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发表 英文:江西女看守所长曾凯:13年收到犯人3000封家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10/06 01:39:33
备受公众关注的第四届“我最喜爱的人民警察”评选活动正式启动。2月28日,公安部与中央电视台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首批20名候选人名单。公安部网站和新浪网联合推出了“当代警花实录”——第四届“我最喜爱的人民警察”候选人系列访谈。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模、全国“三八红旗手”、江西省高安市看守所所长曾凯,江西省高安市大城镇个体经营户陈方铜,做客新浪网,讲述看守所所长的故事。以下为访谈实录:

  主持人:曾所长,你好,欢迎你!

  曾凯:主持人好,各位网友好。

  主持人:今天还有一位特别的嘉宾,我们稍微卖个关子,保留一些神秘感,一会儿给大家介绍。

  对很多人来说,看守所是很神秘的地方,离我们的生活非常遥远,曾所长作为看守所的负责人,工作环境和工作内容非常特殊,能不能简要介绍一下看守所的职责?

  曾凯:看守所是羁押依法被逮捕、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机关。按照法律规定,被判处有期徒刑在交付执行时余刑在一年以下的罪犯,也由看守所监管。看守所的任务是依据国家法律对被羁押人员实行武装警戒看守,保障他们的安全;管理他们的生活和卫生;保障侦查、起诉和审判工作的顺利进行。

  主持人:您在看守所有很多年了,给我们介绍一下您的工作感受。

  曾凯:看守所工作简单说就是一个管人的工作,不仅要管住他的身,还要管住他的心。

  这么多年在看守所工作,我觉得这是一个风险非常高,压力很大的工作,而且要面对一些孩子们,他们一时犯错了,要接受法律的制裁,我觉得来自这方面的压力很大,心里很难过。

  主持人:您讲到要管住他的身,管住他的心,身是比较好看管的,但是要抓住他的心,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这是一个很有挑战的工作。您作为看守所所长,有没有什么独门秘笈跟我们分享一下?

  曾凯:也没有。一个人犯错后被关到看守所,本身就是一种处罚,我认为他们在看守所更应该接受的是教育。在这里改过自新,重新走向社会。

  我当所长这么多年,最主要的做法就是真诚地对待他们,关心他们,帮助他们打开心结,取得心灵上的沟通,他们会信你、服你、听你的。中国有一句古话,人之初、性本善,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们把工作做到位了,他们自然会悔过向善。

  主持人:能不能举一个具体的实例说一下?

  曾凯:去年我们看守所关押了一个17岁未成年人,他是因为在2009年打架打死人被关进来的。刚开始我找他谈话,他根本不搭理。不管你说什么,他离开你眼皮底下马上又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主持人:17岁年纪挺小的,又是青春期,反叛情绪很重,这时候关进来,情绪上波动挺大的,不容易管。

  曾凯:是的。因为这个孩子比较内向,个性比较倔强,三句话说不合就跟人动拳头,家里人也管不了。

  主持人:后来曾所长是怎么让他信服您的?

  曾凯:那年5月份,他的脖子上突然长出一个很大的脓包,我带他到医院治疗,住了20来天的院,当疮口开始好的时候,旁边又起了几个包,后来经过做B超检查,发现里面又有5、6个淋巴结发炎,经过了解才知道,他家里有这种遗传病。

  主持人:听起来挺严重的,这个可以治好吗?

  曾凯:可以治好。但是医生是这么说的,要等成熟一个开一次刀,切开引流才会好。

  主持人:您讲到他有好几个包在脖子上,要开很多刀才可以治好。

  曾凯:关键是,这几个治好了以后还可能长新的。所以当时这个孩子的情绪非常激动。听说还要开刀,他就跟医生说,“谁敢给我开刀我跟谁急,我要回看守所,不配合治疗。”把他带回来后,我看到他脖子上总是渗出脓水,我就找到他妈妈,商量治疗措施。所里的医生继续给他打针,我则找了一些药给他外敷,我每次交完班后,都给他处理伤口。他的伤口比较深,有十来厘米,每天都要卷一个小指头粗的棉条擦进去,又要沾上药再塞进去。

  主持人:这个17岁的孩子碰到曾所长真是非常幸运,可以得到这么好的治疗。您可以把他交给医院治疗、处理,但是您把他接回来亲自治疗,有没有想过万一出现问题怎么办?有过这样的担心吗?

