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咖啡屋第二季暄暄:安德义论语解读16——季氏篇第十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10/04 03:08:52

安德义论语解读——季氏篇第十六

【题解】

本篇取“季氏将伐颛臾”句“季氏”两字为篇名。

上篇谈为国与修身,本篇继续谈为国与修身,谈得更为深入具体。

第一,为国。孔子主张和平,反对战争,反对攻伐。“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若不修德即如齐景公一般,尽管有马千驷,死的时候百姓却无法称赞他,“民无德而称焉。”主张各司其职,主张权力相对集中。反对篡逆谋弑,天子、诸侯、大夫、陪臣权力逐渐下移,如鲁国政权,日渐衰微。“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主张名正言顺,尤其是对国君夫人的称呼,从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称谓。

第二,修身。本篇修身尤为具体,以友修身“三友”,即三种朋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以“三乐”为戒,“三乐”,即三种快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以“三愆”为鉴, “三愆”,三种错误,言谈浮躁者、隐忍者、盲瞽者。“三戒”,三大戒律,少戒色,壮戒斗,老戒贪。“三畏”,三件敬畏之事,“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九思”,行动则有九方面的思考,“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修身贵学,学诗,学礼,“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修身贵善,“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 “苟志于仁,无恶矣。”三戒、三畏、九思、向善、学诗、学礼皆是修身之细目。

【原文】

16.1季氏将伐颛臾①。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

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②!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③,且在邦域之中矣④。是社稷之臣⑤也,何以伐为?”

冉有曰:“夫子欲之⑥,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⑦:‘陈力就列⑧,不能者止⑨。’危而不持,颠而不扶⑩,则将焉用彼相矣⑾?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⑿,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⒀,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⒁。”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 ‘欲之’而必为之辞⒂。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⒃。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⒄。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⒅,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⒆,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⒇。”

【注释】

① 颛臾:鲁国的附庸国,在今山东费县东北。   ② 无乃:恐怕。猜测性语气。   ③ 东蒙主:主持祭祀东蒙山的人。   ④ 邦域之中:在鲁国国境之内。   ⑤ 社稷之臣:与国家共存亡的大臣。   ⑥ 夫子:指季孙氏。   ⑦ 周任:古代史官。   ⑧ 陈力:尽自己的力量。就列:进入朝臣行列。指担任职务。   ⑨ 止:停止。指辞职。   ⑩ 颠:跌倒。   ⑾ 彼相:哪个助手。   ⑿ 兕:雌的犀牛。柙:关猛兽的木笼。   ⒀ 固:坚固。费:费邑。季孙氏的采邑,在今山东费县。   ⒁ 忧:祸害。   ⒂ 疾:厌恨。舍曰:不说。辞:借口。   ⒃ 不安:不安定。  ⒄ 倾:倾覆。   ⒅ 远人:远方的人。来:招致。   ⒆ 干戈:武力。   ⒇ 萧墙之内:萧墙,鲁国国君在宫门内所设立的屏风。这里借指以季孙氏为代表的贵族集团。后世把“萧墙之内”作为内部发生祸乱的代称。

【语译】

季氏准备攻打颛臾。冉有、季路谒见孔子说:“季氏对颛臾将有事情发生。”孔子说:“冉求!这恐怕应该责备你吧!颛臾,先王曾经授权让他主持东蒙山的祭祀,而且它的国土在鲁国封疆之内,也是国家的臣屬啊,为什么要攻打它呢?”

冉有说:“是季孙想这样做,我们两个并不主张他这样做的。”孔子说:“冉求!周任曾经说过:‘尽自己的能力去担任职务,如果不能胜任,就辞职不干。’今天别人遇到危险你不去扶持,别人跌倒在地,你不去搀扶,那还要用你这个辅相干什么呢?而且,你的话说错了。老虎、犀牛从笼子里逃出来,龟甲、美玉在盒子里毁坏了,这是谁的过错呢?

冉有说:“今天的颛臾,城墙坚固而且接近季氏的采邑费城,现在不夺取,一定会给子孙后代留下祸害。”孔子说:“冉求!君子最厌恨不肯说自己贪得无厌,反而强辞夺理找借口的人。我听说,治理国家和治理封地的人,不担忧贫困而担忧不平均,不担忧寡少而担忧不安定。因为分配平均了就没有贫穷,社会和谐就不会感到人口少,社会安定就没有危险。能做到这样,如果远方的人还不归服,再修文德招致他们归附;现在国家四分五裂,又不能固守保全,反而策划在国内使用武力。我恐怕季孙的忧患,不在颛臾,而来自于萧墙之内吧。”

