪獾、一只麝猫、一头豪猪以及一只体型很大的雄虎。其中有12幅照片效果不佳，被弯下的草叶遮住了镜头。发现这个情况后，阿赫默德向身旁的一名志愿者嘀咕了两句，后者立即用大砍刀将这些障碍清除干净。在研究雄虎照片几秒钟之后，他说：“我认识这只老虎，身上的斑纹绝不会撒谎。”每只老虎身上都有独一无二的斑纹图案，就像条形码一样。在储存卡存储的照片中，阿赫默德辨认出很多老虎。

此外，伪装相机还拍摄了12幅野猪的特写照片。看完这些照片，一只可爱的雌虎照片走进了阿赫默德的视线。这一次，他难住了，摇着头说“我不认识这只老虎”。阿赫默德能够辨认出卡齐兰加公园的90多只老虎。他最初的研究发现，55平方英里（约合142平方公里）的区域内生活着47只老虎，也就是说，100平方英里（约合258平方公里）区域内的老虎数量为83只，超过印度的其他任何国家公园。相比之下，中国和西伯利亚保护区的老虎密度只有卡齐兰加公园的1/50。

卡齐兰加成为孟加拉虎天堂

阿赫默德说：“这里的老虎捕猎成功率极高，这要感谢这些茂盛程度惊人的草地。”森林无法提供太多食物，这也就是为什么亚马逊流域的大型动物很少。茂盛的草地成为丰富的食物来源，帮助野生动物繁衍生息。蹄类动物将绿草变成蛋白质，成为从孟加拉虎到智人的一系列捕食者的猎物。我们往往认为老虎是一种森林动物，但它们更适于在草地生存。它们的垂直条纹能够与草叶融合在一起，成为完美的伪装。卡齐兰加的老虎行踪诡异，直到上世纪90年代，印度人才意识到这里是一个重要的老虎栖息地，当时他们首次使用相机陷阱。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老虎的天堂。

在卡齐兰加国家公园，老虎要比犀牛幸运得多。偷猎老虎难度极大。偷猎者必须首先找到老虎，而后开枪射击。剥虎皮是一个技术活，需要做到完美无缺，才能获得一张卖上高价的虎皮。除了虎皮外，虎骨也是价值连城，每磅可卖到数百美元。从开枪射击到砍下牛角再到顺利逃走，猎杀一头犀牛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卡齐兰加生活着大量犀牛，偷猎者自然也就不会打老虎的主意。

2008年，卡齐兰加国家公园成为印度的第32个老虎保护区，自此有资格获得100万美元的联邦基金。当时，卡齐兰加的员工人数达到700人，员工工资，维护公路、建筑和车辆的费用，购买设备的费用以及喂养50多头家养大象的费用都依赖阿萨姆邦林业部每年提供的200万美元预算以及Aaranyak和其他非政府组织提供的资金。成为老虎保护区需要卡齐兰加设立一个无人核心区，被一个缓冲区环绕，降低人类活动影响同时限制游客数量。

老虎保护区遭村民痛恨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全印度国家公园附近的当地人都十分痛恨老虎保护区，卡齐兰加公园周围的居民也不例外。卡齐兰加开发与吉普游协会秘书图尔什·波多罗伊表示：“卡齐兰加国家公园因独角犀牛而著称。我们希望保护这种珍稀动物。”在公园外，老虎每年咬死大约150头牲畜，有时闯入畜棚，咬断它们的喉咙。2009年，一只老虎闯入附近的村子，导致一名男子死亡，但这种惨剧非常罕见。

在护林员、警察以及印度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一名兽医赶到现场，决定对老虎进行麻醉时，数百名村民已经将它围困在竹林里。当时，这名男子将大砍刀砍向老虎，结果被咬断喉咙，人群随之陷入恐慌。面对兽性大发的老虎，警察因过度惊慌在扣动麻醉枪时失了准头，射中兽医。随后，老虎又袭击了一名警察。所幸，老虎最终被制伏，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警察还是护林员射中了它。

很多当地人都希望将所有老虎置于死地。他们在牲畜尸体中下毒，而后扔在卡齐兰加公园附近，每年都有几只老虎死于非命。2月，16个村子的村民在卡齐兰加外游行，呼吁公园放弃老虎保护区资格。林业部野生动物巡视员苏莱什·查德给出的答复是“不可能”。他说：“老虎是卡齐兰加的一个重要资源。如果放弃老虎保护区资格，我们将很难获得资金。”

