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大逃亡国语下载:从《读者》中汲取营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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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蓝天《读者》2009年第1期


刘墉


    “老婆毕竟不是血亲,她今天跟你闹翻了,明天就可能成为别人的老婆。”有个朋友冷不防地对我说,“还是孩子好,你再骂他,他跟你再不高兴,还是你的孩子,还姓你的姓,叫你取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我问,“你跟老婆又吵架了吗?”

  “是啊!上礼拜有一天,我上班之前跟她吵架,回家发现没带钥匙,按铃,她居然不给我开门。幸亏儿子在家,硬不管他妈拦阻,跑出来给我开了门。”叹口气,“妙不妙?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忘记带钥匙,每次出门之前一定检查,带了,有安全感了,才敢出门。”

  一个十一岁的中国男孩,因为钢琴才艺惊人,拿到纽约茱丽叶音乐学院的奖学金,由妈妈带着来美国深造。

  没想到,才来不久,他的爸爸就因车祸死了。失去了经济来源,他妈妈不得不出去找工作。

  “那孩子真奇怪,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次电话到办公室找他妈妈,隔一下就来个电话,问他妈妈在不在。”有一天,他妈妈的雇主对我说。

  “这是可以同情的。”我说,“因为他突然就没了爹,他没有完全感,惟恐妈妈一下子也没了。”

  一个家在台湾,却总在祖国大陆经商的朋友,对我说的故事就更感人了——

  “每次我离开家,八岁的女儿都哭着喊着不让我走。”那朋友说,“我实在受不了那种心痛,也忍不得看她哭,有一次就瞒着她,趁她上学的时候离开家,没想到麻烦大了。”

  “什么麻烦?”

  “从那以后,每次我回台湾,孩子上学之前都要不断问:‘爸爸今天会不会去祖国大陆?’每次她出门,都回头再回头,眼睛里全是恐惧,好像我一下子就会不见似的。”

  看非洲猎豹的动物影片,猎豹妈妈生了四个小宝宝。但是爸爸早失踪了,妈妈要猎食,不得不常常离开洞穴。

  就见那四只小猎豹相互依偎着,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冬眠一般。影片的旁白说,小动物都是这样,当妈妈不在的时候,它们缺乏安全感,生怕自己的热量维持不到妈妈回来,所以只好尽量减少消耗。也因此,妈妈不常在旁边的幼兽,总生长得比较慢。

  可不是吗?据说早产婴儿在保温箱里,除了喂奶,还要专人每天戴着手套抚摸,才长得好、长得快。

  抚摸,使他们有安全感。

  我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因为十三岁那年,一场大火,不过半个小时,就烧光了我的家。

  我的锦旗奖状没了,我最爱的图画书没了,父亲留下的古董字画没了,我宠爱的波斯猫也被烧死了。

  从那以后,虽然从台北搬到纽约,又搬到长岛,但是每次离开家,都有几分忐忑;每次回家,看到家门,都有一种“真好!家还在!”的欢欣。

  我的母亲也一样,记得孙子才四岁的时候,我们一家去庐山旅行,她晚上居然在旅馆做噩梦,梦见孙子掉下了悬崖,于是第二天坚持不去看瀑布。

  “大概倒霉日子过多了,现在日子虽好了,心里却不踏实,还不敢相信好日子真能维持多久。”老母后来对我说,“苦命啊!连有福气,都怕消受不起。”

  读哲学大师罗素的女儿凯瑟琳写的回忆录。

  罗素四十岁时有一天,坐在椅子上看书,看一半,把书放下来,站起身,走出门,骑上脚踏车离开家。

  从此,罗素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门,他跟结婚十七年的爱莉丝就这样分开了。

  书上说后来罗素又交了个亲密的女朋友,每次罗素看书看一半,站起身,那女朋友都会紧张地问:“你要到哪里去?”

  她一直对罗素没有安全感。

  遭遇“9·11”恐怖袭击之后,美国人的生活整个改变了。

  也许应该说,生活没改变多少,改变的是心情,最起码在纽约可以见到这种心情。

  那心情是无形的,深深藏在人们的心底。以前在曼哈顿的街头,见到的总是无忧无虑的纽约客。但是现在不同了,表面看,他们依然坐在路边喝咖啡,躺在公园日光浴,但是稍微一些震动,即使是车子爆胎或紧急煞车,都可能引起惊悸的目光。

  人们可能不说,但是在许多人的心底,都猜,会不会人群里正有炸弹客?会不会地下铁就将冒出沙林毒气?会不会天上飞过的那架飞机,正要撞向自己的家。

  安逸的美国人,失去了过去拥有的安全感。

  只是想想,这世界上何曾有过没恐惧的日子?病痛是恐惧,战争是恐惧,父母可能遽逝是恐惧,房子可能失火是恐惧,太太可能不开门是恐惧,连幸福多了些,都惟恐失去。

  只要我们不能预知明天,不能预知下一刻,就可能恐惧。谁知道下一秒钟会不会发生八级地震,震碎一切。

  于是知道:只有把握现在,看得到、摸得着的最安心。只有把握自己,小心开车,小心过马路,小心保养身体,小心做个好人,有一天发生了不幸,才能没有悔恨、没有亏欠。

  幸福总在当下——

  窗外有蓝天,多美的日子!窗外有阴天,多美的日子!窗外有雨天,多美的日子!

  能看到家、看到孩子、看到妻子、看到亲人、看到朋友,那是多美的日子!  

泥泞《读者》2008年第22期


文/迟子建


  
  北方的初春是肮脏的,这肮脏当然缘自于我们曾经热烈赞美过的纯洁无瑕的雪。在北方漫长的冬季里,寒冷催生了一场又一场的雪,它们自天庭伸开美丽的触角,纤柔地飘落到大地上,使整个北方沉沦于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中。如果你在飞雪中行进在街头,看着枝条濡着雪绒的树,看着教堂屋顶的白雪,看着银色的无限延伸着的道路,你的内心便会洋溢着一股激情:为着那无与伦比的壮丽或者是苍凉。
  
  然而春风来了。春风使积雪融化,它们在消融的过程中容颜苍老、憔悴,仿佛一个即将撒手人寰的老妇人。雪在这时候将它的两重性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它的美丽依附于寒冷,因而它是一种静止的美、脆弱的美;当寒冷已经成为西天的落霞,和风丽日映照它们时,它的丑陋才无奈地呈现。
  
