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人格、人心---胡启立

人生、人格、人心

胡启立

各位尊敬的老同志、朋友们，同志们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耀邦同志离开我们已经21年了。21个春夏秋冬，我们经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耀邦，经常情不自禁地谈起耀邦。21年的花开花落，我们仍然清晰地感到，耀邦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他依然鲜活地生活在我们中间，无时无刻不和我们在一起，共忧患，同凉热。21年中，世事沧桑，变化之大让人有如隔世之感。但是在岁月的长河中，依然流淌着的，是人们对耀邦的不尽的思念，是对中华民族前途命运的不倦的思考和探索。

今天是耀邦95周岁诞辰，我无意在这里谈耀邦一生的伟大的历史功绩、历史贡献和历史地位等宏大话题，我只是把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来解读、体察和感悟，就此谈一点个人的感想。

人生如旅，人的生命是一个既长又短的过程。人生而平等，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布衣百姓，是豪商巨贾，还是贩夫走卒，并无高低贵贱之分。然而，人各有志，道不同，志不同，便形成了各自不同的生命轨迹，从而使具有相同生命的人，人格有高低之分，人品有好坏之别，人性有善恶之辨，人生有成败之分。

         80年前，10多岁的耀邦从湖南浏阳山村农舍走出，投身到为中国大多数人谋幸福、求解放的事业中来，为此孜孜奋斗达六十余年。其间，饱经风霜，历经磨难，九死一生，但他始终矢志不渝痴心不改，他对人生目标和人生道路的选择使他平凡的人生注入了伟大的内涵，提升了他生命的质量和高度，使他整个人生变得厚重而博大，从而青史留名，影响了千百万人的生活道路。

近20年来我常想，在耀邦的精神世界和价值结构中，他有别于其他人，他有着独特的人格操守，道德标准和准则。他的道德标准是什么呢？如果归结到一点，那就是“以人为本，以民为天”。纵观耀邦的一生，他全部的思想和实践，他终身的追求和坚守，一以贯之地充盈和激荡着一种人道主义情怀和人民至高无上的道德精神。可以说，这是他人生的基石和支点。正是立足于这个基石和支点，形成了他极大的政治勇气和政治胆略。他组织真理标准大讨论，果断平凡冤假错案，诚恳邀请小平出山，奋力推进战略大转移，披肝沥胆，推动全面改革开放。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顺应历史潮流，无不顺应党心民心。在这个过程中，明枪暗箭，腥风苦雨，他全然不顾。上个世纪80年代，党内一些领域开始出现腐败之风，引起了人民群众的议论，也引起了耀邦高度的注意。耀邦率先旗帜鲜明地提出，要抓大案要案，端正党风要从自己身边抓起，从中央抓起，在首都八千人大会上发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这件事情震动之大，得罪人之多，老实说，我当时就为耀邦捏了把冷汗，但是他是义无反顾。     

我至今记得一次陪耀邦在中南海散步。耀邦他对我说：贪污腐化、以权谋私，能否制止，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他一连用了三个“最”字，要用最大的决心、最大的毅力、最大的韧性，狠狠地抓，坚持到底。他说抓这件事情不能讨好，不能怕得罪人。宁可让一家苦，不肯让一路哭。宁可得罪个别人，不可得罪十亿人。他还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对我说：启立啊，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在任何条件下，我们共产党人绝不可以鱼肉人民啊！今天，重温这段话，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

    正是由于这种基石和支点，造就了他的民主精神和民主作风，在耀邦身上，民主精神、民主意识、民主作风是强烈而自觉的。

1982年，我在中办当主任，一次去看望叶帅。叶帅十分关心地问我，政治局的、书记处的民主集中制坚持得怎么样？我回答说：耀邦同志非常民主，他能听进去各种不同意见，所以大家都畅所欲言，重大问题都反复讨论，最后形成决策。叶帅听了很高兴，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直到现在，很多同志还流连那一段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党内外一致公认耀邦任总书记的时候，是党内民主风气最好的时期之一。

正是立足于这种基石和支点，养成了他清廉的作风和求实精神。在耀邦的心目中，人民利益重于泰山，人民呼声重达千斤。无论在什么岗位上，他都很注意关注民主，倾听民生，尊重民意，体察民情。他和广大百姓的心贴得很近、很紧。在总书记的位置上，他亲自批阅新华社内参达数千件之多，足迹遍布全国一千多个县，想不到后来竟被一些人指责成为他的所谓“错误”。

正是立足于这种基石和支点，锻造了他坦荡的胸怀和磊落的性格。耀邦同志一生胸怀宽广，光明磊落，对同志、对朋友、对上下级从来开诚布公，坦诚相见。他心里想的、口里说的、手里做的，都是一回事，真的是心口一致、言行一致，表里一致。他至真至纯，有的时候近乎天真的成分。他在政治风浪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一点儿也不世故。他几乎不知道阴谋、权术、算计、出卖、诬陷为何物，以至于他自己被算计了，他还不愿意听取别人的闲言碎语。他心里始终充满了阳关，这阳光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别人。连反对他的人都承认，耀邦是个光明正大之人。

正是这样一些崇高的精神、博大的胸怀、优良的品德、坚定的操守，构成了耀邦特殊的人格。耀邦是人不是神，他也有缺点和错误，但是他敢于正视自己的这些缺点和错误，从不自以为是，更不自诩为“一贯正确”，这就是耀邦的魅力所在。

人的一生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耀邦同志一生也曾经面临各种选择，但我们看到的是：他在邪恶面前选择正义，在逆流面前选择真理，在风浪面前选择坚定，在高压面前选择抗争，在得失面前选择良知，在误会面前选择理解，在阴谋面前选择善意，在诧异面前选择比较、包容。正是这样一次一次的选择，使他的一生在心灵上盒肉体上深受戕害，失去了许多许多。但与此同时，他却赢得了人世间最宝贵的最稀有的珍宝——人心，赢得了亿万人民的发自内心的拥护和信赖。有人说，胡耀邦是中国共产党人的良知，是共产党的形象代言人，耀邦对此是当之无愧的。

世上公道自在人心。位高权重，万人仰视，可以得到表面上热烈的掌声和客气笑容，但不一定能得到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水乳般的交融。亿万家产富可敌国，可以买到香车宝马、豪宅盛宴，却买不到知识、品德和人格。哗众取宠，表演作秀，可以哄人于一时，但换不到真正的信任和爱戴。公道可贵，公道难得，公道不在庙堂在朝野，不在史书在人心。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人心可贵，人心难得，只有你把一颗滚烫的心捧出来，奉送给人民，人民才能把真心交给你。耀邦同志用他一生的实际，演绎和阐释了人生、人格和人心的全部真谛。在人们心中，竖立了一座丰碑。

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之一就是长期在耀邦手下工作，我是受他影响和教育最多、受惠得益也很多的人之一。当时我对他的感觉并不十分强烈，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生阅历的积淀，认识就越加分明深刻起来。追随耀邦的脚步，牢记他的教诲，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是我的心愿。让我们祈祷耀邦那颗忧国忧民之心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宁！让我们所有人、健在的后来者都学习耀邦，把人生的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