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枪士ss罐子在哪领:丹青其人其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7/14 10:27:10
个人品牌文化 加入时间:2007-6-12 11:14:43 来源:陇 菲 访问量:4

丹青其人其文
陇 菲
2006过去,文而化之、化而文之的诸多事象都有人总结综述评说褒贬,唯独频频属文频频出镜颇具影响力颇具号召力拥有大量青丝的陈丹青却意外很少有人提及。
个中缘由,耐人寻味。
这事本不该由我说三道四,偏偏我有缘结识丹青,偏偏我特别偏爱丹青,偏爱其人,偏爱其文,忍不住就想聒噪几句。
还好,社会在进步,宽容被提倡。我的偏爱,我的偏见,似乎也可以踞于一隅。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陈氏丹青,南人北相。
丹青祖籍广东,生于上海。母系有满人基因,父系有中原(河南)血统。瘦削而长大的丹青,生就南人身材、北人个头。
刘索拉说他“漂亮”。其实,“漂亮”并不适于形容丹青。
初识丹青,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儒雅俊逸之姿。
丹青那双十分突出的大眼睛,小而圆的金丝框眼镜(不常戴,戴上则特别打眼),板寸平头,毛线编织的黑色和尚帽,修长的手指间时时点燃的纤细的坤烟,一袭中式对襟黑衣,五四式系法的围巾,文革风知青布包,都非常引人注目。
他的眼神,尤其特别:倾听、观察时,凝聚深邃;静虑、沉思时,出窍悠远。
我没有画家的慧眼,没有画家的神手,很难传达描摹丹青风采。
我在意的,是他的文章和见识。
丹青文字,不仅征服了大量青丝,就连一些文学家也暗自欣羡。
丹青见识,不仅征服了大量青丝,就连一些专门家也由衷佩服。
令人不解的是:自嘲为“文化小瘪三”的丹青,文章何以如此光彩,见识何以如此独到?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境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历经劫难,到了丹青这一代,文脉似乎已经中绝。
丹青自己也常常自谦:“我没有学问”。丹青自己也常常坦陈:“我是个知青”。甚至,有时他也难脱国骂的粗俗。甚至,有时他也不避京腔的痞气。
就是这样一个文革中仅仅小学毕业的“文化小瘪三”,突然间脱颖而出。此中谜团,的确难以说解。
“文化断层”、“后继无人”,是社会学家、文化学家、文学史家乃至政治学家多年来痛心疾首的话题。
丹青一类风流才俊脱颖而出,就像卡尔·波普的“黑天鹅”证伪了全称命题“一切天鹅都是白的”一样,使得“文化断层”、“后继无人”的归纳结论,处于被置疑的尴尬境地。
新的问题旋即提出:
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人事的种种,果真对文脉的承续有那么重要?
除了种族灭绝之外,文脉果真那么容易“中绝”?
尤其在一个特别看重典籍守藏的国度,已然外化相对独立于人体的文脉,果真就那么脆弱?
看来,我们对外在于“生身供养”的“法身供养”还缺乏起码认识。
(佛教术语“生身供养”是指寺庙僧众的衣食供给,而“法身供养”则是指经典文献的刊布流行。)
看来,“名曰精神,名曰灵魂,名曰信息,名曰资讯,超生死,越时空,和民族,类人群”的“文明此脉,人类此脉”,还处于我们认知的盲点。
看来,我们对外化而相对独立于人类生物肌体的文脉及其外化、内化机制,还有待认真研究。
(有关以上“文脉”种种,请参陇菲《文经·文脉》)
尽管秦始皇焚书坑儒,尽管满清文字狱酷烈,尽管五四彪狂雨急,尽管文革残暴肆虐,开放性的、“超越时空、超越自然、超越历史、超越社会、超越民族、超越个人、超越年龄、超越性别”的“文象”,毕竟已自成世界。
(陇菲所谓“文象”,卡尔·波普谓之“世界三”。)
