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番外谁会凭栏意:《干杯,朋友!》(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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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出版社抄信封及论文标题,抄一份一毛钱
359寝室此时只剩下李骐和我,我们本来准备回宝鸡过年,但我这个阪神大地震的间接灾民,却直接将灾情波及到他,别说回家的路费了,我们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要放在平时,有朋友们互相照应,还不至于吃不上饭,可现在放假了,大家都各回各家,只剩下一人捧一个馒头,隔着桌子面面相觑的我们俩。面对这种困境,我们也进行过积极的自救,在宿舍里翻箱倒柜,四处踅摸,企图在床底下、桌子缝儿、褥子下面找出点零钱、剩饭票什么的,哪怕是一包方便面也行。可除了找到几个钢镚,我们一无所获,倒是在这些犄角旮旯里发现不少的蟑螂,它们拖家带口的被我们突然置于光明之中,却既不惊慌也不逃跑,看来也没少为粮食问题发愁,显然饿得不轻。
仿佛天上有专管慈善的神仙,时刻明察人间疾苦一般,离春节仅有不到十天的一个傍晚,他派出一位使者来到359寝室。那是李骐在历史系的一位朋友,微胖的脸上戴一副眼镜,很和善的样子。他看上去很着急,问李骐能不能找几个同学,有一批抄写的工作,很急,要在春节前完成。具体的工作就是去北京图书馆,给出版社抄信封及论文标题,抄一份一毛钱,中午管一顿饭。
中午管一顿饭,这几个普通汉字一经如此组合,魅力大增。几分钟后,李骐和我就随这位朋友来到43楼1层的一间屋子,领取要抄的信封。同去的,还有几个寒假不打算回家的学生,但他们做这件事,更多的是持一种勤工俭学的态度。这种计件制的工作,就是干得多挣得多,多劳多得。所以大家都尽可能的多领信封,我抱了高高的两摞,李骐人高臂长,本来已抱了很高的两摞,临出门时右胳膊又夹了一摞。
我们回到寝室,同时带回的,还有兴奋的情绪以及大跃进式的野心,这从对话中就可以听得出:“要是一天抄500份,50块就到手了!”
“50块?你要相信自己的潜力,我觉得一天最少也能抄出100块。”
“老李,咱们挣了钱,一定得先大吃一顿。”
“这还用说?就去玛嘉丽,来10盘牛肉!”
玛嘉丽是北大南门外胡同里的一家餐厅,李骐对那里的酱牛肉一直青睐有加。
想想真是滑稽,我们做这个抄写工作,只是为挣点辛苦钱。但由于面对的是几乎全国各地各类农业期刊、农业学报的总汇集,却在无意间充当了全国农业“论文总监”的角色,于逐条抄写之中,再现了当年日本鬼子的囚笼战术,步步推进,对各地“剽客”实施围剿,使之无处遁身。但我们真不是有意为之,纯属无心插柳。谁能想到,在那么多充满学术气质、研究氛围以及科技含量的大小农业期刊、大学学报中,竟潜伏着如此之多的“剽客”,以一本正经的姿态,做荒诞不经的事情。
下午北图闭馆,我们也收了工,每个人带着500条左右,也就是50块钱左右的劳动成果,回到北大。那个时候,人很容易满足,也就很容易快乐,受了一天论文熏陶的我们,在寝室里故意用一种自认为的论文味儿,互相开着玩笑,交流着挣到钱的喜悦:“杨兄,依我之浅见,若以今日之发展趋势,吾等告别馒头之日,已近在眼前。”“李兄所言极是,杨某不才,但对李兄前日所言之十盘牛肉,早已垂涎欲滴,依鄙人之管见,照此速度,馒头去日在即,牛肉指日可待!”说完我们哈哈大笑。搁餐具的铁架上,一大一小两只蟑螂闪着黑亮亮的眼睛,触须交叉着抖动,宛如鼓掌之姿,仿佛在为它们的衣食父母,即将迎来饱食之日而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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