在雅各布抵达卡齐兰加公园前不久，有传闻称Aaranyak的研究将导致吉普游数量受到严格限制。这条消息借助手机四处传播，进一步激怒了当地村民。一天晚上，愤怒的村民在阿赫默德离开公园后将其团团围住。他说：“他们威胁要打我，甚至要杀了我。我回答说：‘我就站在这，尽管来杀我好了。如果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如果需要帮助，我也很愿意帮忙。但不要威胁我，这对我没有任何作用。我不是那种受到威胁就逃跑的人。我是阿萨姆人，在这里出生长大。我在卡齐兰加遇到的危险一点也不不比你们少。’”说完这番话，村民们最终放他离开。

用金钱诱使村民偷猎

离开丛林后，阿赫默德和雅各布开车前往一片草原。他说：“欢迎来到天堂。”这里的绿草不高，头顶上盘旋着鹳，大量有蹄动物在草地上安静地吃草。在这片草原，你可以打高尔夫球，或者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享受阳光和清风。但雅各布并不太想打高尔夫球，他更希望抓起爱斯基摩人的梭镖投射器，追赶野生水牛。毫无疑问，这里是探险家的乐园，每一寸土地都散发出勃勃生机。热门动画片《冰河世纪》中的景象在这里成为现实，无论是谁，到这里之后都会流连忘返。在这片草原，雅各布只看到一座警戒塔。上世纪90年代，护林员被偷猎者搞得筋疲力尽，有了警戒塔，他们的担子也许会轻一点。

阿赫默德放下望远镜，跳上吉普车，对雅各布说有一个人需要见一见，这个人就是乌塔姆·塞基亚。开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来到博卡哈特。这座城镇拥有大约6000人口，是与卡齐兰加接壤的最大城镇。镇上到处是自行车修理铺，很多商贩在露天市场贩卖鱼干和辣椒，默认的诺基亚铃声此起彼伏。阿赫默德和雅各布走进一家名叫“巴拉吉”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四四方方，采用混凝土结构，大门敞开，正对街面，里面摆放着一把把塑料椅子，玻璃柜台上放着无人问津的甜点。他们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要了两杯茶，等待塞基亚的到来。

塞基亚已经步入中年，个字不高，一头黑发修剪得整整齐齐。每个从他身旁经过的人，都向他挥手致意。他负责给阿萨姆语报纸撰稿，是一个守旧派。他坐下来聊天喝茶，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世界。如果博卡哈特发生什么事情，一定逃不过他的耳朵。塞基亚在博卡哈特长大，非常喜欢卡齐兰加。他熟悉那里的人，熟悉他们的家人，对那加兰邦赫赫有名的偷猎者也非常熟悉。他知道当地村民的生活达到怎样不顾一切的程度。他说：“过节前，那加兰邦的犀牛角贸易中间人会拿着钱去看他们。他们说：‘拿着这些钱，给家人买套新衣服，再买点好吃的庆祝一下。但作为回报，你必须给我们搞到犀牛角。’一旦接受这些钱，村民就很难抽身。”

打造告密者网络

那加兰邦为了获得独立斗争了60年，利用敲诈勒索、绑架以及野生动物、枪支和毒品走私获得的资金维持半自治政府运转。在那加兰邦，你可以买卖任何东西。那加兰邦的纳迦人曾是猎头者，19世纪，他们曾让英国魂飞魄散，二战时又痛击日本侵略者。逐渐地，他们与这种行为说“再见”，但成为以获得犀牛角为目的的偷猎者并不是一次大的飞跃。

上世纪90年代，在了解到可怕的偷猎行为之后，塞基亚决定做一件卡齐兰加公园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打造了一个告密者网络，告密者的酬劳由Aaranyak支付。阿赫默德说：“实际上用不了很多钱。如果给他们100美元，他们便会提供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如果给他们400或者500美元，他们会帮助你诱捕偷猎者。如果所提供的情报帮助我们击毙偷猎者，我们会给他们额外奖励，最高1000美元。”

