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珠研磨盘:最有资格评价毛主席的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9/21 11:25:32

最有资格评价毛主席的人

2010-08-11 11:31:12|  分类: 默认分类 |  标签: |字号大中小 订阅

         粉碎“四人帮”后的1977年,原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罗瑞卿的女儿罗点点和母亲去北京秦城监狱,接罗瑞卿回家。车到金水桥,罗瑞卿让司机把车开到天安门毛主席像前。衣衫不整、一脸卷容的罗瑞卿拖着残腿下车后,两腿立正,向着毛主席的画像三鞠躬,当他抬起头时,无声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罗点点大惑不解?非常激动而又生气地质问她的爸爸:就是这个人让你蒙受十多年的冤屈,就是这个人让你蹲进了秦城监狱,你人还没有到家,却还对他这么虔诚?你应该恨他!罗瑞卿不等女儿说完,立刻大声愤怒地说:你小孩子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这是女儿长这么大罗瑞卿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委屈的哭了。回到家中,罗瑞卿第一件事是在家中为毛主席设立了灵堂,臂上带上了黑纱。 他对女儿讲:毛主席对中国人民、对中国的革命和建设事业,奉献了他的一生,生前身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他是一个最伟大的人、最无私的人。虽说他发动文化大革命,我们受到了冲击,但他的出发点没有错,他的良苦用心是好的,罗瑞卿将军他为什么身陷囹圄十多年,对毛主席、对那场革命理解,毫无怨言,就是象他自己讲的那样,长期跟随毛主席革命,毛主席他大公无私,毫无自私自利,为中国人民只有奉献,没有索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将军坦荡的胸怀,正是来自对信仰的忠诚。因此,他才能在出狱的当天来到金水桥上,来到天安门城楼毛主席像前,面对已经离世的主席默默无语,老泪纵横,恭恭敬敬,满怀深情地三鞠躬。这三鞠躬,即表达了将军对毛主席无比深情的怀念和景仰,又表达了将军一生追随毛主席却在他老人家离开的时候未能到他身边为他送行而懊悔,凌乱的白发、痛楚的泪水、一脸悲楚的神情表达了将军终生无法挽回的遗憾。我们的将军就是这样的理解,就是这样的坦荡,这是什么?这就是领袖的人格魅力!这就是不朽的中华魂!!(笔者认为,当今中国缺少的正是这种动人心魄、令人肃然起敬、至死忠贞不渝的中华魂。)
        他对女儿讲:毛主席对中国人民、对中国的革命和建设事业,奉献了他的一生,生前身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他是一个最伟大的人、最无私的人。虽说他发动文化大革命,我们受到了冲击,但他的出发点没有错,他的良苦用心是好的,罗瑞卿将军他为什么身陷囹圄十多年,对毛主席、对那场革命理解,毫无怨言,就是象他自己讲的那样,长期跟随毛主席革命,毛主席他大公无私,毫无自私自利,为中国人民只有奉献,没有索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将军坦荡的胸怀,正是来自对信仰的忠诚。
     
独领风骚——毛泽东心路解读
第一章:心路风景(1)
“走了太阳,来了月亮。”在今天的中国,即使没有月亮,也会星光满天。
  21世纪的荣光更加均匀地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人举臂一呼便群起响应的时代,似乎已经远去。
  人们脸上的神情在自由而个性地绽放。
  人们心底的追求更为本色和真实。人们心底的追求闪耀着愈益多彩的光荣与梦想。
  社会发展,时势迁变。
  纵横捭阖的英雄故事会被遗忘吗?
  引领历史的伟人风采会失去光泽吗?
  虽说历史的法则是严酷的,但渗透情感、智慧和人格需要的历史评述,却从来公正,甚至有些温情。
  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但轰轰烈烈也不假。
  20世纪的轰轰烈烈已经远去,但宏大的史诗不会戛然而止,人们总会看到轰轰烈烈的史诗被一代一代地传唱,为的是给心灵世界留住永远高于实际生存状态的光荣与梦想。
  这是人们的精神需要,也是传承文化和积累智慧的必要方式。
  在当代中国社会的生活春风里,依然弥漫着过去年代的记忆和这些记忆挟带的理想、激情,还有无数英雄们的故事。
  在人们的视野中,21世纪的政治和文化沙滩,不会掩没特殊人物的光泽。
  比如,关于毛泽东。
  毛泽东的人生和性格、才情和作为,以至他用兵、谋政、治国的决策,在今天依然是颇有诱惑的话题。
  翻检他一生的纵横捭阖史,总有些让人惊讶复兴奋的决策行为。他的果断,他的别出心裁;他的深谋,他的见近知远;他的灵活,他的预留地步,常常会在当事人以及后来者的心目中,唤起阵阵激赏和意外的涟漪。
  一个行高于众的人,被一群一流的精英所选择,进而被一个民族所归仰,自然靠他自身挟带的卓而不凡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像一部大书,记载着一个人的历史重量和文化含量、智慧境界和人格品位。
  解读这部大书的时候,你会有一种感觉,有时候,他的智慧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有时候,他的谋断犹如万泉之水出深山。
  有源头,又好似没有源头。
  这是让人称奇的内心世界和人格气象。
  如果换一个角度,比如,从人们习惯上称为心灵窗口的诗的角度,去仔细揣摸和解读毛泽东,或许能够窥见一些神韵,领略他的人格风景。
  1973年,刚刚大病一场的毛泽东,已经整整80岁了。
  这年夏天,他用已经有些枯涩的情思,写了平生最后一首诗。
  这年冬天,他还劳费情思地做了一件词墨韵事。
  他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把自己一生的全部诗词作品,重新抄写了一遍。抄完后,他一一核对,对其中的一些词句作些修改。然后让工作人员又抄写一遍。抄清后,又再次核对。
  以老病之躯,如此这般,反复多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似乎很想为后人留下一套完整的诗词定稿,又好像是在进行一次艺术上的自我总结。
  他或许是要为自己的心灵世界,留住一片珍贵的情感空间,留住几多动人的历史回声。
  他或许是在用诗人的目光审视自己一生的行程,重温那遥远起伏、百折千回的心路。
  晚年邓小平曾这样回顾自己的心路——
  我最痛苦的时候,是“文化大革命”;我最忙的时候,是当总书记的10年;我最紧张的时候,是 1947年南渡黄河;最高兴的时候,是解放战争。
  如果用这样的方式来理解毛泽东,他的心路或许是——
  最慷慨激昂的时候,是青年时代激扬文字。
  最艰难困顿的时候,是引兵井冈山和驰骋赣南。
  最郁闷痛苦的时候,是在中央苏区受到排挤和打击。
  最惊心动魄的感受,是万里长征。
  最高兴的事情,是解放战争和农业合作化运动。
  最亢奋探索的时候,是在20世纪50年代。
第一章:心路风景(2)
 最悲患忧虑而又孤独的时候,是“文化大革命”后期。
  每个人返顾自己那条苍茫往时心路,概括和表达方式或有不同,但这条心路却总是环环相扣,自然相接,其中的哪一段,似乎都无法回避和省略,而许多警悟,总是在进入一定阶段之后才能够获得。
  世界上什么样的路最漫长,是心路。
  世界上什么样的路最短促,是心路。
  世界上什么样的路最险峻,是心路。
  世界上什么样的路最宽阔,是心路。
  世界上什么样的路最难走,依然是心路。
  数量并不太多的70来首诗词,某种程度上可说是记载毛泽东人生经历最深刻的精神自传,是记载他对事业追求的另一种生动的叙事“版本”,更是诗人毛泽东播撒在坎坷心路上的性灵花朵。
  诗人毛泽东,该汇聚多少情感?