【解读】

本章是一篇短小精焊的驳论文,是一篇讨伐贪欲的宣言书,也是一篇捍卫和平的宣言书,是对非正义战争的讨伐檄文。孔子因季氏伐颛臾一事对冉求进行严厉深入而又全面的批评,指出冉求错误有三,A讨伐错误;B诿过错误;C文过错误。因此,全章可分三段:

第一段:就事论事,析讨伐之错。春秋末期,天子大权旁落,诸侯纷争,诸侯大权又旁落,大夫擅权。鲁国则由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大夫执掌大权,三家均是鲁国第二代君王鲁桓公之后,史称“三桓”。鲁国四分天下,季氏有其二,因贪欲不止,意欲攻打在鲁国国家内的颛臾。冉求子路二人,处境、地位均很尴尬,介于两难境地,一是霸道,以武力经营天下,一是王道,以文德征服天下。冉求子路一边供职于世代霸道之家,一边就学于圣贤王道之师。“季氏将伐颛臾。”从职责范围讲,食人俸禄,忠人职守,不能不尽责,季氏欲伐,冉有亦当伐。从道德范畴讲,夫子道德文章,耳提面命,受业孔门,知其以武力经营天下不妥,冉有当止其伐。

季氏将伐颛臾,事关重大,欲不告孔子,恐日后师门不好交待,欲告孔子,难免受一场责难。在这样一种心理背景之下,来向孔子报告。“季氏将伐颛臾。”“伐”《左传•庄公二十九年》说:“师有钟鼓曰伐。”一般是天子对叛逆者的讨伐,敲锣打鼓,公开进行,季氏攻打颛臾而用“伐”,表明季氏以天子自居,朱熹《四书或问》说:“伐颛臾而曰季氏,见以鲁臣而取其君之属也,是无鲁也。颛臾而曰伐,见以大夫而擅天子之大权也,是无王也。将者,欲伐而未成,见其臣尚可以谏,而季氏尚可以止也。”

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冉有小孔子29岁,早年性格内向,行为退缩,胆子小,后经孔子教诲,变得胆大心细,而且善于谋略。他将“季氏将伐颛臾”报告给孔子,你看他的语气多么温婉,多么柔和,“季氏将有事于颛臾。”明明是大张旗鼓的进攻讨伐,一场人与人相残的血腥战争,冉求却说得轻描淡写,仅仅是“有事于颛臾”,一个“事”字代替“伐”字,季氏将伐颛臾,举国之大战,岂有孔子不知之理,无论冉求说得多么巧妙,多么婉转,孔子一听就明白来龙去脉,撇开子路直指冉求。

孔子接过话题,当头一棒:“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

“求”,冉求任季氏家臣,曾为季氏增加赋税,聚敛财富,孔子曾号召弟子们“鸣鼓攻之”。孔子猜测这次又是冉求与季氏合谋串通,故撇开子路,直指冉求,直呼冉求之名。先是一句总论,“无乃尔是过与!”恐怕是你的过错吧,“无乃”是一个猜测性语气副词,孔子话语的语气表面柔和,但结论却是斩钉截铁似的肯定,“无乃”与其说是语气不确定而缓和,不如说是孔子为后文申斥冉求而蓄势。接下三句分析季氏将伐颛臾的过错。第一句,“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从历史角度看,从时间角度说,不能伐。第二句,“且在邦域之中。”从现实角度看,从空间角度说,承袭历史,不可伐。第三句,“是社稷之臣也。”从事实角度看,从关系角度说,依据现实,鲁之附属,不必伐。客观历史不能伐,主观现实不可伐,臣属关系不必伐,一言以蔽之,“何以伐为?”凭什么讨伐呢?如果说开篇还是一个具有猜测性疑问语气的肯定句式的话,结句则是一个语气肯定而不容置疑的反问句式,语气十分坚决。