  纯美之极的事物是没有的,因而我还是热爱雪。爱它的美丽、单纯,也爱它的脆弱和被迫的消失。当然,更热爱它们消融时给这大地制造的空前的泥泞。
  
  小巷里泥水遍布;排水沟因为融雪后污水的加入而增大流量,哗哗地响;燕子在潮湿的空气里衔着湿泥在檐下筑巢;鸡、鸭、鹅、狗将它们游荡小巷的爪印带回主人家的小院,使院子里印满无数爪形的泥印章,宛如月下松树庞大的投影;老人在走路时不小心失了手杖,那手杖被拾起时就成了泥手杖;孩子在小巷奔跑嬉闹时不慎将嘴里含着的糖掉到泥水中了,他便失神地望着那泥水呜呜地哭,而窥视到这一幕的孩子的母亲却快意地笑起来……
  
  这是我童年时常常经历的情景,它的背景是北方的一个小山村,时间当然是泥泞不堪的早春时光了。
  
  我热爱这种浑然天成的泥泞。
  
  泥泞常常使我联想到俄罗斯这个伟大的民族,罗蒙诺索夫、柴可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蒲宁、普希金就是踏着泥泞一步步朝我们走来的。俄罗斯的艺术洋溢着一股高贵、博大、阴郁、不屈不挠的精神气息,不能不说与这种春日的泥泞有关。泥泞诞生了跋涉者,它给忍辱负重者以光明和力量,给苦难者以和平和勇气。一个伟大的民族需要泥泞的磨砺和锻炼,它会使人的脊梁永远不弯,使人在艰难的跋涉中懂得土地的可爱、博大和不可丧失,懂得祖国之于人的真正含义。当我们爱脚下的泥泞时,说明我们已经拥抱了一种精神。
  
  如今在北方的城市所感受到的泥泞已经不像童年时那么深重了。但是在融雪的时节,我走在农贸市场的土路上,仍然能遭遇那种久违的泥泞。泥泞中的废纸、草屑、烂菜叶、鱼的内脏等等杂物若隐若现着,一股腐烂的气味扑入鼻息。这感觉当然比不得在永远有绿地环绕的西子湖畔撑一把伞在烟雨淳淳中耽于幻想来得惬意,但它仍然能使我陷入另一种怀想,想起木轮车沉重地辗过它时所溅起的泥珠,想起北方的人民跋涉其中的艰难的背影,想起我们曾有过的苦难和屈辱,我为双脚仍然能触摸到它而感到欣慰。
  
  我们不会永远回头重温历史,我们也不会刻意制造一种泥泞让它出现在未来的道路上,但是,当我们在被细雨洗刷过的青石板路上走倦了,当我们面对着无边的落叶茫然不知所措时,当我们的笔面对白纸不再有激情而苍白无力时,我们是否渴望着在泥泞中跋涉一回呢?为此,我们真应该感谢雪,它诞生了寂静、单纯、一览无余的美,也诞生了肮脏、使人警醒给人力量的泥泞。因此它是举世无双的。  

匀一点时间给快乐《读者》2009年第1期


枫丹白露 译



  生活中很多人总是不断推脱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事情,只因这些事情从来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不在他们的日程安排表中,或者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事情,也或者是他们刻板到不能跳出既定的生活常规。

  某天,我不由想起泰坦尼克号毁灭之前的那个夜晚,女人们还在为了保持苗条身材而放弃享用餐后甜点。从那时起,我开始尽量使自己在处世上变得更灵活些。

  到底有多少主妇,她们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都化好了,而丈夫却突然提议出去吃晚餐,于是她最终放弃在家里吃饭?

  有多少次,你的孩子们走过来想跟你谈谈,你却正兴致勃勃地看电视智力问答节目,于是他只好沮丧地一个人度过孤独的童年?

  我都数不过来曾经给我姐姐打过多少次电话说:“半小时后一起出来吃个午饭怎么样?”她总会结结巴巴地说,“我去不了。我衣服都在外边晾着呢。我头发也该洗了。我希望昨天就能知道你这个安排,要不我今天就不会那么晚才吃早餐了。而且天看上去要下雨了。”我个人最喜欢的还是她那句:“要知道今天才是周一。”她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可直到她去世我们也不曾在一起吃过午餐。

  由于我们往生活中填塞了那么多琐碎而不重要的东西,事实上我们正倾向于把时间都安排给令我们头疼的事情,而挤掉了本来属于快乐的时间。

  我们总是这样想——

  当我们的孩子学会自己上厕所后,我们会回去探望我们的祖父母;等我们把客厅的那块旧地毯换掉后,我们会去休闲一番的;等我们另外两个孩子也都上完大学,我们会再去度一次蜜月……

  生命随着我们逐渐变老在慢慢加速消逝。日子越过越少,而我们对自己所列的承诺却越攒越多。每天早晨我们醒来,对生命所表示的不过是例行的不断祷告,“我将如何如何。”“我计划如何如何。”以及“总有一天我会的,当所有事情都安定些的时候。”

  我有个“只争朝夕”的朋友,任何人打电话给她,她都总有空和朋友们一起冒险、旅行。她还乐于接受新事物和新观点。她对生活所持的那分热情极具感染力,你只消跟她谈上五分钟,便会情愿把你的脚换成一双滑轮,索性去蹦极而不坐电梯。

  我的双唇都已经十年没碰过冰激凌了。其实我很爱吃冰激凌,只是我一勺一勺细细品味的同时,那玩意儿也可能直接作用于我脆弱的肠胃,损害了我的消化功能。于是,我选择放弃。前几天,我终于停下车买了块儿三明治夹心冰激凌。那时候我觉得,即使我的车在回家的路上撞上冰山,我也死而无憾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请继续享受你的生活,做些你“想”做的事,而不是那些什么你“应该”做的。如果你很快就会死去,而且只能再打一个电话,那么你会打给谁并说些什么呢?想到那些,你现在又为何等待呢?

  你注视过在旋转木马上玩耍的孩童吗?你聆听过雨滴轻落的声音吗?你追随过飘忽飞舞的蝴蝶吗?你凝视过落日的余晖吗?你每天都忙忙碌碌地度日吗?当你问声“你好吗?”你可听到了回答?