  毛泽东的诗,该传递多少消息?
  这里有蓬勃的青春意气,有婉丽的爱情悲欢。
  这里有谁主沉浮的浩歌,有霹雳暴动的风烟。
  这里有残阳如血的壮烈,有战地黄花的灿烂。
  这里有临海而迎潮搏浪的激情,有登山而依天抽剑的呼喊。
  这里有风流人物的慷慨,有人间正道的沧桑。
  这里有鲲鹏展翅的恢宏遐思,有乱云飞渡的从容气象。
  这里有宏图惊世界,更有腊梅傲雪霜。
  这里有坐地巡天的浪漫华章,更有闲庭信步的击水新唱。
  心路的风景,是这般奇绝灿烂。
  细细审视笔下天地,半个多世纪的人生风景、革命风云,半个多世纪的人生悲欢、历史巨变,在暮年已至的心头,该唤起怎样的波澜?
  诗歌,是毛泽东的语言故乡,也是他别具一格的生存方式。
  在他的血管里,似乎也流淌着红色的诗。
  一步入诗的王国,他那复杂的个性,精微的感觉,奔突的思想,便有了一种遏止不住的倾泻和升华。理智和情感,现实与未来,时间和空间,在这个王国里大多能获得默契的沟通和共鸣。
  当毛泽东还只是一个在黄土地上奋图生存的革命家时,美国的史沫特莱在延安的窑洞里采访了他。这位女记者的突出感受是:“他首先是一位诗人。”
  还是在延安的窑洞里,又一位叫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美国女记者采访了他。她的感受依然是:“毛泽东不仅熟悉古代诗人,而他自己就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毛泽东的诗具有古代诗人的伟大品质。”
  那时候,毛泽东诗词还远远没有像今天的人们看到的这样丰富,传播的范围也远远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广泛。可来自另一种文化传统的蓝眼睛,为什么一下子看出毛泽东是一个诗人呢?
  她们凭的是女性的直觉和敏感?
  或许不全是这样。
  诗人固然要写诗,但写诗的并不一定是诗人。
  诗人固然要存活在他的作品里面,但诗人的本色和气质,才华和情感,却总要在他的行为作风乃至他的事业追求里吐纳声光。
  毛泽东显然不属于那种只能写诗的纯粹诗人。
  作为诗人,毛泽东有着异乎常人的自信。
  还是在陕北峰峦起伏的黄土高原上,他便举起套着灰色棉袄袖子的右手,指着自己对一个来访的美国人说了这样一句——
  “谁说我们这里没有创造性的诗人?这里就有一个”。
  从那个时候往前大约四十多年,这位创造性的诗人来到世上的第一声啼哭,和常人没有两样。大了一些,他自然也同乡村伙伴们一道去放牛割猪草,或者嬉水上学堂。
  不同的是,在这个孩子出生一百周年的时候,绿阴掩映的故乡韶山峰半腰,却长出一片占地25亩的诗词碑林,上面用花岗岩精心雕刻着他的诗作。
  一条蜿蜒小道伸进这灌木丛生的山坡,正是他小时候经常放牛或玩耍的地方。那时的乡村少年毛泽东,绝不会想到,这里将会长出自己的诗林。
第一章:心路风景(3)
 父亲的本意,是要把毛泽东培养成一个像自己一样富裕的农民或精明的粮商。于是,在毛泽东17岁那年,父亲决定送他去湘潭的米店学徒。
  或许是意识到已经身处人生的岔路口,毛泽东动用了各种方式,说服父亲改变了主意,答应他外出求学。
  历史不会求证于假设,但历史常常可以去假设。
  如果没有在人生岔路口的这一坚定选择,以后的惊天动地和千古传奇,也许绝不可能。由于毛泽东从小就不爱钱,在芸芸众生中,他可能是一个不成功的商人,他也可能会去做别的,但大概不会是后来的政治家毛泽东,也不会是后来的诗人毛泽东。
  这一人生转折的意义,在毛泽东走出韶山的那一刻,便露了端倪。他在不经意间向传统的农民生活作了一次诗人方式的告别。
  1910年,外出求学的毛泽东,临行前改写了一个叫月性的日本和尚写的言志诗,夹在了父亲每天必看的账簿里——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离开韶山冲的毛泽东,到了长沙。到了北京。到了上海。到了广州。到了武汉。到了瑞金。到了遵义。到了延安。
  他脚步匆匆,四处寻觅。
  匆匆地行走,意味着任重道远。
  肩负使命的人,总不免五味遍尝。
  一路前行的毛泽东,终于走出个别样的人生风色,走出了辽阔的一片天地。
  他先是一名学生。在湘江的波涛中舒展长臂拥抱五四大潮,成为湖南革命的播火者。
  他成为了一个革命家、宣传家。在大革命的洪流中被称为“农民运动的王”,把泥腿子们引向开阔的大路上迅跑。
  他成为了一个开创新路的政治家。在令人窒息的白色恐怖中,他走出一条新路,站在遥望东方看得见曙光的山头,点燃了星星之火。
  他成为了一个用兵如神的军事家。屡屡打破敌人的“围剿”,在远行的红军将士们濒临绝境的时候,他拨正航向,硬是让历史拐了一个大弯。
  他还成为了一个思想家和理论家。在陕北高原的黄土窑洞里,他开始更为艰苦的富有创见的思想进军,使为理想而奋斗的人群接受了一次特殊的精神洗礼。
  在这期间,他的名字频频出现在报刊媒体上面,出现在各种各样的通电和文件当中,甚至也出现在反对他和他的事业的敌人的通缉令上。
  毛泽东成了这样一个人:革命者说他是领袖,敌人说他是“匪首”,同情革命事业的朋友也会开玩笑说他是揭竿而起的“山大王”。
  但没有人说他是诗人。
  直到1937 年,人们才惊讶地发现,长期在山沟里,在马背上转战的“匪首”毛泽东,竟然还会写诗。
  人们更惊讶的是,把多种角色集于一身,才是毛泽东最为显著的诗人本色,才成就了毛泽东这样一个最高意义上的创造性诗人。
  正是毛泽东那不平凡的经历,造就了别具一格的诗风,使典雅高古的旧体诗词和中国革命的历史风云高度地融合在了一起。
  就是他,一个叫艾德加·斯诺的美国记者,让整个世界都知道了毛泽东不仅是一位革命家和政治家,还是一位诗人。
  1936年7月,为了探寻被国民党政府渲染为乌合之众的造反者们得以生存的秘密,23岁的斯诺来到了中国共产党和红军领导的陕北保安。他是第一个深入苏区进行采访的西方记者。
  面对外国记者,毛泽东也曾犹豫、绕弯甚至回避对自己的介绍。但他还是下定决心对自己介绍一番,因为他意识到,可以通过斯诺这条渠道,放出一只悬挂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理想”的气球,以改变世人的印象。
  在昏暗的马灯下,斯诺和毛泽东陆续谈了十几个晚上。一向不大喜欢谈论自己的毛泽东,向这位来自大洋彼岸的西方人敞开了心扉,谈了中国共产党的理想,谈了自己的经历。

