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结茧后可以移动吗:[原创]精英代言底层须贴近土地 【猫眼看人】-凯迪社区

【按】原题为：《理性看待“不鼓励农村娃上大学”》，此帖10日已发于猫眼，但比较零碎，今晚整理一下，贴于此，留作纪念。




“我们也不要鼓励我们农村的孩子去上大学，因为一旦农村孩子读了大学，就回不到自己的家乡，回不去自己的家乡就是一个悲剧。”3月7日，全国政协委员、北京中华民族博物馆馆长王平在分组讨论时如是称。在她看来，农村家庭供养一个大学生往往导致返贫，孩子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买不起房，也不愿回家，这种状况是不合理的。

说实话，王平此番言论，我一点也不奇怪，反倒觉得说出了我的心声，因为类似的话我以前也和乡人们说过。但对于很多网友来说，却似一枚炸弹，在网海中掀起来妖风恶浪。综观网友们的观点来看，几乎是一边倒的批评之声，甚至不乏人身攻击。比如，有的认为是在歧视农村孩子，固化现有的阶级，有的认为是历史的倒退，还有的甚至认为是在制造贱民或二等公民……

不难理解，在当前国内贫富差距日趋严重、阶层日益固化、底层人群向上流动逐渐困难这一严峻的现实背景下，王平此番言论无疑刺痛了渴望向上流动者的心。因而舆论对王平形成一种“群殴”之势，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看到网上以及纸媒上漫天飞的污言秽语，我就来气。说实话，这也是我捣腾文字以来，最为痛心也最为愤慨的一篇。我不知道这些批评的人当中，有几个是从农村贫困家庭里出来的，又有几个是因读了不入流大学的破专业，而苦于找不到工作的。其实很多人并没有站在那些农村贫困家庭孩子的立场想想，而是以一种精英化的视角看问题，拿出道德大棒予以鞭挞。不难发现，对于王平的言论，很多人缺乏足够理性的思考，都流于情绪化和口水化，看到新闻中耸人的标题和导语就开始乱咬。这是典型的网络暴民化的表现。

王平此番言论错了吗？显然不是。在我看来，王平只不过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两会）说了一句大实话而已，可谓“忠言逆耳”。而且她的建议也不乏善意，甚至也可说是一种警醒。

我们首先来分析一下王平那句惹祸的话：“不要鼓励农村孩子上大学”。不难看出，这句话在用词上是极尽克制的，并非在口无遮拦、武断地下结论。“不要鼓励”并不等于“不要让”，更不是“禁止”的意思。王平的言论的基本含义决不是不让农村孩子上大学，而是建议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在选择教育的时候，要保持足够的理性与清醒，要从个人和家庭实际情况出发。事实上，王平10日在接受中国经济网的记者采访时表示，只是建议那些读不下去的农村孩子不要盲目去读大学。此外，这句话中的“上大学”应当还有“上怎样的大学”这层意思。
    众所周知，在当下中国，大学满天飞，读个不入流的地方院校也算是读大学。但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关键是中国的大学毛病丛生。一直以来，我国高校教育就与市场严重脱轨，而近年来的大学扩招热，更使得沉疴已久的高校教育雪上加霜。其结果是催生了一大批难以被就业市场消化的“半成品”或“废品”，沦为“啃老族”和生活于城市边缘的“蚁族”，领着微薄的薪水甚至连找份工作都难，更别提买房子、娶媳妇，只能蜗居在城中村艰难度日。
    毋庸置疑，农村孩子也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权利。但读大学本身就是一种投资，这就不得不要考虑投资的成本和回报。对于很多农村家庭而言，无论读名校还是不入流的大学，昂贵的学费始终是一道坎。农村孩子成绩好的，能考上好的大学当然是值得鼓励的。但那些成绩一般的而又家庭困难的，再去读个不入流大学的破烂专业，则需要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考虑了。读好一点的大学，其就业前景尚且可期；而那些读不入流大学的贫困家庭的孩子，则要面对同样不菲的学费，而师资力量却严重不对等的现实。农村孩子读不入流大学已属不幸，如果再去读个不具市场竞争力的专业，其就业前景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如王平所说，“往往一家出个大学生就返贫了”。
    如今的就业市场，一方面是大学生找工作难，而找份好工作更是难上加难，以至出现大学生和民工“抢食”的怪现象。而另一方面，却是中高级技术人才的极度缺乏，很多企业“一将难求”。事实已经证明，很多大学生的薪酬远远不及一个技术工。鉴于这种形势，其实对于那些去读不入流的大学和专业的农村孩子，明智之举还不如去读中职学一门技术，更何况，不仅学费便宜许多，而且见效快。这其实不仅适合于农村孩子，对于城市孩子又何尝不可？从长远来说，技术人才也是我国人才培养的一个方向。实际上，当年韩国和日本的经济腾飞，很大程度得益于这些国家培养了大批的技术人才。