第一段,孔子就讨伐颛臾一事,分析冉求讨伐之错三条。

第二段,就事论言,析扶持辅相之错。孔子义正辞严一番批评后,冉求抵挡不住,于是辩白说:“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夫子”指季氏,冉求这一句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文过饰非,诿过于人,将讨伐之责推给季氏。第二层,子路义肝侠胆,敢作敢为,深受孔子喜爱,“吾二臣者皆不欲也。”意在拉子路作挡箭牌。冉求一推一挡,颇善辞令,听话者稍不留意,极易被冉求误引而将话题转移。孔子不吃这一套,仍是单刀直入,撇开非主题性话题,抓住错误言论的实质予以斥责:“求”,第二次直呼其名,孔子恐其不服,引经据典以晓告。“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竭尽全力,以就其职位,如若不能胜任,就该离去。马融说:“周任,古之良史,言当陈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不能则当止。”孔子在《先进篇》中亦说:“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在《宪问篇》中又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谋其政,谋而不听,当去位。第一句从正面说,任而当谋。孔子始终锁定冉求进一步申说:“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犹如扶持盲瞽身边的“辅相”,危险不去搀扶,颠跌却不去扶助,要你这样的“相”有什么用呢?冉求应该做到“危而当持,颠而当扶”,结果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从反面指责冉求在其位,不谋其政,任而不谋。孔子说到这里,意犹未尽,最后综合起来,又设一组比喻:“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喻指季氏伐颛臾,季氏如猛虎,由内向外,出笼伤人。“龟玉”如颛臾,“椟中”如“域中”,虎兕出笼,由外而内毁于域中,虎兕出柙毁龟玉于椟中。孔子善喻,一事两喻,一因一果,因果相接,一喻外而内,一喻内而外,贴切周密,曲尽其意。指责冉求在其位,不仅是“不谋其政,而且是毁其政”,任而毁政,任而毁谋。第二段三句,正,反,合三层含义,周正严密,义正辞严。

第三段,就事论事,析季氏贪欲之错。冉求两次讲话,两次遭到孔子严厉的批评。

第一次,轻描淡写报告“有事于颛臾”,孔子就事论事,分析其讨伐之错。第二次,一边将责任推给季氏,一边用子路挡箭。孔子抓住冉求言论的错误,单刀直入,分析其文过饰非,指出其应该在其位,谋其政。冉求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个借口不行,又找一个借口。“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费,季氏封邑,颛臾,鲁国公邑,在费邑东北,两地距离较近,颛臾城池十分牢固,“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狼要吃羊,理由还不充足么?你看多么巧妙,多么堂皇的理由。孔子驳斥说:“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舍曰欲之”,心里明明想取,想要,“欲之。”嘴里却说不取,不要,“舍曰。”明明是为己——扩大地盘,“舍曰欲之”,偏偏说为人——“后世必为子孙忧”,“必为之辞。”巧找借口,欲盖弥彰,掩耳盗铃,心口相违,君子讨厌。何宴《集解》说:“舍其贪利之说而更作他辞,是所疾也。”孔子仅一句话将其借口托辞驳回。

另起一端,祸起贪欲,分两层。

第一层,言古之理,论今之事,批评季氏:“丘也闻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清•俞樾《群经平议》说:

“寡、贫二字传写互易,此本作‘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贫以财言,不均亦以财言,财宜乎均,不均,则不如无财矣,故不患贫而患不均也。寡以人言,不安亦以人言,人宜乎安,不安,则不如无人矣,故不患寡而患不安也。下文云‘均无贫’,此承上句言。又云‘和无寡,安无倾’,此承下句言。观‘均无贫’之一语,可知此文之误易矣。春秋繁露度制篇引孔子曰‘不患贫而患不均。’可据以订正。”

在解释“寡”“贫”“均”“安”四字时,朱熹说:

“寡,谓民少。贫,谓财乏。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颛臾,患寡与贫耳。然是时季氏据国,而鲁公无民,则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则不安矣。”

在分析“均”“贫”“和”“寡”“安”“倾”六者关系时朱熹又说:“均则不患于贫而和,和则不患于寡而安,安则不相疑忌而无倾覆之患。”

第二层:再论冉求辅相之责,“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对外,远人不服,不能修文德以来之。对内,鲁国四分天下,季氏独占其二,又欲占公家之社稷,危而难持,颠而难扶,虎兕出笼,龟玉毁椟,一言以蔽之,“分崩离析”,“失瞽相扶佐之责,而不能守也。”“谋动干戈于邦内。”同室操戈。

【原文】

16.2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①;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②;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③,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④。”

【注释】

① 礼乐征伐:制礼作乐和出兵讨伐。   ② 十世:十代。古代三十年为一世。希:少。   ③ 陪臣:大夫的家臣。执国命:把持国家政权。   ④ 庶人:老百姓。

【语译】

孔子说:“天下政治清明,那么制礼作乐、出兵讨伐的大事由天子作出决定;天下政治黑暗,那么制礼作乐、出兵讨伐的大事由诸侯作出决定。如果政令由诸侯决定,政权大概传到十代,很少还能继续传下去的。如果政令由大夫决定,大概只能传到五代,很少不垮掉的。卿大夫的家臣掌握国家政权,最多传到三代,很少不垮掉的。天下政治清明,政权不会落在大夫手里。天下政治清明,老百姓就不会议论朝政。”