第一章:心路风景(4)
  顺便,也谈起了诗词。
  斯诺在他的新闻报道里说,毛泽东“向我介绍了长征到西北的情形,并且写了一首关于长征的旧诗给我”。
  毛泽东当时写给斯诺的,就是那首有名的《七律·长征》。
  这首诗最早公开见诸文字,是在1937年4月北平东方快报印刷厂秘密出版的一本叫《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的书中。这本书的总编译王福时,当时还是一位青年学生。他后来回忆说,《七律·长征》是斯诺提供给他的。
  一个月后,王福时陪同美国的尼姆·韦尔斯访问延安。他当面赠送给毛泽东一本《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
  这样,毛泽东第一次读到了用铅字印出来的自己的诗作。
  1937年10月,英国伦敦戈兰茨出版公司出版了斯诺用英文写的《红星照耀中国》。斯诺在书里把这首《七律·长征》作为第五章的结束语。他说:“我用毛泽东主席─一个既善于领导征战又善于写诗的叛逆者─写的一首关于这次6千英里长征的旧体诗作为结尾。”
  于是,不仅在中国,在西方世界,人们也知道了毛泽东是一个会写诗的红色领袖。
  真正让世人领略毛泽东风骚独步的事件,发生在1945年的重庆。
  那年,毛泽东在抗战胜利之初赴重庆谈判,不经意间把他1936年写的《沁园春·雪》透露出来,结果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时在重庆的美国记者斯特朗在自己的著作中评述了这件事。
  她说:毛泽东写的这首诗,“震惊了中国首都文坛,那些文化人以为他是一个从西北来的土宣传家,而看到的却是一个在哲学和文学方面都远远超过他们的人”。
  历史,不强求每一位重要人物都具有诗人的才华,可是,历史更钦佩一位伟人具有创造风骚的手笔。
  毛泽东创造风骚的手笔,不仅震动了重庆的文坛,更震动了十分敏感的政坛。
  一桩笔墨韵事,陡然间转化成了政治斗争。
  重庆的一些报刊,连篇累牍发表批判文章,有的甚至刊登谩骂式的和词。一首署名“雷鸣”的和词,说得是那样的透彻:“草莽英雄,林泽豪杰,巧饰文词虫贝雕!休夸耀,看青天白日,旗遍今朝。”
  谩骂归谩骂,敏感的国民党宣传部门十分清楚,一首《沁园春·雪》,使毛泽东及其主张在政治的天秤上,增加了文化人格的几多分量。
  他们私下组织一些舞文弄墨之士,试图写出一首超过《沁园春·雪》的词,然后以国民党领袖人物的名义发表。可策划半天,最终是拿不出来像样之作,只得悻然罢手。
  已经回到延安的毛泽东,看到重庆报刊上那些曲解生事之作,只说了一句:“国民党骂人之作,鸦鸣蝉噪,可以喷饭。”
  诗人,只是毛泽东诸多身份中并不那么重要的一种。
  他有更多更大的使命意识,他有太多太大的事情要做。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人们看到了——
  在乡间小道和农家小院,他率领一个小小的司令部,以运筹帷幄的战略智慧,导演了一出波澜壮阔的战争史剧。
  在开天辟地的庄严时刻,他和战友们踏着古旧尘封的皇城砖道,宣告中华民族迎来了一个历史的新纪元。
  在百废待兴的日子里,他和战友们领导站起来的中国人民重振山河,荡涤了旧社会的污泥浊水。
  在战火烧到国门口的时候,他毅然决策,打了一场让中国人扬眉吐气的抗美援朝战争。
  在医治战争创伤和恢复国民经济的行程中,他把目光投向历史的更深处,开创了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改造道路,确立了崭新的社会主义制度。
  在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以后,他又艰辛地探索着中国式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
  在东西方冷战对峙和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面前,他始终警觉地关注着祖国的独立和安全,并在迟暮之年开创了崭新的外交格局,使中国在经历长期的外部封锁之后重又走向整个世界。
第一章:心路风景(5)
 毛泽东的最高理想和最大意愿,未必是想成为诗人。
  但他的本性,他的素养,他的经历,特别是他的事业,却让他无可选择地成为了一个诗人。
  中国的变化,何尝不是诗一样的变化。
  毛泽东的历史,何尝不是诗一样的历史。
  毛泽东写诗,不单单是一种诗性的冲动,不单单是由于兴趣和爱好,甚至也不单单是因为他掌握了写诗的技巧。
  写诗,是与他的生命和个性休戚相关的事实,与他的事业和追求相生相伴的形影。
  历史,给了毛泽东罕见的激情。
  历史的演变,给了毛泽东独有的创造和创作灵感。
  历史演变的波澜壮阔,给了毛泽东非凡的写作方式—
  昆仑之巅,长城之墙,仿佛是他胸中的笔。
  华夏大地,高天厚土,仿佛是他笔下的纸。
  黄河的水,长江的浪,仿佛是他纸上的墨。
  炮声隆隆,千里莺啼,是诗中独到的平仄和韵脚。
  万丈长缨,百舸争流,是诗中卓绝的遣词和句式。
  屹立山顶的松,扎根原野的草,飞翔中天的鸟,游弋江湖的鱼。
  还有那一年四季无比绚丽的花,从南到北迎风招展的旗,迷漫宇宙飘落飞舞的雪……
  这千般风情,这万种生灵,便是跳动在诗中的字符。
  每一首诗,似乎都成为了一次事件、一段岁月、一种激情、一个理想的形象见证。
  每一首诗,似乎都洞开着一扇窗户,往里看,那里有风骚独具的个性情怀。
  正是在和人民一道创造历史的进程中,毛泽东顺便创造了只能属于他的诗。
  这是一部史诗,真切地写照了在革命洪流中昂扬进取的人格精神。
  这是一部史诗,形象地反映了中国建设进程中的壮阔场面。
  毛泽东一生奋斗,所以他一生有诗。
  他的一生,十分自然地成为了诗人的一生。
  作为诗人,毛泽东是政治家诗人。
  作为政治家,毛泽东是诗人政治家。
  于是,一位外国朋友说:一个诗人赢得了一个国家。
  如果换一种方式来表达: 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概是诗人最富有创造性和想像力的伟大作品!

第二章:“奇士”的青春(1)
什么样的岁月会在人生心路上刻下浓浓的痕迹?
  人们会说,是青春的岁月。
  什么样的故事会在人至晚年时深深地萦绕梦乡?