一定会有精英分子说，王平是看到了问题，而开错了药方。此类论者往往搬出看问题要看实质、要寻求其根源。的确，农村孩子上大学返贫现象的根源，在于城乡二元分割所造成的资源分配不均衡，在于农村教育的极度贫血以致农村孩子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但是，这些所谓的“根源”或“本质”，实在是个筐，着实说得很轻巧。这谁都会这么说，因为这是意味着政治正确。这也正是很多人思维比较偏狭的地方：一个政协委员要提一些政治正确、宏大而实质的建议，或像“忧民哥”那样说些煽情的话，才是一个称职的委员。

但看问题以及解决问题，要从现实来考虑，尤其要站在具体的当事人的角度来考虑，而不是以一种超脱、高度正确的姿态来宏观地看问题。政治正确的“根本”问题往往很理想，华而不实。其实不鼓励家庭贫困的农村孩子盲目上那些垃圾大学，与解决这些根源问题并不矛盾。而解决这些根源问题，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不是说我对这个国家感到绝望，但你能给我说说，这些根源问题什么时候能够得以解决呢？如果等到那一天，不知还有多少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沦为这些根源问题的牺牲品！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一个家庭经济困难的农村孩子，高考成绩很不理想，填报了一所三流或不入流的地方院校诸如历史、中文、地理或政治这些专业，这种情况，你作为他的亲戚，是建议他去读这个学校，还是让他去学一门技术呢？这个问题，在我老家，很多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当然，读个垃圾大学，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混个全日制本科文凭，可以用来报考公务员（很多地方公考搞学历歧视，要求考生学历必须是全日制本科），但这也仅此而已。

不是说存在就是对的，也不是要让农村孩子默认这种残酷的现实。但在正视问题时，与其飞蛾扑火还不如寻求其他的途径，其实学技术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所在的农村，很多年轻人除非能考上好的大学，一般都去学技术了，而且出来后城里乡下都能用得上，反倒是我们这类读了几本书的人，漂在空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因此，很多精英在看待这个问题时，要问一问那些考不上好学校，而现在连找份工作都难的农村孩子是怎么想的。精英们是在真的关心农村孩子么？又在多大程度上了解他们面临的生存现实？很多时候，精英群体往往表现得正义满满，颇富有底层立场。但仅有正义感是远远不够的，还要与底层人群同呼吸共命运，才能真切地体会到其生存不易的切肤之痛。否则，精英的底层立场也只能是一种伪立场。

但一个很要命的事实是，当前底层人群尤其是农村孩子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其话语权往往被所谓的精英所代言。精英人群虽然很多时候在替农民工说话，但由于立场以及生活状况的不同，很难说是真正替这个群体说话。

可见，王平此番言论并没有什么过激之处，更没有如一些网友所说的“很残忍”，恰恰是站在农村人的利益来提这个建议的。王平说她常年深入农村地区，看到城镇化在搬迁过程中切断了文化的根。作为从大山里走出来漂泊于城市的我，能够感受到她对农村文化被切断的切肤之痛，也能够体会到掌握一门技术对于农村孩子的重要性。批评王平者，如果能站在那些读了破烂大学而返贫的农村孩子的位置想想，也许就不会胡乱给人贴标签了。如果仍然想不明白，那些看到“根源”的精英，建议不妨俯下尊身听听底层的声音；而那些将“不鼓励”看成是“禁止”的人，请用冷水洗把脸。如果还闹不明白，不妨去学校补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