此文象世界,“其中有精,其中有神,其精甚真,其神甚明。”
(有关以上“文象”种种,请参陇菲《文经·文象》)
只要有轩敞而又敏感的灵魂,外化之文象其精、文象其神,旋即内化于特殊个体,旋即注入个体心田,成为汩汩流转、潜流不息的文脉,文而化之、化而文之,不断润泽历代青年才俊。
历史关口,一本经典、一个天才,也许就接续了藕断丝连之文脉,也许就延绵了风雨飘摇之文明。
佛教所谓“法身供养”、“生身供养”,正是如此于外化、内化之间反馈互动。
人类文明,正是如此不绝如缕。
一般论断容易,具体而微地细说丹青如何承续华夏文脉乃至人类文脉,并非易事。
坊间传说,丹青曾经从师于木心,曾经惊艳于胡兰成。
然而,木心的学养,不是所谓恶补可以达到的。木心的修行,不是所谓追随可以肖似的。胡兰成的条畅,不是所谓涵养可以造就的。胡兰成的优柔,不是所谓熏陶可以化育的。
如有终身学习自觉,丹青当然要活到老,学到老。不仅是木心、不仅是胡兰成,人类文明的所有遗产,都有待丹青继续挖掘探寻。
但是,所有这些,都不能和丹青童年、青年时期特殊形态之社会文脉的影响相提并论。
以皮亚杰“发生认识论”的视角观察,一个人童年、青年时期所接受的精神营养,一个人成长期间社会文脉的特殊形态,将奠定其终生文而化之、化而文之的基础,将规范其日后成长、成熟的特殊“育径”。
由此入手,也许有可能揭开丹青成长之谜。
近现代中国,门户逐渐洞开,欧风清新拂面,鲁迅横亘神州,苏俄笼罩一时。所谓“托尼思想,魏晋文章”,风气由来有自。
(“托”指托尔斯泰,“尼”指尼采。)
丹青年轻时,由于特殊国情,鲁迅一直被顶礼膜拜。丹青年轻时,处于特殊时代,托尔斯泰一度曾时髦风行。
尤其到了“文革”时期,此孤悬一线,乃嗷嗷待脯之丹青的精神命脉。
在那匮乏的年代,丹青就像斯巴达克思一样,“从那点儿食物跟那点儿水里摄取他所需要的东西”,“里面那点儿养料一丝一毫都被他吸干了”。(霍华特·法斯特《斯巴达克思》)
陈丹青曾经这样描述他和其他上海“小赤佬”于“文革”之中接续历史文脉的情形:
我所读过的欧洲古典文学,也几乎都是民国版,我读过三种译本的《安娜·卡列尼娜》,郭沫若翻译的《战争与和平》,姚文元父亲姚蓬子翻译的高尔基小说集,戈宝权先生编篆的《普希金文集》,当然,还有傅雷先生的译作。最近丰子恺先生民国时期翻译的通俗本《西洋美术史》、《西洋音乐史》又再版了,这书的老本子我都在“文革”期间读过。五四时期中国作家的作品也很多,连当时唯一准许发行的鲁迅著作,我所看过的也多数是民国旧版。(《陈丹青音乐笔记·石库门弄堂里的欧洲艺术》)
所有这些,都是于“文革”中“廉价出卖”的“抄家物资”。
丹青插队之后,还把它们带到赣南,把这些书“靠在稻秧上,毒日头照着,一边拔秧,一边读。”(同上)
丹青就是如此如饥似渴地素读、惊艳鲁迅,因而有了鲁迅式敏感的心。丹青因此,心契于鲁迅对民间疾苦的深情关注,心契于鲁迅对时代风云的感同身受。
丹青就是如此如饥似渴地素读、惊艳托尔斯泰,因而有了托尔斯泰式“一流画家”的生花妙笔。(福楼拜语)丹青因此,神往于托尔斯泰对人物事件的传神描摹,神往于托尔斯泰对宏大场面的逼真再现。
多年之后,以此为基底,和鲁迅相似,丹青的心和草民一起颤动,丹青的心和百姓一起流泪。
他为学子而抨击“两考”,他为艺术而质疑“科研”,他为古建而愤怒“拆迁”,他为鲁迅而痛心“劫持”。
凡此种种,没有任何矫饰。凡此种种,没有任何虚妄。正所谓“修辞立其诚”,正所谓“翫(玩)辞得其实”。(《周易》)
多年之后,以此为基底,和托尔斯泰仿佛,丹青用笔有如神助一般圆活,丹青用笔有如神助一般妍润。
他所谓“好看”,艳羡鲁迅品貌的真善美。他所谓“好玩”,揭示鲁迅文章的精气神。他所谓“刻毒”,惊叹鲁迅锋芒的不可挡,他所谓“异端”,定位鲁迅本质的不苟同。
凡此种种,笔意跌宕而飞动。凡此种种,文思清峻而遥深。正所谓“志足而言文”,正所谓“情信而辞巧”。(《文心雕龙》)
尤其下面一卷“素描”,已被世人称为《当代清明上河图》:
