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体脂肪填充多久恢复:李四龙:美国的中国佛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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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龙:美国的中国佛教研究

北京大学学报,2004年第2期 126~132页

【内容提要】美国目前是西方佛教研究的学术中心,他们的研究成果对我们中国学者不无裨益。在中国佛教领域,他们与中国学者一样,偏重于北宋以前的佛教史,特别是以禅宗为主的隋唐佛教宗派。而对宋元明清的佛教史,他们则引入社会史、人类学等方法,特别是在明末清初、近现代中国佛教史研究方面,出现了较具启发意义的新视野。本文还关注美国学者在“佛教中国化”、“儒释道三教关系”等问题上的研究。
【摘 要 题】佛教研究
【关 键 词】美国,中国佛教,佛教宗派

【参考文献】

[1]VICTOR MAIR.India and China:Observations on Cultural Borrowing[J].Journal of the Asiatic Society 31(3-4):61-94.

[2]GREGORY SCHOPEN.Filial Piety and the Monk in the Practice ofIndian Buddhism:A Question of'Sinicization'Viewed from the OtherSide[J].T' oung Pao70:110-126,1984.

[3]WILLIAM FREDERICK POWELL.The Record of Tung-shan:An Analysis ofPedagogic Style in Ch' an Buddhism[D].Ph.D.diss.,University ofCalifornia at Berkeley,1982;Urs Erwin App,Facets of the Life andTeaching of Chan Master Yunmen Wenyan 864-949[D].Ph.D.diss.,TempleUniversity,1989.

[4]ROBERT GIMELLO.Marga and Culture:Learning,Letters,and Liberationin Northern Sung Ch' an[A].In Robert Buswell and Robert Gimelloeds.,Paths to Liberation:The Marga and its Transformations in BuddhistThought[C].pp.371-437.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92.

[5]JIANG WU.Orthodoxy,Controversy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anBuddhism in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D].Ph.D.diss.,HarvardUniversity,2002.

美国的佛教研究是在西欧的影响下起步的,1844年1月美国波士顿《标盘》(TheDial)杂志第四卷第三号上发表了《法华经》的英文节译,题为“佛陀的布道”(The Preaching/ofBuddha),这是根据法国学者布奴夫(E.Burnouf,1801-1852年)当时尚未公开出版的《法华经》法译本译出的。1891年美国学者朗曼(C.R.Lanmann)等人在英国“巴利圣典学会”(Pali Text Society)的资助下,出版《哈佛东方丛书》(HarvardOrientalSeries),兼带收录佛教研究论著,由此莫定美国佛教研究的学术传统。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美国却已经取代老牌欧洲,成为西方佛教研究的中心。即使是在中国佛教的研究领域,也有相当的学术成果值得我们中国学者了解。

概论性的中国佛教史著作,迄今为止美国有两部著作较为著名:1959年芮沃寿发表的《中国佛教史》(ArthurF.Wright,Buddhism in Chinese History.Palo Alto:Stanford UniversityPress,1959)(注:1990年芮沃寿还出版了论文集《中国佛教研究》(Studies in Chinese Buddhism,ed.byRobert M.Somers,New Haven:Yale UniversityPress,1990)。),以及1964年陈观胜出版的《中国佛教史概论》(Kenneth Ch' en,Buddhism in China:AHistorical Survey.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64)。中国佛教史可粗分为宋以前与宋以后两大段。北宋以前的中国佛教,高僧辈出,义理宏富。与中国学者一样,美国学者多数也偏重于宋以前的佛教史。不过,他们现在对宋元明清的佛教史也是越来越关注,而且在方法论上有所创新,引入了社会史、人类学等方法,研究视野颇值得国内同行留意。本文分四节略述美国学者在中国佛教方面的主要研究成果,重点介绍他们最近二、三十年的情况。(注:若想了解欧美学者在60年代以前的研究工作,我另外推荐两部工具书:一是法国学者在1928-1958年间编辑的《佛教书目杂志》(BibliographieBouddhique,vol.1-31);二是日本学者花山信胜(Shinsho Hanayama)编的《佛教书目》(Bibliographyon Buddhism.Tokyo:The HokuseidoPress,1961),其中也有不少讲到中国佛教的研究,当然研究者不仅是美国学者,或者说当时主要不是美国学者。)