  当一天完结的时候,你是否躺在床上脑子里还装着明天要做的家务?在孩子提出某个愿望的时候,你是否以一句“这事我们明天再做”来打发他,却在匆忙中忽略了他的感受?你是否曾跟好朋友失去了联系,让一段真挚的友谊遗憾地画上了休止符?为何不尝试着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当你焦虑而忙乱地度过你的一天,这一天对你而言就像是一份没有打开的礼物,就那样被扔掉了。生活并不是一场赛跑。不妨适当放慢脚步。在生命之歌结束以前,用心来聆听这段生活的乐章。 

色难《读者》2008年第24期


文/武宝生


  
  最近,有几位大学生深入社区,作了一项很有意义的社会调查。调查当今居民家庭成员隔代人之间的相互表情及脸色变化。他们一共调查了100位老人对后辈儿孙及100位后辈儿孙对长辈的表情与脸色变化。
  
  调查显示,100位老人见到后辈儿孙时,有91人表情愉悦,面带微笑;有5人显得很平静;有4人面带期待与希冀。而100位儿孙遇见长辈时,有46人板着面孔,显得冷淡,脸色难看;有41人平淡无情,无动于衷;只有13人笑脸相迎,问寒问暖,情意融融。
  
  以上调查数字,不一定十分严谨。但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前一个严峻的家庭与社会问题。
  
  这项调查缘于孔子有关“色难”的论述。当年,孔子在谈到孝道回答子夏时就哀叹过“色难”。指责子孙们对老人们孝心不足,脸色难看。哪曾想,几千年过去了,晚辈们对长辈依然“色难”!且有加重的趋势。因为,随着独生子女成为家庭的户主,一方面要承受社会竞争的压力,又要承担双方老人赡养的重担,真有点不堪重负。“色难”就更加难免。
  
  有专家指出,一般来说,当今供养老人吃穿并不难,难在对老人的精神抚养上。其实,克服“色难”并不难。常回家看看,为老人端上一杯热水,陪老人坐坐,多一些问候,多一些笑脸。如此而已。关键是要心怀感恩之情,多想想长辈们的付出和哺育之恩。那样,就会将敬老之风形成习惯,形成自觉行动。
 

红色牙刷《读者》2009第1期


[新加坡]刘庭芝



  清晨,阳光穿过丝质的窗帘,洒满了我的房间。静静地,我从床上爬起,缓步走进了浴室。望着浴室里的两支牙刷,我知道绿色的那支是我的,可是,红色的那支是谁的呢?难道是上次多买了一支?我纳闷地打量着那红色牙刷好一阵子,最后把它抛进了垃圾桶。一个人,何必要两支牙刷?

  刷牙刷到一半,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摇了摇头,又是那个不知名的女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早上都会有个年轻的女人在我家打扫。我记不起是否请过钟点女佣,不过我承认家里是需要整理整理,所以也没问过那女人什么。她长得什么样子呢?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既然如此平庸,那就不劳我特别探头瞧瞧了。

  随手把绿色牙刷插回漱口杯里,我走到客厅坐了下来,饭桌上已
摆好了早餐。热乎乎的稀饭、一碟卤菜、一碟腌黄瓜,还有一杯现榨的果汁。夹起了一片卤豆干便往嘴里送,好吃。我怎么记不起这女佣的手艺有这么好?这下可更不想赶她走了。在我大快朵颐之际,那女佣低着头,拖着地板,走过我的身旁。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我小一些,但白发却多了许多。握着拖把的手好细,似乎比那拖把的杆还细。

  “好吃吗?”柔柔的嗓音传进了我的耳里。

  “哎,好吃。”我微笑回道。

  “那就好,多吃点。”她听了似乎很是高兴,但除了喜悦,那把声音里似乎还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我感到那声音轻轻地敲了敲我的心门,突然让我觉得那女佣的背影变得更娇小了,令人禁不住想呵护。

  我放下了筷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回房休息。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毕竟是步入中年了,抵抗力也没当年好了。

  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际,看见那女佣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里,似乎深怕吵醒了我。她走近我,帮我将棉被盖上。然后她走进了浴室,看也没看就捡起垃圾桶里的红色牙刷。

  她看着那两只依偎着的牙刷,幽幽一叹。泪水滑下她的脸颊,溅入了我的心房。我好想过去安慰她,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短短几米的距离,却仿佛遥不可及。她走回我的床边,轻轻地把一排药丸放到我的柜上,再三叮咛:

  “早晚三粒,不要忘了服用,知道吗?”

  昏昏沉沉中我瞄了那排药丸一眼,上面写着:TacrineHCI(Cognex)。听说能治失忆症,我好像忘了服用多回了啊!——我想起来了,饭桌上怎么摆好了热乎乎的稀饭?还有,那红色牙刷,不是丢了吗?怎么还在浴室的漱口杯里? 

黎明的感觉《读者》2009年第02期


作者:钱理群

  
  做任何事,刻苦的结语常常是两个字:及格;兴趣的结语常常也是两个字:出色。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在学习经验会上有个发言,我自己至今不忘,因为它照亮了我的一生。当时我说:学习最重要的是要有兴趣,要把上每一门功课都当做精神的享受,学习就是探险的过程,每一次上课都会发现新大陆,要带着好奇心,怀着一种期待感,甚至神秘感走进课堂。——这可以说是我的第一个独立的学习观、读书观,以后就发展成为我的研究观和我对学术工作的一个基本理解与信念。
  
  这就是我这些年经常说的,读书、学习、研究,在本质上就是对未知世界的“发现”。这里有一个我和世界的认知关系问题。世界是无限丰富的,我作为一个生命个体所掌握的世界知识是有限的,还有许多未知的世界等着我去认识,我的认识能力是有限的同时又是无限的,这就充满着对未知世界的期待和好奇。学术研究所面对的就是一个未知世界,你对它充满期待与好奇。正是这种期待、好奇产生学习、探索的热情和冲动,这是一切创造性的学习、研究、劳动的原动力。
  
  我们说的学术研究中的发现,不仅是对研究对象的发现,更是一种自我发现,因此就会产生自我生命的升华:学术研究的美妙之处就在这里。
  
  怎样使自己始终如一地处在探讨、发现的状态,并由此获得永恒的快乐?这是我的人生道路、研究生涯中必须面对的问题。在这里我想介绍林庚先生的一个观点以及它对我的影响。那是1984年左右,我刚留校做助教,严家炎老师是系主任,他提出要举办学术讲座,请中文系已经退休的老师,来做最后的公开演讲,让我来做具体组织工作。于是就请来了吴组缃、林庚、王瑶、朱德熙这样一些一流的北大中文系教授,那真是一次辉煌的“演出”。我记得林先生做了非常认真的准备,几易其稿。那一天,他的穿着看似朴素,但是很美,很有风度,他一站在讲台上,那种说不出的风度,就把大家给镇住了。讲完以后,走出教室,他几乎要倒下了,是我把他扶到家里去,他回去就病了一场。他拼着命来讲这一课的,讲完了人就倒了。正是在这次课上,他提出:“诗的本质就是发现,诗人要永远像婴儿一样,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去看周围的世界,去发现世界的新的美。”——我当时听了,心里为之一震:这正是说出了学术研究,以至人生的真谛啊!所谓“永远处于婴儿的状态”,就是要以第一次看世界的好奇心,用初次的眼光和心态去观察,去倾听,去阅读,去思考,这样才能有不断的新的发现。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怎么使自己永远处在一种婴儿状态。
  