  人们会说,是青春的故事。
  青春的岁月所以刻痕最深,是因为每一个有志青年,在这段岁月中,无不信心百倍,壮怀激烈,一览无余地展露着生命的蓬勃活力。
  青春的故事所以萦绕梦乡,是因为每一个有志青年,在这些故事里,预示着人生价值的不可限量,而整个人生的故事,也常常在青春行为里若隐若现地藏伏着序幕。
  1915年9月,湖南第一师范学校二年级学生毛泽东,做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他根据“毛泽东”三个字的繁体笔画数,用“二十八画生”的名字,在长沙一些学校贴了个好几百字的《征友启事》。
  启事结尾化用《诗经》里的话说:“愿嘤鸣以求友,敢步将伯之呼。”意思是鸟儿鸣叫着以寻求朋友,我也像古人那样呼吁,请兄弟们来帮助我。
  结果只来了三个愿意和他交朋友的人,其中一个,是当时在长沙长郡中学读书的罗章龙。
  罗章龙也给自己起了一个气概不凡的名字,叫“纵宇一郎”。
  “二十八画生”和“纵宇一郎”在湖南省图书馆相约见面。
  畅谈三个小时,双方以风流自诩。一种流脉千年的文化精神把他们牵在了一起。
  兴奋不已的罗章龙当天晚上写了一首诗:“策喜长沙赋,骚怀楚屈平。风流期共赏,同证此时情。”
  “长沙赋”,说的是汉代贾谊在当长沙王太傅时写的《治安策》。“楚屈平”,就是创作出《离骚》这部千古绝唱的屈原。
  春秋战国时,湖南属于楚国。历史上许许多多的文人骚客和爱国志士,都曾把他们的思想、情感、才华抛洒在这片土地上。
  屈原、贾谊、李白、杜甫、范仲淹、辛弃疾、王夫之,他们的人格精神,融入这水光山色之中,形成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
  近代更有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谭嗣同、陈天华、黄兴、蔡锷、宋教仁,以至中国的近现代史如果缺了湘人,几乎不可想象。
  在流浪行吟中,纵身跳入湖南汨罗江的屈原,以深沉激越的爱国主义、高风亮节的人格风范、上天入地求索理想的浪漫情怀,成为了湖湘文化的人格象征。
  毛泽东刚上师范时,有一本听课笔记。一共46页,而前面的11页,都是用魏碑字体工工整整抄写的屈原的《离骚》和《九歌》。毛泽东还把《离骚》的内容,分段提要,写成了眉批。
  如此追踪诗哲先贤,大概是屈原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情怀激励着青年毛泽东,去鄙视随波逐流的世俗之风; 大概是屈赋的光芒照亮了诗国的天空,成了他汲取诗情和灵感的太阳。
  和罗章龙订交后,他们时相过从,常作郊游。最快意的事情,大概是观览名胜古迹了。
  他们来到长沙附近的拖船埠,那里有一座禹王碑,传说大禹在那里拖过船。他们寻访了屈原住过的玉笱山、纪念贾谊的太傅祠,以及杜甫流浪长沙时在岳麓山住过的崇德寺、辛弃疾在长沙练兵的旧址飞虎营……
  寻访远逝的骚客先贤,青年毛泽东是在同他们作心灵的对话,还是在抒抚古思今的感慨?
  正是在山川名胜的游历中,毛泽东似乎感受着符合他性格本色的一些东西。
  这个东西大概可以叫作诗文意气。
  法国大文豪雨果说: 比大地更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心。
  青春之心所以比天空更广阔,是因为拥有比天空更广阔的期盼、追寻、想象和情感。
  1917年暑假期间,毛泽东邀了两个好朋友,各带一把雨伞、一个挎包,上路了。他们靠作点诗,写点对联送人,换几个钱,解决途中的食宿。按湖南旧时习俗,他们被称作“游学”先生。
  在湖南安化县城梅城,发生了一件趣事。
第二章:“奇士”的青春(2)
 好吟诗作对,有点自命不凡的劝学所所长夏默庵,要试试来访的青年学生学问深浅,出了一个上联:“绿杨枝上鸟声声,春到也,春去也。”
  毛泽东即书属对,写出下联:“清水池中蛙句句,为公乎?为私乎?”
  对得工整且不说,语中内涵,也让这位老先生有些不好意思,顿然亲近有加。
  这次 “游学”,他们走了五个县,行程九百多里,历时一个多月。人在旅途的生活显然让毛泽东收获了比他期望所得还多的东西,同时也收获了一些诗句。
  这些诗句没有完整地保留下来,只是从他的朋友们的记载中,知道有这样一些联句——
  “途见白云如晶海,沾衣晨露浸饿身。”
  “野渡苍松横古木,断桥流水动连环。”
  “云流千里远,人对一帆轻。”
  “为赋新词强登楼。”
  少年之作,在对景物的观览中,那视线还是青春的单纯,学子的轻松。
  因为他的生命,还没有走进沉重的历史;他的个性,还没有融进困顿的现实。
  当青年毛泽东的目光投向他所处的现实社会,我们看到的,便是另一种诗情,另一番意境了。
  让人们惊讶的是,他留有手稿的第一首诗,便是长达40句的伤世感怀的五言古风。
  那是1915年5月,毛泽东的同班同学易昌陶因病去世了。悲从中来的毛泽东,写了这样一首挽诗——
  去去思君深,思君君不来。
  愁杀芳年友,悲叹有余哀。
  衡阳雁声彻,湘滨春溜回。
  感物念所欢,踯躅南城隈。
  城隈草萋萋,涔泪侵双题。
  采采余孤景,日落衡云西。
  方期沆游,零落匪所思。
  永诀从今始,午夜惊鸣鸡。
  鸣鸡一声唱,汗漫东皋上。
  冉冉望君来,握手珠眶涨。
  关山蹇骥足,飞飙拂灵帐。
  我怀郁如焚,放歌倚列嶂。
  列嶂青且茜,愿言试长剑。
  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
  荡涤谁氏子,安得辞浮贱。
  子期竟早亡,牙琴从此绝。
  琴绝最伤情,朱华春不荣。
  后来有千日,谁与共平生?
  望灵荐杯酒,惨淡看铭旌。
  惆怅中何寄,江天水一泓。
  在青春诗人毛泽东的感觉中,一阵飙风掀拂亡友的灵帐,好像天地为其悲泣。
  好友早夭壮志未酬,活着的人们长歌当哭,以青碧的群山来试试自己的长剑如何。诗人与亡友有共同的报国之志,诗人的惆怅像长天江水一样绵绵不尽,混茫一片。
  诗人为何这般惆怅?因为“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
  这两句,正是全诗的“诗眼”。
  对此“诗眼”的最好注脚,是当时中国发生的一件大事。
  5月7日,日本政府向袁世凯政府发出最后通牒,要他签订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5月9日,袁世凯政府竟复文表示基本接受。消息传出,举国震动。湖南第一师范的师生将国内知名人士反对卖国条约的言论编印成册,题为《明耻篇》。
  毛泽东在封面上愤然写道:“五月七日,民国奇耻。何以报仇,在我学子。”
  同窗好友易昌陶恰巧就是这个时候病故的。
  易昌陶的去世,使毛泽东更牢固地树立了一个信念: 强健体魄,对于人生奋斗,对于报国济世,有着重要的前提意义。
  青年人都崇拜英雄。
  毛泽东阅读了恺撒、拿破仑、彼得大帝、俾斯麦这些外国杰出人物的传奇故事,生命深处似乎洋溢起无比的兴奋和震颤。
  毛泽东目睹了中国政治舞台上接连不断的军事角逐,生命的力量和体魄,似乎是施展抱负的根基。
  《体育之研究》,是毛泽东平生公开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里,他提出了一个颇为新鲜的口号:“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第二章:“奇士”的青春(3)
  毛泽东列举大量中外名人事迹,说他们之所以成就大业,都是因为身健气雄之故。令他期期向往的,是那些尚武的先贤,勇烈的壮士,洒脱的剑客,因为他们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猛烈”和“不畏”。
  说到做到的毛泽东,潜心实践着他的这个信念。
  寒冬时节,他用冷水擦身。
  大雨滂沱,他在野外奔跑。
  江水滔滔,他去搏击风浪。
  他甚至琢磨出一套强身健体的运动体操,四处推广。
  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志虽然人人都有,但可在格调上见出高低。
  青年毛泽东之志是远大的,奇特的。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是他当时在日记里写下的人生箴言!