一、“佛教中国化”问题

研究中国佛教史,总是会遇到所谓“佛教中国化”的问题,这也同时意味着中国与印度佛教的比较。1973年陈观胜出版《佛教的中国转型》(Kenneth Ch' en,The Chinese Transformation ofBuddhi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73),从伦理生活、政治生活、经济生活、文学生活与教育社会生活等五个方面,分析佛教进入中国以后的适应与转变过程。而此前出版的欧洲学者许理和的《佛教征服中国》(Erik Zürcher,The Buddhist Conquest of China:The Spreadand Adaptation of Buddhism in Early MedievalChina.Leiden:E.J.Brill,1959),诠释了佛教传入之初如何与中国社会、文化调适的早期历史,该书成为此后美国学者研究此类问题的起点。

中印佛教之间的比较需要细致的个案研究。梅维恒擅长中印交流史的研究,1988年他发表《绘画与表演:中国的看图讲故事和它的印度起源》(Victor Mair,Painting and Performance:Chinese Picture Recitation andIts lndian Genesis.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88),对印度文化渗透到中国文化的过程作出了形象的叙述。[1](P61-94)萧邦(GregorySchopen)是位著名的印度佛教史专家,基于考古发现与文献资料,他也在反思“中国化”的问题。在他看来,有些现象或许早在印度就已出现,并非是到了中国以后才有的。譬如,虽然中国佛教受儒家的影响,特别注重“孝”,但这在印度佛教也是重要的问题。[2](P110-126)1986年冉云华发表《中国佛教思想的同化模式:印度与中国文献里的“无念”》。隋唐宗派佛教被认为是中国化佛教的典型,海外学者有所谓“隋唐新佛教”的称呼。宗密(780-841年)被认为是华严五祖,同时又是承嗣荷泽神会(684-758年)一系的禅师,他的思想有教禅一致、佛儒一源的倾向。1991年格里高利(Peter Gregory)发表《宗密与佛教中国化》(Peter Gregory,Tsung-mi and the Sinificationof Buddhi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91),在佛教中国化这个问题上又添新例。这一年,沙夫(RobertSharf)完成其博士论文《〈宝堂论〉与公元八世纪佛教的中国化》。

疑伪经,特别是几部与中国佛教密切相关的经典的真伪,一直是中国佛教史研究中的大事,也与“佛教中国化”问题密切相关。有些经典被公认是中国人的伪作,但也确实反映了中国人在某个阶段对于佛教的认识与需要。布斯韦尔(RobertBuswell)在1990年编辑出版《中国佛教疑伪经》一书(Robert Buswell ed.,Chinese BuddhistApocrypha.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90)。该书研究了《占察经》、《梵网经》、《观无量寿经》等经典的真实性。这位编者是美国研究东亚佛教的资深专家,以研究疑伪经《金刚三昧经》的韩国起源而著名。1989年他出版《中韩两国禅意识形态的形成:以疑伪经〈金刚三昧经〉为中心》(Robert Buswell,TheFormation of Ch' an Ideology in China and Korea:The Vajrasamādhi-Sūtra,ABuddhist Apocryphon.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9)。

二、佛教宗派研究

隋唐宗派,是美国同行最为热心的研究领域。若从佛教史的角度来看,从南北朝中后期到中唐前后,大约二百年的时间,是佛教宗派创立与繁荣的时期。1987年美国资深佛教学者威斯坦因(Stanley Weinstein)发表《唐代佛教》(Stanley Weinstein,Buddhismunder the T' ang.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Press,1987),在一定程度上交代了佛教宗派成立的社会政治背景。(注:在唐代佛教研究方面,还有一位意大利学者福安敦(AntoninoForte)值得注意。他在1976年出版了《公元七世纪末中国的政治宣传与意识形态:敦煌写卷S.6502的性质、作者及其功能的研究》(Political Propaganda and Ideology in China at the End of the SeventhCentury:Inquiry into the Nature,Authors and Function of the TunhuangDocument S.6502,Followed by an Annotated Translation.Napoli:IstitutoUniversitario Orientale)。)1997年美国青年佛教学者克什尼克(JohnKieschnick)发表《高僧:中古中国圣传里的佛教理想》(John Kieschnick,The Eminent Monk:BuddhistIdeals in Medieval Chinese Hagiography.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97),把宋以前的高僧分成三类:苦行僧、神僧与义学僧,以梁、唐、宋三部《高僧传》资料描述他们各自的宗教生活与日常生活。这也有助于我们了解当时中国僧人的生活实态,避免因为宗派的出现而把中国佛教看作是深陷于门户之见而不相往来的群体。

