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隐逸诗人之宗——陶渊明(组图)
少年时代的陶渊明,受家庭和儒经的影响,有“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壮志。但门阀贵族垄断了高官要职,出身于庶族寒门的陶渊明直到二十九岁才出仕,以后十多年里,他几次做官,但都不过是祭酒、参军等低级官职,不仅济世抱负无以施展,而且必须降志辱身,和官场人物无聊周旋,使他感到“志意多所耻”和“违己交病”。
同时,受外祖父及道家思想的影响,陶渊明早年就有爱慕自然、企羡隐逸的思想,所谓“闲居三十载,遂与尘事冥。诗书敦夙好,园林无世情”。仕途不得志时,他就更怀恋这种生活,“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所以,在出仕的十多年里,他一直“一心处两端”,行动上也是仕隐无常。
至三十九岁,陶渊明认为,“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当理想之道在现实中不可实行时,他开始躬耕自给。在当时的文人看来,亲自耕种是可耻的。儒家思想鄙视劳动,魏晋南北朝时期,“多见士大夫耻涉农务”。此后,他又做过镇军、建威参军。最后任职彭泽令,在官八十余日,郡督邮来县,属吏告诉他应束带接见,他叹道:“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即日解职归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从此结束了仕途生活,归隐田园。
《渊明醉归图》,明代张鹏绘,
展现了陶渊明把菊饮酒的隐士风范。
此后二十多年,是陶渊明创作最丰富的时期,他的田园诗最为后世推崇,在宋代甚至被当作是“为诗之根本准则”。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优美田园风光中,陶渊明避开了达官贵人的车马喧扰,获得了心灵的自由与恬静。田园被陶渊明用诗的手段高度纯化、美化了,变成了痛苦世界中的一座精神避难所。由于田园生活是陶诗的重要题材,人们将他称作“田园诗人”。陶渊明以其生命实践了隐居生活和诗歌创作的典型形态,正如鲁迅所说,陶渊明“乱”也见惯了,“篡”也看多了,便不再有更多的牢骚,诗也就变得平和。
在他的诗里,平淡的田园风光、农村的日常生活,以及处于这种生活中的恬静心境,都通过朴素的语言、白描的手法表现出来,如“胸中自然流出”一样直率与自然,浑然天成,不见斧凿痕迹。《读山海经》第一首: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在他极普通的“田家语”中,含有丰富的自然风光,如“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以及社会生活的形象记录:“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农务各自归,闲暇则相思;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看似平淡无奇的诗句,其实饱含着一片生动的田园气息。洗净一切芜杂黏滞的成分,陶渊明的诗歌语言呈现出明净的单纯。后世评价“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
在陶渊明留存下来的散文、辞赋中,以《桃花源记》和《归去来辞》最为著名。《桃花源记》实近小说,文中虚构了一个“世外桃源”,既有儒家幻想中上古之世的淳朴,也有老子宣扬的“小国寡民”社会模式的影子。其中“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乡村景象描绘,同作者的田园诗意境相似。《归去来辞》作于陶渊明决心辞官归隐之际。在中国古代各种文体中,辞赋的基本特点是华美,陶渊明这篇赋却写得朴素清新。“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是想象归途中的自由无羁、轻松愉悦;“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等写景之笔,则生动刻画了自然界自生自化、充足自由的灵韵。
躬耕垄亩,吟咏田园,陶渊明在他的柴桑故里诗酒人生,即使在“夏日抱长饥,寒夜无被眠”的窘境中,他仍然固穷守节,拒绝入仕,带着他问心无愧的高傲与世长辞。
《桃源仙境图》,明代仇英绘,陶渊明的文章中最为世人所熟知的
就是《桃花源记》。其中虚构了“桃花源”这个理想天地,
人民于此安居乐业、与世无争。后世王维、韩愈、刘禹锡等
都曾以“桃花源”为题赋诗,抒发自己的社会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