譬如,鲁迅有居官的老朋友,但从未受制于单位领导;他数度迁移,但不必到派出所申办户口;他被特务监视,但弄堂隔壁没有居民委员会;他被污蔑围攻一辈子,但从未被国民政府“打倒”并发动全国性批判;他的文章常被封杀禁止,但从未写过一纸书面检讨与思想汇报;他被许多同志明攻暗伤,但并非出于检举揭发的方式;他活在战祸频仍的时代,但从未领教过武斗;他擅逃亡,但不是为了逃避隔离审查、监督劳动或遣送下乡;他活画出孔已己的末路,但休想构思一位学者教授沦为囚徒或贱人的经历;他为我们留下永恒的阿Q,但绝不会梦想到阿Q同志后来可能当上役使乡民的村长,甚至县长;他私通乱党,被长期通缉,但从未戴上一顶右派或现行反革命帽子;所以,他不知道什么叫做被平反的狂喜与委屈。许多人讥嘲他不过是一位“绍兴师爷”,可他从未经手一件我们时代哪怕最卑微的“冤假错案”;兄弟失和诚然是他最难释怀的内伤,此外,要论无可申说的个人委屈和无妄之灾,他身后的文人知识分子都比他阅历深厚;晚期,鲁迅主动阅读马克思学说,但从未被命令以唯物主义检讨并修改自己的著作;不消说,他从未申请入党,从未听说全国文联与作家协会,从未由于行政级别分到或分不到一间住房;没有哪位人事处干部拿着他的档案威胁他或奉承他;他的葬礼与他学生巴金同志的葬礼完全不同,不是国家操办;他被覆盖《民族魂》大旗不是根据国务院或中宣部的指令;当国母宋庆龄与国师蔡元培以私人身份出席他的葬礼时,伙同沈君儒章乃器等第三势力,以及大批当时的青年乱党,并一起站在墓园轮流演说,慷慨激昂。
对不起,还有:鲁迅从未见过粮票和布票。(《鲁迅是谁》)
丹青“浪得虚名”(丹青自谦),绝非偶然。
自称为“老混混”的丹青,与前辈通风气,和后生共呼吸。
其文,乃天下民气。其文,乃时代脉动。
固然,他或许不甚平和。固然,他或许不甚周正。但他敏锐,但他真诚。
敏锐而真诚,是天才的禀性。不敏锐,不能在微末处发现真理。不真诚,不能在行文时感天动地。
丹青之文,真理之锋芒毕露,肺腑之赤诚绽现。因之,青丝无数。(丹青FANS,自称青丝。)因之,青萍晏伏。(宋玉《风赋》云:“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服膺丹青,我谓青萍。)
木心曾说:
爱默生觉察到美国的文化从社会表面看是荒漠的,街道上没文化,店铺中没文化,娱乐场所更没文化,然而文化还是在流,在生活的底层流,所以只好称作“潜流”。
如果有一时期,降生了几个文学天才,很大很大的,“潜流”冒上来扈拥着“天才”,那成了什么呢,那便是“文艺复兴”,或称文学的“盛世”,“黄金时代”。(《鱼丽之宴·迟迟告白》)
丹青脱颖而出,正如木心所说。
华夏文脉潜流,扈拥神州才俊。
陇菲曾经困惑:天翻地覆的大时代,为什么不一定促成经典作品的产生?恐怕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天才的匮乏!
陇菲曾经诧异:血雨腥风的文字狱,为什么不能够扼杀红楼异梦的才情?恐怕也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天才的降生!
难怪当年龚自珍要大声疾呼: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德国著名作曲家、音乐评论家舒曼曾经这样激情洋溢地评说刚刚出道的萧邦:
先生们,
脱帽致敬吧,
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位天才!
舒曼不拘俗礼,他向萧邦致敬,是对艺术虔诚。
我也不自量力,愿为丹青画像,愿为丹青鼓吹。
文化沙漠之中,丹青一等风流才俊,乃文脉润泽之绿洲。
沙漠之中行者,以此为中道给养,以此为生命涌泉。
当2006文而化之、化而文之的诸多事象都被一些人们总结综述评说褒贬,而唯独丹青却意外很少有人提及的此刻,我特意以此偏爱之心属此偏爱之文和那些有意无意的缄默无视两相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