【解读】

本章谈周朝政权演变的过程及规律。谈的也是中央集权以及礼制日渐衰微的过程,权利下移,公室衰落,也涉及集权与分权的关系问题。

“礼之用,和为贵”,礼,就是一种尊卑长幼的秩序。“先王之道斯为美”,“先王之道”就是一套完整的尊卑有序的礼制。“天下有道,礼制健全,礼制全则名正,名正言顺,言顺事成,事成礼乐兴,礼乐兴则刑罚中。”那么,“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本章具体阐释政权衰微的过程。杨伯峻综合前人的分析,谈得较透彻,姑且全文引录:

孔子这一段话可能是从考察历史,尤其是当日时事所得出的结论。“自天子出”,孔子认为尧、舜、禹、汤以及西周都如此的:“天下无道”则自齐桓公以后,周天子已无发号施令的力量了。齐自桓公称霸,历孝公、昭公、懿公、惠公、顷公、灵公、庄公、景公、悼公、简公十公,至简公而为陈恒所杀,孔子亲身见之;晋自文公称霸,历襄公、灵公、成公、景公、厉公、平公、昭公、顷公九公,六卿专权,也是孔子所亲见的。所以说:“十世希不失。”鲁自季友专政,历文子、武子、平子、桓子而为阳虎所执,更是孔子所亲见的。所以说“五世希不失”。至于鲁季氏家臣南蒯、公山弗扰、阳虎之流都当身而败,不曾到过三世。当时各国家臣有专政的,孔子言“三世希不失”,盖宽言之。这也是历史演变的必然,愈近变动时代,权力再分配的斗争,一定愈加激烈。

【原文】

16.3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①,政逮于大夫四世矣②。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③。”

【注释】

① 禄:俸禄。这里指代国家政权。去:丧失、离开。公室:鲁国王室。   ② 逮:及、到。   ③ 三桓:鲁国孟孙、叔孙、季孙氏三卿,他们都是鲁桓公之后,故称三桓。微:衰微。

【语译】

孔子说:“鲁国君主失去权力已经五代了,政权落到季氏大夫手里已经四代了,所以鲁桓公的三房子孙也该衰微了。”

【解读】

本章同前章意义相近。“公室五世”指鲁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大夫四世”指季氏文子、武子、平子、桓子四代。“三桓”,鲁桓公之后,仲孙、叔孙、季孙,后仲孙改称孟孙氏。此三家至鲁定公时均呈衰落之势,政权由家臣掌握,如孔子上章所说:“陪臣执国命。”

【原文】

16.4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①。友直,友谅②,友多闻,益矣;友便辟③,友善柔④,友便佞⑤,损矣。”

【注释】

①损:损害。  ②谅:信实。  ③便辟:阿谀奉承。  ④善柔:当面恭维,背后诽谤。  ⑤便佞:花言巧语。

【语译】

孔子说:“有益的朋友有三种,有害的朋友有三种。同正直的人交朋友,同诚实的人交朋友,同见多识广的人交朋友,这是有益的。同阿谀奉承的人交朋友,同当面恭维,背后诽谤的人交朋友,同花言巧语的人交朋友,这是有害的。”

【解读】

本章孔子告诉我们什么是“益友”,什么是“损友”。

人生不可无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交友问学的快乐。“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不能与忠信不好的人交朋友。交友的快乐,择友的慎重,孔子都已反复告诫。本章又告诫我们“益者三友,损者三友”,有益的朋友有三种,有害的朋友有三种。正直的朋友,帮助你成就仁德,正直的朋友能正言直谏,“以友辅仁”。谅,诚信。诚信的朋友是你的依靠,诚信的朋友能忠信不欺,“信则人任之。”见闻广博的朋友,讨论学问能帮助你获取知识和智慧,见多识广的朋友能识政治之要,“以文会友。”朱熹说:“友直则闻其过,友谅则进于诚,友多闻则进于明。”“便辟”,便,偏也;辟,偏也。偏爱,偏嗜,偏好,凡事偏颇,不公正,不正直,不能修身者。《大学》说:“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亩之硕’。”因亲爱而偏私,因贱恶而偏恶,因畏敬而偏敬,因同情而偏怜,因傲慢而偏激,一言以蔽之,“便辟”之谓。善柔,善于柔媚,谄媚,阿谀奉承,巴结讨好,“向则不若,背则谩之。”“工于媚悦而不谅。”“便佞”,便言,巧言,“便佞”者能言善辩,非有学问,与“多闻”相反,“习于口语而无闻见之实。”

【原文】

16.5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①,乐道人之善②,乐多贤友③,益矣;乐骄乐④,乐佚游⑤,乐宴乐⑥,损矣。”

【注释】

① 节:调节,节制。   ② 善:优点、好处。   ③ 贤友:好朋友。   ④ 骄:骄傲。   ⑤佚游:游荡。   ⑥ 宴乐:以吃喝为乐。宴:宴会。

【语译】

孔子说:“有益的喜好有三种,有害的喜好也有三种。以礼乐规范自己为喜好,以称赞他人的好处为喜好,以多交贤德的朋友为喜好,这是有益的喜好。乐于骄奢淫逸,乐于游荡无度,乐于吃吃喝喝,这是有害的喜好。”