  曾凯:有过。

  因为包是长在脖子上,又是多发性炎症,我非常担心,非常谨慎。做这件事我也考虑了很多。我的药方是从药书上得来的,药是我亲手配的。这个药镇痛消炎,去腐生肌。我在看守所十几年,为在押人员治疗过2、3千次的伤都好了。

  主持人:您帮他换药大概要多长时间?治疗有多长时间?

  曾凯:因为他这个疮比较特殊,是多发性蜂窝型的,治疗的时间比较长,前后有3个月。这3个月每天早上还得给他熬绿豆汤配合治疗,5点钟就要起来,让他喝,边给他换药边跟他聊天,聊天的内容很广泛。我问他,他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今后要怎么办,和他拉家常,也讲法律,讲做人的道理。经过三个来月的治疗,他的疮口基本上好了,再送他到医院做B超,看到检查结果,他很高兴,一回来就对我说:“曾妈,没问题了。”我听了很高兴。从那以后,这个孩子的性情大变,在看守所里也他也没有再欺负别人了。他说不能让曾妈妈操心。

  主持人:您给他治疗,每天关心他,细心呵护他,您这样的行为感动了他,所以他管您叫曾妈妈。

  曾凯:对。他一直这么叫,后来送到少教所以后,他写信抬头就是:曾妈妈。

  主持人:这个17岁的孩子体会到了曾所长对他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一定是感受到了亲人间的信任感,其他人也会这样叫您吗?

  曾凯:看守所很多孩子都这么叫我。最早是一位死刑犯小左,他是一个严重的刑事犯罪团伙的主犯,一年之内作案30多起。刚进来的时候,他抵触情绪严重。我跟他谈话,他说我反正是等死的人,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主持人:这样太难管理了吧?

  曾凯:对。当时我想尽办法想跟他沟通,聊天,他就是不理我。这时他腿肚子上长出了母子疮,医生治疗很长时间不见好,还有脓血,他觉得很难过。我主动找到他,问他可不可以让我试一试。他当时很疑惑,心里肯定在想,你还会这个。我对他说你相信我就管用,他同意了。从那以后,我给他清洗疮口,边治疗,边讲道理。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他的腿好了。他说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也没有人讲过这么多道理,他的妈妈都没有这么关心、爱护他。他非常想叫我一声曾妈妈,如果有机会,他一定重新做人。

  主持人:一些在押的人,他们犯错、犯法,并不完全是由于内心与生俱来的仇恨,或许正是父母和亲人给予他们的帮助和教育不够。我们也希望广大父母、亲人,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教育好,从小培养他们对社会的爱护和认识。

  曾凯:要教育他做人的道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主持人:我们也很好奇,曾大姐提到一个案例是治疗脖子上的淋巴囊肿,这次又是一个病例,你是真学过医吗?还是为了在押人员特意做很多功课?

  曾凯:我没有学过医,是因为在看守所里,由于情况比较特殊,在押人员看病不是很方便。比如说交通肇事,在押人员的头上、脚上破了,不是上一次两次药就能痊愈的,每天带他们到医院去也很不方便。如果有一个人,能在看守所里解决这个问题就比较好。所以我就向很多中医请教,特别对皮肤外科进行过咨询,买的书很多,中医外科、皮肤病,这方面的书买的比较多。

  主持人:您真的做了很多功课,为他们付出了很多。我也相信作为一个死刑犯,被关押在看守所,他可以流泪叫您一声妈妈,不光是您为他治疗,帮助他。肯定在私下里还做了很多事。

  曾凯:主要是稳定他的情绪,把他心灵正面的东西调出来。比如为了稳定小左的思想情绪,我就不断找他谈话,还鼓励他,检举揭发,争取立功赎罪。一审被判死刑的时候正是他22岁生日,我给他买了蛋糕,还有饮料等食品,安排在押人员为他过生日,他非常感动。过完生日后,他交给我一份2000多字的检举揭发材料。公安局根据他提供的资料,一举破获了公安部督办的恶性犯罪团伙。

  主持人:刚被关押进来时他有抵触情绪,经过曾大姐的教育,他慢慢悔过了,还帮公安部门提供破案线索,这样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

  曾凯:是的。他觉得原来做的事情简直不是人做的,也想彻底改变自己,重新做人。但是他没有得到改判。他上刑车前,流着泪对我说:“我没有机会了,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做牛做马都到看守所报答您。”

  主持人:曾大姐做了很多工作,当您面对很细心陪护照料的在押人员,他已经转变,可是却没有回头路的时候,您是特别难过吧?