在中国佛教的八大宗派里,禅宗是研究人数最多的一块。众所周知,20世纪对于禅宗研究的持续热情,首先是由于敦煌典籍的出土。其次是因为美国本土禅宗的兴盛,时至今日仍有不少美国大学专门开设禅宗课程。此外,这也与一些日本学术机构——如黑田研究所(KurodaInstitute)、铃木基金等——的积极支持有关。美国学界与日本学者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许多美国学者曾经在日本学者门下求学,有的甚至长年在日本工作。譬如,被国际学界公认为禅学“祭酒”的柳田圣山,他的著作自上世纪70年代起就被译为英文,并且还带出了像傅瑞(BernardFaure)、马克瑞(John McRae)这样目前在美国相当活跃的禅宗学者。(注:德国著名禅宗学者杜默林(HeinrichDumoulin)也曾接受日本禅学训练。他的著作已被译成英文,多少取得某种经典的地位。1988年英译出版《禅佛教史:印度、中国卷》(ZenBuddhism:A History-India and China,MacMillan1988),1990年又出版《禅佛教史:日本卷》(ZenBuddhism:A History-Japan,MacMillan1990),在美国已是禅学工具书。1992年他出版《20世纪禅佛教》(Zen Buddhism in the 20th Century.NewYork:Weatherhill,1992),评述了禅研究的最新进展以及禅与西方思想的会通。)

傅瑞师承法国学者谢和耐(JacquesGernet)与日本学者柳田圣山,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发表论著以来,引起了学界的广泛瞩目。作为来自法国的佛教学者,他能自如地引用欧陆重量级思想家的著作,如涂尔干(Emile Durkheim,1858-1917年)、福柯(MichelFoucault,1926-1984年)、德里达(JacquesDerrida)等,使他的著作平添了许多理论色彩。他的禅宗史研究不仅涉及中国,同时也兼顾日本,系统而又有新的诠释。涉及禅宗的主要是以下两本著作:《当下的修辞:中国禅/日本禅的文化批判》(Bernard Faure,The Rhetoric of Immediacy:A CulturalCritique of Chan/Zen Buddhi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91)、《禅的洞见与溢见:禅传统的知识论批判》(Bernard Faure,Chan Insights andOversights:An Epistemological Critique of the ChanTradition,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93),反省了西方的禅的知识构成。他另外一部著作《红线:性欲的佛教维度》(Bernard Faure,The RedThread:Buddhist Approaches to Sexuality.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98)则涉及到禅修生活的戒律问题。由于他过多地运用西方的理论资源诠释东方的禅宗思想,他的美国同行有时怀疑他的研究究竟反映禅宗古德的思想还是他本人的想法。

相比之下,马克瑞的研究就显得平实多了。1983年他在耶鲁大学威斯坦因教授门下,完成博士论文《中国的北宗禅》,1986年在此基础上发表了《北宗禅与早期禅宗的形成》(John McRae,The Northern School and the Formation of EarlyCh' an Buddhism.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86)。他在这部著作里想恢复北宗禅的真实面貌,神会虽然把神秀(约606-706年)一系斥为渐教和旁系,但并不能减损这一派系在佛教史上的地位与作用。作者甚至强调,就其顿法而言,北宗禅并不逊色于南宗禅。赖特(DalesWright)是近年开始受到重视的禅宗学者,主要研究黄檗禅,著有《禅佛教的哲学冥想》(Dales Wright,PhilosophicalMeditations on Zen Buddhi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Press,1998),实际上是借黄檗禅研究,对禅宗作出哲学上的反省。这部著作反映了铃木大拙(D.T.Suzuki,1870-1965年)、沃茨(Alan Watts)之后美国禅宗研究的新进展,试图找到一种适合现代话语的解读方式。

由于“禅”并非禅宗一家独有,所以,有些论文集也颇能代表他们的趣味与水准。1986年格里高利编了一册论文集《中国佛教的冥想传统》(Peter Gregory ed.,Traditions of Meditation in ChineseBuddhism.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86),讨论中国佛教诸宗的禅学贡献。1987年这位学者还编成一部会议论文集《顿与渐:中国思想里的觉悟之路》(PeterGregory ed.,Sudden and Gradual:Approaches to Enlightenment in ChineseThought and Traditions of Meditation in ChineseBuddhism.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87)。詹美罗(RobertGimello)和格里高利都是治华严宗的学者,两人曾在1983年合编了《禅与华严研究》(Robert Gimello & PeterGregory eds.,Studies in Ch' an and Hua-yen.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83)。这一年赖依(Whalen Lai)和兰卡斯特(Lewis Lancaster)还合编了《汉藏的早期禅学》(WhalenLai & Lewis Lancaster eds.,Early Ch' an in China andTibet.Berkeley:Asian HumanitiesPress,1983)。1992年,布斯韦尔和詹美罗又编了一部论文集《解脱之道:道谛及其在佛教思想里的转型》(Robert Buswell& Robert Gimello eds.,Paths to Liberation:The Marga and itsTransformations in Buddhist Thought.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92)。