【解读】

本章孔子告诉我们什么是“益乐”,什么是“损乐”。

快乐是儒家文化追求的一种精神境界,不论是学习,生活,交友,修道都需要快乐。荀子在《子道篇》中说:“君子有终身之乐,无一日之忧,小人有终身之忧,无一日之乐。”孔子在本章中又告诉我们:“益者三乐,损者三乐。” “乐节礼乐”,礼之中,乐之和,以中和为节制,以礼乐调节快乐,快乐要适中和谐,融洽适度。“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君子成人之美,以道人之善成人之美为快乐,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快乐之上,而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乐多贤友”,友直、友谅、友多闻,均是友之贤德者。朋友相聚,“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切磋道德学问,快乐无穷无尽,贤友多多益善,以多贤友为快乐。“益者三乐”,一乐,快乐的尺度,二乐,快乐的方式,三乐,快乐的源泉。“乐骄乐”,以狂傲无羁为快乐。“乐佚游”,驰骋田猎心发狂,佚游惰慢而恶闻其善。“乐宴乐”,以吃吃喝喝为快乐,山吃海喝,肠肥脑满。“君子相交淡如水。”以吃喝为淡,以问学为浓;“小人相交浓如油。”以吃喝为浓,以问学为淡。君子相聚,以切磋学问为快乐;小人相聚,以吃喝玩乐佚游为快乐。损者三乐,一损无度,二损无善,三损无学。

【原文】

16.6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①: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②;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③。”

【注释】

①愆(qiān):过失,过错。  ②及之:轮到他。  ③颜色:脸色。指君子的脸色。瞽:瞎子。

【语译】

孔子说:“在所侍奉君子面前说话容易犯三种过失:没有轮到他发言就抢着说,叫做急躁;轮到他发言而不说,叫做隐瞒;不看君子的脸色就贸然开口发言,就象是睁眼瞎。”

【解读】

本章孔子告诉我们言语“三愆”。

三愆,言语方面的三种错误,均因心不静而生,“知者动,仁者静”,心不宁静,不该你说,你却抢着说,“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浮躁者心不静。该你说,你却隐忍不说,“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隐忍者,心中多疑,狐疑不定,“中心疑者其辞枝”,中多疑者言辞枝蔓,与其言辞枝蔓,宁可不说。因疑而不静,因不静而不言,隐忍者心不静。不看环境,不看听话者颜面气色的变化,口若悬河,夸夸其谈,“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瞽者,睁眼瞎,盲瞽者心不静。“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至远。”明代思想家吕坤在《呻吟语》中说:

“简而当事,曲而当精,精而当理,确而当时,一言而济事,一言而服人,一言而明道,是谓修辞之善者。其要有二:曰澄心,曰定气。”

“澄心”“定气”皆宁静之谓也。宁静者一言中的,宁静者不躁不隐不瞽。言语“三愆”同时也告诉我们注意把握说话的契机。

【原文】

16.7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①;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②。”

【注释】

① 色:女色。    ② 得:贪。指贪求名利。

【语译】

孔子说:“君子应该戒备三件事:少年的时候,血气没有养成,要戒贪恋女色;到了壮年,血气正当旺盛,要戒逞强好斗;到了进入老年,血气已经衰退,要戒贪得无厌。”

【解读】

本章孔子告诉我们“君子有三戒”。

君子三戒:戒时:少时、壮时、老时。戒因:血气,少之时,血气未定;及其壮也,血气方刚;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未定”“方刚”“既衰”,由初而盛,由盛而衰。所戒内容:少时戒色,约三十岁以前,血气未稳。戒色,当戒,戒者非绝,戒者度也。壮时戒斗,约三十岁以上,血气方刚,精力旺盛。戒斗,克伐好胜,当戒,非不克胜,戒者度也。老时戒贪,约五十岁以上,血气已衰,老而戒贪。老而贪令人疑惑,笔者走访诸多老人,询问老人何以当戒贪,有权者说,权力过期作废,此时不贪,更待何时,社会地位高,易得易贪,贪心因此而起。这也是诸多社会学家们研究得出的“59岁现像”。无权者说,人老气衰,精力不继,对未来心存恐慌,恐病,恐死,恐无人照料,恐子孙受苦,恐以后无力营生,无力赚钱。气越衰,心越虚,人越贪。前者是社会原因促成其贪,后者是生理原因促成其贪。前者是外因,后者是内因。老人当恬淡快乐,清思寡欲。戒贪戒得,不是不得,而是得之有度。

