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莉·多罗里德:天堂茶话之三十八 道高于德 刘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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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茶话之三十八
道高于德
刘军宁
孔子:我们当时生活在人间的时候,那真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三千多年后,那种情形似乎是今又重现,一派物欲横流的景象。好在当政者似乎开始重视这种情形,并采取行动。我看前些日子,从全国范围内评选出若干道德楷模,供国民效法。这样做才是正道。子不教,父之过;民不教,君之过。说到道德,您是道德经的作者,当然天下的第一道德权威。
老子:道德权威,我是不敢当。道和德,的确是我最大的关注。我讲的“道”,是先天地而生、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的天地间永恒的规律或超验法则。我讲的“德”是对天道与对正义的追求与担当,而不仅仅是做好事,关心公益。私德是个人只在家庭中对待家人和个人独处时所体现的循道之德,公德则是在每一个人在公共生活对待他人、对待公共事务和对待个人自身责任和担当时所体现的循道之德。顺应天道即为德,而遵道守德即是道德。守住了道,该得到的就都能得到了。
孔子:您讲的是“天道之德”。我讲的是“仁义道德”,是因为“仁义”而“道德”。的确,您的道德来自天道,我的道德来自仁政。仁政应该来自仁者,不论这样的仁者是家长,还是君王。与君,有了仁政,自然就有了道德;与民,在家为孝子者,在朝廷也必为忠臣。
老子:照你的看法,“国”不过是“家”的放大,“天下”不过是作为家长的“国长”的天下。忠君的公德来自孝悌的私德的放大。一切道德最终以“忠君”来衡量。这样就只有一家一族一党一派的私天下。在我看来,道德是有公德与私德之分的。这是因为有公共事务与私人事务之分,有私天下和公天下之分。你要是否定了这一界限,公德和私德之间也就没有了界限。一旦君王无道,一切美德,无分公私,最终全部烟消云散,荡然无存。结果是公德与私德双双沦陷。
孔子:我初衷是,若是通过道德教化,使人人都变成圣贤,满街都是圣人,这个世界不就美满了吗?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那些无道无德、不仁不义的人和事。
老子:你致力于提升民德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是很让人激赏的。“只要人人都是天使或圣贤,这就是一个美好的世界。”这个愿望虽好,其前提却不成立,因而结果也就不会出现。尤其是不能把希望放在统治者施行的德政上。况且,道德也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其他各项社会要素互动的。道德问题离不开天道,离不开自由,离不开相应的政体。自由是道德的赖以存活的氧气,不论公德与私德。没有自由,任何德性都将窒息。私德问题是个民权问题,公德问题在本质是个政体问题。在专制之下,不会有公德。专制统治本身就没有道德基础,哪里有公德?这样的统治形态的存在, 其本身的道德合理性就是一个问题。在公共和私人领域美德流行的前行是,一个政体本身必须合乎天道,它是否给公德自由生成与发扬的空间。在道德建设方面,执政者要无为。像在经济生活领域一样,君有为是有害的和多余的,“民为”则是必要的和正当的。道德一旦变成政治权力手中的工具时,就已经不道德了。无道之邦,怎么可能以德治国?无道之君,怎么可能有德?常常,当执政者在向民众进行道德说教的时候,民众就发笑。王朝更迭,贪官先知。你还指望这样担负起教民的重担,成为民众的道德楷模?
孔子:说实话,巩固的作用我还起了一些,尤其是对那些异族统治者。至于挽救,我一个也未做到。当然,有些混蛋王朝,我还巴不得它快点垮呢?他们树我,根本就为征求过我的意见,是拿我来遮丑。我真想告他们侵犯我名誉。
老子:但是他们也给了很多的荣誉,你一定听说过你曲阜老家三孔里的碑牌匾上那些对你的美誉。你被他们利用,的确自有苦衷。他们也利用、曲解我。我们先把这些私人恩怨搁在一边。
孔子:建议政府要求百姓尊老爱幼、邻里团结、勤俭持家、助人为乐、遵纪守法、诚实守信,我没有看出来这有什么错?
老子:这个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错。关键是统治者根本就无权对民众提出单向的道德要求,更不能强制实施。道德必须由民众自己来养成。你在大街上有权要求一个人去作好事吗?如果他拒绝做好事,你能惩罚他强制他吗?不要搞那种钦定标准、官树典型、愚弄导向的以德治国,而是要顺应天道来治国。所以,任何世俗的统治者不能僭越天道,把属于天道的攫为己有!
信仰天道的存在;
相信天道高于任何世俗的权力;
相信终极的道德权威在于天道,而不在于世俗的掌权者手中;
相信在天道之下人人生而自由平等;
相信对天道的遵从高于对任何世俗权力的遵从;
相信天道之下,每个人都有道德自主权。
天道章句之三十八
《南方周末》2007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