  曾凯:非常难过。我不止一次为他们走向刑场流眼泪。为什么呢?因为我好不容易使他们转变过来了,他们心里也想改,也想重新做人,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可是没有机会了,这使我非常惋惜。

  比如去年2月份,小李执行死刑前,法官问他最后还有什么心事,他说我想见一下曾所长。他就在我面前跪下,他说:“这里很多人都叫你妈妈,我今天也叫你妈妈,在我人生最后的时期,我遇到您是我的幸运,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当时我感觉非常遗憾,在100多人面前,有公安的,有检察院的,还有法院的,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搀扶着他,让他站起来。

  在汶川大地震时,他把帐上的钱全部捐出来。他说:“我现在没多少钱,但是我身体很好,我可以献血,以后我还可以捐献遗体。

  看着这样的人走向死亡,我忍不住为他们惋惜。

  主持人:我可以感受到,他们在人生最后遇到您,这也是莫大的幸运。曾大姐在看守所这么长时间以来,收到过很多在押人员,不管是亲人、家属,还是他们自己写的信有3000多封。

  曾凯:因为和他们在看守所里表现都很好,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和谐,所以他们出去了以后,比如到农场,还有回家了,他们都会给我写信,今天我也带了一些过来。

  主持人:我看到有人叫您曾姐,有人叫您大姐,还有人叫您妈妈。这里有一个很特别的,跟普通信件不同,大家可以看一下,厚厚的。

  曾凯:这只是信件的一部分。

  主持人:这里有一张贺卡,写贺卡的人管您叫姐姐。

  我给大家念念,信中是这么写的:你托起一颗穷困潦倒的心,用你的温暖滋润着他的生命。你是不无时刻浇灌着清泉,使即将枯竭的朽枝发出新芽。相信风雨后就是彩虹,苦中有死的弟陈方铜。

  曾凯:这是03年的时候,陈方铜在监狱给我写的。

  主持人:说到这儿,我们要揭开神秘嘉宾的面纱,他就是这个贺卡的撰写人陈方铜。

  陈方铜:主持人好,各位网友大家好。

  主持人:这张贺卡是手工绘制的,里面还有一些照片,这些都是你自己用剪刀剪出来的吗?

  陈方铜:是的。03年我正在监狱服刑,这个贺卡是我亲手做的,这些图案都是我从烟盒上剪下来的。我把他们一个一个贴好,写下我对曾大姐最真诚的祝福,然后寄给了曾大姐。这个贺年卡我花了20多天才做好,我祝她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全家幸福安康。

  主持人:怎么想到给看守所所长手工做一张贺卡呢?

  陈方铜:2000年2月,我因故意伤害罪被关在看守所里。说实话,当时我的压力非常大,思想包袱很重。我父母70多岁了,他们年纪也大了,我不知道出去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们。我听看守所里的人说,曾所长这个人很正直,心肠很好,对在押人员很体贴。我当时心力交瘁,立刻向民警报告,恳请见曾所长,跟她谈心。

  主持人:见到了吗?

  曾凯:见到了。我天天在看守所里,他们很容易见到我。开始我见到他时,他很焦虑,不停地给我念叨家里父母怎么样,妻子怎么样,孩子怎么样,当时他的妻子还怀着一个小宝宝。我不停地鼓励他,让他正确面对现实,要振作起来。我把平常读书时摘录的励志故事打印给他,通过这些故事来激励他,正确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陈方铜:是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曾大姐给我讲的非常有感触的故事。她说有两个人在漆黑的夜晚从窗子里面往外面看,其中一个人看到的是漆黑的泥土,另外一个人看到的却是满天的星星。她对我说:“方铜,希望你看到的是满天的星星,看到的是未来。”说句话和那些故事,我每天想起来都有不同的收获。今天看有今天的收获,明天看有明天的进步。

  主持人:陈方铜家里除了父母、妻子之外,还有两个孩子是吗?