听到这些话，雅各布放下茶杯，惊讶地看着阿赫默德。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阿赫默德看出了雅各布的疑惑。他说：“印度没有真正的人权。”在这样一个拥有12亿人口的国家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工作，你只能采取这种非常手段。2025年，印度将超过中国，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一方面，阿赫默德从事着严谨的科学工作，另一方面，他也要为护林员提供靴子，平息村民的愤怒，同时为提供情报的告密者准备酬劳。他说：“我们就像是一个迷你版的美国中央情报局。有时候，我们能够得到有关偷猎者数量、武器装备以及公园内具体位置的情报。有时候，我们甚至能够在他们动手前就获悉他们的计划。我们根据这些情报进行部署，而后采取行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突然间，雅各布便意识到2010年纳伦和其他8名偷猎者为何在卡齐兰加国家公园被护林员击毙。塞基亚说：“我掌握了所有偷猎者的个人情况，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父母和亲戚是哪些人。在这个城镇的各个角落都有为我工作的人。一旦他们企图进入公园偷猎，我能够在第一时间获得情报。我就是一座桥梁，没有人信任林业部。”

令人感到担忧的是，这项工作可能让塞基亚成为偷猎者的袭击目标。他说：“是的，我有这种担忧，但还没有一个人与我面对面较量。他们实际上也很恐惧。对他们，我的态度非常直截了当。我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你们想杀了我，那就来杀我好了，但这不能解决问题。杀了我，你们拿不到一分钱。’我很喜欢村里的人。他们是无辜的。在这里，除了我，没有人去看望他们。”塞基亚的一席话让雅各布对偷猎有了新的认识，但如果想真正了解卡齐兰加公园发生着什么，他必须与一些偷猎者面对面。

动物保护从娃娃抓起

在Bihu节（庆祝春季种水稻的节日）一个雾蒙蒙的下午，塞基亚和雅各布开车前往卡齐兰加公园东部的德霍巴·阿蒂·贝拉古里村，这里住着米什格部落的62户人家。塞基亚将其称之为“偷猎者村”。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卡尔蒂克·佩古。塞基亚说：“卡尔蒂克曾是令林业部头疼的第一号人物。他不但做向导，而且偷猎，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家伙。后来，林业部的人突袭了他的住处，搜出一支点303步枪、大量子弹以及一把手枪。当被问及这些武器的用途时，他回答说并非用于猎杀犀牛，而是用来杀死告密者。”

贝拉古里村的竹房建在柱子上，用于抵御雨季的洪水。每户人家都有一艘独木舟，就在房子下面，院子里则种着一棵槟椰树。村里的生活非常贫困，没有电视，也没有电。休耕时，村民赶着奶牛到稻田里放牧。塞基亚说：“这里就像我的第二个家。我痛恨城市，更喜欢这里的生活。去年，我在Aaranyak的帮助下创办了一个研讨会，让所有学童了解野生动物保护方面的知识。阿赫默德帮了我很多忙，让更多孩子有机会到卡齐兰加参观。如果不是阿赫默德，孩子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合法进入这座公园。”

在贝拉古里村，雅各布遇到了几名曾经的偷猎者。最近，塞基亚证实17名偷猎者放弃偷猎，以获取林业部的保证，保证不再折磨他们，这几人就在17人之列。塞基亚说：“林业部一直监视这些人。被捕后，他们不能自由活动，更不能外出。为了让他们招认，林业部的人有时会对他们严刑拷打，一些人因为伤势过重，住进医院。”

这些人告诉雅各布，村里的人走上偷猎之路都是被逼无奈。每天夜晚，野生动物都会闯进村子，祸害他们的庄稼。他们向林业部申请赔偿，但等待赔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务农，他们没有其他工作。卡齐兰加公园周围虽然有大约40家旅馆，但员工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阿萨姆人，而不是这里的村民。一些村民到镇上做仆役，去一趟大约一小时，收入非常少。

生态游收入有限

为了参加Bihu节的庆祝活动，卡尔蒂克穿上了传统的阿萨姆丝绸服饰，戴上项链和假天美时手表。他的手机比雅各布先进，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年轻，彷佛只有16岁。实际上，卡尔蒂克今年已经24岁，人长得很帅气，刚刚完婚。他的身高只有5英尺（约合1.52米）多一点，人很瘦，留着锅盖头，眼睛好似两颗黑纽扣。当被问及如何走上偷猎这条路时，他摇了摇头，称这里人太多，不方面谈，要谈最好到他家去。