【原文】

16.8孔子曰:“君子有三畏①:畏天命,畏大人②,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③,侮圣人之言④。”

【注释】

①畏:敬畏。  ②大人:有修养有地位的人,也可指君亲师。  ③狎:轻视,调戏。  ④侮:侮慢。

【语译】

孔子说:“君子有三件畏惧的事情:敬畏上天之大命,敬畏有位的大人,敬畏圣人的言语。小人则不知道天命而无所畏惧,轻视王公大人,侮慢圣人的言语。”

【解读】

本章孔子谈“三畏”。

三戒,戒事;三畏,戒心。君子当有所畏惧,若一无所畏,一无所惧,则会肆意妄为,无恶不作。“畏天命。”“天命”人事以外未来不可知之事,冥冥之中事物运行发展而不可知的规律,在天命面前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畏大人。”“大人”一说有位者,一说有德者,大人,即圣人。若“大人”即“圣人”,与后文“圣人之言”相重,应当是有位者。“畏大人”,人事以内可知之事,即畏惧有位之人。畏位,即孟子所说的敬位,敬叔父呢,还是敬弟弟?假若弟弟在接受祭祀跪拜的位置,担任接受祭祀的代理人,“弟为尸”,那么就应该“敬弟”,敬弟则是敬位,“大人”是有位之人,“畏大人”即畏位,敬位。

“畏圣人之言。”“日月径天,江河行地,置之四海而皆准,行之万世而不悖。” 圣人之言,是人类社会行为的准则,不得违抗。抗拒者即遭天命报应,人事谴责,灾祸不断。小人不畏天命,天报应;轻视大人,人报应;侮慢圣人之言,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天人共诛之。

【原文】

16.9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语译】

孔子说:“天生就有知识的人是上等人,经过学习掌握知识的人是次等人;遇到困难而学习的人是又次一等的人;遇到困难还不愿学习的人,那是最下等的人。”

【解读】

从获取知识的角度来看人分四等。

人是有层次的,“有教无类”的“类”也包含人的层次,“因材施教”的“材”也包含人的层次,“类”即“材”。不能因为有类而不教,教者当无类,即“有教无类”,不能因为是材就教,材有贤愚,教有等差,因材而教,也叫“因材施教”。“有教无类”从对象群体角度讲,“因材施教”是从受教者个群体而言,人的层次是多方面的,从人格境界角度看,有圣人,君子,小人;从心理范畴角度看,有仁,智,勇;从朋友交往的变化角度看,有共学,共立,共道,共权;从获取知识的角度看,即本章四类人,四川大学黄玉顺先生说:

孔子对人的境界进行过一种划分:“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这里把人的智力分为四等,但第一等“生而知之者”只是虚悬一格而已。孔子自认为不是生而知之者:“我非生而知之者。”(《述而篇》)就其所谓圣人,他也不曾说过哪一个是生而知之者。《中庸》载孔子语:“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舜的圣智也是从好问好察而来的。人们的先天才质都是差不多的,修养的高下都是后天习染的结果:“性相近也,习相远也。”(《阳货篇》)除“生而知之者”外,其余三等人,“(自觉)学而知之”为圣人,“困而学之”为君子,“困而不学”为小人。

——引自《孔子研究》2002年第4期“孔子之精神境界论”

本章四类人,也属“有教无类”之“类”,也属“因材施教”之“材”。

【原文】

16.10孔子曰:“君子有九思①:视思明,听思聪②,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③,见得思义。”

【注释】

① 九思:九种思考。    ② 聪:清楚。    ③ 难:急难、后患。

【语译】

孔子说:“君子有九件事要认真思考。看的时候要考虑是否看明白,听的时候要考虑是否听清楚了,脸色要考虑是否温和,容貌要考虑是否恭敬,说话要考虑是否忠诚,办事要考虑是否认真,有疑问要考虑怎样请教别人,发怒时要考虑有什么后患,得到名利时要考虑是否符合道义。”

【解读】

本章记载孔门反省的内容。

君子九思,孔门内省工夫。“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君子终日刚健,警惕慎行,多方反省。朱熹说:“视无所蔽,则明无不见。听无所壅,则聪无不闻。色,见于面者。貌,举身而言。思问则疑不蓄,思难则忿必惩,思义则得不苟。”(《四书集注》)

视若不思明,则有蔽障之误;听若不思聪,则有壅塞之失;色若不思温,则有暴戾之气;貌若不思恭,则有乖张之形;言若不思忠,则有巧佞之怨;事若不思敬,则有敷衍之举;疑若不思问,则有愤悱之惑;忿若不思难,则有祸亲之灾;得若不思义,则有贪欲伤廉之祸。九思之间,层次井然,条理清楚。