  陈方铜:是的。大的孩子有8岁,妻子还怀了孕。我到监狱服刑的时候,经常写信给曾大姐,她总是及时耐心给我回信。我知道,当时她工作很忙,但是她还抽出时间到我家里看望我的父母,还到学校看望我的小孩,还给小孩送了自行车,雨衣和书籍,鼓励我的小孩子读书。03年6月的一天,曾大姐风尘仆仆跑到监狱里看我,给我送来了一套励志丛书。海轮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大姐送完书就回去了。我把书放在床头底下,每天晚上都看,从书里不断地吸取营养。

  主持人:曾大姐还记得陈方铜在看守所里的情况吗?

  曾凯:他这个人很有心,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在看守所的时候,他表现很好,思想稳定,遵守监规,还协助我们一起归劝同监号的在押人员,一起遵守规定。到了监狱后,他又不断地学习文化知识,还练习书法,积极参加劳动。在农场的硬笔书法比赛中,他获得了第一名。黑板报搞宣传,他也得了第一名,综合考核也得了第一名,所以他获得了2年零5个月的减刑。

  陈方铜:是的。我提前刑满释放,被释放后,我直接到看守所看望曾大姐。我是这样想的,曾大姐这么多年非常关心和帮助我,挺不容易的,我要让曾大姐分享我的这一份喜悦。

  主持人:刚刚刑满释放,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看守所看望了曾大姐?

  陈方铜:对。向她汇报,我已经出来了,让她跟我一起分享这个喜悦。

  主持人:曾大姐在看守所工作13年了,我相信陈方铜这样的人您接触了不只一个,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曾凯:对,他只是其中一个,他们出去后很多人写信给我,也有回来看看的。他们都告诉我,现在没有在街上玩了,都有正当工作了,让我放心,说不会辜负我的,他们都会这么跟我说。

  主持人:这样多好。这方面,方铜很有发言权。

  陈方铜:曾大姐对在押人员真是太好了,说句心里话,如果我们不改好,真得有点对不起她。当时和我关押在一起的有三个比较年轻的孩子,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冬天,手都得了冻疮,曾大姐知道后,每天给他们端凉水,里面放了一些她自己配制的药,让他们几个人泡。曾大姐还给他们搓手,直到把手搓热了。在曾大姐的细心照料下,他们的手都好了。

  主持人:没想到治疗冻疮还有这样的秘方。在冬天里,曾大姐自己不冷吗?

  陈方铜:当时曾大姐的身体不好,她有心肌炎。6月份,别人穿短袖还嫌热,曾大姐得穿长袖,还会感觉凉。曾大姐不顾自己的身体,帮他们治疗冻疮,他们几个都很感动。

  主持人:听到这儿,我们感到,曾大姐对每一位在押人员都很尊重、信任和理解。就像许三多说过的一句话,不抛弃,不放弃,一个都不能少。他们离开看守所走向社会后,如果遇到一些困难,或者是难过的时候,还会继续跟你保持联系吗?

  曾凯:当然会了。因为他们比较信任我,出去了以后,碰到困难,自己没办法做主的事情,都会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办。

  08年5月份,我接到小朱的电话,他曾在看守所服刑,已经离开看守所4年了。他在电话里哭着说,阿姨,我不想活了。我对他说:“你现在不要激动,冷静一下,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过来。”我处理完所里的事,带着所里的民警赶到他所在地的派出所,跟派出所的民警,还有行政村的支书,一起到他的家里。他看到我,拉着我的手就哭,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对我说,他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一直都是很努力地做事养家,现在想盖房子。他在一个窑厂定砖,每车砖都少几百块,砖厂不认帐,总是躲着,他交的4000元定金也不给退,所以他不想活了。

  我劝他:“做事情不能太极端,你如果不活了,家里面怎么办,你上有老,下有小。”后来我跟当地派出所和村书记一起,找到砖厂的老板协调以后,很快解决了这个问题。

  主持人:离开看守所4年的小朱在失落、处在低潮的时候,首先想到的还是您。

  曾凯:是的。因为他很信任我,遇到什么问题,会告诉我,也有很多人出去了以后,碰到高兴事儿、开心事儿也会告诉我。

  有些人结婚很多年没生小孩,我告诉他,让他去治疗,出去以后,妻子怀孕了,刚化验出结果就马上告诉我说:“阿姨,我爱人怀上了。”他妻子从平常的产检开始,一直到孩子生下来,都要通知我。他打电话对我说:“阿姨,我爱人生了,今天上午生的。”

  主持人:他真的把您当成亲人和朋友。

  曾凯:是的。

  陈方铜:我说句实在话,我们这些人,包括在押人员,都把曾大姐当做亲人。就说我,平时心情好的时候,碰到什么好事,我们都会跟曾大姐讲,让大姐一起分享我们的快乐。平时心情不好时,遇到有困难的时,我们也会跟大姐讲,听取她的建议,寻求帮助。

  主持人:我听说曾大姐在平常工作中,有两样东西是随身携带的,一样是刚才已经分享了的治疗用的小药箱,另外一样是数码相机,数码相机是做什么用的?