贝拉古里村一直希望靠生态游增加收入。村民为游客唱歌跳舞，为他们献上当地的食物，同时让他们参观村民的编织技术，这些旅游项目可获得20美元收入。截至目前的2011年，共有13名游客到这里观光。在自己的家，卡尔蒂克讲述了他的经历。他的眼睛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丝毫惭愧的表情，有的只是一名年轻的猎人-采集者的自信。十几岁的时候，卡尔蒂克就在博卡哈特干零活赚钱。后来，他与一名好友偷偷潜入卡齐兰加公园捕鱼。最初非常害怕，后来胆子越来越大，也越发熟练。他们可以轻松进出公园。只要不做愚蠢的事情，公园的动物不会给他们制造麻烦。他们将捕来的鱼拿到市场上卖，收入要比搬砖强多了。

有一天，他的好友对他说：“杀头犀牛怎么样？牛角能卖大价钱。”当时的卡尔蒂克考虑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心动。后来的一天夜里，他在公园捕鱼时发现了鬼鬼祟祟的远方堂哥纳伦，身上带着一个犀牛角。作为封口费，纳伦给了他一笔钱。不久之后，有人雇他将一头用于搬运木材的家养大象赶到那加兰邦。在这里，他遇到一名男子。这个家伙让他帮忙偷运一支抢并答应给他一大笔钱作为报酬，卡尔蒂克同意了。

卡尔蒂克带着这支分解成零部件的枪穿过那加兰邦-阿萨姆邦边界的检查站。后来，他才得知此人就在林业部的偷猎者通缉名单之列。他说：“我知道他们会痛打我一顿，可我并没有杀犀牛，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也许，我也应该这么干，赚大钱。”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第一次偷猎时，他用了10分钟砍下牛角，而后在护林员发现前离开公园。他把牛角交给纳伦，获得200美元报酬。这比他一辈子见过的钱都多，巨大的诱惑让他再一次以身试法。

2007年，林业部突袭了卡尔蒂克的住处，20岁的他因为非法藏有武器罪受到指控。在监狱呆了3个月后，他获得保释。出狱之后，卡尔蒂克继续偷猎，一共猎杀了5头犀牛。他说：“我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不这么干，我到哪里去赚保释金。”

无奈之举 只为生存

2010年，在经过3年的劝说之后，塞基亚说服卡尔蒂克和另外16名米什格部落的偷猎者放下屠刀，交出他们的步枪、自制的土枪、子弹以及手榴弹。当着卡齐兰加国家公园负责人的面，他们举行了“受降仪式”，当时共有100多名村民参加。塞基亚说：“我向他们保证，如果找我帮忙，没有人会逮捕他们。如果他们敢这么做，就让他们第一个逮捕我。”卡齐兰加公园方面也承诺不起诉这些偷猎者，同时提供帮助，帮助他们找份工作。

随着受降仪式的举行以及纳伦的击毙，偷猎网络土崩瓦解，至少暂时瓦解。努纳尔·多雷曾是一名偷猎者，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他对雅各布表示那加兰邦的中间人威胁要杀了他。他说：“在他们看来，既然我选择了投降，那我一定是个告密者。”在这个偷猎网络瓦解之后，中间人开始将目光聚焦于布拉马普特拉河北岸，怂恿新的偷猎者乘船进入卡齐兰加公园偷猎。塞基亚正计划与这些村民接触。

目前，卡齐兰加国家公园仍未兑现对米什格部落偷猎者的承诺。塞基亚说：“负责人曾向他们保证，会为他们做些事情，但到目前为止，他们什么也没做。”现在，多雷靠捡柴火赚钱，每天只有大约2美元，如果无法支付550美元的律师费，他仍要面临多年的牢狱之灾。为了支付保释金，他已经花了1000多美元。当雅各布问他希望看到怎样的结果时，他将头转向塞基亚，说：“一切取决于你！你说过帮助我们，那就做给我们看！”

这番话让塞基亚无地自容。他说：“我不知道如何帮助这位贫困的兄弟赚到这笔钱。我感到非常心烦意乱。我们这么信任我，按照我的要求缴械投降。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们一直等待我的帮助，但他们无法继续等待很长时间。如果得不到帮助，他们会重拾旧业，继续偷猎，这是毫无疑问的。”多雷的眼神告诉雅各布，事情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他和卡尔蒂克一样，为了生存，被迫走上偷猎之路。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与卡齐兰加国家公园的护林员、生活在那里的老虎、犀牛以及其他任何动物没什么两样，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如果有其他选择，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编译：SHOOTER）(本文来源：网易探索) 责任编辑：NN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