  后来我们的《新语文读本》选了梭罗《瓦尔登湖》里面的一篇文章,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黎明的感觉”。“黎明的感觉”就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你便获得了一次新生,你的生命开始新的一天,就有了黎明的感觉: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新鲜的,你用新奇的眼光与心态去重新发现。这就是古人说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样一种新生状态,就是真正的学术状态,或者说是一种最理想的学术境界、人生境界。我们讲“赤子之心”,就是指这样的状态与境界。
  
  我很同意梭罗说的另一句话,他说人无疑是有力量来提高自己的生命质量的。外界的环境我们管不了,因为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但你可以有意识地去提高自己生命的质量,通过自己的主观努力去创造一个有利于自己发展的小环境。
  
  直到今天我还形成了一个习惯,我的周围人都知道,我总是给自己设置大大小小的目标,或者读一本书,或者写一篇文章,或者编一套书,甚至是旅游,我都把它诗意化,带着一种期待、想象,怀着一种激情,兴致勃勃地投入进去,以获得写诗的感觉。我强调生命的投入,全身心投入,我跟前几届的北大学生都说过:“要读书你就拼命地读,要玩你就拼命地玩”,这样,你就可以使自己的生命达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状态。
  
  我追求这种生命的强度和力度,酣畅淋漓的状态,这同时是一种生命的自由状态。  

长沟流月去无声《读者》2009年第02期


作者:倪匡


  三毛感情丰沛,洋溢文中,极感动读者。她的读者和她一样,都热情过人。曾和她一起应邀在台湾各地会见读者,所到之处,人潮之汹涌,有超乎想象之外者。

  更令人叹服的是,不独在台湾,后来在中国大陆,她本人和她的作品受欢迎的程度,同样超乎想象,甚至在香港,这个阅读风气并不太盛的地方,一样有极多读者,而且毫无例外,读者见到她,欢欣鼓舞,雀跃呼叫。这种现象说明她的作品能将读者带进一种热情澎湃的境界。

  有一次和她一起在香港启德机会大堂(不知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三五少女一看到她,跳跃叫嚷而来,围着要她签名,用荒腔走板的国语和她交谈,欢喜鼓舞而去。三毛见我在一旁,就向少女们介绍:“这位也是作家……”话没有说完,少女们扁嘴、翻眼,一副不屑的神情,呼啸散开,神情模样,可爱有趣。我看得哈哈大笑,三毛觉得不好意思,责备小女孩:“怎么这样子。”

  我笑答:“正该这样子!”

  三毛还曾“救”过我一次。那次在台北,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座谈会,与会者自我介绍,个个自报学历,都极之辉煌,不是博士,就是硕士。轮到我,是“初中毕业”。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三毛在我之后,大声自报:“小学毕业!”

  相视莞尔,后来她说,她正式学历,真的是小学毕业。这更说明,她天生是写作奇才。

  三毛性子十分可亲可爱,随和近人。一夜,在台北天母古龙家中,一干人等聚饮谈笑,三毛站在酒吧前,背对各人打电话,酒吧柜上有一列射灯,她穿露背装,灯光射映之下,藕臂如雪,肩背线条柔美,成为一干人等视线焦点,莫不叹为纯美之境界。

  中有两俗子,一曰倪匡,一曰古龙,竟相约:“一边一个,去咬一口。”

  两人胡作非为,三毛转过身来,嗔道:“好啊!你们两个,须有一个要了我!”两人立时作“剪刀石头布”手势,一个道:“输的要!”一个道:“赢的要!”

  三毛赞曰:“一个好!一个坏!”

  古龙以手击额,他头大额广,啪啪有声,顷刻额上红了一片,频呼:“笨死了!”

  三人笑成一团——正因为稔熟至此,所以才有了“生死之约”。

  “生死之约”名副其实,听来十分骇人,实际内容也确然有点怪异。

  三人都对死亡存有不可解之处,却又喊认为人死后必有灵魂,只是人、魂之间,无法突破障碍沟通。也认为要突破这种障碍,人所能尽力者少,魂所能尽力者多。所以约定,三人之中,谁先离世,其魂,需尽一切努力,与人接触沟通,以解幽明之谜。

  约定之后,每次共聚,都互相提醒,不可忘记。

  没有多久,古龙谢世。

  和三毛在古龙葬礼上,一面痛饮,一面仍念念有词:“要记得这生死之约噢!”

  世俗相传,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是魂归之日。其日,和三毛在她台北小楼之中,燃烛以候,等古龙魂兮归来。

  结果,失望。

  没有多久,三毛也谢世了。

  这一下,魂方面力量增强,应该有希望可获得来自他们方面的确切信息了?谁知道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依然信息杳然,竟然连梦中都未出现,别说是确切真实的沟通交流了!

  噫!难道真是幽明阻隔,无可逾越?这谜团,看来要等到三人再次齐聚,才能有解答了?然而,到时即使有了答案,又如何让世人得知?念及此,不由得悲从中来。

  怀悲读三毛,好像可以得到的更多。不信?试试!  

巴黎的街道《读者》2009年第01期


文/周 明



  巴黎以名人命名的街道非常多,左拉、雨果、卢梭统统走上街头;巴黎还“盛产”画家,于是莫奈、高更、毕加索也纷纷“上街”。在巴黎第17区,有一条路名叫欧金德卡大道。欧金德卡是一位艺术家,他的浮雕《马赛曲》就镌在凯旋门上,不过更出名的是,他的半身像被印在百元法郎的钞票上。艺术家常常隔世才被肯定,令人感叹。

  政治人物的大起大落,巴黎人在路名中就已看尽了:丘吉尔、肯尼迪、林肯、列宁……巴黎几乎每年修正一次地图,而每次总有人被“除名”。有人开玩笑说,在巴黎买古董不如买地图,巴黎的地图第二年就成了古董了。

  巴黎不愧为艺术之都,不仅路名有特色,路牌亦是标新立异。巴黎街头的路牌全部是用搪瓷做的,蓝底白字,样式精美,新颖大方。可能是太好看了,以至于路牌常常无缘无故地消失,成了收藏者的囊中之物。在巴黎,收藏路牌比集邮更赚钱,据悉希特勒大道的路牌已经升值到5位数美金了。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市政当局,不得不专设了8名工作人员,每天的职责就是巡查巴黎近8万个路牌。