台湾学者钱穆说:“本章次第,就其与外相接言。先以视听,次以色貌,次接之以言与事。有事斯有疑,有忿,有得,皆于事举其要。容之静谓之色,容之动谓之貌。九思各专其一,日用间迭起循生,无动静,无内外,乃无所不用其省察之功。”

【原文】

16.11孔子曰:“见善如不及①,见不善如探汤②,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③。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注释】

① 不及:赶不上。    ② 探汤:手伸进沸水里。   ③ 道:主张。

【语译】

孔子说:“见到善的行为,就像赶不上似地努力追赶,看见不善的行为,就像手碰到沸水里似的赶快避开,我看见过这样的人了,我听见过这样的话了。隐退闲居以保全自己的志向,履行仁义以实现自己的主张,我听见过这样的话了,但我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

【解读】

本章讲两类贤人:一类邦有道时的贤人,他们趋善而避恶;一类是邦无道时的贤人,他们避恶而趋善。前者在善境而避恶,后者在恶境而仍趣善,前者易,后者难。

第一,趋善而避恶。趋善,“见贤思齐。”“见善如不及。”见善唯恐赶不上。避恶,“见不贤而内自省焉。”“见不善如探汤。”见恶如手入沸水,唯恐避之不及,“邦有道”,趋善而避恶,洁身自好,修己以敬,克己复礼,均易做到。所以孔子说:“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既见其人,又闻其语。

第二,避恶而趋善。天下混乱,国家无道,“邦无道则隐。”“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当隐居以避恶。隐居的方式有避世,避地,避色,避言之隐。从隐居的心形角度看有三种:A、心隐形不隐,B、心形俱隐,C、形隐心不隐。

A、心隐形不隐。大隐隐于市,这是陶渊明所说的一种归隐方式。“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心远地自偏”是归隐中的一种很高的境界。

B、心形俱隐。如孔子数次遇到的隐士,接舆、长沮、桀溺、荷蒉者之类。他们心形俱隐,隐于江湖山林,不以苍生为念,只顾独善其身,淡泊宁静,不以天下之任为己任。

C、形隐心不隐。避恶而趋善,“隐居以求其志”。他们形虽隐,其志却在“兼善天下”。他们隐形,邦无道,意在避恶,明哲保身,但他们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归隐。他们是“形在江湖之上,心存魏阙之下”。“居江湖之远,忧庙堂之高。”一心只在求志,达道,善天下,“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

避恶而不忘善,他们与前两类隐士相比,同样归隐避世,但所避目的不同,前者不论是隐于山林还是隐于闹市,但他们的“心”已完全冷寂,血已完全凝固,不再以黎民苍生为念,仅仅避恶而不趋善,也不为善,更不求志,亦不达道,一味只是归隐。孔子同意他们隐,但他不同意全心而隐。圣人以“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为己任,隐形不能隐心。隐形而不隐心的隐士,与第一类趋善而避恶的贤人相比,层次更高。前者生活在“邦有道”之盛世,容易做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后者隐居在“邦无道”之乱世,他们“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求其道”,“磨而不磷,涅而不淄。”磨也磨不薄,染也染不黑。胸有鸿鹄之志,心图兼善天下之大业,人在逆境中仍存大志,其志则坚不可摧,人在困境中仍存善念,其善则独放异彩。这类人不易做到,所以孔子说:“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另外,“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前人解释多含混,具体含义试解如次:

义者,宜也。“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或行或止,或仕或隐,唯义所存,当仕则仕,当隐则隐,唯义所行。也就是说,该隐的时候就隐,文中“行义”就是指行隐居之义,反过来说:隐居就是行义的方式之一,隐居即行义,行义即隐居。隐居意在求其志,其志即是“达其道”。

行义以达其道,达道则是抒志、伸志,“求志”“达道”两辞一义,“隐居”“行义”两辞一义,只是各有偏重而已。

【原文】

16.12齐景公有马千驷①,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②。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③,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注释】

① 千驷:四千匹马。    ② 称:称道。   ③ 首阳:首阳山,不详在何处。

【语译】

齐景公富有四千匹马,他死的时候,老百姓对他没有什么德行可称道。伯夷、叔齐在首阳山下饿死,老百姓直到现在还在称赞他们。大概就是说这个意思吧?