从总体上说,美国学者的研究兴趣偏重于中唐以前的禅宗,特别是北宗禅,而对晚唐五代的禅宗史,譬如马祖、石头等禅师,美国学者的研究还不很多。除了像上面提到的黄檗希运(?-855年),目前还有一些博士论文涉及这段禅宗史,譬如研究洞山良价(807-869年)、云门文偃(864-949年)等。[3]这一时期的禅师语录也有一些被译成了英文,主要是出于宗教传播的需要,而非学术研究。艾普(UrsApp)译介云门文偃的语录,鲍威尔(William Powell)译介洞山良价,华森(BurtonWatson)译出临济义玄(?-867年)的语录。禅宗典籍的英译方面,最可称道的当数1967年扬波尔斯基(PhilipB.Yampolsky)译注的敦煌本六祖坛经(Philip B:Yampolsky,The Platform Sutra of theSixth Patriarch:the Text of the Tun-huang Manuscript.New York:ColumbiaUniversity Press,1967)。该书的长篇序言对中国8世纪的禅学、慧能生平、《坛经》的写作详加评述,不失为一部力作。

天台宗研究虽然远没有禅宗那么兴盛,但在美国也有了相当的发展,已有不少这方面的博士论文。1987年史蒂文森(DanielStevenson)在哥伦比亚大学以《天台四种三昧与南北朝后期、初唐佛教的虔信主义》获博士学位;1988年,拉(LangE.Ra)以《天台的不二哲学:湛然与知礼研究》在天普大学获博士学位;1993年潘霖德(LindaPenkower)在哥伦比亚大学以《唐代天台宗:湛然与佛教中国化》获博士学位;1994年盖兹(Daniel AaronGetz)在耶鲁大学以《四明知礼与宋代天台宗的净土观》获博士学位。此外也有不少公开出版的有关天台宗的论著。1987年多纳(NealDonner)出版《顿渐相即:天台智顗的观点》(Neal Donner,Sudden and Gradual IntimatelyConjoined:Chih-i's T' ien-T' ai View.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87);1989年史华逊(Paul Swanson)出版《天台哲学的基础:中国佛教对二谛义的发展》(PaulSwanson,Foundations of T' ien-T' ai Philosophy:The Flowering of The TwoTruths Theory in Chinese Buddhism.Berkeley:Asian HumanitiesPress,1989),该书对“空、假、中”三谛作了相当深入的研究。1993年多纳和史华逊合著《大止观:智顗〈摩诃止观〉第一卷研究与译注》(Neal Donner & Daniel Stevenson,The Great Calming andContemplation;A Study and Annotated Translation of the First Chapter ofChih-i' s Mo-ho chih-kuan.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93)。2000年慈普霖(Brook Ziporyn)出版了《恶和/或/即善》(Brook Ziporyn,Eviland/or/as The Good:Omnicentrism,Intersubjectivity,and Value Paradox inTiantai Buddhist Thought.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0)。

华严宗研究相对比较兴盛。詹美罗教授1976年在哥伦比亚大学完成博士论文《智俨(602-668)与华严佛教的基础)。1977年库克(Francis Cook)发表《华严佛教:因陀罗网》(Francis Cook,Hua-Yen Buddhism:The Jewel Netof Indra.University Park: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Press,1977);1983年克里瑞(Thomas Cleary)发表《人不可思议:华严佛教导论》(Thomas Cleary,EntryInto the Inconceivable:An Introduction to Hua-YenBuddhism.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83)。格里高利是当前另一位重要的美国华严宗学者,他主要是位宗密研究专家。关于宗密研究,除了上文提到的《宗密与佛教中国化》,还有两篇博士论文也值得留意:一篇是研究宗密的禅教一致思想,还有一篇译注了宗密的《禅源诸诠集都序》与《注华严法界观门》。(注:Jeffreybroughton,Kuei-feng Tsung-mi:the Convergence of Ch' an and theteachings,Ph.D.diss.,Columbia University,1975;'Alan David Fox,Elementsof Ominion Textual Thought in Chinese Buddhism:Annotated Translations ofGui Feng Zhong Mi's Preface to Collection of Various Writings on theChan Source' and His' Commentary on Meditative Approuches to the Hua YehDharmadhātu',Ph.D.diss.,TempleUniversity,1988.)《大乘起信论》是华严宗的哲学基础,自然也有人研究这部作者身份不详的著名经典。1989年,格罗斯尼克(William Grosnick)发表论文《体相用的范畴:真谛撰〈起信论〉的证据》。