  初到巴黎的人看见宽广的香榭里舍大街,以为这条可以升降波音747的12线大道是巴黎最宽的马路了,其实,它只排名第三。巴黎最宽的大街给了他们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英雄福塞,有120米宽;其次是御座大道。巴黎最窄的街只有60厘米宽,连个胖子都挤不进去,名叫迪埃走廊,位于拥挤、古拙的拉丁区。

  叫总统与小巷为伍,是法国一大特色,法国的总统府建在宽不超过10米的街上。但是,这条街却是巴黎出售最名贵商品的街,无论香水、时装,无一不昂贵,行走街上的不少人是世界豪富、名流,这条街也是巴黎美女最多的地方。

  巴黎的最高处在电报街,可能是因发报要居高临下。最低的地方呢?水往低处流,找水塔街就对了。另外,巴黎还有九泉路、坟场路…… 

从前世逃到今生《读者》2009年第02期


作者:刘墉


  人的一生,是不是只有一生?还是能够分成几段,告别这一段,换个环境,换群朋友,也换个“全新的自己”,走向下一段人生?
  
  许多人做到了,比如“昨日死,今日生”,有了对自己的“全新肯定”。
  
  有些人失败了,像戒不了、又重染毒瘾的人,再次掉进以前的渊薮。也可能从天涯海角被“认”出来,拉回他的前半生,为那前半生的罪作出赔偿。
  
  我常想,有一天会不会发明一种机器,你只要做了决定,走过那机器,就如同饮过“忘川之水”,与以前不再有任何关系。
  
  你有了全新的名字、全新的面貌、全新的未来,即便是你的仇家,知道你已经走过那架机器,也只能当你不在存在。
  
  能这样,该多好!
  
  只是,这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的“今生”,会不会正从“前世”遁逃而来?我们逃过了前世的仇家,躲掉了前世的孽债,舍下了前世的亲人,告别了前世的朋友,离开了前世的爱人。
  
  幸亏没有没有穿梭时空的警察,突然站在我们的面前说:“你逃不掉了,现在要把你引渡回去,还你未完的债!”
  
  生生世世,我们换了许多角色,结了许多缘,欠了许多债,逃到今生躲藏……  

发现诗意《读者》2009第2期


作者:刘心武


  
  邻居小焦曾跟我抱怨:“住在‘女生宿舍’啊!一个进入了更年期,一个进入了青春反叛期!”听他细说,其实他妻子的更年期综合征发作得并不严重,倒是女儿焦姝的青春反叛如雷似电。
  
    前一阵,他女儿放学刚进家门,还没跟父母照面,就大声嚷嚷:“什么也别问我!”进了她自己那个房间,“嘭”地一甩门。做好饭,隔门唤她吃饭,要么根本不理睬,要么忽然拔门而出,气冲冲地说:“就知道吃饭、吃饭!除了吃饭你们还懂得什么?”开始他们还试图教诲她,后来知道那只会使其反叛加剧,就干脆沉默,但沉默有时也会遭致抗议:“为什么都不说话?我是聋子吗?”我曾安慰过小焦:对此不要过分焦虑,如今的社会环境,不至于将青春反叛期的“潘多拉魔盒”以某种漂亮的借口掀开,造成对社会的大伤害与他们自身的大迷失,估计焦姝多半只是家在里反叛,在学校里大概要收敛得多,随着年龄的再增长,生理发育和心理成长都会渐趋平衡。
  
  前些时小焦报告我好消息:焦姝不仅不那么反叛,还能主动跟父母交流了,她那间屋的门也不再关死,有时虚掩,有时敞开,以前她在屋里鼓捣电脑,绝对不许父母“偷看”,现在她会高兴地招呼他们过去,同看她从网上链接来的信息或博客文章,还乐于跟他们进行讨论。小焦问:难道青春反叛期的症候能不治而愈么?我也不能解释。
  
  昨天焦姝来我家还书,我看她神情欢愉,就趁便问她,为什么有所改变?她就跟我细说端详。她说,先是班上跟她最合得来的果果的母亲因病逝世,果果跟她说:“真的很后悔,到遗体告别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其实一直没有怎么认真地注视过妈妈……”果果这话,以及果果眼里罕见的泪光,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不小心触了电。那天晚上,她睡不着,起来上卫生间,路过爸妈卧室,卧室里有灯光,她朝里面望,望见妈妈坐在梳妆台前。方便完了,出了卫生间,她蹑手蹑脚再路过爸妈卧室,发现妈妈还坐在梳妆台前。爸爸出差不在家,妈妈为什么不好好睡觉?再细看,妈妈是在那里翻弄一些小东西。她以前也是从没有长时间地、认真地注视过妈妈。她此刻细观,惊讶地发现妈妈原来那么中看,却又怎么有了衰老的迹象?当时妈妈开的是梳妆台的镜灯,灯光只照出穿睡衣的妈妈的正面,从侧面望去,妈妈像一个半明半暗的剪影。妈妈所摆弄的,她终于看明白,是爸爸历次出差给她带回来的小首饰,那些项链呀、手链呀、戒指呀、耳环呀、领饰胸针呀,没有一样是贵重的,最贵的一个大概是在回国的飞机上买来的免税的水晶手镯,花了一百多欧元,其实那水晶是人造的,只不过施华洛奇的牌子算得有名而已。妈妈每次得到礼物,总是欢喜一阵,戴上几天,然后就收起来再不见踪影。爸爸也曾给她带回过琥珀手链,被她接过来就甩到柜子里,还故意伤爸爸的心,喊道:“有钱为什么不捐给贫困地区?”爸爸后来多半给她带回印刷精美的知识含量颇高的画册……
  
  那晚焦姝在爸妈卧室门外偷觑了许久,妈妈一直没有发现她,她也因此平生第一次仔细地观察了妈妈,妈妈将那些小首饰一一从小匣子里取出,观看,抚摩,嘴角漾出满足的、幸福的笑意。有一个玉石挂坠,妈妈戴着招待客人时,一位阿姨不留情面地跟她说:“便宜货!假的!不仅绝非和田玉,连俄罗斯菜玉也不是!”妈妈很不自在,想说什么,语塞。当时焦姝却觉得那阿姨很为自己“解恨”,心里想:臭美什么?以后少教训我吧!但那晚在卧室门外细观妈妈的动作表情,焦姝觉得忽然看到了妈妈内心深处,她亲切地抚摩那个“假玉吊坠”,回味着生命里那个最亲近的人给予她的爱意……
  
  焦姝说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失眠之夜,但又是一个甜蜜之夜,她忽然憬悟,这个原来让她处处不屑和愤慨的世界上,原来确有弥足珍贵和让人心仪的因素,这因素可以称为诗意……我听了祝福她:好啊,从身边最平凡琐屑的场景里,发现了诗意,这说明你脱离了青春反叛期,进入了诗意享受期!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转折啊!愿有更多像你这样的少男少女!
  
