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酒精含量200的状态:二次北上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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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次北上记
  
    一九六七年五月初,成都的两派工人组织不断地发生武斗。几天之内,就先后出现了成都川棉厂、成都132厂大规模的武斗事件。
    132厂大规模武斗发生的第二天,5月7日,《中共中央关于处理四川问题的决定》下达(又称红十条),整个形势成为有利于造反派组织方面的局面,成都地区两派的形势很快逆转,作为保守派一方的产业工人战斗军,八一兵团(成都东郊各厂信箱代号命名的以转业军人为主体的工人组织)及其他一些人数较少的群众组织在经过零星的小规模抵抗以后,逐步的退出市区到附近的乡下去了,与当地农民的群众组织贫下中农战斗军联合起来,继续与占据城区的造反派们抗衡。5月19日与20日又先后发生的城郊中和场、石羊场武斗,实为成都地区保守派方面的强弩之末。之后,成都的保守派组织逐渐销声匿迹,直至最终解体。
    城里获得了短时的相对安宁,学生、工人造反派方面的组织继续进行以上海一月风暴为模式的革命。
    那时候众多的工厂已经处于停产与半停产之中,许多人都回家了,平时上班时相对冷清的街面明显地热闹起来。中学生罗骏此时,依然如故地在家里过着 “逍遥派”的闲散日子。
    同街的许永刚,是他的小学同学。此君面目清秀,个子适中,狡黠略多于聪明,在家里排行第二,大家都称他许二娃。中学时他考入成都22中,学校在他们住家的东升街相邻的擋扒街,许二娃去学校,走路去只需几分钟。不过,自文革开始不久,他也再没去过学校,成为在家革命一派,逐步的当上东升街西头一群半大孩子的领头人。因为没去学校,轰轰烈烈的大串联也没能参加,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出过成都市。此时,随着形势发展,不少在运动中受到压制的造反派中有许多人都上北京去告状,大的组织还成立了北上告状团,因此以告状名义北上的各种人事特别多。这种情况的出现,对于未能远行过的许二娃来说,机会来了。他灵机一动,何不趁此机会也打着上京告状的名目去北京,补一补在大串联没有出去过的遗憾。
    但是,作为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他,一个人走出去没有信心,缺乏底气。于是他邀约罗骏和中学班上一个姓张的同学一起去。
    都是年轻人,头脑单纯,一经确定后就说走就走,直接到成都火车北站上了去西安的直快列车。       可是,形势的变化使他们的旅行受阻。原因是在去年(六六年)11月16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就发布了《关于革命师生进行革命串联问题的通知》文件,通知中说从11月21日起一律暂停乘火车、轮船、汽车,来北京和到各地进行革命串联。从11月21日起,全国水陆交通,只负责免费输送进行革命串联的师生返回原地。从那时起全国各地的客运列车上都恢复了凭票乘车,上车查票很严,尤其是对学生模样的是决不放过。于是,在车未开之前的查票时,罗骏和许二娃就被请下了车。张同学虽是胜人一筹,躲在厕所里还是难逃一劫,也被清了出来。触目惊心,一行列车竟下来了好几十人呢!结果是,这些人都没法通过客运列车走出去了。
   “你还是被请出来了,张明!”许二娃笑着问他,脸上出现了一对可爱的酒窝。据说,世上拥有酒窝的男子不多,但是一旦拥有,那就是绝对的小白脸。许二娃就是因为这张脸,后来还真是受用得很呢。
   “没办法,他们是清乡政策,连坐位下面地板都要用手电筒照亮检查,没人能躲得过的呀!”张同学一边回答,一边用一张白纸擦脖子上的汗水。
   “如果能‘死里逃生’,那简直是奇迹啊,可是现在怎么办呢!” 二娃的酒窝消失了,代之的是一脸的迷惘。
   “既然出来了,绝不可能灰溜溜的回去的,想办法也要走出去!”这是罗骏的看法,他的看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爬货车也要走。当晚,他们就在东站上了北上的闷罐车。
    那时候比较乱,上货车不是很难,一列货车中总有好多搭车的人,分布在列车的各个车厢里。其中有农民、工人,其他就大多数是出来“补串联”的学生。这些工人农民都是搭短途车的,只有这些学生,其实就是所谓的“盲流”,他们哪里都去,西安、北京、上海……走到哪算哪,重庆方向出来的人特别多。
   罗骏他们上了一辆空的闷罐车,这也是罗骏生平第一次乘货车旅行。车厢的空间很大,两边的车壁的中部有两道宽大的门,门的左右方上下各有一扇小窗子,光线就通过窗口和对开的车门获取。当晚,三个人就饱尝了坐闷罐车的艰苦。光光的车厢里什么都没有,只好坐在硬硬的车厢板上,时间久了,屁股坐得发痛。夜晚,漆黑的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单调的车轮经过铁轨接头处的哐哐嘡嘡声与刹车尖锐的吱吱声,他们昏昏欲睡;偶有灯光掠过的时候,照见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三位旅行者象是休行参禅的狐仙。
    那时候宝成线基本上全是烧煤的蒸汽机车,列车通过涵洞的时候,烟筒排放的烟尘大量涌入,呛人肺腑,特别是在过很长的涵洞时候,令人窒息,简直是要命。好在旅行者们年轻无知,并不是很在意,还自诩为是“经风雨,见世面,革命的浪漫主义呢!”  