美国净土宗研究集中在宋以后,净土信仰其实是宋元明清佛教的主要特征之一。宋以前净土思想的研究,在美国学界并不多见,只有零星的一些内容,譬如:田中(Kenneth K.Tanaka)《中国净土教义的黎明:净影慧远〈观经疏〉》(Kenneth K.Tanaka,The Dawn ofChinese Pure Land Buddhist Doctrine:Ching-ying Hui-yuean' s Commentaryon the Visualization Sutra.Alba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Press,1990)。单纯的唯识宗的研究论著,在美国更是不多见。1989年路斯豪斯(DanielLusthaus)在天普大学完成博士论文《〈成唯识论〉的哲学研究:世亲、玄奘与唯识学从印度到中国的传播》。不久前他在此基础上出版《佛教现象学:瑜伽行派佛教的哲学研究与〈成唯识论〉》(Daniel Lusthaus,Buddhist Phenomenology:APhilosophical lnvestigation of Yogācāra Buddhism and the Ch' engWei-Shih Lun.NewYork2002)。此外也有一部专著研究南北朝时期真谛(499-569年)的旧译唯识学,在美国也频见引用。1984年保尔(DianaPaul)发表《中国六世纪的心灵哲学:真谛的〈转识论〉》(Diana Paul,Philosophy of Mind inSixth-century China:Paramartha' s"Evolution ofConsciousness."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4)。

三、北宋以后佛教史研究

至于宋元明清佛教史,在美国学界日益受到重视与关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也是逐年增加。詹美罗教授对宋代佛教颇有研究,写了有关北宋“文字禅”的论文。[4](P371-473)他还对辽代佛教予以特别的重视,在哈佛大学开设“辽代佛教”的讨论课,从传世文献与考古材料两方面探讨辽代佛教里华严与密教思想融合的问题,从而在唐宋佛教的转型过程中让人观察到唐辽佛教一脉相续的可能。

福克(GriffithFoulk)长于考察禅宗乃至中国佛教的制度史,偏重于宋代禅宗。他在1987年完成博士论文《佛教寺院传统里的禅宗及其空间》,1993年又发表重要论文《宋代禅宗里的神话、仪式与寺院实践》。1993-1994年他与沙夫合作,撰成《中国中古时期禅画的仪式用途》,这篇论文有助于我们了解禅从中国到日本的传播。还有人专门研究了延寿、契嵩(1007-1072年)等人的思想,威特尔(AlbertWelter)发表《永明延寿与〈万善众归集〉》(Albert Welter,The Meaning of Myriad Good Deeds:AStudy of Yung-ming Yen-shou and the Wanshan t' ung-kuei chi.NewYork:PeterLang,1992)。有一篇博士论文谈“契嵩与11世纪中国佛教”。还有一篇比较早的博士论文谈及“居士的禅悟:大慧与宋代新宗教文化”。在具体研究的基础上,也有一些论文试图描绘宋代佛教的整体特点。譬如,1991年加登纳(DanielGardner)撰文《宋代思想方式与话语方式:对“语录”的一些思考》;1994年,威尔纳(MarshaWeidner)编辑《末法时代:中国佛教的图景,850-1850》(Marsha Weidner,Latter Days of theLaw:Images of Chinese Buddhism,850-1850.Lawrence:Spencer Museum ofArt,1994),叙述唐代会昌法难之后的中国佛教。

明清佛教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明末清初,主要是旅美华裔学者从事这项工作。1979年徐颂鹏(Sung-penHsu)发表了《明代佛教领袖:憨山德清的生平与思想》(Sung-pen Hsu,A Buddhist Leader in MingChina:The life and Thought of Han-Shan TeCh'ing.UniversityPark:Pennsylvania University Press,1979);1981年于君芳(Chun-fungYu)出版《中国佛教的更新:祩宏与晚明的综合》(Chun-fung Yu,The Renewal of Buddhism inChina:Chuhung and the Late Ming Synthesi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Press,1981)。这些最初都是他们的博士论文。2002年哈佛大学有一篇大陆留学生的博士论文以明末清初的禅宗复兴为背景,通过黄檗一系的三位禅师密云圆悟(1566-1642年)、费隐通容(1593-1662年)、隐元隆琦(1592-1673年),讨论黄檗宗从中国到日本传播的过程。[5]