  人们常问:为什么青春产生诗歌?焦姝的个案给了一个明晰的回答。是的,正如你想到的,焦姝告别后,留下一个小本本给我,那是她的第一册短诗集。  

雪界《读者》 2009年第02期


●李汉荣


  
  一夜大雪重新创造了天地万物。世界变成了一座洁白的宫殿。乌鸦是白色的,狗是白色的,乌黑的煤也变成白色的。坟墓也变成白色的,那隆起的一堆不再让人感到苍凉,倒是显得美丽而别具深意,那宁静的弧线,那微微仰起的姿势,让人感到土地有一种随时站起来的欲望,不断降临和加厚的积雪,使它远远看上去象一只盘卧的鸟,它正在梳理和壮大自己白色的翅膀,它随时会向某个神秘的方向飞去。
  
  雪落在地上,落在石头上,落在树枝上,落在屋顶上,雪落在一切期待着的地方。雪在照料干燥的大地和我们干燥的生活。雪落遍了我们的视野。最后,雪落在雪上,雪仍在落,雪被它自己的白感动着陶醉着,雪落在自己的怀里,雪躺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走在雪里,我们不再说话,雪纷扬着天上的语言,传述着远古的语言。天上的雪也是地上的雪,天上地上已经没有了界限,我们是地上的人也是天上的神。唐朝的雪至今没有化,也永远都不会化,最厚的积雪在诗歌里保存着。落在手心里的雪化了,这使我想起了那世世代代流逝的爱情。真想到云端去看一看,这六角形的花是怎样被严寒催开的?她绽开的那一瞬是怎样的神态?她坠落的过程是垂直的还是倾斜的?从那么陡那么高的天空走下来,她晕眩吗,她恐惧吗?由水变成雾,由雾开成花,这死去活来的过程,这感人的奇迹!柔弱而伟大的精灵,走过漫漫天路,又来到滚滚红尘。
  
  落在我睫毛上的这一朵和另一朵以及许多,你们的前生是我的泪水吗?你们找到了我的眼睛,你们想返回我的眼睛。你们化了,变成了我的泪水,仍是我的泪水。除了诞生,没有什么曾经死去。精卫的海仍在为我们酿造盐,杯子里仍是李白的酒李白的月亮。河流一如既往地推动着古老的石头,在任何一个石头上都能找到和我们一样的手纹,去年或很早以前,收藏了你身影的那泓井水,又收藏了我的身影。抬起头来,每一朵雪都在向我空投你的消息,你在远方旷野上塑造的那个无名无姓的雪人,正是来世的我……我不敢望雪了,我望见的都是无家可归的纯洁灵魂。我闭起眼睛,坐在雪上,静静地听雪,静静地听我自己,雪围着我飘落,雪抬着我上升,我变成雪了,除了雪,再没有别的什么,宇宙变成了一朵白雪……
  
  唯一不需要上帝的日子,是下雪的日子。天地是一座白色的教堂,白色供奉着白色,白色礼赞着白色。可以不需要拯救者,白色解放了所有沉沦的颜色。也不需要启示者,白色已启示和解答了一切,白色的语言叙述着心灵最庄严的感动。最高的山顶一律举着明亮的蜡烛,我隐隐看到山顶的远方还有更高的山顶,更高的山顶仍是雪,仍是我们攀援不尽的伟大雪峰。没有上帝的日子,我看到了更多上帝的迹象。精神的眼睛看见的所有远方,都是神性的远方,它等待我们抵达,当我们抵达,才真正发现我们自己,于是我们再一次出发。
  
  唯一不需要爱情的日子,是下雪的日子。有这么多白色的纱巾在向你飘,你不知道该珍藏那一朵凌空而来的祝福。那么空灵的手势,那么柔软的语言,那么纯真的承诺。不顾天高路远飞来的爱,这使我想起古往今来那些水做的女儿们,全都是为了爱,从冥冥中走来又往冥冥中归去。她们来了,把低矮的茅屋改造成朴素的天堂,冷风嗖嗖的峡谷被柔情填满,变成宁静的走廊。她们走了,她们运行在海上,在波浪里叫着我们的名字和村庄的名字,她们漫游在云中,在高高的天空照看着我们的生活,她们是我们的大气层,雨水和雪。
  
  唯一不需要写诗的日子,是下雪的日子。空中飘着的,地上铺展的全是纯粹的诗。树木的笔寂然举着,它想写诗,却被诗感动得不知诗为何物。于是静静站在雪里,站在诗里,好象在说:笔是多余的,在宇宙的纯诗面前,没有诗人,只有读诗的人;也没有读诗的人,只有诗;其实也没有诗,只有雪,只有无边无际的宁静,无边无际的纯真……
 

爱情守望者《读者》2009第3期


作者:胡妖



  一

  卡佛一直在期待这个周末,因为他的女朋友西赛莉要到新奥尔良来看望他。西赛莉在阿肯色州读博士,最近,为了完成一篇关于新奥尔良市遭遇飓风灾难的论文,她要到新奥尔良市进行实地考察,顺便看看在新奥尔良卡斯特镇警署工作的男友卡佛。

  周末之前,卡佛就在镇中心的餐厅订好了位置。想象着浪漫的烛光晚餐,卡佛心花怒放。可当他在餐厅窗边温馨的烛光下,深情地看着西赛莉时,却发现女友的心思好像不在他这里,她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某块广告牌,眼眶里似乎还有泪水。

  “你怎么了?”卡佛终于忍不住,轻声追问西赛莉。要知道,西赛莉平时可是个爱说爱笑的开朗女孩儿,有一次攀岩时摔断了腿,她都坚强得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女友这么难过?卡佛的心里堆满了问号。

  沉默了好一阵,西赛莉终于说出了自己伤心的原因。

  原来,这几天西赛莉在新奥尔良市做信息收集工作,在庞恰特雷思湖边的一个小咖啡馆里,她见到了一位灾难幸存者。

  那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咖啡馆,咖啡馆的名字叫爱情守望者。知情者告诉西赛莉,这个咖啡馆的主人是34岁的西尔维娅。两年前,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丈夫杰西是新奥尔良市卡斯特镇的体育教师。飓风袭来之前,他们和所有人一样,过着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然而,那场可怕的飓风改变了一切。