  他常对人说: 丈夫要为天下奇,即立奇志、交奇友、读奇书、创奇事,做一个奇男子。
  他把此话当真,此话也果然成真。后来的实际情形,无论是人格气质,还是功业贡献,都是如此。
  青年毛泽东,被同学们称为“奇士”。
  同学们感叹他的行为之奇,胆识之奇,志向之奇,甚至也感叹他写诗作文的“戛戛独造”之奇。
  在“奇士”毛泽东周围,逐渐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是一群生活在浓烈的精神氛围中只顾大思大想的青年。
  他们甚至不食人间烟火。
  毛泽东20世纪30年代曾回忆过这样一个细节——
  “在这种年龄的男青年的生活中,议论女性姿色通常占有重要的位置,可是,我的同伴不但不这样做,而且连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事情也拒绝谈论。记得有一次我到一位青年的家里去,他对我说起要买些肉,而且当我的面把他的佣人叫来,同佣人谈买肉的事,然后吩咐他去买。我感到恼火,以后再也不和这个家伙见面了。我的朋友们和我只乐于谈论大事——人的性质,人类社会的性质,中国的性质,世界,宇宙!”
  决定一个人的本质和生命的理想,总是以充满神秘的方式存在于他的心中。当他走出童年时,它就在他的心中发芽了,当他以青年人的热忱追求历史的真、社会的善、心灵的美的时候,它就已开花结果。
  以后的收获,事实上都取之于生命之树在春天的萌芽。
  毛泽东和他的青年伙伴们成立了一个决心要“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的社团,叫“新民学会”。
  成立会上,“纵宇一郎”罗章龙赋诗高歌——
  他说:“济济新民会,风云一代英。”这是个满怀抱负的浪漫群体,有着舍我其谁、行高于众的人格气象。
  他说: “庄严公约在,掷地作金声。”这是一群在中国大变动前夜孕育出来的佻不拘、立于天地之间大喊大叫的热血青年。
  化用今日青年唱的歌词,仿佛是:要想就想它个透透彻彻,要做就做它个轰轰烈烈; 想喊就喊它个倒海翻江,想唱就唱它个荡气回肠。
  生逢国难当头的岁月,“奇士”们的青春,是何等耀眼。
  让人生的青春融入扶危救国的“新民”,又是那般灿烂。
  节假日,新民学会的成员常常相约到长沙的岳麓山、橘子洲、平浪宫等风景名胜处聚会。或臧否人物,议论世事;或登高吟咏,步韵唱和。这样的情景,毛泽东终生难以忘怀,晚年还不时回忆。
  这个团体的许多人物,包括毛泽东、何叔衡、蔡和森、李立三、李维汉、罗章龙,后来都成为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青春的聚散,犹如人生的云朵。这一朵云和那一朵云,在时代之风的吹拂下相聚了,又在时代之风的支使下分开了,各自带着往事的回忆,各自带着远大的抱负。
  新民学会成立不久,罗章龙准备赴日本留学。大家在长沙平浪宫聚餐,为他壮行。
第二章:“奇士”的青春(4)
  这是三年前毛泽东和罗章龙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旧地重游,旧地送别,当年谈论屈原、贾谊的诗文意气,又平添了新的抱负。
  毛泽东为此写了一首《送纵宇一郎东行》相赠——
  云开衡岳积阴止,天马凤凰春树里。
  年少峥嵘屈贾才,山川奇气曾钟此。
  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
  洞庭湘水涨连天,艟艨巨舰直东指。
  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
  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米。
  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从君理。
  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
  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余子。
  平浪宫前友谊多,崇明对马衣带水。
  东瀛濯剑有书还,我返自崖君去矣。
  虽然不免有历来送别诗的伤感词句,但更多的是自发的豪情和相互的勉励。诗开篇便是开阔的景致,造出明朗高华的气韵。接着,以屈原、贾谊这些才华横溢、胸怀大志的先贤来自喻和喻人,以湖湘地灵人杰的文化土壤来自励和励人。
  这使人联想到毛泽东经常光顾的岳麓书院门前那副对联——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诗人还鄙视那些昙花一现的碌碌诸公,俯视沧海横流和纷纭世事,一派斯人当大任的雄心壮志。
  志,犹帅也。它统摄着人的灵魂和生命,它支撑着人的胸襟和抱负,它规划着人的行踪和轨道,它孕育着人的气度和才干,它预示着人的发展和成就。
  志之大小,总是决定着作为的大小。不能设想一个没有“鸿鹄之志”的人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没有“胸中日月常新美”的人格之志,何来“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中国之志,以致“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的世界之志?
  志,在毛泽东的探索和追寻中,后来成为了主义之志,信仰之志。
  不久,毛泽东从湖南第一师范毕业了。他结束了五年半修学储能的学生时代,此后,他再也没有进学校读过书。
  这年,他25岁。
  最绚丽的生命状态是“含苞待放”的时刻。
  这时,生命的内在活力开始完成空前的凝聚。
  这时的生命,因美好而格外短暂,因短暂而格外美好。
  “鲲鹏击浪从兹始”!
  在诗意的想象中,既为一段生命历程划上了句号,也仿佛是历史女神为他们这群青年施展抱负拉开了帷幕,必须以大智大勇的心力,作一番激动人心的演出。
  生命之花的初期开放,是值得赞慕的。
  它的“欲放难含”而又“放而难束”的景象,给人们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还有久久难舍的留恋。
  一年后,沐浴着五四大潮的毛泽东,已经站到了一个新的人生高度。在这个高度上,他曾这样回忆学生时代的青春意气——
  大哉湖南,衡岳齐天,洞庭云梦广。
  沅有芷兮澧有兰,无限发群芳。
  风强俗劲,人才斗量,百战声威壮。
  湘军英武安天下,我辈是豪强。
  听军歌淋漓悲壮,旌旗尽飞扬。
  宛然是,枪林弹雨,血战沙场样。
  军国精神,湖湘子弟,文明新气象。
  这是青年毛泽东曾经唱过的湖南学生运动曲的歌词。
  1919年8月,他把它发表在自己编的《湘江评论》上面,还说:“最足令人留着印象的,就是学生运动曲高唱入云的悲壮声音……。”

第三章:月亮吟(1)
  初恋,是人生最为珍贵,也最富有诗意的情感经历。
  在情人眼里,河床上总是流淌着如梦如幻的清波,清波里总是倒映着绿得发亮的垂柳,垂柳下总是生长着如诗如画的花草,花草间总是旋转着金黄的太阳和银白的月亮。
  1918年,25岁的毛泽东第一次到北京萌发的爱情,也是这样地充满着诗情画意。
  爱情是在一片冰雪的世界里开始的。
  1936年,毛泽东曾对斯诺作过这样的回忆—
  “在公园里和故宫广场上,我却看到了北方的早春。当北海仍然结着冰的时候,我看到白梅花盛开。我看到北海的垂柳,枝头悬挂着晶莹的冰柱,因而想起唐朝诗人岑参咏雪后披上冬装的树木的诗句: ‘千树万树梨花开。’北京数不尽的树木引起了我的惊叹和赞美。”
  和毛泽东一道享受这些美景的,是一位18岁的姑娘。他是毛泽东的老师杨昌济的女儿杨开慧。
  正是在北京的公园和名胜一同观赏冬春景色的日子里,毛泽东和杨开慧确立了恋爱关系。
  作为书香门第的闺秀,杨开慧生活在高尚和浪漫的爱情理想之中。
  她对毛泽东的爱慕之情,也是那样地富有个性。