  曾凯:是给在押人员家属拍照、录像用的。在押人员刚关进来,还没有判刑的时候,是不能安排家属会见的。这时在押人员最想见的就是家人,这种情绪非常焦虑,很难排解,很容易发生其他事情。我想到了相机,买了相机后,还买了彩色打印机。我把和他们谈话的场景录下来,把他对家人有什么希望,有什么想法也录下来,放给他们的家人看。

  主持人:这成了家属之间的交流,听起来意义很重大,无形中给您这个看守所所长平添了很多工作,而且是免费给他们拍照、摄像?

  曾凯:对。我记得第一次,给后来判了无期徒刑的一个家属拍照的时候,他说要给我钱,因为我拍照后还要打印,他觉得这是有成本的,总得交点成本费。我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跟家里人说,他在这里平安,我就足够了。这种方式可以缓解这些人的情绪,也可以和他们拉近距离。监号里的安全系数更高了,这是有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另外还让他们感受到社会对他们的人文关怀和社会温情。

  主持人:方铜有接到过这种福利吗?

  陈方铜:有。2000年的时候,我在关押期间,8月份,当时曾大姐带着我的小孩、父母、大哥,还有弟弟的儿子,在看守所附近的照相馆照相了。

  曾凯:那时候我还买不起数码相机,为了排解思念,我把他们一家人都带到附近的照相馆照相。

  陈方铜:大姐把相片寄给了我服刑的农场。

  曾凯:我打印了三份,我留了一份,给他一份,还给他家里一份。当时他在农场收到这个照片的时候,很感激。

  陈方铜:大姐的所作所为,真的能感化一个人,我心里充满感激。

  主持人:我们等候直播的时候也有一个小花絮,陈方铜去外面拿东西,曾大姐就说,你别动,我来,你腰不好。你已经离开看守所这么长时间了,可是曾大姐还记得你腰不好,她都放在心里,这是用心的体现。

  社会上对看守所存在一些偏见,这些年来有没有什么事情让您特别担心?

  曾凯:有,我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因为我们收押的人,个人的秉性,还有犯罪的动机都不一样,有一时冲动,也有预谋的,还有抱有侥幸心理的。这些人在外面就像脱缰的野马,进来以后,想不开,或者做出出格的事,还有一些人身体不好,关进来受了刺激,有可能诱发疾病的发生,防不胜防,我对此特别担心。

  主持人:有人形容看守所所长,就像坐在火山口上,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曾凯:真的是一点不夸张,每天跟战友们说,我们就像手上端着一碗油在冰面上行走。如果哪一步不小心,保不准会出什么问题。

  主持人:虽然您有这样那样的担心,但是高安看守所自从曾大姐到任之后,连续13年安全无事故,您是怎么做到的?

  曾凯:没有很好的办法,就是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主要是把他们的思想引到正道上来,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会改过自新,不会在这里违反规定,或者是弄出安全事故来。

  主持人:给特殊群体做思想工作是特别不容易的,您是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他们身上了。

  曾凯:也不是所有的时间。我还有一定的行政管理方面的工作要做,比如开会,接待,还有活动。我们基本上每天早晨8点钟都要交班,值班的同事把当天看守所所有的工作、存在的问题都得在交班会上说明。接下来值班的同事要根据交班的情况,在监号里解决、处理这些问题。

  把这些处理完以后,就开始找人谈话。那些刚进来的,我要去见见面,问问情况怎么样。还有重刑犯、死刑犯,也要及时掌握他们想什么,关心什么等等。在看守所里,他们有什么事也会找我。一个上午有的时候12点才能出来。

  主持人:好像您一天24小时都是工作的状态。精神又是高度紧张的。您家人不会有什么意见吗?会不会觉得大部分时间都去关心他们去了?