其实,欧美学者对于明清佛教的研究,主要从属于他们汉学里的明清史研究,往往是从社会史的角度出发研究民间宗教,并不专属佛教学者的工作。譬如,欧大年(Daniel Overmyer)在1976年发表《中国民间宗教教派研究》(Daniel Overmyer,Folk BuddhistReligion:Dissenting Sects in Late Traditional China.Cambridge:HarvardUniversity Press,1976);韩书瑞(Susan Naquin)在同一年出版《中国的千年反抗:1813年八卦教起义》(SusanNaquin,Millenarian Rebellion in China,the Eight Trigrams Uprising of1813.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6);1980年柏林(JudithBerling)出版了关于林兆恩(1517-1598年)三一教的研究论著(Judith Berling,The SyncreticReligion of Lin Chao-en.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Press,1980);孔斐力(Philip Kuhn)1990年发表《叫魂》(Philip Kuhn,Soulstealers,theChinese Sorcery Scare of 1768.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Press,1990);1992年韩书瑞与于君芳又合编《中国的朝圣与圣地》(Susan Naquin & Chun-fung Yueds.,Pilgrims and Sacred Sites in China.Berkeley:University ofCaliforniaPress,1992);2000年,韩书瑞这位出色的美国中国史专家又出版了她的一部新著《北京:1400-1900年的寺庙与城市生活》(SusanNaquin,Peking:Temples and City Life,1400-1900.Berkeley:University ofCalifornia Press,2000)。目前在加拿大工作的卜正民(TimothyBrook)1993年出版《力量的吁求:佛教与晚明士绅社会的形成》(Timothy Brook,Praying forPower:Buddhism and the Formation of Gentry Society in LateMingChina.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Press,1993),研究晚明寺院受士大夫资助的情况,在僧俗互动的关系中探讨晚明社会的宗教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居士佛教在明清之际走向兴盛的历史背景。

美国的近现代中国佛教研究,因为有了哈佛大学已故资深教授威尔奇(HolmesWelch)的三部力作,所以显得对国内学者颇具启发意义。1967年、1968年,他先后发表《中国佛教的实践:1900-1950年》(HolmesWelch,The Practice of Chinese Buddhism:1900-1950.Cambridge:HarvardUniversity Press,1967)与《中国的佛教复兴》(Holmes Welch,The Buddhist Revival inChina.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Press,1968)。1972年他又发表《毛泽东时代的佛教》(Holmes Welch,Buddhism UnderMao.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Press,1972)。国内学者近年来对1949年以前的近现代中国佛教史作出了较多的研究,可喜可贺,但对1949年以后的中国佛教仍然少有人问津,目前当事人多已老迈,他们的离世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许多史料也因此面临毁灭的危险。到2003年,大陆的中国佛教协会已成立了50周年,但愿国内学者能从此打开研究现代中国佛教的新局面。据我所知,有些美国大学的博士生在大陆收集资料,准备研究现当代中国佛教,实际上也已完成了一些这样的博士论文。

从总体上来说,美国对宗派佛教的研究主要是从教理出发,而他们的佛教史则偏重于社会史的角度。这种研究或者取材于明清小说或民间文学,从中了解切近中国人日常生活的佛教,譬如余国藩研究《红楼梦》里的佛教,于君芳研究民间文学里的观音形象;或者关注一些佛教圣地,譬如普陀山、五台山等,研究这些宗教场所对于民众的实际影响力。

对于宋以后的佛教史,美国学者的研究多半遵循社会史的方法。特别是对现代中国佛教史,更是需要依靠社会史的研究手段。裴里斯(ArnoldPerris)在1986年发表《施食:海峡两岸佛教音乐与佛教的考察》。实际上,对宋以前的佛教史,美国也始终有一批学者强调考察当时中国实际的佛教生活,所以就有这样的著作问世:太史文(Steven Teiser)《中国中古时期的鬼节》(Steven Teiser,The GhostFestival in Medieval China.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88),《〈十王经〉与中国中古佛教里地狱的形成》(Steven Teiser,Scripture of the TenKings and the Making of Purgatory in Medieval ChineseBuddhism.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1994)。佛教仪式与制度,是佛教社会史研究尤为关心的事情。上文提到的福克(GriffithFoulk)也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近些年他们的博士论文也往往涉及这方面的选题,如1996年耶鲁大学有一篇博士论文《〈禅苑清规〉的校注与研究》。