  她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文字:“不料我也有这样的幸运,得到了一个爱人!我是十分的爱他,自从听到他许多的事,看见了他许多文章、日记,我就爱了他。”
  坠入爱河的杨开慧,是一位新青年。她虽然爱毛泽东,“但绝不表示”,因为她“不要人家被动地爱”她。
  结果,两位在五四思想解放大潮中成长起来的知识青年,常常被深沉而含蓄的爱情表达方式所困扰。
  杨开慧后来回忆说:“我们彼此都有一个骄傲脾气,那时我惟恐他看见我的心(爱他的心)。”“他因此怀了鬼胎,以为我是不爱他。但他的骄傲脾气使他瞒着我一点都没有表现……。”
  爱情成为了甜蜜而痛苦的心理感受。
  特别是在离别的时候,在孤夜独处,地上那双星星般的眼睛和天上无数眼睛般的星星深情对视的时候,毛泽东的情丝是那样的深沉、缠绵,似乎轻轻一拨,就能响起动人的心曲——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寡情未必真豪杰,眷爱更为大丈夫。
  这首缠绵悱恻、柔情爱意的《虞美人·枕上》,是1920年冬天因为一次短暂别离时写给杨开慧的。
  这是毛泽东诗词中惟一的一首纯粹写爱情的作品,惟一的一首属于婉约格调的作品。
  社会背景在诗中淡然远去,惟有“我”在夜晚的相思,在拂晓的所见,而所见更引起相思,恰如李商隐《无题》中说的,“一寸相思一寸灰”。
  对不大用笔墨表达爱情的毛泽东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
  他曾是青春诗人,在青春时节却没有爱情之作。
  如今已近而立之年,过了青春时节再来讴歌爱情,或许更见其执著的性情。
  毛泽东没有独享这爱情的特殊感受。他把这首词抄给了杨开慧,而自己则把它保存了一辈子。
  晚年又把这首词翻出来,作了几处修改。1961年,又书写下来交给身边的卫士张仙朋,希望他好好保存。
  诗人的爱情故事,还在延伸。
  1920年冬天,杨开慧来到湖南第一师范附小的教师宿舍,不坐花轿,不备嫁妆,没有媒妁之言,“不作俗人之举”,自由地和毛泽东结了婚。
  不久,毛泽东辞去了教职,把家搬到了长沙小吴门外的清水塘。
  这时的毛泽东,已经成为行踪不定的职业革命家。
  除了肩负起全部家务之外,杨开慧也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党的事业,把全部的依恋和寄托贯注到毛泽东身上。在繁忙之余,面对孤灯幼子,杨开慧难免生出惆怅之情。而毛泽东的生活节奏太快,太强,似乎有些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第三章:月亮吟(2)
  1923年12月底,毛泽东又要离开长沙,到广州参加国民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如此行色匆匆,使三年的夫妻生活离多聚少。
  革命与爱情,事业与家庭,无疑是经常困扰夫妻间的话题。
  是呵,前者和后者,犹如太阳和月亮。
  没有月亮辉映,太阳也会忧伤。
  因为太阳照耀,月亮才会发光。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清水塘边的小道,夫妻俩不知走了多少回。而这天拂晓的送别,清冷的天色,清冷的弯月,清冷的水塘,清冷的草路,再加上妻子杨开慧那清冷的眼泪。此情此景,毛泽东实在忘怀不了。
  于是,一首《贺新郎·别友》就这样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挥手从兹去。
  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
  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
  知误会前番书语。
  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
  重感慨,泪如雨。
  今朝霜重东门路。
  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凭割断愁丝恨缕。
  我自欲为江海客,更不为昵昵儿女语。
  山欲坠,云横翥。
  如果说《虞美人·枕上》说的是“昵昵儿女语”,这首词却明确表示“不为昵昵儿女语”了。哪怕是在茫茫世间做漂萍般的“天涯孤旅”,也要割断绵绵情丝。
  说得比较含蓄,革命家的情愫,却是一目了然。
  但是,词的上半阕又分明是地道的“儿女语”,分明是夫妻间难舍的人间知己情,诗人甚至把一些不快的误会和私房话也写了出来,希望妻子把误会化作过眼滔滔的云和雾。
  健笔写柔情,婉约透豪放。
  没有脂粉气,却是情意长。
  “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哪一个更圆,哪一个更亮?”——这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词。
  在这首《贺新郎·别友》里,革命和爱情,太阳和月亮,交相辉映。你已无法剥离出,哪是革命的太阳,哪是爱情的月亮。
  毛泽东非常看重这首词。
  在延安的时候,他曾读给来访的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听,使后者当即认定他是诗人。到了晚年,他多次修改这首词,一直到1973年。
  上阕结尾“重感慨,泪如雨”,改为了“人有病,天知否?”
  下阕结尾“我自欲为江海客,更不为昵昵儿女语。山欲坠,云横翥”,改为“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爱情之歌融化进了革命的涛声。
  月光融进了阳光。
  正是为了去拥抱革命的太阳,1927年8月下旬,一个朦胧的夜晚,杨开慧站在长沙板仓杨家后山的棉花坡上,再一次目送着穿一身灰色长袍却要去领兵打仗的毛泽东渐渐远去。
  结婚7年,留下3个孩子,大的才5岁,小的才几个月。杨开慧肯定不会想到,这竟是他们的永诀。
  在离别中,毛泽东驰骋疆场,成了马背诗人。
  在离别中,杨开慧坚持地下斗争,抚育孩子,在孤灯长夜里,伴着那流泪的烛光,写下她独特的心曲——
  “无论怎样都睡不着,虽然倒在床上,一连几晚都是这样,合起来还睡不到一个晚上的时辰。”
  四处转战的毛泽东,四处托人打听杨开慧的下落。他甚至给远在上海的李立三写信说:“开慧和岸英等我时常念及他们,想和他们通讯,不知通讯处,闻说泽民在上海,请兄替我通知泽民,要他把开慧的通信处告诉我,并要她写信给我。”
  毛泽东随后用暗语给杨开慧写了一封信,说他出门后,开始生意不好,亏了本,现在生意好了,兴旺起来了。
  杨开慧接到了毛泽东的来信:“他终于有信来了,我接着喜欢得眼泪滚流下来了。”
  每天在相思中掰着指头度日的杨开慧,迎来了毛泽东的生日。1929年12月26日这天,她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第三章:月亮吟(3)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格外的不能忘记他。我暗中行事,使家人买了一点菜,晚上又下了几碗面。……晚上睡在被里又伤感了一回。听说他病了,并且是积劳的缘故,这真不是一个小问题。”
  “思君如夜烛,剪泪几千行。”远方的心上人太令她挂念了。
  不眠的冬夜,本来就有诗人气质的杨开慧,写了这样一首诗—
  “平阴起朔风,浓寒入肌骨。念兹远行人,平波突起伏。足疾已否痊,寒衣是否备?……念我远行人,复及数良朋。心怀长郁郁,何日复重逢。”
  他们终究没有重逢。
  1930年,红军第二次攻打长沙时,湖南军阀何健把杨开慧抓了起来,对她说:只要你宣布和毛泽东断绝关系,就放了你。这位外表柔弱的女子拒绝了这个可以给她带来生路的选择。
  她被敌人杀害了,只有29岁。
  杨开慧牺牲前,说了一句话:“死不足惜,但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