  曾凯:是的。白天上班我要工作,下午要接待家属,传递一些照片,这个家人能理解。但是有的时候,晚上不能给他们做一顿饭,不能陪他们。晚上我还要把白天录制的视频进行整理、归类,便于今后查找。有很多人父母在外面打工,儿子在家里面出事了,我就在网上跟有些人的家属聊天,了解他们的情况,也把在看守所的情况告诉他们的亲人,甚至传递一些视频,让他们安心工作。他们的父母看到这些视频很安心,也很感激。这时候我自然就没办法照顾家里人。我爱人工作也忙,不会有什么想法,主要是我女儿,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能照顾她,甚至都没有给她做过一顿晚饭。人家孩子都是放学回来,吃完饭再睡午觉,我的孩子回家就睡午觉,因为等妈妈回来做完饭得等到一点多钟。晚上给她2块钱,让她到学校旁边吃晚饭。

  有一次暑假,从看守所出去的一个孩子给我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她问:“你找谁?”对方说:“我找我干妈。”我女儿问他:“你干妈是谁啊?”他说:“我干妈是曾所长。”她马上就火了,告诉对方:“你到到办公室找去。”我回去以后她就气呼呼地说:“你干儿子找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干儿子也不跟我说,是你的女儿重要,还是你的犯人重要。”她慢慢长大了也能理解这些,现在也支持我的工作了。

  主持人:您的工作这么忙碌,如果家里人有一点抱怨的话,也是很值得理解的。

  这么多年工作来,您的压力这么大,付出和承受的很多。13年来,是什么理念让您一点一点撑过来的?

  曾凯:其实平常没怎么想这个问题,因为我没想过会干13年这么久,也没有什么计划说要干多久,就是一天一天过去,明天开始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了一些事,让我觉得,有一点割舍不下,有一点不放心。

  刚才我们提到的小左,他是2000年执行死刑的,10年过去了,哪个能想到,他的母亲在去年4月份还跑到看守所来。我开始没有认出她来,我和她只是在小左执行死刑之前见过面。她说我是谁谁的母亲,我儿子经常托梦,让我感谢你。我听到之后,非常难过,我们在一起聊了很久,聊了他儿子生前,生后的事,还有她自己目前的状况。

  我也是做母亲的,一个儿子最后是这种境况,可想而知她心中的苦。我陪着她聊天,聊完以后,她觉得心中的负担卸下来了。她很满足地离开了看守所,我看到她的背影,心里很酸,忍不住流眼泪。我在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的母亲,我在这里能为她做什么。我想在我的岗位上努力的工作,尽可能挽救在押人员,挽救了一个在押人员就挽救了一个家庭,多一个听话的儿子,就少了一个痛苦的母亲。

  主持人:给他们信心和安全感,所以您为他们做这些事情,不仅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了很多希望,也给整个社会带去了很多美好。

  曾凯: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主持人:工作这么辛苦,风险挺大的,您之前说担心过安全的问题,有没有想过调换一个部门?

  曾凯:如果说没想过是假的。工作这么紧张,我的身体又不是很好,回到家里,我躺在沙发上,两个小时都动不了。要等这股劲缓过来以后,才能去做饭。

  每次有调离的想法的时候,我脑子里都会想到看守所里的情景,会想到谁谁在这里会怎么样,我还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特别是收到在押人员的信,每一封信里都充满了感激,充满了希望。他们总是对你很信任,我觉得他们需要我。还有这里的孩子们,我为他们做一点点事,他们都会很高兴地说,谢谢曾大姐,请曾妈妈放心,他们做错了事,会说请曾妈妈原谅。我不仅是一个所长,还是一位母亲,特别是看到死刑犯,他们哭着,跪着感恩,我都会为他们难过。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电脑边,看着他们的照片流泪,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还要为需要你的人活着,为这个社会活着。也许我个人的能量很有限,但是要尽我自己的努力,能帮一个是一个。

  主持人:世上多一个好人就少一个坏人,多一个听话的孩子就少一个痛苦的母亲。今天曾所长给我们分享了很多感动,让很多网友都感觉到,在特殊的群体里,做看守所所长的艰辛,今天特别谢谢曾所长的到来,也谢谢陈方铜给我们分享了很多真实的故事,今天我们非常的感动,谢谢你们。感谢所有的网友对“当代警花实录”的关注。

  曾凯:谢谢主持人,谢谢各位网友,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厚爱,谢谢大家对公安监管工作的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