【解读】

本章意在说明德主财辅。

齐景公有财无德,伯夷叔齐有德无财。“德”“财”似乎对立而不能统一,对立其实不是孔子的本意,孔子只是说:德财不能兼备统一的时候,宁取其德,勿取其财。犹如孟子所说:“鱼亦我欲,熊掌亦我欲,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孟子在这里说的是取熊掌之德,不取鲍鱼之财。孔子更多的时候是说:“邦有道,贫且贱,耻。”舜汤贵为天子,德为圣人,而拥有天下,有德乃有财,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德财兼备,方是孔门圣贤。有财而无德,“民无德而称焉。”系速朽之人,有德而无财,“民到于今称之”,当为不朽之人。“德”“财”关系理解不可偏颇。

【原文】

16.13陈亢问于伯鱼曰①:“子亦有异闻乎②?”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③。’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 :‘未也。’‘不学礼,无以立④。’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⑤。”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⑥。”

【注释】

① 陈亢:即陈子禽,孔子的学生。伯鱼:孔子的儿子。名鲤,字伯鱼。   ②异闻:特别的教导。③无以言:不善于说话。   ④立:立足于社会。   ⑤斯:这个。   ⑥远:指不偏爱。

【语译】

陈亢问孔鲤说:“你是否听到过老师特别的教导?” 孔鲤回答说:“没有。不过有一次,他独自站在那儿,我快步走过庭院,他问我:‘学《诗》没有?’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诗》,就不会在社交中应答。’我后来就去学《诗》。又有一天,他也是独自站在那儿,我快步走过庭院,他又问我说:‘学《礼》了吗?’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礼》,就不能在社会上立身成事。’我后来就去学《礼》。我只听到过这二件事。”陈亢回去后,高兴地说:“我问了一个问题,却得到三点收获:听到要学《诗》的道理;听到要学《礼》的道理;还听到了君子不偏爱自己儿子的作风。”

【解读】

本章记载孔子教学无偏私的美德。

陈亢,姓陈,名亢,字子亢,一字子禽,春秋末年陈国人。孔门弟子,小孔子40岁。他勤奋好学,有疑则问,在《论语》一书中共提问三次,两次问子贡,一次问伯鱼,三次提问都有关孔子,一次外交政务,一次才能学养,一次亲子教育。从他三次提问的内容看,他器局褊狭,规模浅陋,格调不高。

本章提问,是有关孔子对亲子伯鱼的教育问题,他以为圣人有偏私,对子女的教育与对弟子的教育有什么不同。他于是直接向孔子的儿子伯鱼打听,“子亦有异闻乎?”即“私下里先生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教导吗?”伯鱼则将孔子两次对他进行教育的场景、内容以及作用一一告诉了陈亢。场景:“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曾经独立于庭院,我小步快跑经过庭院。场景,随意,非精心安排。内容:圣人指路,“学诗乎?”“学礼乎?”作用:“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姚义说:“夫教之以诗,则出辞气斯远暴慢矣,约之以礼,则动容貌斯立威严矣。”朱熹说:“事理通达而心气平和,故能言。品节详明而德性坚定,故能立。”

有关“诗”“礼”的作用,不是仅仅能“言”能“立”,也不是姚义朱熹等人解释所能容载。“诗”“礼”的作用包容万端,诗可以兴观群怨,诗可以温柔敦厚,诗可以授政专对,礼可以温良恭俭让,礼可以视听言动,礼可以安邦定国,作用不一而足。孔子仅告诉伯鱼可以言,可以立,因材施教而言之,非诗礼的全部作用,因“言”因“立”,是年轻人迫切需要的能力,是一种实用主义的教育方法。所以,陈亢退而喜曰:“问一知三,闻诗,闻礼,闻君子之远其子也。”“陈亢喜”,除了“闻一知三”之喜外,也是因为孔子教伯鱼的内容也暗合他内心的需要。“远其子”是陈亢的理解,不是孔子真的“远其子”,而是孔子深通教育的精微,教育是顺其自然,启发他内心的一种自觉学习的潜能。

【原文】

16.14邦君之妻①,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②,称诸异邦曰寡小君③;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注释】

① 邦君:国君。    ② 邦人:国内人民。   ③ 异邦:外国,别的国家。

【语译】

国君的妻子,国君称呼她叫夫人,夫人自己称呼为小童,国内的人称呼她为君夫人;对其它国家的人面前便称她为寡小君;其它国家的人也称呼她为君夫人。

【解读】

本章记载多角度称谓的问题。

前人解说本章,多从礼制正名角度去研究分析。其实本章不仅仅是礼制正名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孔子告诉人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立体的复杂的,身份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对象面前是多变的,作为一个社会的人,不论什么时候,什么环境或对象面前均需具有不同的角色或身份。把握身份,把握角色,找准因时因地因人而异的位置。如一个成年男子,在妻子面前是丈夫,在女儿面前是父亲,在父母面前是儿子,在学生面前是老师……等等,一个人在社会中不下几十种称谓或关系,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中把握自己的角色身份、位置,这才是本章要理解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