    乘货车吃饭问题没法解决,因为你不知道这些列车的到、停情况,另一原因是货车不是停在客运站,因此每到停车之处,就得想办法去买些馒头之类可以携带的干粮充饥和备用。张明是个个子略矮的壮小子,比他俩年龄稍大一点,身体发育却是大大的早于二人。由于此种原因,张某因而饕餮,仿佛随时都处于饥饿之中,苦不堪言。罗骏与许某身体相对瘦削,消耗要少些,总是常有储备,显得比较从容。当张同学饥肠辘辘不能自抑的时候,他们每每要馈赠一点于他,以解燃眉之急,救人于“水火之中”。
    走走停停,第三天上午才到广元货站,停车后,三个人急忙奔向铁路边坎上。在那里,长满金银花的架子下有一家食客拥挤的简陋的小饭铺,他们在这儿吃上了久久难忘的美味套餐——土碗蒸的大米饭,上面盖着黄绿色的素炒泡青菜,还喝上了木桶中盛着的免费菜汤!罗骏记得,每套只用3两粮票、9分钱。张某不由分说,一人吃了两份。
    饭后,饥饿疲劳一扫而光,他们神采奕奕,一脸的幸福,对未来的旅行充满信心。

过秦岭
    由宝成铁路(成都至宝鸡)北上,须穿越秦岭。
    秦岭西起甘肃、青海两省边境,东经陕西南部到河南省中部,最高峰为太白山的太白峰,海拔3767米。是我国南北气候的分界线。
    他们这次过秦岭是白天。那天天气晴朗,能见度极佳。上山时,两辆机车头喘着粗气拖着列车蜿蜒于秦岭山间。6月的秦岭南麓,郁郁葱葱。列车行驶的铁路旁是连绵不绝的灌木丛,多是夹竹桃之类的。山坡上的梯地里,麦苗正在吐穗,竹林中农家的茅草屋,漫起阵阵炊烟;田野上各种不知名的山花怒放,一片姹紫嫣红。随时相伴他们旅行的是清澈碧绿的嘉陵江。从列车的上方和下方,不时可以看到拖着浓烟的列车在如画的风景里过山钻洞,平时在图片或画屏里才可见到的秦岭风景,这时就在他们的脚下,令旅行者们激动不已!
    许二娃站在门边,贪婪的呼吸清新的空气。睁大眼睛,把美丽的秦岭风光收入眼底。
    听人说,宝成铁路秦岭段的最高点是油房沟,不是秦岭车站,这没法考证,不过当火车在秦岭车站停下后,他们体会到了是高处的寒冷难耐。尽管是6月,山顶上仍然有积雪。车站左下方是堆积如山的剥得光光白花花的木材,在雪地上显得很刺眼。大约二十来个手持各种工具的男女山民或蹲或坐地守候着,只要运树木的卡车到了把木材卸下来,他们就一涌而上,飞快的抢着把树皮都剥下来,放进身后的竹背里。
    列车静静的停在铁路上,寒气把车厢变成了冻库,三个旅行者渐渐地抗不住了,许二娃抽抽发红的鼻子,强忍住一个即将暴出的喷嚏:
   “啊啊——我冷得受不了罗,你们如何呢?”
    罗骏正在挎包里寻找衣物,准备御寒。“是啊,我在找衣服添暖呢!”
    张同学没有做声,他不声不响地也在做御寒的工作。
    三个人穿上所有的衣裳——其实也只有一两件罢了,抖擞精神与寒冷对抗。
    加上衣物,确实暖和些了,许对罗骏说道:
   “罗骏,你看他们刮树皮是不是做柴烧呢,男女老少都在抢,好热闹!”
   “不会啊,若大的秦岭会少了柴烧,何须在这里争着刮树皮,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完全可以肯定,不是做柴烧的,我看可能是最后按各人剥得树皮的重量,有人付钱吧!”张同学是这种看法。
   “哦,有理,有理!”许拜服。
    穿得单薄的旅行者不敢也不想下车查证。好在不久车又开了,要不然他们真会冻出病来。
    列车过秦岭站后开始进入北坡,这里的山势更加陡峭,比南面险峻。列车时而越过千涧万壑,时而又钻入深长的隧道。最后,铁路、公路就在两山的夹谷中,仿佛是从天而下,直奔宝鸡;如此情景,巍峨壮丽,难怪唐代诗人李白道出:“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之叹!
    到了宝鸡以后,再见不到高山巨岭,只有左面遥远的地方看得见一些浅丘,眼前是号称八百里一马平川的陕西关中平原。