  听到杨开慧牺牲的消息,毛泽东也说了一句话: “开慧之死,百身莫赎。”
  他借用的是《诗经》里的话。
  似乎早有牺牲的准备,杨开慧把自己写的那首题为《偶感》的诗稿和题为《自述》的回忆散记,藏在了长沙板仓镇杨家老屋墙壁的砖缝里。直到1983年翻修房屋时,才偶然被发现,得以重现人间。
  这已经是被岁月浸蚀得斑驳残破的手稿。
  一个女性的爱情火焰,就这样在黑暗的狭小空间里,独自燃烧了半个多世纪。
  在战争年代,毛泽东或许还没有相应的心境把自己的怀念之情转化成诗。等他有相应的心境赋诗悼念的时候,诗情却已经转到另外一路了。
  1957年1月,《诗刊》第一次公开发表了毛泽东在“马背上哼成”的18首诗词,杨开慧的中学同学李淑一读后,想起曾看到过毛泽东1920年写给杨开慧的那首《虞美人·枕上》。她写信给毛泽东,请求抄寄全词,还给毛泽东寄来自己1933年听说丈夫柳直荀牺牲时,结想成梦、和泪填写的一首《菩萨蛮》。
  “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
  李淑一的这首《菩萨蛮》,和杨开慧牺牲前留下的那首《偶感》诗稿一样,表达着同样的情感,同样的思念。
  都是阳光下的月亮之歌。
  读到李淑一的信和词,毛泽东没有把《虞美人·枕上》抄给李淑一。但李淑一的词,却在他的内心世界激起难以平息的涌潮。他虽然没有读到杨开慧生前想念自己的诗,但却完全可以体会到杨开慧当时的思念之情。
  在回信中,毛泽东径直说,“大作读毕,感慨系之”,并嘱李淑一“到板仓代我看一看开慧的墓”。
  这时,毛泽东已经有了表达“感慨”的特殊方式。正是李淑一的《菩萨蛮》,激起他的诗情,写下别具一格的悼亡之作《蝶恋花·答李淑一》——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追念亡妻杨开慧、亡友柳直荀,已经没有了《贺新郎》的断肠凄清,更没有《虞美人》的孤愁缠绵。有的则是上天入地的大境界,感天动地的大精神。毛泽东的情感,被想象包裹起来,升华了。杨开慧和柳直荀,已融进了另一个概念—为革命献身的忠魂烈士。
  他们以羽化成仙的形式获得了永生。他们来到了美丽的天上月宫,那个被罚在那里没完没了地砍桂树的吴刚老头,也要折腰向他们奉献上好的桂花酒; 那个偷吃仙丹跑到月宫却永失欢乐的寂寞嫦娥,也翩翩起舞来欢迎他们。
  毛泽东还想象,忠魂烈士仍然关注着、牵挂着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所以当传来革命胜利的消息,二人竟洒下如倾盆大雨的泪水。忠魂烈士快慰了,毛泽东思念伴侣的情感也深化了。
第三章:月亮吟(4)
  爱是个人感情,却对应着整个世界。
  人若失去这种情感,世界也会黯然。
  毛泽东并非刻意地藉爱情抒写政治,也不是刻意地用政治比喻爱情。
  因为个人与世界的必然对应,他把爱情提高到了政治,升华为历史。
  同毛泽东私交颇厚的民主人士章士钊,在读了《蝶恋花·答李淑一》后,曾当面问他:为什么把杨开慧称作“骄杨”?
  毛泽东回答说:“女子革命而丧其元(头),焉得不骄!”
  1920年的《虞美人》,1923年的《贺新郎》,1957年的《蝶恋花》,即使不能说是毛泽东一生关于爱情的全部咏唱,至少也构成了他的爱情之歌的最强音符和主旋律。
  这三首写给杨开慧的作品,都寄情于月亮—
  “一钩残月向西流”,“照横塘半天残月”,更有那长空明月,“嫦娥舒广袖”。
  月亮的清辉,月亮的清朗,月亮的清美,月亮的清纯……
  月是恋人心,月是故人情,它是那般的绮丽忧伤,它是那般的高尚脱俗……
  这三首写给杨开慧的作品,都抛洒了眼泪—
  “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重感慨,泪如雨”,更有那“泪飞顿作倾盆雨”。
  丈夫有泪即可流,只因到了动情处。
  天地有阴阳,人性有刚柔,思绪有情理,声容有哭笑。
  真正好的爱情诗,何尝不是月光下的吟唱,何尝不是由血与泪、歌与哭、爱与情串连凝结起来的呢?

第四章:问乾坤沉浮(1)
 前些年有部电影,叫《毛泽东在1925》。影片说的是那年春夏,主人公在韶山发动农民运动的故事。
  当时,32岁的毛泽东踩着国共合作的大革命洪流回到家乡。他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在革命阵营,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官”了。
  韶山一带掀起了红红火火的局面。
  毛泽东创办农民夜校,组织农民协会,还秘密建立了中国共产党的韶山支部和国民党的区党部。他发动农民平粜除米,阻谷出境,同地主民团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使大革命的时代洪流奔涌在了偏远的乡村。
  毛泽东在韶山的举动,惊动了省城。反对国民革命,一心要抓革命党的湖南省省长赵恒惕,密派快兵赶赴韶山捉拿毛泽东。幸亏有好心人通了消息,1925年8月28日那天,毛泽东趁着月色,扮作乡下郎中,被人用轿子抬出了韶山。
  然而,电影的结尾,却是让毛泽东乘坐小船离开了韶山。韶山本不通船,创作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处理呢?
  这样的结尾,也许正是要突出毛泽东的诗情——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离开韶山的毛泽东来到了赵恒惕的眼皮底下— 长沙。
  这首《沁园春·长沙》,就是在长沙旧地重游时写下的。
  风物依旧的长沙,五载读书生活时的景致历历在目,可世势全然大变。过去的狂放和岁月的流逝,眼前的峥嵘和社会的生机,还有未来中国的寥廓和希望,都一股脑儿地涌上诗人的心头。
  上阕写充满朝气的万物气象。一个“看”字,写尽明丽高远的秋天景色。
  枫林如火,深寓着他火热的革命家情怀; 万类霜天,寄托着对自由解放的向往和追求。
  下阕写充满朝气的人格主体。一个“怅”字,道出了无尽的苍凉和想象。
  青春岁月,摆脱不了的回肠荡气;指点江山,从昨天延伸到今天的英雄本色。
  在迎送岁月的时候,人们在创造生活,有的人,同时会创造历史。
  熟悉的往事逐渐远去。陌生的现实和未来正步步逼近。
  这时的中国,恰如“百舸争流”的竞技场。国民革命席卷南方,同北方的军阀统治遥相对峙。面对奔腾不息的江水和争相前行的大小船只,诗人感到是那样的亲切,又平添出异样的严峻。
  是呵,就像辽阔的天空和水面,任人角逐,但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在人类斗争的风浪中,又是谁能够游到胜利的彼岸呢?
  诗人的耳边,或许回荡着他五年前在《湘江评论》上敲响的黄钟大吕——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毛泽东是一个喜欢提出问题的人。
  他常常问天,问地,问人,问自己。向世界发出各种各样的提问并寻找答案。他的追问,有时是诗人的,有时是政治家的,有时是哲学家的,有时是革命家的。有时,则兼而有之。
  “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如果说还是有几分书生意气的豪言壮语的话,那么,《沁园春·长沙》,则以一声“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告别了过去,为过去的书生意气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此,一心要扭转乾坤的诗人毛泽东,开启了以更加具体沉实的责任感为基本旋律的创作时代。
  1963年编选《毛主席诗词》时,他特意把这首《沁园春·长沙》选为开卷之作,足见这首32岁之作的分量。
第四章:问乾坤沉浮(2)
  诗人还解释说:“怅寥廓,说的是在北伐以前,中国的命运究竟由哪一个阶级做主?”