  西尔维娅告诉西赛莉,她还记得,当时猛烈的飓风呼啸而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杰西告诉她可能出事了,要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立刻一起往外跑,这时,又一阵飓风呼啸而至。“来不及开车了,赶紧跑吧!”杰西牵着她的手,两人拼命地跑起来。然而,他们跑出门口没多久,洪水便铺天盖地向他们涌了过来。西尔维娅后来才知道,时速高达125英里的卡特里娜飓风咆哮而过时,摧毁了庇护新奥尔良地区的防洪堤,致使洪水泛滥,整个城市约80%的区域都处于洪水之中。

  西尔维娅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好在当时杰西的反应非常快,他顺手抓住了身边漂过的一块小木板,要西尔维娅抓紧它。小小的木板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眼看着木板渐渐往下沉,杰西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松手,两个人就会一起丧生于这场洪水中。于是,杰西对西尔维娅说:“亲爱的,我必须寻找另一块木头,我们只能分开战斗了。”“不,你不能走!”西尔维娅怎么也不愿松开杰西的手,“这么湍急的水流,你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另一块木头?再说,如果我们分开,以后我怎么找你?”西尔维娅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听我说!”杰西显得很冷静,“你放心,我会没事的。你忘了我的游泳技术有多棒了吗?等洪水退了以后,我们就在洛斯丽克谷的那个咖啡馆见面。”说完,杰西推开木板,一个人奋力向前游去。

  随着一浪接一浪的洪水,很快,杰西没有了踪影。洪水越涨越高,整个镇子变成了一片汪洋。西尔维娅靠着这块木板,最终成功逃生。

  二

  救援人员找到西尔维娅的时候,她已经因为精疲力竭而陷入了昏迷,救援人员马上对她实施了抢救。也不知过了多久,西尔维娅苏醒过来了。她举起自己的手,突然惊恐地意识到,她把丈夫弄丢了。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她一直对自己说,两个人一定要在一起。可现在,杰西为了救她,自己却被洪水冲走了。

  西尔维娅顾不上还很虚弱的身体,不住地央求救援人员帮她找丈夫。救援人员只能抱歉地看着她说:“夫人,很抱歉,我们的救援船已经开赴灾区,那里,整个镇子都被淹没了,还有生命体征的人我们已经救回来了,剩下的,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恐怕……”“不,不会的!”西尔维娅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大喊着,“不会的,他比我身体强壮,肯定能活下来。只是,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漂到什么地方去了,求求你们,帮我找找他吧!没有他,我也不想活下去了!”说着,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他在哪里,他一定在洛斯丽克谷的那个咖啡馆里,那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他对我说过,如果我们走散了,就到那里见面。”

  西尔维娅哭得那么伤心,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但此时,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大家只能陪着她默默流泪,只希望时间能慢慢抚平她心里的伤口。

  然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西尔维娅就这样拖着病体,一个人来到了这个还有一角浸在水里的咖啡馆,她要在这里等待自己的丈夫。她坚信,丈夫一定会信守自己的诺言,来这里和她见面。因为灾难,咖啡馆没有再开门,西尔维娅就一个人坐在路边,静静地等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西尔维娅始终没有等到她的丈夫。

  时间久了,人们对这个痴情的女子心生同情,劝她说:“现在通信这么发达,要是你丈夫获救了,他一定会打电话给警署通知你的。他这么久都没有来找你,肯定是去了天堂。”

  “不!”西尔维娅还是那么执著,“只要没找到他的尸体,就说明他还有希望生还。也许他受了伤陷入昏迷,或是失去了记忆没法联系我。这里是他和我最后约定见面的地方,也会是他记忆最深的地方,如果他能回来,这里一定是他第一个来的地方。而且,我们说好了,一定要在这里见面。他那么爱我,一定不会就这样抛弃我,一定会来这里和我见面。”也许是被悲伤冲昏了头脑,西尔维娅固执地坚守在那里。

  数日后,在这次事故中丧偶的咖啡馆老板决定关闭咖啡馆,移居到芝加哥。“老板,如果你关门,我丈夫怎能找到我呢?”西尔维娅绝望地问。最终,老板被她的痴情感动,将咖啡馆低价转让给了她。从那以后,西尔维娅就成了这个咖啡馆的主人,她还将咖啡馆的名字改成了“爱情守望者”。就这样,她一直在这里等待自己的丈夫归来。

  可是,就在西赛莉被这个故事感动得泪流满面时,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来到她们中间,拉着西尔维娅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亲爱的,你不能再这样忙了,要回房去躺着。医生说了,你肚里的胎儿情况不是太好,要好好休息,要不然会出问题的。”

  “你是?”西赛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蒙了。“我是她男朋友。小姐,需要什么就叫我吧!”那男人头也不回,爽快地答道。

  三

  西赛莉被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事弄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以至于她和卡佛吃着浪漫的烛光晚餐也没有多少兴致。她对卡佛说:“我不认为西尔维娅就应该这样一直等待自己的丈夫,只是不明白,她既然选择了等待,为什么又找了新男友,还坚持留在她和丈夫相约的地方?



  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后,卡佛也有些伤感,他告诉西赛莉,她说的这个故事,卡斯特镇上的人都听说过。而且就在一年前,警察在洛斯丽克谷的一堆塌方的土石里找到了一具无名尸,根据DNA检测,证实正是西尔维娅的丈夫杰西的。他们本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西尔维娅,可看着西尔维娅每天在咖啡馆门口哼着小曲等待丈夫归来的样子,便不忍心对她说出这样残酷的事实。于是,在征得杰西父母同意后,他们决定暂时对西尔维娅保密,只等杰西失踪满两年后,以失踪死亡为由,让西尔维娅办理死亡手续。人们善良地认为,让她这样抱着一线希望活着,更胜于告诉她真相。只是,谁也没想到,痴情的西尔维娅会突然找了新的男朋友,还有了身孕。

  “西尔维娅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如果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就应该告诉她真相。”西赛莉对镇上人们的做法不以为然。她和卡佛决定将真相告诉西尔维娅。

  可是,西尔维娅的反应让人大吃一惊,她只是淡淡地回答道:“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杰西已经离开我们,去了天堂。”

  “你是怎么知道的?”卡佛不解地问。

  “就在我去警署打听杰西的消息时。那段时间,我听说在洛斯丽克谷发现了一具无名尸,虽然人们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但有一天,我看到他们准备送出去的一个遗物袋上写着杰西父母的名字,那个透明的袋子里,装着的是我们的结婚戒指,上面的钻石还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闪亮。”西尔维娅说到这里,仿佛又看到了那枚戒指,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既然你早已知道了一切,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这里位置比较偏,生意也不好,根本赚不到什么钱。”西赛莉和卡佛更奇怪了。