四、儒释道三教关系及其他

儒释道三教关系的研究,与思想史、社会史都有关系。1986年巴雷特(TimothyBarrett)完成博士论文《李翱思想中的佛、道、儒三家》,这篇论文在1992年正式出版(Timothy Barrett,LiAo:Buddhist,Taoist.or Neo-Confucian?Oxford:Oxford UniversityPress,1992)。1987年切贝尔(David Chappell)编了《中国中古社会的佛道实践》(David Chappelled.,Buddhist and Taoist Practice in Medieval ChineseSociety.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87)。在这一年,乔根森(JohnJorgensen)发表论文《禅宗正统谱系:儒家仪式与祖先崇拜在中唐时期禅宗寻求合法性中的角色》 。

最后谈谈美国学者对中国佛教艺术的研究以及汉语佛典的翻译。阿部(StanleyK.Abe)在1991年发表论文《公元五世纪石窟寺的艺术与实践》;1988年卡斯威尔(JamesCaswell)发表《书写与非书写:新编云冈石窟史》(James Caswell,Written and Unwritten:A NewHistory of the Buddhist Caves at Yungang.Vancouver:University of BritishColumbia Press,1988)。20世纪90年代,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翻译出版了两部重要的汉译佛典,华森英译《法华经》(BurtonWatson trans.,The Lotus Sutra,1993)与《维摩诘经》(BurtonWatsontrans.,Vimalakīrti Sutra,1997)。史料方面则有蔡安妮(Kathryn AnnTsai)译出了《比丘尼生平:公元四—六世纪中国比丘尼传》(Kathryn Ann Tsai trans.,Lives of theNuns:Biographies of Chinese Nuns from the Fourth to SixthCenturies.Honolulu:Hawaii University Press,1994)。

从事中国佛教研究的美国学者,既有专治佛教的学者,也有从事中国史的美国汉学家,甚至可能是搞东亚地区研究的专家。从种族上说,他们既可能是美国土生土长的西方人,也有可能是移民到美国的西方或东方学者,甚至是最近才去美国的中国内地学者。这种族裔的多样性,既体现出美国佛教研究极强的国际合作性,也使他们的佛教研究具有相当的活力,特别是在方法论上有不少地方值得我国学者借鉴。我这篇文章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介绍他们的全部工作,如想进一步了解西方学者对中国佛教乃至中国宗教的研究,不妨参看汤普逊(LaurenceThompson)编的三卷本《西文世界的中国宗教:英法德文分类书目》,该书一直收到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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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后欧美的佛教研究

1945—1980年,这是欧美佛教研究范式的转变时期,学术中心开始从欧洲向美国转移。新—代的佛教学者迅速成长,为80年代以来北美地区佛教研究的持续繁荣奠定扎实的基础。

二战以前形成的二大学派,此时只有法比学派仍然非常活跃,他们的研究范式普遍影响了当时的西方佛教学者,在战后的这二、三十年间迎来他们最为鼎盛的黄金时代,特别是在中国佛学的研究方面,可以说是进入了全盛时期。30、40年代奥贝米勒、舍尔巴茨基相继谢世以后,列宁格勒学派实际上宣告消亡。二战早已使英德的学术交流合作成为不可能,旧英德学派已不复存在。

法国学界编辑出版的三本佛学刊物,颇能反映他们当时佛学研究之盛:1.在1928-1958年间编辑的《佛教书目》(BibliographieBouddhique)。这份杂志最初由曾任法兰西远东学院院长的培其尔斯基(1885-1944)主编,后来由著名藏学家拉露(1890-1967)继任。该刊汇集了欧美以及日本学者有关印度佛教、汉传佛教以及藏传佛教的研究论文目录,文献价值极高。受二战的影响,该刊实际篇幅从1928年到1947年,即第1期到20期,只相当于从1950年到1958年后面11期杂志的一半。拉露的去世使该刊停刊。2.《汉学与佛学丛刊》:比利时汉学研究所主办,由著名的比利时佛教学者布桑在1931年创刊。这份刊物是系列出版物,不仅有论文集,而且还有专著,涉及的内容包括汉学、佛学、藏学及蒙古学等,至今已出版28卷。1939-1945年,二战时只出版一期(第7卷);战前基本上是年刊,战后差不多是3年出版一卷,较多的情况是出版佛学专著。3.《法宝义林》:这份佛教的百科全书性刊物或辞典,最初由法国的两位佛教学者列维、戴密微会同日本学者高楠顺次郎(1866-1945)在1926年发起。1929年创刊出第一卷;1930年第二卷,1937年出第三卷。从1962年起戴密微主持总论,1967年出版第四卷;1978年第五卷,1983年出版第六卷,1994年出版第七卷。创刊的原意是要向印度佛教学者介绍汉文佛典,现在成了研究汉传佛教必备的佛学工具书。该刊以法文字母为序,迄今所出的七卷,出版到法文字母O。其中前三卷基本是由戴密微一人主笔。