  写完《沁园春·长沙》,毛泽东来到了当时国民革命的大本营广州,成为了引人注目的政治家。
  正是在广州,毛泽东和五四时期开一代诗风,高唱“要把月来吞了”的浪漫诗人郭沫若
相遇了。
  一个是未来的旧体诗大家,一个是已经风靡文坛的新诗领袖。
  他们的见面,却不是因为诗缘的遇合,而是风起云涌的革命洪流的牵连。
  在郭沫若的记述中,毛泽东当时是一派白面书生的形象:
  “到了祖涵房家里,他却不在,在他的书房里却遇着了毛泽东。太史公对于留侯张良的赞语说: ‘余以为其人必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吾于毛泽东亦云然。人字形的短发,分披在两鬓,目光谦抑而潜沉,脸皮嫩黄而细致,说话的声音很低而娓娓,不过在当时的我,倒还没有预计过他一定非‘魁梧奇伟’不可的。在中国人中,尤其在革命党人中,而有低声说话的人,倒是一种奇迹。他的声音太低,加上我的耳朵素来有点背,所说的话实在连三成都没听到。不过大意是懂得的,所说的不外是广东的现状。”
  广东的现状是,刚刚发生了蒋介石逮捕共产党员李芝龙的“中山舰事件”,这是让毛泽东焦虑忧心的现实课题。
  毛泽东是一个善于提出问题和回答问题的政治家。
  或许是得益于在韶山从事农民运动的收获,在广州,毛泽东劈头提出了这样一个发人深思的问题——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这个问话,后来被收入《毛泽东选集》,是四卷雄文中开篇的第一句话。
  革命是要有资源的。最重要的资源就是愿意革命的人。
  出类拔萃的人,无论是诗人,还是政治家,无一例外地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现实中的根本问题有一种独特发现、直觉洞察和深刻把握,都是审时度势的高手。
  毛泽东当时最大的发现和洞察,是把亿万农民当作革命最重要的朋友。
  随着北伐战争的节节胜利,农民运动越来越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1926年11月,毛泽东受命担任中共中央农委书记。然后他一路西进,赶赴武汉。
  这时候,革命已开始成为一个沉重的时代话题。
  1927年3月,通过对湖南农民运动的考察,毛泽东在武汉做出了关于当时中国革命的经典描述——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的行动。”
  果然,一进入1927年4月,在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洪流溅起的浪花里,一股腥风血雨的气息扑面而来。
  掌握枪杆子的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在上海向共产党人举起了屠刀。
  不久,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李大钊在北京被军阀杀害。
  形势骤变的革命,波谲云诡的政治。
  一切都在充满信心地做,但对丹心救国的革命者来说,一场劫难就要来临。
  这就是1927年的春天。一个让毛泽东感受不到明媚和灿烂的春天。一个让毛泽东感受着阴沉和压抑的春天。
  他陷入沉思。禁不住像历代迁客骚人那样,缓缓登上了长江边上、蛇山丛中的黄鹤楼。
  传说一户姓辛的人家在蛇山上卖酒,接待了一位道士。这个道士喝得高兴,随手用橘皮在墙壁上画了一只黄鹤。从此,每有客至,黄鹤便翩然而下,临风起舞,这户酒家很快便兴旺起来。十年后,道士重返故地,见辛氏已成巨富,便吹起玉笛,骑着这支仙鹤远去了。
  从此,便有了这座黄鹤楼。
  数不清的文人墨客慕名登临,赋诗吟唱。唐代的崔灏、李白、白居易来了,宋代的苏轼、陆游也来了。
第四章:问乾坤沉浮(3)
  崔灏在这里写下了千古名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天才诗仙李白到此,看到这副题诗,摇头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灏题诗在上头”。
  毛泽东,也来了。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刻来了。
  黄鹤楼头,鹤去楼空。
  黄鹤楼下,江山依旧。
  江山依旧,却已时过境迁。
  时过境迁,已是山雨欲来。
  国民革命的成败命运,已经走到了一个历史的关口。
  一种回天无力的苍凉、痛楚和悲怆,在毛泽东胸中浸漫着。本是春色开朗的荆湖形胜,也变得凝滞、枯涩起来。
  于是,人们又听见了诗人的吟哦、寻问与呼喊——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
  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这首《菩萨蛮·黄鹤楼》,大概是毛泽东的政治诗中,写得最压抑和凝重的一首。几乎不用多解,只要体会“茫茫”、“沉沉”、“苍苍”这几个叠词,更加上一“莽”一“锁”二字的选用,便不难体会诗人当时的心情是何等沉重。
  大革命失败前夕的险恶危机,纷纭杂沓的历史事件,瞬息万变的革命形势,似乎都没有写进诗里,但作者的心情已经把它们包裹其中。
  是呵,站在黄鹤楼上,极目所见,“九派引沧流”的浩荡长江横亘东西,一线如悬丝的京广铁路纵贯南北,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地理坐标。
  诗人伫立的黄鹤楼,正处在这南北东西的交汇点上。
  在这里交汇的,不光是南北东西。革命与反动,胜利与失败,历史和未来,似乎都在这里交汇了。
  “心潮逐浪高”的毛泽东,思考着革命的前途。
  “剩有游人处”的黄鹤楼,见证了这一历史关头。
  毛泽东后来在注释这首词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说: “1927年,大革命失败的前夕,心情苍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是那年的春季。”
  从1925年秋天在长沙满怀豪情问一声“谁主沉浮”,到1927年春天欲说还休“把酒酹滔滔”,画出了毛泽东在大革命洪流中的一条心灵曲线,这是一条从“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明快自信,到“沉沉一线穿南北”的苍凉凝重的曲线。
  1927年5月21日,一个叫许克祥的小军阀,只用一个团的兵力,就把湖南看似强大的农民运动彻底摧毁,把中国共产党在湖南的力量全部打入地下。
  这就是“马日事变”。
  正是“马日事变”,让“心情苍凉”的毛泽东重新去理解“谁主沉浮”?重新去思考“出路何在”?
  主宰沉浮的出路何在?—“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在“八七”会议上,毛泽东一语惊天下。
  他说:“对军事方面,从前我们说孙中山专做军事运动,我们则恰恰相反,不做军事运动专做农民运动。蒋(介石)、唐(生智)都是拿枪杆子的,我们独不管。……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取得的。”
  一个根本没有想到摸枪的人,一旦从教训的血泊中爬起来,可能比谁都更强烈地把枪杆子看作命根子。
  “八七”会议选举毛泽东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但他谢绝了去上海党中央机关工作的安排。他说,我不愿去住高楼大厦,我愿意上山下湖,去结交绿林朋友。
  这是诗人习惯的诙谐幽默之语,但同样也是革命家的严肃而独具慧眼的政治表态。
  因为只有带着武器“上山下乡”,才是挽救革命的“突围”之路。
  当时的中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
  自幼熟悉《水浒传》的毛泽东,特别喜爱那些扯旗造反,啸聚山林,纵横江湖的绿林英雄。
  后来果然走上这条道路的毛泽东,特别喜欢宣传《水浒传》带给历史的一个深刻启示—逼上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