  “因为,我要留在这里,让杰西知道,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要知道,我是杰西的爱情守望者,他也是我的爱情守望者。他一路奋力漂流,肯定是要赶到这里和我会合。但可惜的是,他只能在天堂里看着我。我还记得杰西曾经说过,对一个人最深的爱,就是希望他能生活得快乐、幸福。所以,我在这里认真而快乐地活着。以前,我希望有一天他来到这里,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现在,我希望他在天堂里看到的我,和他希望的一样快乐。其实,现在在店里忙活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他……”顺着西尔维娅手指的方向,西赛莉看到了那天在店里出现的那个男人。“我相信,杰西看到我现在这么幸福,一定比我还开心。”西尔维娅说到这里,又笑了,这次陪她一起微笑的,还有那个大个儿男人。

  2008年4月12日,西赛莉完成了她的论文。论文里除了灾后的各项数据和重建信息,还有西尔维娅和杰西的动人故事。西赛莉在文章的末尾写道:生者对死者最大的敬意和爱,就是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坐飞机上课的学生《读者》2009年04期


                                                                                                                      作者:孔庆东

     中国人见多识广,对于优越感颇强的韩国人往往不以为然。但是有一点是中国人必须承认的,那就是韩国对于教育的重视程度要明显高于中国。这不仅表现在政府的措施上,更体现在普通人的意识里。

  我曾被北京大学派到首尔的梨花女子大学中文系任教,有一门研究生的课程是“中国现代小说研究”。课上有一名学生,从一开始就让我觉得有点与众不同。她长得娇小玲珑,眉目秀气而又灵动,体态清瘦而有风韵。她虽然与别的学生一样谈笑风生,甚至还更多几分活泼,但是她的一举一动中都显露出一种成熟的优雅、一种自然的细腻和一种已经成为习惯的教养。所以,虽然她的肌肤比别人更年轻,而我却断定,她一定比别的学生年长。


  我的猜测没有错。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的家不在首尔,而在光州,她是每星期坐飞机来上课的。原来,她已经从梨花女大本科毕业许多年了。


  她用学到的中文,在社会上做了许多工作。现在,她和姐姐一起,在光州开办了一所中文学院,她自己既当院长,又当教师,管理和教学一起抓。在繁重的工作中,她越来越感到需要充实知识,需要提高层次。于是,她又一次踏进母校的大门,为自己的未来“充电”。


  在中国,如今也有不少事业有成者重返校园,但那多数是为了“镀金”。而像这样完全出于自己的觉悟,完全为了求知而走进校园重吃二遍苦,再遭二茬罪”的人,不能说没有,但实在是少之又少的。何况她又是完全自己掏腰包,每星期一次“从天而降”呢!


  “你为什么不坐火车或者开车来呢?”我问她。


  “坐车需要4个多小时,乘飞机只要1个小时。”


  她认真地答道,“我把课程都集中安排在这两天,这半个星期专心学习,回去的半个星期专心工作。”


  “那你岂不是太累了?什么时候休息呢?”


  “我过一阵去加拿大待两个星期,专心休息。”


  专心学习,专心工作,专心休息——这就是她显得成熟而优雅的秘密。我本来想问她是如何保持年轻的,但既然了解了她的总体生活态度,那些小事不问也可想而知了,无非是“专心保养”了。


  有一次,我和其他一些老师坐了4个小时的火车,到光州参加韩国中文学界的一个国际学术大会。一下火车,我就看见她等候在那里。


  她带我参观光州“5·18”墓地的时候,我问她那一年她多大。她说小学6年级。她的眼睛里一下子没有了活泼,没有了灵动。我没有再多问。我心里想,在当年那隆隆的坦克碾过的大街上,在曾经血肉横飞的广场上,如今成长起这样一位成熟的女性,她每周坐着飞机去学习中国文学。她从我这里学习鲁迅、老舍、沈从文,从别的老师那里学习李白、杜甫、白居易,然而我们应该从她那里学习一点什么呢?


  从光州回到首尔,我们坐高速巴士,仍然用了4个多小时。在车上,我对朋友说,世界各国有坐飞机去吃饭的,有坐飞机去赌博的,有坐飞机去嫖娼的,但是对于教育,有些人不要说坐飞机,连坐车都拿不出钱或者不肯拿钱。张艺谋的电影《一个都不能少》中,代课老师要去找学生,不就连一张车票也买不起吗?


  坐飞机去上课,不是一种派头,不是一种炫耀,而是一种精神。有了这种精神,走路也能搞好教育。


  这位坐飞机来上课的学生,名字叫吕承娟。人如其名,她用“娟秀”的身躯,承担起了一种值得仰视的精神。
 
  

饥饿的作家《读者》2009年04期


作者:安恬


     这家伙从出生起就吃不饱,赶上了大多数中国人挨饿的年代。全家人吃饭,他匆匆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就盯着别人的碗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公然地抢夺堂姐碗中的那份食物,抢得双泪长流。

  那是1960年的春天,能吃的东西——草根、树皮、房檐上的草——几乎都吃光了。有一次学校拉来了一车好煤,他拿起一块就放进嘴里嚼,同学们也跟着一起嚼,都说越嚼越香。一上课,老师在黑板上写字,他们就在下边嚼煤,嘎嘣嘎嘣一片响,全都一嘴乌黑。

  1976年,他当了兵,从此和饥饿道别了。从新兵连分到新单位时,精粉的小馒头,他一次就吃了八个,肚子里还有空,但不好意思再吃了。炊事员对食堂管理员说:“坏了,来了个大肚汉!”

  后来,日子过好了,可一上宴席,他却仍是迫不及待,生怕捞不到吃似的。好多朋友攻击他,说他吃起饭来“奋不顾身”

  “埋头苦干”,好像狼一样。

  他一次次提醒自己:少吃,慢吃,吃时嘴巴不出声,眼神不恶,夹菜时一次只夹一根菜。

  他也想“痛改前非”,但一见到好吃的,立刻便恢复原样。

  他说,每当他从电视上看到鳄鱼一边吞食一边流泪的可恶样子,马上就联想到自己。

  当然,仅仅有饥饿的体验,并不一定就能成为作家。他能成为一位作家,缘于一次偶然。那次有个“右派”大学生说他认识个作家,写了本书,得了成千上万的稿费。听说作家每天吃三顿饺子,而且还是肥肉馅儿的,咬一口,那些肥油就一个劲地往外冒。

  他不相信天下竟有每天都可以吃三顿饺子的人,但那大学生用蔑视的口吻对他说:“人家是作家!懂不懂?作家!”

  那时,他就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当作家。

  他,就是作家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