从以上三份刊物来看,战后法国的佛教学术界,首先是全力恢复战前的研究传统,仍然偏重于佛教文献学的学术传统。1979年戴密微去世,高产的拉摩1983年与世长辞,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法国佛教学术界整体实力,此后,法国最有影响的佛教学者应是谢和耐(JacquesGernet,1921—),但他后来的研究范围主要是中国文化史。目前从法国学术传统培养出来的最有知名度佛教学者,应是傅瑞(BernardFauer),但他本人已到美国任教,治学的方法主要是哲学与文化史的视角,已偏离了佛教文献学的思路。

德语学者的精力更多地集中在梵语佛典文献方面,特别是在中亚佛教的研究保持领先地位。研究新疆出土的梵文佛典残卷的顶级专家瓦尔施密特(1897-1985)是吕德斯的学生,也是我国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的老师。他从1965年起编辑出版了《吐鲁番的梵文写本》,这套丛书到2000年共出8卷;1994年德国山版了《吐鲁番出土佛典与说一切有部典籍的梵文词典》八卷,这两套丛书都是先由瓦尔施密特主持,最终则由贝切特(HeinzBechert)完成。文献学的传统与德语国家自身的哲学传统相结合,在维也纳大学,以傅劳瓦尔纳(1898—1975)为首,最终形成了“哲学与文献学双轨并重”学术传统,这是战后德语学者最重要的方法论转型。傅劳瓦尔纳继承了俄国学者舍尔巴茨基传统,主要研究陈那与法称的佛教逻辑。弟子也从事这些领域研究,但更偏于文献学的传统。当前还在德国学界活跃的佛教学者施密特豪森,则较好地继承了“哲学与文献学双轨并重”的传统,他的《阿赖耶识:瑜伽行派哲学中心概念的兴起及其早期发展》是一部公认的学术经典著作。

孔泽(1904—1979)是英国战后最著名佛教学者,他实际上是德国人。他的重点是大乘般若经文献研究与英泽,这些著作现在是般若经研究不可或缺的学术资料。但孔泽在以注重南传巴利佛教的旧英德学派,无疑是一个歧出的异类。英国在战后仍然延续南传佛教研究的学术传统,“巴利圣典学会”(PaliTextSociety)始建于1881年,在巴利佛典的整理与研究论著的山版方面继续做山重要贡献。不过,贡布里奇等新—代英国学者转而倾向于关注南传佛教国家社会史研究。

这个时期藏传佛教的研究陡然升温,像意大利学名图齐(1894-1984)等在战后非常活跃。匈牙利人高露士虽然在19世纪30年代奠定了西方藏学的基础,但这个领域总体上较受忽视。1959年达赖出逃时携走了大量图书、档案与文物,不少国家相继设立藏学研究中心。60年代办以后,藏学研究被列入美国国防教育法案(NDEA)计划,洛克非勒基金会还资助了华盛顿大学、慕尼黑大学、意大利中东远东研究所、荷兰莱顿大学等七个藏学研究中心。1961年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南亚系设立佛学研究机构,成为全美第一个佛学博士学位的授予点,藏传佛教是重要的研究方向之一。美国年轻的藏学家纷纷前往印度等地接触藏族喇嘛,这批人在80年代以后成为北美佛教学术界的骨干力量。

美国在战后成为世界强国,随之而来的“冷战”致使佛教研究服从于国际政治的需要。在学科的划分上,佛教研究在美国不再局限于文献学、宗教学或思想史,而是兼顾“地区研宄”,更多地要从社会史、政治史等社会科学的角度切入,关注佛教在东方社会的功能及其在西方社会的思想价值或政治利益。涉及佛教研究的机构, 自然也如雨后春笋在美国纷纷成立。美国取代欧洲成为新的学术中心,到80年代几乎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